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日——第二天早晨,我开始考虑实施这个决定的工具。但是,对于我的工具,我却大为丧气。我有三把大斧、许许多多短柄斧(我们带这些短柄斧的目的是为了要同印第安人做买卖),但是用来砍削那些尽是节瘤的硬木以后,斧子就尽是缺口,而且都钝了。尽管我有一个砂轮,我却没法使它转动,把我的工具磨锋利。这使我大费脑筋,就像一个政治家面对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或者一个法官面对一个人的生死那样。最后,我想方设法在轮子上系一条绳子用脚来使它旋转,这样我就可以腾出双手。这部机器花费了我整整一个礼拜,才把它造得尽善尽美。

四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我把这两天整个儿花在磨工具上,我那具使砂轮转动的机器运转得很好。

四月三十日——有好长一阵子,我已经发现干粮愈来愈少了,就检查了一下,然后把口粮减到每天只吃一块饼。这件事情使我的心情非常沉重。

五月一日——早晨,向海岸望去,潮水在往下退,我看到一件大得异乎寻常的东西搁浅在海岸上;看来好像一只桶。我走到它的跟前,发现了一只小桶和两三片船的残骸的碎片,那是被最近那场飓风刮上岸来的。我向船的残骸望去,认为它浮出水面的高度,好像比平时的更高一些。我检查了那个被风刮上岸来的桶,很快就发现那是一桶火药,但是已经泡了水,结成绷硬的一块,硬得像石头。尽管这样,我暂且把它滚到岸上离海远一些的地方,然后沿着沙滩继续走去,尽可能地走近那艘船的残骸,去寻找更多的东西。

我走到船前,发现它的位置已经被奇怪地挪移过了。原来埋在沙滩里的前甲板至少翘起有六英尺高。船尾呢,在我最后一次在船上搜索不久以后,在海浪的袭击下,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它同船体的其他部分脱离开,好像被抬起来,横抛在一边。船尾旁以前有一大片水域;离开船的残骸一英里半,我就得游泳,要不,就登不了船。现在,船旁的沙滩似乎高了许多,现在遇上退潮的时候,我就可以毫不费事地走到船上。起先,我对这种现象感到惊奇,但是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一定是地震造成的。经过这场剧烈的地震,那艘船比以前破坏得更厉害了,所以天天有许多东西被送到岸上来,这些东西都是在海浪的冲击下,离开了破船,在风吹浪卷中渐渐地被推上陆地的。

这个情况使我完全把搬家的打算搁在一边。我随即大忙特忙起来,尤其是就在那一天,忙着查一个水落石出,我到底能不能进入船中。但是,我找不到一个实现我这种想望的办法,因为船体内已经塞满了泥沙。尽管这样,我却已经学会对任何什么事情都不灰心丧气了,决定尽我所能,把船上的每一件东西拆下来,因为我断定我从船上拆下来的东西,对我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用处的。

五月三日——我开始用锯子干活儿,锯断了一根横梁,我以为那是支撑船的上部或者上层后甲板区的。我把横梁锯断以后,就从横得最高的那一边尽我所能地清除沙子。但是,潮水涌过来了,这一回,我只得歇手了。

五月四日——我出去钓鱼,但是我敢吃的鱼却一条也没有钓到,终于没有兴致再钓下去,正好要离去的时候,倒钓到了一条小鳅。我用捻绳纱捻成的钓索很长,但是没有钓钩。然而,我经常钓到不少鱼,反正够我吃的。我把钓来的鱼都晒在太阳下面,吃鱼干。

五月五日——在船的残骸上干活儿,又锯断了一根横梁,还从甲板上卸下三大块杉木板,我把三块板子捆在一起,趁潮水涌来的时候,带着它们游到岸上。

五月六日——在船的残骸上干活儿,从船体上弄到几个铁插销和另外几件铁制品。干得很辛苦,回家后累坏了,有过撂手的念头。

五月七日——又去船的残骸上,打算不再干活儿了。但是发现锯断了两根横梁以后,船的残骸连自身的重量也承受不了,终于坍下去了,看来船体分成了几个部分躺着,散架了。船舱内部都暴露在外,我往里面看,但是那儿几乎都是水和泥沙。

五月八日——去船的残骸,带了一根撬棒去撬起甲板。甲板上现在没有水和泥沙。我撬掉了两块厚木板,趁涨潮的时候,把木板带上岸。我把撬棒留在船的残骸上,因为第二天还要用。

五月九日——去船的残骸,用撬棒开道,终于进入残骸的内部,摸到几个桶,用撬棒把桶撬松,但是没法把它们挪离原来的位置。我还摸到了那卷英国制的铅,而且能够撬动它。但是它太沉,没法移动。

