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的百奴依角和美洲的哥连德之间,相差196个经度,如果游船沿赤道航行,要走6350公里。由于地球是圆的,他们的船沿南纬37度前进,航程减小到5200公里了。从美洲海岸到透利斯探达昆雅岛是1140公里,如果顺风的话,这段路,船长计划能在10天之内完成。果然,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当天傍晚,风势明显减弱,然后又转为西风,因而邓肯号在一片平静的海洋上充分展示了它的优越的性能。

乘客们坐在船上,很快恢复了往常的习惯,他们离开船仿佛不到一个月。离开太平洋的波涛之后,很快便进入了大西洋,除了细致分辨以外,所有的波涛都大致相信。难以训服的大海曾经那样严酷地考验过他们,现在却在配合起来帮他们的忙了。大洋是宁静的,风向正好,全部船帆都在西风的护送下,协助着那锅炉中永不疲倦的汽力。

航行进行顺利,既未发生枝节,更未遭逢意外。大家满怀信心地等待大洋洲海岸的出现,可能性渐渐变成现实。大家热烈地谈论着格兰特船长,就仿佛游船要开到商埠接他回来一样。他的房间及其伙伴的吊床也准备好了,尤其玛丽小姐特别高兴,亲手为父亲布置卧室,并加以美化。这卧室是奥比尔先生让出来的,他现在移到自己太太房间里去了。卧室的隔壁就是那位地理学者在苏格提亚号上预定的“六号房”。

这位博学的巴加内尔先生差不多经常躲在“六号房”中,他从早到晚写一部著作,叫做幡帕斯草原印象记。人们常听到他用激动的声音试读着他那铿锵有力的文句,读完之后,才在那笔记本的白纸上写下来;不只一次,他写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就向希腊神话中的史神克丽欧和诗神珈丽奥卜寻找灵感。

地理学者向希腊的那些司文艺的女神求灵感,并不瞒人。女神的首领阿波罗十分乐意那些处女们帮助我们的学者而离开她们的富丽堂皇的仙宫。海伦夫人也常常实心实意地庆贺他的成功。

麦克那布斯看他和希腊司文艺的女神交往,同样也赞美他。

“不过,”少校又时常补充道,“千万不要粗心大意了,我亲爱的学者,万一你要学英语的话,千万不要拿起一本中国语法书来读!”

船上的生活就是这样圆满。爵士和夫人留心着门格尔和玛丽小姐的举动。他们觉得两人的行动配合十分默契,并且,这位船长先生不肯说破这层关系,还是任其自然的好。

“将来格兰特船长对这事怎么想法呢?”爵士有一天问夫人。

“他一定认为门格尔配得上自己的女儿,我亲爱的爱德华,而他这样想真不错。”

这时候,游船一直驶向自己的目标,离哥连德角5天以后,即11月16日,好一场凉爽的西风刮了起来;非洲南端的是经常刮东南逆风的,要绕过好望角的船只要是遇上西风再顺利不过了。因而邓肯号拉起了全部的帆篷:主帆、纵帆、前帆、顶帆、樯头帆,各种辅帆和辅帆一齐张开,帆索扣在左舷上,以惊人的速度飞奔着。船首劈开向后飞逝的波澜,螺旋桨几乎都碰不到水,邓肯号仿佛在参加滑水竞赛一样。

第二天,洋面上漂满了长大的海藻,活象一个无边无际的青草池塘。人们简单以为是北大西洋那种由邻近大陆冲下来的残树断草聚集而成的“藻海”被人搬到了此地。过去,莫利船长曾特别提醒要注意这种现象。那位地理学家拿阿根廷的草原来和这“藻海”相比,再恰当不过了。邓肯号在这种草原中滑行,速度稍慢了一点。

24小时后,天刚亮,了望的水手叫起来:“陆地!”

“在哪里?”正值班的奥斯丁问。

“迎风的方向!”水手用手指着。

这一声音把船上的客人都激动起来,甲板上站满了人。一会儿,一个大望远镜从顶楼先伸出来,后面紧跟着地理学家。巴加内尔把他的工具架起来,对指示的方向观察着,但看不出象陆地样的东西。

“看云里呀,”船长对学者说。

“果然,”巴加内尔回答,“仿佛是座山峰,几乎望不见。”

“那就是透利斯探达昆雅岛吗?”

