第四十八章 普鲁士的崛起
在日尔曼北部的荒寒地区,一个名为普鲁士的国家突然崛起普鲁士的历史,是一部欧洲边疆地区的变迁史。早在公元9世纪,查理曼大帝致力将旧有的文明中心从地中海地区向欧洲东北部的荒僻地区转移。他的法兰克士兵依靠武力,使得欧洲的边界一步步向越来越远的东方推移。他们从异教的斯拉夫人和立陶宛人手里夺取了许多土地。这些土地大部分位于波罗地海与喀尔巴阡山之间的平原地带。法兰克人不太经意地管理着这些边远地区,犹如美国在尚未立国前管理它的中西部领土。
边境的勃兰登堡省最初是由查理曼一手设立的,目的是防御野蛮的撒克逊部落袭击他的东部领土。定居在这一地区的斯拉夫人分支——文德人,在10世纪被法兰克人征服。文德人原先的集市勃兰纳博后来成为了以此命名的勃兰登堡省的中心。
在11到14世纪里,一系列贵族家族作为帝国总督管理着这个边境省份。最后在15世纪,霍亨索伦家族异军突起,成为了勃兰登堡选帝侯。他们苦心经营,开始将这个贫瘠荒凉的边疆地区一步步改造成现代世界最精干、管理最有效率的帝国之一。
刚被欧洲列强及美利坚合众国赶下历史舞台的霍亨索伦家族(指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霍亨索伦家族的德意志皇帝退位),原本来自德国南部地区,家族出身非常低微。公元12世纪,霍亨索伦家族的弗雷德里克通过一桩幸运的婚姻,爬上了勃兰登堡城守将的职位,迈出了飞黄腾达的第一步。从此,他的子孙们利用一切机会增强自己的势力。经过几个世纪的苦心攀爬与巧取豪夺,霍亨索伦家族居然当上了选帝侯。选帝侯即授予那些有权当选旧日尔曼帝国皇帝的王公贵族们的名号。在宗教改革时期,他们站在了新教徒一边。到17世纪早期,霍亨索伦家族已经成为北日尔曼最有权势的王侯之一。
在悲惨的30年战争期间,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以相同的狂热多次劫掠了勃兰登堡与普鲁士。不过在选帝侯弗雷德里克·威廉的悉心统治下,普鲁士不仅迅速治愈了战争创伤,并且聪明地调动起国内一切经济与智慧的力量,很快建立起一个人尽其材、物尽其用的新国家。
现代普鲁士是一个个人抱负与愿望完全和社会整体利益融为一体的国家。它的创立要归功于弗雷德里克大帝之父,弗雷德里克·威廉一世。此人是一个埋头苦干、节俭勤勉的普鲁士军士,热爱庸俗的酒吧故事及气味浓烈的荷兰烟草,而对一切华丽服饰和女人气的花边羽毛(特别是来自法国的)怀有深厚的敌意。他只有一个信念,即格尽职守。他对自己严厉,对下属们的软弱行径也决不宽容,无论此人是将军还是士兵。他和儿子弗雷德里克的关系虽说不上势同水火,但至少也是不融洽的。粗鲁气质的父亲与感情细腻、温 文尔雅的儿子格格不入。儿子喜欢法国式的礼仪,热爱文学、哲学、音乐,而这些都被父亲作为女人气的表现加以严厉申斥。终于,两种迥异的性情间爆发了严重冲突。弗雷德里克试图逃往英国,途中被截回,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最痛苦的是,弗雷德里克还被迫目睹了帮助他出逃的好友被处斩首的全过程。尔后,作为惩罚的一部分,这位年轻王子被遣送到外省的某个小要塞,在那里学习 日后做一个国王所应掌握的种种治国之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当弗雷德里克于1740年登基后,他对于如何治理国家已经成竹在胸。从一个贫家孩子的出生证明,到复杂无比的国家年度预算的细枝末节,他都了如指掌。
作为一名作者,特别是在他写作的《反马基雅维里》一书里面,弗雷德里克对这位古佛罗伦萨历史学家的政治观念表示了反对和轻蔑。马基雅维里曾教导他的王侯学生们:为了国家的利益,在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运用撒谎和欺诈的手段。可在弗雷德里克心目中,理想的君主应该是人民的第一公仆。他赞成的是以路易十四为榜样的开明君主专制。不过在现实中,弗雷德里克虽然夜以继日、每天为人民工作长达20小时,但他却容不得身边有任何顾问。 他的大臣们无非是一些高级书记员。普鲁士是他的个人财产,完全凭他自己的意志施行管理,并且,绝不能容许任何事情干涉国家的利益。
1740年,奥地利皇帝查理六世去世。老皇帝生前曾用写在一张羊皮纸上的白纸黑字,确立了一项严正的条约,试图保护他唯一的女儿玛利亚·泰利莎的合法地位。不过,他刚被安葬进哈布斯堡王族的祖坟还没多久,弗雷德里克的普鲁士军队就已浩浩荡荡开向奥地利边境,占领了西里西亚地区。普鲁士宣称,根据某项古老的权利,他们有权占领西里西亚(甚至整个欧洲中部地区),但这些权利无疑是年代久远且令人怀疑的。经过多场激烈的战斗,弗雷德里克完全吞并了西里西亚。有好几次,弗雷德里克面临被击败的边缘,可他在自己新获得的土地上坚持了下来,打退了奥地利军队的所有反击。
全欧洲都为这个新兴强国的突然崛起而深感震惊。在18世纪,日尔曼本来是一个已经毁于宗教战争,不被任何人看重的弱小民族。弗雷德里克凭着和彼得大帝相似的意志与精力,使普鲁士赫然屹立在世人面前,让以往的轻蔑一变而为深深的畏惧之情。普鲁士的国内事务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臣民们没有丝毫抱怨的理由。以往为赤字所苦的国库现在逐年赢余。古老的酷刑被废除,司法体系正在进一步完善之中。优良的道路,优良的学校,优良的工厂,再加上谨慎清白的细心管理,一切都使人们觉得为国家付出是完全值得的。他们的钱被用在了刀刃上,他们的回报也是切实可见的。
历经几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一直被法国、奥地利、瑞典、丹麦及波兰诸国当成争霸战场的德国,在普鲁士光辉榜样的感召之下,终于开始重拾自信。而这一切都应归功于那个身形瘦小、长着鹰钩鼻,成天制服 不离身的小老头。他的面容里带着天生的信心与蔑视,对他的邻邦们说了许多滑稽可笑、但着实令人不快的言语。他在18世纪的外交 领域鼓捣了一连串的鬼把戏,竭尽毁谤造谣之能事而全然罔顾最起码的事实。他要的只是谎言带来的一点点利益。他虽然写下了那本《反马基雅维里》,可他的行动完全是两码事。1786年,他终于大限到来。朋友们全都离他而去,他也没有子女。他一个人孤独地死去,身边的只有一个仆人和几条狗。他爱这些狗甚于爱人类,用他自己的话说,狗永远知道感恩图报,并且忠实于它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