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都挤满了犯人;于是这两个朋友被锁上链子,关在一间看守犯小罪的人的大屋子里。他们有许多伴侣,因为这里有二十来个上了脚镣手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犯人——这是一群下流的、吵吵闹闹的家伙。国王因为他的天子之尊受到如此惊人的侮辱,切齿痛恨地大发脾气;亨顿更是憋住一肚子气,不声不响,他简直弄得莫名其妙。他这个兴高采烈的浪子回到了家里,原是指望着人人都为了他的归来而狂喜;结果却反而遭到了冷待,进了牢狱。原来的期望和实际的结果竟至相差这么远,因此就产生了令人万分惊骇的效果;他简直说不清这究竟是一幕悲剧,还是一场大笑话。他的感觉和一个欢欢喜喜跳出去看彩虹、结果却遭了雷打的人的感觉很相类似。

但是他那纷乱的、苦痛的心思渐渐平静下来,有了几分头绪,然后他的脑筋就集中在爱迪思身上了。他把她的行为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阵,以各种看法把它仔细研究了一下,但是他简直得不到什么满意的结论。她究竟是认识他呢?还是不认识他呢?这是个令人难解的谜,在他心头萦绕了很久;但是最后他还是深信她认识他,却为了自私自利的原因而否认了他。这时候他很想指着她的名字乱骂她一通,但是这个名字在他的心目中向来就是神圣的,以致他觉得自己要想玷污它,简直说不出口来。

那老头儿在屋子里东张西望,把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眼,最后他说:

这老头儿走到亨顿跟前,很认真地把他上下打量了很久,然后摇摇头,说:

这个老仆人对亨顿和国王都很有用处;因为他每天进来“骂”亨顿好几次,每回都偷着带几样美味的食物来,补助牢饭;同时他还供给一些新消息。亨顿把这些好吃的东西留给“国王”。要是没有这些食物,国王陛下就会活不下去,因为他吃不下狱吏送来的那种糟糕的粗糙伙食。安德鲁不得不约束自己,只来作短时间的访问,以避嫌疑;但是他每次都想方设法传递了相当多的消息——为了亨顿打算,这些消息都是低声传给他听的,当中还夹杂着一些大声的辱骂,故意叫别人听见。

这个消息使国王陛下惊讶得哑口无言,他马上就陷入深沉而阴郁的幻想,以致再也没有听见老人的闲谈了。他怀疑那个“小孩子”是不是他自己当初给他穿上了御服、留在宫里的那个小乞丐。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如果冒充太子,他的举动和谈话一定会叫他露马脚——然后他就会被撵出去,朝里就会寻找真正的太子。难道是朝里另外立了一个贵族的子孙代替他继承王位吗?不会的,因为他的舅父决不会答应这么办——他是操大权的,当然可以制止这种行动,而且一定会制止。这孩子想了半天,一点用处也没有;他越是想要解开这个谜,就越觉得莫名其妙,他的头也越痛,睡眠也越不安了。他急于想到伦敦去的心思时时刻刻都在增长,于是他的囚禁生活就几乎使他无法忍受了。

狱吏阴险地大笑了一阵,然后说:

狱吏说到这里,就踮起脚尖,假装有一根绞索把他吊起来似的,同时他嗓子里还发出喀喀的声音,表示透不过气的样子。那老头儿很仇恨地说:

狱吏大笑起来。

安德鲁的闲谈当中有一点,国王听了特别感到兴趣:

她们没有回答;她们脸上的神色使他不安。于是他急切地说:

国王陛下瞪着眼睛望着这老头儿说:

国王陛下猛吃了一惊。“国王!”他喊道。“什么国王呀,老先生?”

国王严厉地问:

但是老头儿没有再说下去——亨顿做了个警告的手势,就把他这句话打断了。于是他又继续说他的闲话。

以后那个礼拜当中,日日夜夜所发生的事情都是非常单调的;白天有些人进来瞪着眼睛望着这个“骗子手”,否认他的身份,并且还侮辱他,而这些人的面孔,亨顿还大致记得清楚;一到夜里,狂饮和吵闹就很有规律地继续不停。但是后来终于有了一个变化。狱吏带进一个老年人来,对他说:

亨顿抬头望了一眼,马上就起了一阵愉快的感觉,这是他关进牢里以后第一次意识到的。他心里想,“这是布莱克·安德鲁,他一辈子在我父亲家里当仆人——是个老老实实的好人,心肠很正直。那是说,从前他是这样。可是现在谁也靠不住了;大家都是些撒谎的家伙。这个人一定会认识我——而且也会像别人一样否认我哩。”

