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之后,英国天文学家们继续进行大地测量工作,他们的工作会更加繁重,然而实验本身不能因此受到损害。他们将把同样的准确性、严密性付诸于新经线的测量,会同样一丝不苟地作核对工作。只是工作由三个人分担,进行的速度放慢了,人也会更加劳累,但他们都不是怕吃苦的人,俄国人将要做到的事情,他们也能在新经线上做到,必要时,民族自尊心将在这项漫长而艰苦的工作中给他们以支持。三位躁作者现在需要承担六个人的工作,每时每刻,他们都必须把全部思想投注在工作上。威廉-艾默里必须更少地沉醉于他的梦想,约翰阁下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研究手中的武器和南部非洲的野兽了。

三位科学家很快确定了一项每人分担一部分工作的新计划。约翰阁下和上校负责天顶观测与大地测量观测,艾默里则代替了巴朗德尔的计算工作。观测点的选择、标杆的放置由大家共同决定,再也不用担心三个人之间会产生意见分歧。勇敢的莫库姆,像以前一样依旧是探险队的猎人和向导,六名英国水手,曾经构成“女王与沙皇”号船组的一半成员,现在自然是跟着他们的英国领导。尽管汽船被留给俄国人使用了,但是足以用来穿过小河流的橡皮艇,是属于他们的物资设备。至于四轮车,它们是按照承载的食物的性质被分配的。两支探险队的供给,甚至起居设备都是有保证的。至于由布希曼人领导的那支土著人支队,他们被分成数量相同的两部分,他们的态度没有掩饰对分裂的不满,也许在整体安全这一点上,他们是正确的。这些布希曼人不得不远离他们熟悉的地区,远离他们习惯出没的草场与河流,而来到一个不幸为仇视南方非洲人的流浪部落往来穿梭的北方地区。在这种情况下分散他们的力量是不合适的。最后,莫库姆和福尔洛贝尔帮忙,他们才同意探险队分成两支,不过,他们要在同一地区、彼此相距较近的地方工作——这是最触动这些布希曼人的理由。

8月31日,埃弗雷特上校的队伍离开科洛班,向在最近的一次测量中当作标杆的石棚走去。他们返回失过火的森林,到达了小丘。实验在9月2日重新开始。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其顶点将被设立在竖起于一个土岗之上的支柱上,会使观测者们在旧经线的西部立即向北推进10-12英里。

6天之后,即9月8日,一系列的辅助三角形被完成了,与同事们意见一致的埃弗雷特上校在地图上核对过之后,选择了一条他们将一直测算到南纬20°之外的新经线。这条经线位于旧经线西部1°之外,即东经23°。因而英国人工作的地方距俄国人只不过60英里,但是这一距离足以能够避免两组三角形发生交 叉。在这些条件下,两组人在进行三角测量时就不可能相遇,因此,标杆的选择也不可能成为一次争吵或也许是令人遗憾的冲突的起因。

英国观测者在9月份经过的地区土地肥沃,地面起伏不平,人迹稀少,有利于探险队的行进。天空万里无云,明朗无雾。观测进行得很顺利。极少见到大片的森林,只有广泛分布的矮林、大面积的草场,到处耸立的土岗子很适宜在白天或夜晚建立标杆,并且有利于仪器的正常使用。同时,这里又是自然物产丰富的地区。许多野花都以它们浓郁的芳香引来大群的金龟子,尤其是一种与欧洲的蜜蜂极像的蜜蜂,它们在岩石缝隙或树干裂痕中产下白色、稀薄味道鲜美的蜜。某些高大的动物有时会在夜晚大着胆子来到营地周围,有长颈鹿、各种羚羊、几只猛兽、鬣狗或犀牛,也有大象。但是约翰阁下不愿再被它们分散精力了,他的手在侍弄天文望远镜,而不是猎槍。

在这种情况下,由莫库姆和几个土著人负责供应肉食,但是人们能够相信,他们的槍声会令尊敬的约翰阁下的脉搏剧烈跳动起来。在莫库姆的槍口下,倒下两三只高大的草地水牛,这些贝特茹安纳的波克罗克罗从嘴尖到尾巴长4米,从脚蹄到肩部高2米,黑色的皮肤闪着淡蓝色的光泽。这些令人生畏的动物长着短小有力的四肢,小脑袋,充满野性的眼睛。凶狠的前额上顶着粗壮的黑色犄角。这种新鲜的野味肉丰富了探险队的日常伙食。