五月十日、十一日、十二日、十三日、十四日——天天去船的残骸,得到了许多木料、木板和两三英担铁。

五月十五日——我带了两把短柄斧去试试,能不能从那卷铅上割下一片来。我把一把短柄斧的刀对准铅,用另一把压下去,但是那卷铅在约莫一英尺半光景的水底下,我没法用一把斧砸另一把。

五月十六日——夜晚,风刮得很猛;在水力的冲击下,船的残骸看来更破烂了。但是,我为了在树林打几只鸽子做食物待久了,潮水已经涌来,所以那天我就没法上船了。

五月十七日——我看到在很远的地方,将近两英里外,有几片残骸的碎片被刮到岸上,决定去看看是些什么,发现原来是一块船头,但是太沉了,我带不走。

五月二十四日——到这一天为止,我天天在船的残骸上干活儿,非常辛苦地用撬棒完全撬松了一些东西,所以在第一次刮风涨潮时,有几个桶和两个海员用的箱子漂出来了。但是,风是从岸上刮来的,所以这天几乎没有东西刮到陆地上,只有一些木料和一只大桶,桶里有一些从巴西带出来的猪肉,可惜都已被咸水和泥沙糟蹋坏了。

我天天干着这活儿,直到六月十五日为止,不过需要寻找食物的时候除外。我总是把寻找食物的任务安排在涨潮的时候,所以潮水一退,我就可以腾出身子来干活儿了。到这时候为止,我收集到的木料、木板和铁制品,已经足够造一艘好艇子了,要是我懂得怎么造的话。我分几次还弄到几片铅板,一共将近一英担。

六月十六日——来到海边,看到一只大海龟,或者说玳瑁。这是我看到的第一只。看来这只能说是我过去的运气不好,而不是这地方缺少这玩意儿,因为我后来发现,要是我偶然走到岛的另一边去的话,哪怕每天要弄几百只也不成问题,不过,这也许要为它们付出昂贵的代价。

六月十七日——我把时间都花在煮玳瑁上。我在它的肚子里找到了六十来个蛋。它的肉,当时对我来说,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东西中最鲜美可口的了,因为自从我来到这个可怕的岛上以来,除了山羊肉和飞禽肉以外,我就没有肉可吃了。

六月十八日——整天下雨,我待在家里。我当时以为下雨天冷,所以浑身发凉。我知道待在这个纬度,而有这种感觉,是不正常的。

六月十九日——病得厉害,浑身直打哆嗦,好像天气变得很冷了。

六月二十日——整整一夜没有睡安稳,头痛剧烈,发烧。

六月二十一日——病得厉害,情况又这么恶劣,害了病,没有人照顾,几乎害怕得要死。自从在赫尔遭遇风暴出事以来,第一次向上帝祷告,但是几乎不知道我自己说了些什么,或者为什么祷告;我的脑海里一片混沌,模糊不清了。

六月二十二日——稍微好一些儿,但是对害病恐惧得要死。

六月二十三日——病情又大为恶化,浑身发冷,直打哆嗦,接下来是剧烈的头痛。

六月二十四日——好得多了。

六月二十五日——打摆子发烧,来势汹汹,发作了七个钟头,先是发冷,然后是发热,最后是出虚汗。

六月二十六日——好一些。由于没有吃的东西,拿着枪出去,发现自己身子很虚弱。尽管这样,我打到一头母山羊,好不容易才把它弄回家,烤了一些羊肉吃。我巴不得煨来吃,还炖一些肉汤,但是我没有锅。

六月二十七日——又烧得那么厉害,我只得整天躺在床上,既不吃,也不喝。我差一点没渴死。但是,我虚弱得没有力气站起身来,也没法给自己弄一点水喝。又向上帝祷告,但是头昏眼花,而不头昏眼花的时候,又因为无知,不知道怎样念祷告词,只是躺着喊叫:“主啊,看着我吧!主啊,可怜可怜我吧!主啊,主啊,对我行行好吧!”我想,我是喊叫了两三个钟头,没有干别的事情,等到忽冷忽热的发作过去以后,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直睡到深夜才醒过来。我醒后,发觉精神倒好多了,就是人虚弱,而且渴得要命。然而,在我整个住所里,没有水,我不得不躺到天明,再作打算,随即又睡着了。在第二次睡眠中,我做了这个噩梦。

我想,我是坐在围墙外面的地上,就是我在发生地震后刮风暴的时候坐的地方,我看到一个浑身缭绕着明亮的火焰的人从一大片乌云上降落下来,落在地上。他浑身上下像火焰那样明亮,所以我只有打足精神,才能勉强睁大着眼,正对着看他。他的面貌可怕得到了极点,简直已经没法用言语形容了。他两只脚踩上地面的时候,我想地面也在打哆嗦,好像在以前地震的时候那样。空气中看来好像充满了熊熊的火焰,我真是好害怕。