“如果我记不错的话,”巴加内尔说,“我们相距不过68公里,因为此岛海拔2100米,在这样的距离内正可以看得见。”

“对的,”门格尔船长回答。

几小时过后,那群很高陡峭的岛屿在天边上清楚地看见了。透利斯探达昆雅岛的黑黝黝的圆锥形顶峰在旭日初升彩霞缤纷的晴空中显露出来。不一会儿,主岛便从那片石林中显出原形,岛群形成一个向东北倾斜的三角形,主岛在三角形的顶端。

透利斯探达昆雅群岛的中心位于南纬37度8分和西经10度44分,它的西南17公里为无路岛,东南8.5公里为莺岛,这两个小岛偎依着主岛,在这部分洋面上形成了一个渺小而孤悬的岛屿群。傍午时分,船上测定了两个主要地点作为认路标志,一个是无路岛的一角——活象一只帆船的岩石,一个是莺岛的北端——象一座残垒的两个小屿。午后3点钟,邓肯号向这个群岛的法尔默思湾里驶去。这个湾,由援助岬挡着西风,风平浪静,是个优良港口。

那里停着几只猎捕海豹和其他海兽的捕鲸船,因为这一带海岸上,有各式各样的海兽,不计其数。

船长忙着找个合适的停泊地点,因为这一带的港外啶泊场受西北风和北风的袭击,十分危险,英国双桅船裘里亚号就是在1829年沉没在这里。邓肯号驶到距岸半公里,在一个海底多暗礁、水深8米的地方停泊下来。乘客们立刻登上大艇,在一片细黑松软的沙地上着了陆。

透利斯探达昆雅群岛的人民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村落里,它位于海湾深处,在一条水声潺潺的山溪的岸旁。村里约有50所左右的房屋,相当清洁,依照规则的几何图排列着,形成了英国式建筑的典范。在这座象模型似的小城后面展开着15平方公里的平原,平原的尽头是一片广阔的火成岩,火成岩层上矗立着那圆锥形的高峰,深入云霄2130米。

爵士受到当地总督的接待,这是一位受好望角英国殖民政府管辖的地方。哥利纳帆立刻向他查问哈利、格兰特和不列颠尼亚号的消息。但这两个名字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这个群岛不是交通要冲,所以船舶往来甚少。自从1821年白郎敦霍尔号在无路岛触礁失事之后,还有两只船曾在这个海湾沉没过:一只是1845年的卜利莫奎号,另一只是1857年的美国三桅船菲列德尔菲亚号。这群孤岛所记载的船舶失事只有这三起。

爵士并不希望得到什么确实的线索,他问问总督只不过内心稍安罢了。他甚至派人划着船上的所有快艇绕岛巡视一周,这岛不过15平方公里,就是再大3倍,也不能把一个伦敦或一个巴黎装下去。

在爵士去向总督打听的时候,乘客就在村子里和附近海岸上散步。群岛上的人口共150多人,都是英国人和美国人,他们在这里和当地及南非的黑种人通婚,这些妇女丑陋到了极点。

这些旅行者脚一踏入陆地,便感到十分快乐,他们散步一直散到毗连平原的海岸。平原上种着农作物,只是一部土地耕种过,其余的地方都是一连串的喷石悬崖,它们高峻而贫瘠,住着千千万万庞大的信天翁和呆头呆脑的企鹅。

参观的人们考察过这些火成岩之后,就向平原走去,山上的冰冻积雪融成活水,形成了许多溪流,到处是潺潺的水声;青葱的灌木丛点缀着地面,一眼望去,树丛中鸟儿和花儿一样多;只有一棵高8米的鼠李树和一些庞大的木本苇科植物——“屠色”草在那片青青牧场上挺立着;此外还有多蔓而结着辣果的巴西蔷薇,枝条坚壮、纤维纠结着狮子头草,常青的灌木,清香扑鼻、沁人心脾的灰灰菜,以及苔藓、野芹、凤尾草。这些都是当地特产植物,种类不多,却很茂盛。人们为有个永恒的春季把所有的温柔经常向这个得天独厚的孤岛倾泻。地理学者兴奋地赞美着,认为这就是法国文学家费纳龙所歌颂的著名仙岛奥吉吉。他劝海伦夫人在岛上找个仙洞住下,学习那可爱美丽的女神珈丽莎,来做岛上的主人,至于他自己,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做个服侍女神的小仙女罢了。