亨顿和国王盖着监狱里那种肮脏和破烂的毯子,熬过了喧嚣的一夜。狱吏受了几个犯人的贿,给他们弄了一些酒来;结果自然就是唱些下流的歌,还乱打乱嚷,狂呼痛饮。后来半夜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男人袭击一个女人,用他的手铐打她的头,几乎把她打死了,幸亏狱吏赶紧过来,才救了她的命。狱吏拿短棍在那男人头上和肩膀上狠狠地敲了一顿,才恢复了平静——于是狂呼痛饮也就停止了;从此以后,谁要是不怕那两个受伤的人痛苦呻吟的打搅,就有睡眠的机会了。

亨顿千方百计都不能使国王宽怀——他根本不接受安慰,但是他附近有两个套着锁链的女人劝他的话反而更为有效。他在她们温柔的劝慰之下,终于安静下来,学得了几分忍耐的本领。他非常感激,渐渐对她们热爱起来,乐于和她们在一起,受那温柔体贴的影响。他问她们为什么进了监狱,一听说她们是浸礼会教友,他就微笑着问道:

于是他就逍遥自在地往他那休息室里走去,看不见了。这老人双腿跪下来,悄悄地说:

于是亨顿家里的情况就一点一滴地泄露出来了。亚赛死去已经六年了。这个损失,再加上迈尔斯杳无音讯,就使老父身体更坏了;他相信自己快死了,于是他就希望休吾和爱迪思在他去世之前成亲;但是爱迪思极力恳求延期,老希望着迈尔斯回来;然后就来了那封报告迈尔斯的死耗的信;这个打击就使理查爵士一病不起了;他相信死期已近,于是他和休吾就坚决主张赶快促成这桩婚事;爱迪思苦苦哀求,才获得一个月的延期;然后又推迟了一个月,再推迟了一个月;后来终于在理查爵士临终的病床前面举行了婚礼。这个婚姻是不幸的。邻近一带的人悄悄地传说,婚礼过后不久,新娘就在她的丈夫的文件当中发现那封报告噩耗的信的几份潦草而不完全的草稿,因此就指责他恶意地伪造了这封信,借此促成婚事——还加速了理查爵士的死亡。四面八方都听到了关于休吾残酷对待爱迪思和仆人们的消息;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休吾爵士已经完全抛弃了温和的假面具,对待所有依靠他和他的领邑吃饭的人,他都成了个铁石心肠的主人。

“那个坏蛋在这间屋子里——把你那双老眼四处望望,看你能不能认出他是哪一个吧。”

“这难道也是犯了罪,应该关到牢里来吗?我很难过,因为你们快跟我分手了——你们只犯这点小罪,他们不会把你们关得太久。”

“这孩子是什么意思?”安德鲁说,他从这意外的角色受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不免大吃一惊。亨顿对他做了个手势,他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又继续做他的汇报:

“这儿,”他说;“你仔细瞧瞧这个大畜生,再把你的意见告诉我吧。”

“这儿我只看见一些小流氓,都是街上的渣滓。他是哪一个?”

“请问是谁让他当的?”

“看老天的……”

“桑莫赛公爵殿下。”

“我觉得他们必须先把他找到才行,”国王陛下嘟哝着说;然后他又很有信心地说,“可是他们一定会注意这件事情——我也要注意的。”

“对!你这双老眼还挺不错哪。我要是休吾爵士的话,就会把这个肮脏的坏蛋抓去,给他……”

“好人,国王并没有发疯呀——你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淆惑听闻的废话,还不如去忙一些与你更有切身利害的事情,那对你是有好处的。”

“多谢上帝,您又回来了,我的主人!这七年来,我一直相信您已经死了,可是你瞧,您还活着在这儿哪!我一看见您,马上就认识了;我还得装出一副冷酷的神气,好像是只看见一些下流的坏蛋和街上的游杂,那可真是挺费劲哩。迈尔斯爵士,我又老又穷;可是请您吩咐一声,我就去把事实宣布出来,哪怕我因此让人绞死,我也不在乎。”

“外面谣传国王疯了。可是请您积德,千万不要说是我谈了这个消息,因为人家都说谁要是传出这个消息就得处死刑。”

“哎呀,这可不是亨顿家里的人——向来就不是!”

“哎呀,只有一个嘛——就是赫德福伯爵赛莫尔呀。”

“你们不做声——给我说老实话吧,告诉我——该不会给你们别的处罚吗?请你们对我说,这是不用担心的吧。”

“你也臭骂他一顿吧,老头儿——他们都这么做哩。你会觉得那是怪好玩的。”

“休吾爵士会去参加加冕礼——他存着很大的奢望哩。他很自信地指望着被封为男爵回来,因为他是很受摄政王的宠信的。”

“他要是不遭更严厉的处罚,那真得感谢上帝。如果叫我来处置这个坏蛋,那就得把他烤死,要不然我就不算好汉!”

“他自己和国务会议——还有国王也帮了忙。”

“他是什么时候当了公爵和摄政王的?”