土著人用北部印第安人惯用的方法,把这些犀牛肉加工成干肉饼,能够使它们长期保存下去。欧洲人颇有兴趣地跟着学习 这种烹饪方法,然而一开始他们显得有些勉强。犀牛肉被切成片并在陽光下被晒干后,被塞紧在鞣过的皮革里面,然后用连枷用力怞打,使它们变成几乎摸不出来的碎片,粉碎的血肉粉末,再把这些肉粉装在动物皮口袋中,压实,接着放进沸滚的犀牛油脂中润一润。应该承认,非洲厨师们在这种有些脂质的油脂中添加了精细的骨髓和几只小灌木的浆果,这种浆果的糖分似乎与动物肉中所含氮分不相调合。最后,把沾了油的肉粉口袋混放在一起拍打,捣磨,等到冷却时便会做出像石头一样坚硬的肉渣饼。

做完之后,莫库姆请求天文学家们品尝他的民族佳肴干肉饼。欧洲人向他的恳求让步了,前几口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然而很快他们便习惯了这种非洲香肠,显得非常爱吃。的确,这是一种很滋补的食物,很适应这样一个深入陌生地带、缺乏新鲜食物的探险队的需要。这种高营养的物质易于携带,几乎不会变质,极小的肉饼里包含着大量的营养物质。在莫库姆的努力下,干肉饼的储存达到了数百镑,保证了以后的需要。

时间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有时夜晚时间也用来进行观测。威廉-艾默里总在想着他的朋友米歇尔-佐恩,痛惜那突如其来的厄运瞬间斩断了他们亲密的友谊。是的,他想念佐恩,广袤荒野的自然使他的心中充满了各种感受,然而他不知向谁诉说这些感受。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计算中,以一个巴朗德尔的顽强躲进数字堆里面。时间就这样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埃弗雷特上校,他还 是那个相同的人,那个性情冷漠,只对三角测量倾注热情的人。至于约翰阁下,他坦率地为自己的半自由状况惋惜,但他尽力防止自己抱怨。

然而好运气会时常使他得到补偿。即使他不再有时间去矮林或附近地区打猎,但在某些情况下,那些动物却“请”他过去一下,试图要打断他的观测。在这种情况下,猎人和科学家不再是一个人,约翰阁下觉得自己处于正当防卫状态。就这样,9月12日那天,他在附近与一头老犀牛发生了严重遭遇。这是一次“价码较高”的遭遇,就像人们将会看到的。

一段时间以来,这只动物一直不怀好意地在探险队边缘转来转去。这只硕大的“吁居佬”——布希曼人送给这种动物的名字,长14法尺,高6英尺,黑色的毛皮没有它的亚洲同类粗糙。莫库姆已经认出它是只危险的动物,因为黑色的野兽比白色的同类更灵活、更好斗,它们甚至会无端地进攻人类或其他动物。

那天约翰阁下在莫库姆陪同下前去距观测点6英里之外的一处高地,埃弗雷特上校想在这块高地上建立一个标杆。怀着某种预感,约翰阁下带了一只使用锥形子弹的来复槍,不是一只普通猎槍。即使已经有两天没注意到那只老犀牛了,约翰阁下也不想手无寸铁地穿过一片陌生地带。莫库姆等人曾经打过那只厚皮动物,然而没有击中,这只巨物依旧不可能放弃它的企图。

约翰阁下不为自己的谨慎行为感到遗憾。他和同伴一路无事到达了指定的高处,并一直爬上了最陡峭的顶点,这时,在这座丘陵底下一丛矮小稀疏的荆棘中,“吁居佬”突然出现了。约翰阁下从来没有这么近地观测过它。这的确是一只可怕的动物,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两只顶端稍稍向后弯曲的直直的犄角,长度大约都是两法尺,一前一后牢固地植于瘦骨嶙峋的大鼻头上部,形成令人畏惧的武器。

布希曼人首先注意到这隐藏在半英里之外的一丛孔香连木里面。

“约翰阁下,”他立即说道,“您的好运气来了!‘吁居佬’!”

“犀牛!”约翰阁下嚷道,眼睛兴奋地闪着光。

“是的,约翰阁下。就像您看到的,这是一只漂亮的动物,但是它好像随时都准备切断我们的退路。这‘吁居佬’为何这样热烈地与我们作对呢?我也说不上来,因为他只是一只食草兽。但无论如何它就在下边,应该把它弄走!”