散步的人们赞赏着,谈笑着,直到傍晚才回到船上。村上的四周放牧着大群的牛羊;田地里种着最近40年才带上岛的麦子、玉米和蔬菜,这些植物长势喜人,从田里一直蔓延到都城的街道上来了。

当爵士回船的时候,邓肯号派出的巡查艇也回来了。它们只消几个钟头绕岛兜了一圈,在路上未找到格兰特船长的任何痕迹。因此,这次旅行结果,除了让人们把透利斯探昆雅群岛从寻访计划中删掉外,没有任何收获。

现在,邓肯号本可以离开这群大洋洲的岛屿向东继续进发,然而当晚并没有开船,因为爵士允许他的船员们猎一场海豹(这种动物有人叫它海牛,有人叫它海狮,有时又叫它海熊或海象)。这里的海豹委实太多了,把法尔默湾的沿岸海域塞得水泄不通。从前,这里还有许多北极鲸鱼,但是猎捕的人太多,赶的赶,叉的叉,以致于现在几乎绝迹了。相反地,那些两栖动物成群结队地随处可见。邓肯号上的船员们决定利用夜里时间大干一场,再利用次日白天把它们熬的油储备起来。

所以,邓肯号延迟了3天,即11月20日才启航。

吃晚饭的时候,地理学者讲了一点关于透利斯探各岛的历史,大家听了很感兴趣。他们知道了这些岛屿是1506年被葡萄牙人透利斯探·达·昆雅发现的,他是著名的葡萄牙探险家阿布奎基的随行者之一。这群岛被发现后,无人问津,认为它是风暴的巢穴,事实上这种看法也不是无道理的,它的名誉并不比古巴荒岛贝尔穆德斯更好。所以人家很少接近它,凡是在这里着陆的船只,大都因为被大西洋的飓风打得实在无办法才到这里来。

1697年,东印度公司的三只荷兰船在这里停泊过,并测定了群岛方位,后来1700年英国天文家哈雷又校订了一番这个方位的计算数字。从1712到1767年,又有几个法国航海家问津,其中重要的一个是法国人拉白鲁斯,他在1758年的著名探险旅行中为研究而来这里的。

直到那时为止,岛上很少有人来过,所以始终无人居住,到了1882年,有美国人蓝拜尔做了开辟工作。他和两个同伴在正月里登陆,勇毅地着手垦荒。好望角的英国总督听说他们发达起来,建议给他们保护。他们便接受了,因而在自己的草棚上挂起英国国旗。这个小国中有两个臣民:一个是老意大利人,一个是葡萄牙的黑白混血儿。“国王”蓝拜尔似乎很容易把“小王国”和平地统治下去,不料有一天,他在巡视王国海岸时,竟不知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推到海里淹死了。到了1786年,拿破仑被囚在大西洋中的圣赫勒拿岛上,英国为了监视他,派了一支部队驻防亚森森岛,一支部队驻防透利斯各岛,后者士兵是由好望角的一个炮兵连和一队霍吞脱族的士兵组成。他们一直驻防到拿破仑死于那个荒寂的岛上以后,才被调回好望角。

“后来只剩下一个欧洲人,”地理学者补充说,“他是个上尉,是苏格兰人……。”

“啊!是个苏格兰人!”麦克那布斯说。少校对于同胞总是特别关心。

“是的,他叫威廉·格拉斯,”地理学家者回答说,“留在岛上的还有他的妻子和两个霍吞脱人。不久,又有两个英国人来到岛上和他们一起生活,一个是水手,一个是太晤士河上的渔夫,曾在阿根廷军队中当过骑兵。最后,在1891年白朗敦霍尔号沉没以后,一个脱险的旅客和他年轻的妻子又流落此地。当时,岛上只有六个男人,两个女人。1899年就有了7个男子,6个女人和4个小孩。1905年人口数达到40人,现在又增加了3倍了。”

“许多国家都是这样形成的呀,”爵士说。

“为了使透利斯探各岛的历史更完整起见,我还要补充一句,”地理学者嚷道,“我觉得此岛有点和南大平洋中的胡安斐岛一样,可称为鲁滨逊之岛。因为,如果胡安斐岛上曾有两名水手流落过,在这个群岛上也流落过两名学者。1793年我的同胞,博物学家瞿卜第·杜阿尔在岛上采集植物标本,采得兴奋极了,结果迷了路,直到船长起锚时才摸上船。1824年,我亲爱的阁下,你的同胞能干的画家依耳,被丢在岛上过了8个月。他的船长忘记了他还没有回船,便把船开往了好望角。”“这个船长真粗心大意,”麦克那布斯应声说,“你们俩个一定是兄弟吧?”