“从今年一月底起。”

“什么桑莫赛公爵?”

“什么摄政王?”国王陛下问道。

“什么国王,真问得怪!天哪,这孩子有什么毛病?我们既然只有一个国王,当然不难回答——就是至圣天子爱德华六世陛下——愿上帝保佑他!是呀,他还是个仁慈可爱的小孩子哩;不管他是不是疯了——他们都说他的毛病天天都在好转——反正大家嘴里都在赞美他;大家都为他祝福,并且还祷天祝地,希望他长寿,多给英国当几年皇上;因为他一开始就很仁道地救了诺阜克公爵的命,现在他还打算废除那些折磨和压迫老百姓的最残酷的法律哩。”

“不行,”亨顿说,“你不要这么做。这会把你毁了,对我的事情还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我感谢你;本来我对人类已经丧失了信心,现在你又把我这种信心恢复几分了。”

“一两天之内,已故的国王就要在温莎下葬——本月十六日——新王将在二十日在威斯敏斯特宫举行加冕礼。”

她们想变换话题,但是她们已经引起了他的不安,于是他就追询下去:

“他们会鞭打你们吗?不会,不会,他们不至于这么残忍!你们说不至于吧。喂,他们不会,是不是?”

那两个女人露出慌张和痛苦的神色,但是她们无法避免回答,于是其中有一个用激动得哽住嗓子的声音说:

“啊,你这善良的心灵,你会叫我们心都要碎了!上帝会帮助我们,让我们能受得了我们这……”

“这就是说出实话来了!”国王插嘴说。“那么他们还是要鞭打你们呀,这些铁石心肠的混蛋!可是,啊,你们千万不要哭,我受不了。鼓起勇气吧——我一定会恢复原位,来得及救你们,不让你们吃这个苦头,我一定会这么做!”

第二天早上国王醒来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她们得救了!”他高兴地说;随后他又丧气地接着说了一声,“可是我真倒霉!——因为她们是安慰我的人。”

她们各人留下了一小块丝带,用别针扣在他的衣服上,作为纪念品。他说他要把这点东西永远保存起来,不久他就要找到他这两位亲爱的好朋友,好好地照顾她们。

正在这时候,狱吏带着他手下几个人进来,吩咐他们把犯人都领到监狱的院子里去。国王高兴极了——能够再到外面见见青天,呼吸新鲜空气,那是很痛快的事情。他为了这些看守动作迟缓,心里很烦躁,也很生气,但是后来终于轮到他了,他们打开他那个骑马钉上的锁,把他放出来,叫他和亨顿跟着其他的犯人后面走。

那个四方院子地上铺着石板,上面是露天的。囚犯们穿过一条高大的石砌拱道,被安排着站成一排,把背靠着墙壁。他们前面拦着一根绳子,同时还被那些看守的人监视着。那是个寒冷而阴沉的早晨,夜里下过的一场小雪把这一大块空地铺上了一层白色,使这里整个的情景更加显得凄惨了。时而有一阵寒风飕飕地吹过这个院子,吹得雪花到处飞舞。

院子正当中站着两个女人,被链子拴在柱子上。国王望了一眼,就看出这是他那两个好朋友。他哆嗦了一下,心里想,“哎呀,她们并不如我所料,还没有被放出去哩。像这样的人居然要挨鞭子,真叫人想想都难受!——是在英国呀!哎,这实在是可耻——并不是在邪教的国家,而是在基督教的英国啊!她们将要遭鞭打;她们安慰过我,好心地待我,而我现在不得不袖手旁观,看着她们遭这种莫大的冤屈;我这应掌大权的一国之主,居然毫无办法,不能保护她们,真是奇怪,太奇怪了!可是这些混蛋还是要当心他们自己才行,因为不久就会有一天,我要叫他们把这笔账算清楚。现在他们打一下,将来我要让他们挨一百下才行。”

一扇大门敞开了,有一群老百姓涌进来。他们拥挤在那两个女人周围,把她们遮住,使国王看不见了。一个牧师走进来,从人群中穿过,也被遮住了。这时候国王听见有人对话,好像是有人发问,有人回答,可是他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随后是一阵忙乱和准备的工作,在那两个女人外面站着的人群中,有些官吏一次又一次地钻过;这一切进行着的时候,一阵深沉的寂静笼罩着那些人。

后来一声命令,人群向两旁站开了,于是国王看见一个可怕的情景,把他吓得连骨髓都冷透了。那两个女人周围堆起了许多柴把,有一个跪着的人正在把它们点着!