他一落到地上,就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一支长矛,或者一件什么武器,要来杀我。他走到离我不太近的一片高地的时候,同我说话,反正我听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声音,使我简直没法表达它有多恐怖。我只能说我听懂了他的意思:“由于这一切事情都未曾促使你忏悔,现在你必须死。”他说罢这话,我想,他就会举起手中的长矛,把我刺死。

凡是读到这篇叙述的人,都不可能指望,我面对这个恐怖的景象,还有能力描述这种使我魂飞魄散的恐怖。尽管这是做梦,尽管我仅仅是在梦中经历了这些可怕的事情,我醒过来以后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我还是不可能叙述它给我留下的印象。

甚至我在后来经过了适当的考虑,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我已经被抛弃在这个可怕的地方,远离人类,没有一丁点儿得救的希望,或者说脱困的前景,但我一看到我还有活下去的前景,不至于活活饿死,苦恼的感觉就一股脑儿消失了。我开始变得非常自在,着手干起好让自己活下去和填饱肚子的活儿来,而压根儿没把我的身陷困境的苦恼看做是上帝对我的一种惩罚。我的脑子里几乎没有这种想法。

我的日记中提到过,大麦的生长,起先对我有那么一点儿影响,开始严肃地打动了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包含着一个奇迹,我就不免感动。但是,那种想法一旦消除,由它引发的印象,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也随着消失了。

甚至地震,尽管在大自然中没有什么比它更可怕的东西了,或者说没有什么比它更直接地指引着我去相信那种看不见的上帝的力量,只有那种力量才能使一切这样的事情发生;然而最初的惊慌一过去,它给我的印象也就消失了。我不再想到上帝和他的惩罚,因为我要是生活在最欣欣向荣的生活环境中也不会想到上帝的话,那我就更不会想到我眼下身处困境的苦恼是他一手造成的了。

不过,眼下我害起病来了,眼前忽忽悠悠地出现了种种悲惨的死亡景象。在身心极度失调的强大压力下,我的精神委靡了;我的精力被来势汹汹的高烧耗尽了;我的沉睡了这么久的良心却开始醒过来了;我开始责备自己过去的生活。在那种生活中我是不同寻常地放荡不羁,终于激怒了公正的上帝,他就把我置于不同寻常的打击之下,居然用这样惩罚性的措施来整治我。

在这段时间里,在这个故事开头的时候,我提到过的父亲好意的劝告和他的预言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这就是,要是我采取了那个愚蠢的举动的话,上帝不会保佑我的,我将来可能在陷入困境、求援无门、无法摆脱的时候,会有时间回想起当初是怎样不把他的劝告当做一回事的。“现在,”我出声说,“我亲爱的父亲说的话果然应验了;上帝的惩罚已经整治得我不能动弹,我得不到别人的帮助,也没有人听我说话。我拒绝听从上帝的声音,他原来仁慈地把我安排在一个位置上,或者说一个生活地位上;在那个地位上,我本来可以过得幸福和自在。但是,我自己对那个地位偏偏视而不见,或者说不愿知道我父母对那个地位的祝福,我把他们撇下,让他们为我做的蠢事悲伤;如今,轮到我来为这蠢事所造成的后果悲伤了。他们本来会使我在这个世界上出人头地,会把一切给我安排得顺顺利利,我却拒绝了他们的帮助和支持,而如今,我要跟种种困难作斗争,困难是这么大,连大自然本身也支持不了。何况,没有支援,没有帮助,没有安慰,没有劝告。”接着,我喊叫起来,“主啊,帮帮我吧,因为我大难临头啦。”

这是我许多年以来所念的第一句祷告词,要是我可以管这句话叫祷告词的话。不过,还是回到日记上来吧。

六月二十八日——我睡了一觉,睡醒后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不再发冷和发热,我起床了。虽然那个梦使我受到很大的惊慌和恐惧,不过,我认为第二天仍然会再打摆子,会浑身发冷发热,所以应该趁现在这个时候,为自己弄一点吃的东西来增补体力和支撑性命。我干的第一件事情是,在一个放在盒子里的大方瓶里盛了满满一瓶水,把瓶子摆在我的桌子上;这样,我躺在床上,一伸手就可以拿到它。为了消除水的寒性和打摆子产生的发冷的感觉,我在水里加了约莫四分之一品脱的朗姆酒,把它们摇匀。然后,我取了一块山羊肉,在木炭上烤熟,但是只吃了一点儿。我溜达了一会儿,人很虚弱,又想到我的凄凉处境,非常悲伤,心情沉重,害怕第二天我又要发病。夜晚,我吃了三个在炭灰里焐熟了的玳瑁蛋当晚饭,我们管这种吃法叫边吃边剥壳。这是我这辈子自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要求上帝祝福。

吃罢晚饭,我试着散步,但是发现自己是这么虚弱,简直拿不动枪(因为不带枪我是从来不外出的),所以我只走了短短一点儿路,就坐在地上,远眺大海。海就在我面前,看起来很平静、光滑。我坐在那儿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这些念头。

这个我看了不知多少回的陆地和海,到底是什么呢?它们是怎么会造出来的呢?而我是什么呢,而其他一切生物,驯化的和野生的,人和野人又是什么呢,我们从哪儿来的呢?没错,我们都是冥冥之中主宰一切的神灵所创造的。他创造了土地和海、空气和天空。那么,他是谁呢?