“兄弟倒不是兄弟,少校先生,不过,他那样粗心大意是配当我弟弟的!”

地理学者的这个回答结束了这场谈话。

夜里,邓肯号的船员们打了一场好猎,50多只大海豹送了命。爵士既准许打猎,当然也让船员们获得丰收的喜悦。因此第二天大家把这些值钱的动物的皮剥掉熬油。自然,乘客们把空闲时间消磨在登陆游览上。爵士和少校都挎着枪,想打些野味助兴。他们一直步行到山脚下,那里遍地是岩石碎块,是黑色多孔的喷出岩,经过风化的残骸,是火山的遗迹。山脚是从无数摇摇欲坠的岩石乱堆里钻出来的。因此,那座圆锥形的高峰的形象,是不难想象的。英国船长卡尔氏认为这是一座死火山,他是有理由的。

我们的猎人看到几只野猪,一只被少校麦克那布斯打中击毙了。爵士仅仅打了几只黑竹鸡,带回去让厨师做了一道绝妙的好菜。远处还有几只山羊在高原的山顶上隐约可见。至于又英挺、又大胆、又敏捷,连狗看见都害怕的山猫,它们在岛上繁殖特别快,将来总有一天要变成了不起的山大王。

晚上8点钟,大家都回船休息了。夜里,邓肯号就离开透利斯探达昆雅岛。

门格尔船长意思要在好望角上煤,因此,他不能不离开南纬37度线,向北走两度。邓肯号在信风区下面航行,遇到强大的西风为它送行。不到六天功夫,透利斯探岛和好望角之间的700公里便走完了。11月24日,下午3点钟,在船上便望到了桌山。过了一会,船长就测定了信号山的方位,它是海湾入口处的标志。快到8点钟,船就开进了海湾,在开普敦港抛锚了。巴加内尔既然是地理学会会员,自然知道好望角是1486年葡萄牙海军上将狄雅兹第一个发现的,1497年葡萄牙著名航海家霍斯哥达伽马曾绕过这里。而且,喀孟斯的卢夏歌歌颂的正是这位伟大的航海家呀,巴加内尔这位赫赫有名的地理学家怎能不知道呢?关于这一点,他发表过一点意见:他说狄雅兹望见好望角是在哥伦布第一次航行的前6年,如果狄雅兹当时绕过了好望角,美洲的发现可能无限期地推迟下去。因为欧洲与东印度之间的航线,绕过好望角而往前,是最短最佳路线。那位伟大的热那亚航海家之所以开着船往西寻找,就是想找到一条通往“香料之国”的捷径呀。因此,好望角一绕过,这条捷径就找到了,他往西探险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就不可能再做那无意义的探险旅行了。

开普敦位于开普湾深处,是1652年荷兰人凡·利百克建立起来的。它是英国重要的殖民地首府,这片殖民地在1815年签定条约后归属英国管理,邓肯号上的乘客利用停泊时间上岸去游览一番。

乘客们只有12小时可以游览,因为门格尔船长只需要一天时间上煤,他想在26日清早开船。

开普敦全城并不大,游览并不需许多时间。城市分布象一个分成方格的大棋盘,在大棋盘上活动着3万人,有白人,有黑人,他们扮演着各种角色,国王、王后、骑兵、小卒,也许还有丑角。至少,那位地理学家是这样形容的。开普敦并没有什么名胜,无非看看东南角耸起的堡垒、总督衙门的花园、证券交易所、博物馆以及狄雅兹最早发现好望角时树立的一个十字架石碑罢了。人们看过这些之后,至多再品尝一下当地特产——“彭台”酒,除此而外,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我们的旅行家们也是这样做的,第二天一清早,他们就启航了。邓肯号拉起了触帆、三角帆、主帆、前帆,几个钟头之后就绕过了著名的“风暴角”,就是那乐观的葡萄牙国王续翰二世硬改名的地方,改为“好望角”。