“它能一直爬上来吗?”约翰阁下问道。

“不会的,阁下。它四肢粗短,攀不了这么陡的坡。因此它在等待!”

“好,让它等着!当我们检查完了这个观测点,就去弄掉这个令人讨厌的邻居。”

两人重新开始刚才被中断的工作,他们仔细地确定了小丘的最高方位,选出了竖立指向标的地点。还 有一些比较突出的高地位于西北方,能够提供建立三角形的最有利条件。

工作完成了,约翰阁下转向布希曼人:“您想何时出发?”

“我听阁下的。”

“那犀牛一直在等着我们?”

“一直。”

“下山!不管那动物有多强大,我的来复槍射出一颗子弹就能制服 它。”

“一颗子弹!”莫库姆嚷道,“阁下不知道什么是‘吁居佬’吧?这些畜牲生命力强着呢,从没见到一只犀牛会在一颗子弹下倒地,不管槍瞄得有多准。”

“唔!因为没用锥形子弹!”

“无论是锥的还 是圆的,您的前几槍肯定不会击垮这样的动物!”

“好,我勇敢的莫库姆。”约翰阁下被他猎人的自尊占据了头脑,“我会让您看看我们的欧式武器能做到什么,既然您有所怀疑。”

说毕,约翰阁下拿起来复槍,只要觉得距离适当,他便开始射击。

“还 有一句话,阁下。”莫库姆有些愠怒,用手止住了同伴,“阁下同意与我打个赌吗?”

“为什么不?我尊敬的猎人。”

“我不富,但我自愿为阁下的第一槍赌1英镑。”

“说定了!”约翰阁下立即说道,“如果犀牛在我第一槍射出后没能倒地,1英镑就是您的。”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位猎人沿着陡峭的山坡下了小丘,很快到达了距“吁居佬”500法尺远的地方,那畜牲依然一动不动地呆着。形势对约翰阁下十分有利,他可以任意瞄准。尊敬的英国人甚至觉得情况太有利了,就要在开抢时,他以为可以允许布希曼人收回赌博 ,问他道:

“还 是要赌的?”

“还 要!”莫库姆静静地答道。

犀牛像一支靶子一样静止不动。约翰阁下可以任意选择合适的位置打击它,以便能够让它立即毙命。他决定向犀牛的口鼻部开槍,猎人的自尊使他过分激动起来,他极其仔细地瞄准,武器本身的准确性也能帮助他。

槍响了,但是子弹没有击中犀牛的皮肉,却触到了它的一只犄角,将那只角的顶端化作碎片飞掉了。犀牛似乎都没有感觉到震动。

“这一槍不算,”莫库姆说道,“因为阁下没有碰到它的皮肉。”

“什么!”约翰阁下有点恼火,“这一槍算,我输掉1英镑了,我和您赌最后一次,若不成就加倍赌!”

“随您的便,阁下,但是您输定了!”

“咱们走着瞧吧!”

子弹重新上膛。约翰阁下瞄准犀牛的腰部开了第二槍。然而子弹射到了层层叠合的角皮上,尽管它的穿透力很强,还 是被弹落到了地上。

“两英镑!”莫库姆说道。

“您要了?”约翰阁下问。

“当然。”

这一次,约翰阁下的怒火开始往上冲了。他振作起全部冷静,瞄准了犀牛的前额。子弹正中,然而却像射到金属板上一样蹦了起来。

“4英镑!”莫库姆静静地说。

“再赌4英镑!”约翰阁下被激怒了。

这一次,子弹穿过了犀牛的腰部,使它暴跳起来,但没有倒地毙命,而是无以言状地狂怒着冲出了荆棘丛,把植物都踏坏了。

“我认为它还 在抖动,约翰阁下。”莫库姆简单地说道。

约翰阁下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完全丧失了冷静。他把欠莫库姆的8英镑赌在了第五槍上,然而打偏了,他于是再成倍地赌,再成倍地赌,直打到第九槍,那生命力如此强的厚皮动物心脏被子弹穿破了,倒在地上无法再起来。

尊敬的阁下欢呼起来,他的赌注,他的沮丧,全被抛到了脑后,单单还 记得一件事:他杀死了犀牛。

但是,就像他后来与轮敦猎人俱乐部的同仁们讲的那样:“这可是一只昂贵的牲畜!”

的确,这使他足足花掉了36英镑。布希曼人凭借他惯常的冷静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