接着,就最自然地引出了结论,是上帝创造了一切。好吧,然而,这就奇怪地引出了又一个结论,要是上帝创造了万物的话,他就指引和统治万物以及同万物有关的事物,因为有能力创造万物的上帝,就当然有能力指引和统治万物。

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他创造的、万物生存着的大圈子内,没有他的知晓和指定,就不可能出什么事情。要是没有他的知晓,就不可能出什么事情的话,他是知道我在这儿的。是他指定让我遭到这一切的。

我回想起那些往事,终于感动了,感到大为吃惊,变得没有一句话可说,简直成了个哑巴,可不是,简直是没法回答我自己,只得站起身子,闷闷不乐、心情悲伤地回转住所,翻过墙,好像我要去睡觉似的。但是,我心烦意乱,好不悲伤,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我随即坐在椅子上,点亮了灯,因为天开始暗下来了。我非常害怕我的病又要发作,突然想起巴西人压根儿不请医生治病,而是用他们的烟叶对付几乎所有的病。我有一卷已经抽掉一些的烟叶藏在一个箱子里,那是加工好了的,还有一些没有加工过的。

我不知道怎样用烟叶来为我治病,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管用。不过,我拿烟叶做了几个实验,好像我下定决心要从中找出一个办法来似的。我先是取出一片烟叶,放在嘴里咀嚼。它起初的确把我的脑子辣得几乎麻木了,这烟叶未经加工,味儿冲得很,我一向不怎么习惯它。然后,我取出一些,把它放在朗姆酒里泡上一两个钟头,决定在临睡前喝上一剂。最后,我把一些烟叶放在炭火上烧,然后把我的鼻子凑近烟叶,吸它的烟,只要我能受得住它的热,就能吸多久就吸多久,差一点儿没把我给憋死。

在做这些实验的间歇中,我就拿起《圣经》,开始阅读。但是我的脑子受到烟叶过多的干扰,没法阅读,至少在当时,只是随手打开书来,第一次在我眼前出现的字句是:“并要在患难之日求告我,我必搭救你。你也要荣耀我。”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说过,烟叶已经折腾得我的头脑昏昏沉沉,我想睡了。于是,我让灯亮在山洞里,免得摸黑去拿什么我要的东西,就上床去睡了。但是,在我躺下以前,我干了一件这辈子第一回干的事情。我跪下去,向上帝祷告,求他实现对我的诺言,这就是说,我在患难之日向他求告,他也必搭救我。说罢这段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祷告词,我就把泡了烟叶的朗姆酒喝掉。酒是那么冲,还有一股烟叶的刺鼻的臭气,说实话,我几乎没法咽下去。酒一下肚,我就马上上床。我很快就发现酒涌上头来,势头极猛,但是我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到一觉醒来,根据阳光看,一定已经是将近第二天下午三点钟了。不,直到今天,我总是有点把握不定地认为,我在第二天的白天和黑夜都睡着了,而且一直睡到了第三天下午将近三点钟,因为在我记录了几年的日子以后,出现了漏记一天的情况,要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会在一礼拜一礼拜记录日子的时候,漏记了一天呢。因为要是由于我一再穿过赤道而少了一天的话,那我就不止少一天了。但是,我的记录中确凿无疑地只少一天,这使我始终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格外精神抖擞,兴致勃勃,心情愉快。我起了床,发觉身子比上一天强壮了一些,胃也好了一些,因为我觉得饿了;一句话,在第二天忽冷忽热的症状没有发作,而且健康情况继续有所好转。这是二十九日。

三十日这一天,不用说,我的病大有好转了。我带着枪外出,但是不打算走得太远。我用枪打死了一两只海鸟,有点像黑雁,把它们带回了家,但是并不很乐意吃它们。于是,又吃了几个玳瑁蛋,味道真是好极了。这天黄昏,我调了一服药,我认为那药在上一天对我确有好处,这就是,用烟叶泡的朗姆酒。不过,我喝得没有上回多。我也不再咀嚼烟叶,或者把脑袋凑在烟上去吸。然而,第二天,那是七月一日,我不怎么好,不像我希望的那样应该大有好转,因为我有一点儿发冷,不过不怎么厉害。

七月二日——接连三天,我调了药剂,像第一回那样服用,把我喝的剂量增加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