海平风顺,从好望角到阿姆斯特丹共计1600公里,估计10天可以走完。旅行家们在海上比在幡帕斯草原上幸运的多,过去风和水在陆地上曾联合起来和他们作对,而现在却配合起来帮着他们前进,他们对自然界再也没有抱怨的理由了。“啊!海洋啊!海洋!”那位地理学者不住地说,“海洋才是人类的用武之地啊!船只真正是文明的媒介啊!你们想想看,朋友们。如果地球上没有海洋,人们到20世纪还不能认识它的面积的千分之一!你们再看看罢:在西伯利亚的森林里,在中亚细亚的平原里,在非洲的沙漠里,在美洲的草原里,在大洋洲的矿山里,在两极严寒的冰区,这些地方,人们几乎不能钻进去冒险,最大胆的人也会退缩,最勇敢的人也会吓倒。总之,此路不通。交通工具的不够,炎热、疾病和土人的强悍又构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11公里的沙漠就使人们‘至老死不相往来’,它比270公里的海洋的阻力还要大些!在两个遥遥相对的海岸上,人们有‘天涯若比邻’之感。但是只要隔上一片森林,便彼此成为异类了!英国和澳大利亚相距甚远,却仿佛是疆界相连,而埃及和塞内加尔则仿佛相去几百万公里,北京和彼得堡则仿佛各在天边。我们今天穿过一片汪洋大海比穿过非洲的撒哈拉沙漠容易的多,正如美国的莫利舰长所说,全世界各大陆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友好的关系,完全多亏了海洋啊!”

地理学家热情奔放地演说着,连麦克那布斯对这篇“海洋颂”也没批驳一句。是啊,如果为了寻找哈利·格兰特,人们要完全沿着37度纬线在陆地上前进,这种艰巨的工作根本不会有人尝试。幸亏地球上有海洋,能把我们的航海家从一片陆地载到另一片陆地。12月6日,天刚亮,一座新的山峰从波涛的怀抱中涌现出来。

那就是阿姆斯特丹岛,它位于南纬37度47分和东经77度24分,天气晴朗时,圆锥形的高峰在25公里外可以看见。到了8点钟,高峰的轮廓还很模糊,望去和特内里夫峰十分相似。

“因此,”爵士说,“这高峰和透利斯岛相似。”“你的推断完全正确,”那位地理学回答,“依据几何原理,若甲乙两岛同丙岛相似,那么甲乙两岛也相似。我还要补充一句,阿姆斯特丹岛也和透利斯岛一样,过去和现在都一直富有海豹和鲁滨逊一类的人物。”

“鲁滨逊到处都有吗?”海伦夫人问。

“可不是吗,夫人,”地理学回答,“我所知道的岛屿中,很少没有类似的漂流事件的,在您那不朽的同胞狄福写鲁滨逊漂流记之前,早有类似的奇闻异事了。”

“巴加内尔先生,”玛丽小姐说,“我向你提一个问题行吗?”

“提两个都行,我亲爱的小姐,我保证答复你。”“那么,”那少女又说:“假如你被流放到荒岛上,你怕吗?”

“我怕?”地理学家叫了起来。

“得了,我的朋友,”麦克那布斯说,”你总不会说被丢在荒岛上是你最热烈的期望吧?”

“这话我倒不会说,”巴加内尔说,“不过,真有这种遭遇,我并不讨厌。我就重新安排新的生活,靠捕鱼打猎为生,冬天住在山洞里,夏天住在树上。我会有仓库储备我的东西。总之,我能够自己开发孤岛的。”

“你一个人开发吗?”