那两个女人低下头来,双手蒙住脸;黄色的火焰开始从那些噼噼啪啪直响的柴把当中往上升,一卷一卷的蓝烟顺着风飘开;牧师举起双手,开始祈祷——正在这时候,两个年轻的姑娘从大门外面飞跑着冲进来,一面发出凄惨的尖叫声,扑倒在火刑柱前的两个女人身上。她们立刻就被狱卒们拉开,其中有一个被抓得很紧,另外那一个却挣脱了,她说她要和她的母亲死在一起;人家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她,她又抱住了她的母亲的脖子。她又一次被拖开了,这一回她的长衣已经着了火。有两三个男人抓住她,把她的长衣烧着了的那一块揪掉,甩到一边,还在冒着火焰,她始终挣扎着要跑开,说她从此就要成为孤儿,恳求让她跟她的母亲一同死去。两个姑娘都不断地哀号,拼命要挣脱出去;但是这一阵喧嚣忽然被一连串钻透人心的临死的惨叫所淹没了。国王把视线从那两个疯狂的姑娘身上转到火刑柱那边,然后又向一边转过身去,把他那死灰色的脸靠在墙上,再也不看了。他说,“我刚才在那片刻的时间里所看到的,永远会留在我心里,忘记不了;我一直到死,天天都会看见这幅惨景,每天夜里都会梦见它。上帝还不如让我瞎了眼睛啊!”

亨顿注意看着国王。他很满意地想道,“他的毛病好些了;他已经改变了性格,不那么暴躁了。要是依着他的老脾气,他一定要痛骂这班狗东西。说他是国王,命令他们放掉那两个女人,不许伤害她们。现在他的幻想不久就会消掉,被他忘记,他那可怜的脑子就要恢复健全了。但愿上帝让这个日子快点来吧!”

那一天又有几个犯人被带进来过夜,他们都由卫兵押着,解到全国各地去,受他们所犯的罪应受的惩罚。国王和这些犯人谈话——他从头起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一有机会,就要询问那些囚犯,借此给自己增长见识,以后好把国王的职务做好——他们的悲惨故事简直使他伤心透了。其中有一个是个呆头呆脑的女人,她从一个织布匠那儿偷了一两码布——因此她就要被处绞刑。另外有一个男人,被人控告偷了一匹马;他说证据不能成立,所以他就以为可以免掉绞刑了;可是不行——他刚被释放,就有人告他打死国王猎园里的一只鹿,于是他又被传讯了;这回庭上证明了他有罪,现在他就要上绞刑架去了。另外还有一个匠人的徒弟,他的案子特别使国王难受;这个青年说,他有天晚上发现一只猎鹰从它的主人那儿逃掉了,就把它捉回家来,以为那是应该归他所有;但是法院却给他定了偷窃的罪,判了他的死刑。

国王对这些残暴的惩罚大为震怒,于是就叫亨顿越狱,跟他一同跑到威斯敏斯特宫去,好让他坐上宝座,举起权标来恩赦这些不幸的人,救他们的性命。“可怜的孩子,”亨顿叹息着想道,“这些悲惨的故事又使他的毛病发作了——哎呀,要不是为了这个意外的倒霉事情,他本来是很快就可以好的。”

这些犯人之中有一个年老的律师——他是个神色坚强和态度勇敢的人。三年前,他曾经写过一篇反对大法官的政论文章,攻击他不公正,结果因此受了惩罚,被夹上枷,割掉了耳朵,还被取消了律师的资格,另外还处了他三千镑罚金,判了无期徒刑。近来他又犯了那个罪,结果就被判要把他的耳朵剩下的部分割掉,还要付五千镑罚金,两边脸上都要烙上火印,继续终身监禁。

“这都是光荣的疤痕,”他一面说,一面把他那灰白的头发向后拨开,露出他从前的两只耳朵被割掉之后的残根。

国王的眼睛里因愤怒而冒火。他说:

“谁都不相信我——你也不信。可是这倒没关系——不出一个月,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不但如此,那些使你受了耻辱、还把英国的名声玷污了的法律,都要从法令全书里扫除出去。世界上的事情都安排错了,国王有时候应该尝一尝自己的法律的滋味,学习学习仁慈才行。”①

①法律对多种的盗窃行为都明白地取消了宽待牧师的恩典;凡是盗窃一匹马或一只鹰,或是盗窃织布匠的毛织品,都是犯绞刑的罪行。打死御猎场里的鹿,或是将绵羊输出国境,都要受同样的刑罚。——哈蒙·特伦布尔博士著《真伪酷刑录》第13页。博学的律师威廉·普林在爱德华六世的年代以后很久被判颈首枷刑,并割去两耳;还取消了他的律师资格;处罚金三千镑及无期徒刑。三年后,他又发表了一本反对宗教特权阶级的小册子,触怒了劳德大主教。于是他又受到严厉的惩罚,被判割去两耳的残余部分;另外罚金五千镑,两颊打上“谣惑”(造谣煽惑犯)的烙印,继续终身监禁。这个严酷的判决在执行时也是同样严厉的。——同前书第12页——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