“如果真有必要,我就一个人开发好了。不过在世界上,人真会有孤独的时候吗?他就不能在动物界找些朋友吗?比方,驯服一只小山羊,养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或一只可爱的猴子。万一偶然再来一个伙伴,正如鲁滨逊遇到那忠实的礼拜五一样,你的生活不也很美满吗?两个朋友在一个孤岛上,这就是幸福啊!假定少校和我……”

“谢谢你,”麦克那布斯赶快说,“我可没有那么大劲头学鲁滨逊,而且我也学不象。”

“亲爱的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发话了,“您又是被想象力送到云端里去了罢,现实和梦想毕竟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您只是说的想象中的鲁滨逊,先由人家给他选好一个孤岛,然后把他小心在意地运上去,大自然待他又和娇生惯养的孩子一样,您只是朝事物好的一方面想啊!”

“怎么!夫人,您以为人在荒岛上不快乐吗?”

“我不相信。人生来就是要过社会生活的,不是离开人群而过孤独生活的。孤寂使人只能产生绝望。在开始,一个人刚从海涛里爬出来,由于物质生活的焦虑,生活安全的需要,或许他想不到别的地方去,眼前的困惑使他想不到未来的威胁。但是,当他一感到孤独一人看守荒岛,既无希望重回故国,又无希望重见亲人,他将感想如何呢?他是如何痛苦啊!他的孤岛就是他的世界,全人类只有他一人,死到临头的时候,仿佛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在世界的末日里。这种在孤独生活中的死是骇人的啊!您还是相信我吧,巴加内尔先生,你还是不做这样的人好。”

这位地理学者不得不承认海伦夫人的话有一番道理,谈话依然在孤独生活上作文章,一直到邓肯号停在阿姆斯特丹岛距岸1公里的海面上才结束。

孤悬在大西洋上的这群岛屿由距50公里的两个岛屿组成:北边是阿姆斯特丹岛(或称圣彼得岛),南边是圣保罗岛。但是,这里我们应该提一句,这两个岛的名字常被地理学家和航海家弄颠倒。

这两个岛是1796年12月被荷兰人弗拉明发现的,后来丹特尔加斯陀,带着希望号和探求号寻找拉白鲁斯的时候又侦察过此岛。两岛名字的混淆便是从丹特尔加斯陀开始的。海员巴罗和波丹在地图里把两岛名字标错,以致后来霍斯保、品保通以及其他地理学家都一贯地把圣彼得岛说成圣保罗岛,把圣保罗岛说成圣彼得岛。1859年奥地利军舰诺伐拉号作环球航行时,航员们才开始纠正了这个错误。这次巴加内尔又着重强调了一下。

圣保罗岛位于阿姆斯特丹岛之南,是个无人居住的小岛,是一座火山锥形的山构成,或许在远古时代是座火山。它的北面是阿姆斯特丹岛,岛的周围有20公里,生长着几个自愿离开家乡过孤独生活的人,他们已过惯了那种可怜的生活。他们是渔场的看守人,而渔场却归波旁岛上的商人奥陀凡先生所有。这位没有获得欧洲列强承认的岛主,每年获得年俸7万5千到8万法朗的厚利,因为他叫人在那里捕“唇指鱼”,捕着就腌起来,然后大批运出去卖。

应该提到,阿姆斯特丹岛天然属于法国的并长期归它所有。早先,它以最初占领权的关系,属于波旁岛圣德尼城的航主卡曼先生的;后来,按照某一国际条约规定划给了波兰人,波兰人用了马达加斯加岛的奴隶在这里垦殖。说是波兰人的就等于法国人的,所以结果这个岛又落在法国人手中。1864年12月6日邓肯号停泊在这个岛的海边时,岛上的人口只有3人;一个法国人和两个黑人,3个人都是那位岛主兼行商所雇用的伙计。因此,地理学家有幸遇到可敬的维奥先生,又有机会和同胞握手了。维奥先生很老,这位“忠厚长者”很客气地招待了岛上的贵宾。他能够接待一些可爱的外宾,这对于他实在是一个幸福的日子。阿姆斯特丹岛只有捕海豹或极少的捕鲸人光临,这些人通常很粗鲁的,他们天天和鲨鱼打交道,不会有什么修养的。

维奥先生向客人介绍了他的臣民,就是上面提到的混血儿,他们就是岛上的全部人口。此外,还有几头躲在窝里的野猪和上千只呆头呆脑的企鹅。他们的住房位于西南部一个天然良港的深处,这个港口是由于山崩而形成的。

早在奥陀一世统治之前,阿姆斯特丹岛已有沉船的先例了。巴加内尔讲述了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开头就说:“两个苏格兰人在阿姆斯特丹上的漂流记”,这个题目引起了听众极大的兴趣。

那是1827年。英国船巴米拉号打岛前经过,远远望见岛上有一股浓烟直冲云霄。船长发现了遇难者的求援信号。他派小艇接回来两个人:一个青年,叫贝纳,22岁;另一个叫卜罗夫,四十八岁。这两个人已不成人样了。18个月来,差不多没吃东西,没喝淡水,只靠蚌类维持生命。他们把随身带的钢针敲弯钓鱼,有时捉头小野猪,有时整整好几天点水未咽。他们用打火石生着一堆火,就和古罗马神庙里的词灯女神一样,经常守护着,生怕它熄灭,出去时也携带着火种,仿佛是个无价之宝。就这样,他们在艰苦与疲惫中煎熬着。他们俩是由一只捕海豹的帆船送上岛的,依照渔业中的习惯,他们应在岛上住一个月,捕海豹、剥皮、熬油,然后有人派船接回他们。但是,5个月过去了,来接他们的船始终没有出现。一天,一只到凡第门去的船希望号来岛靠岸,但船长不知为什么不讲义气,拒绝这两个苏格兰人的请求,把船开走了,连一块饼干或一口淡水都没留下。如果没有巴米拉号从这里经过,把这两个可怜虫救上船,他们必死无疑。

阿姆斯特丹的历史——如果一座荒岛也有历史的话——记载的另一个事件就是裴龙船长的遭遇。这是一个法国人,他的历险也和那两个苏格兰人一样开始,一样结束:先是自愿来此岛住些时候,接着,也是预先约定的船只没有按期接他们,过了40个月无人问津,最后一只外籍船被风吹到岛屿附近。不过,在裴龙流落期间发生了一幕流血斗争,有点象丹尼尔·狄福小说中的主人公鲁滨逊回岛时的经历。

裴龙带着4名水手——两个英国人和两个法国人,他们准备用15个月的时间打海狮。但是,15个月过去了,船还没有来,粮食渐渐没了,国际间的关系也不易维持了。两个英国人反叛偷袭法国人,要不是那两个法国人相助,裴龙一定遭毒手。从这时起,敌对双方日夜互相监视,时刻不离武器,彼此互有胜负,双方都度日如年,过着困苦而焦急的生活。一个无聊的国际问题把几个不幸的人在这座荒岛上分成势不两立的阵营,要不是一条英国船将他们相救,“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以上就是岛上发生过的流落事件。阿姆斯特丹岛已经两度成为被遗弃的海员之家了,而这些海员又两度在这里被老天爷从苦难与死亡中解救出来。但是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船只在这里失事了。如果有的话,总有点残余的东西打到沙滩上的,失事的船员们也许会逃到维奥先生的渔场里来的。然后,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从来没有机会对海上遇难者表示一下好客的情怀。什么不列颠尼亚号,什么格兰特船长,他丝毫不知。显然,阿姆斯特丹和圣保罗岛都不是格兰特船长的出事地点。

爵士对那位老人的回答,既不惊讶,也不扫兴。他和他的旅伴们几次停泊的地方,都没有格兰特船长的踪影。不过,他们只是想证实一下格兰特船长确实不在南纬30度纬线上,如此而已。因此,门格尔船长决定第二天继续出发。

乘客在岛上一直游览到夜晚。岛上的风景引人入胜。但是岛上的动植物,就是最好写长篇大论的生物学家也难以写出一页纸来,寥寥无几。所谓兽类、禽类、鱼类、鲸类,也只是几只野猪,一些积雪鸡、信天翁、鲈鱼和海豹罢了。温泉和含铁质的矿泉到处从淡黑色的岩缝里冒出,在水面上升起浓浓的水烟,其中几处水温很高。船长拿温度计一试,竟达摄氏80度。从相距几步远的海里捕着鱼,拿到这种近乎沸点的温泉里,煮几分钟就变成美餐了。这样巴加内尔也就不敢跳进去洗澡了。

大家高高兴兴地游览一番。夜晚,爵士向那位忠厚长者维奥先生告辞。大家都向他祝福,祝他在岛上一切都称心如意。那老人也回谢他们,祝福他们一路平安,寻访成功。接着,他们就上邓肯号的小艇回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