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切斯特菲尔德伯爵

最尊贵的切斯特菲尔德伯爵大人:

最近承《世界》杂志主编奉告,劳伯爵大人您亲自撰写两篇文章,把我编纂的词典推荐给大众读者。这个荣耀如此耀眼,因为几无接受来自伟人赞誉的习惯,我确实不知该如何接受或以什么言语表达谢意。

回想当初受微小的鼓励初次拜访您,我像其他人一样,深为伯爵您演讲的魅力折服,竟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发誓要成为“地球征服者的征服者”。我也许能得到这个荣誉,因为我了解争得它的世界。可是,我发现我的来访几乎不受欢迎,以至于无论是骄傲或自卑都不能让我再容忍下去。当我公开地为伯爵您致辞时,我倾尽所有令人欣喜的赞美词汇,这实为一位离群索居、不愿谄媚的学者能拥有的全部能力。总之,我尽我努力去做了一切。要知道,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一切被忽视,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的伯爵大人,自从我在您的门外等候,或者说被拒绝进入您的大门,已经过去七年了。在这段时间,我克服困难,努力工作,知道任何抱怨都无济于事。尽管没有任何一个帮助的行为、一句鼓励的话语,甚至一个同情的微笑,可我仍坚持不懈,终于有了今日词典的出版。由于我从未有过赞助人,也就没有期待过这样的关爱。

在维吉尔诗中,成长的牧羊人终于得到爱,可是已倒在故土的岩石上。

伯爵大人,赞助人眼看着一个人在水里为生命挣扎却漠不关心,当他奋力游上岸后,才让他去承受帮助的负担,这还是赞助人吗?您乐于对我的工作给予关注,若早些时候,会很感人,可惜,这个关怀拖到此时才出现。我已麻木,不再欣赏它;我已习惯孤独,不再在乎它;我已成名,不再需要它。

我想,拒绝承认这个我并没有接受过的帮助,或者不愿意让公众认为我已得到过赞助人的恩惠,这不应是非常粗暴的鄙视。全是上帝帮我做了自己的事。

我的工作进行到现在,几乎从未对任何学识高深的赞助人尽义务。尽管如果可能,我应早些完成它。可我决不感到失望,因为我早已从曾经让我炫耀自负的希望之梦中清醒过来了,我的伯爵大人。

您的最卑微最恭顺的仆人

塞·约翰生

1755年2月7日

译者补充:这封信被称为“赞助人的墓志铭”。信中说伯爵从没有给过他丝毫帮助,与有学者考证他编纂词典前接受过伯爵十英镑这一事实不合。如果仅就“事”不对“人”,这封信表达的情理,还是值得称道的。

致詹姆斯•麦克弗森

詹姆斯·麦克弗森:

收到了你愚昧和放肆的简短来信。不管对我怎么侮辱,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去抵抗,如果我自己做不到,法律会帮助我。我不会因为一个流氓恶棍的威胁,就宣布放弃我所认定的欺骗行为。

你要我撤回看法。我怎么能撤回呢?我从一开始就认为你的书造假。我认为,有确凿的理由证实欺骗存在。为这个看法,我向公众说明我的理由,我也敢于接受你的反驳。

可是,不管我再怎么讨厌你,我都尊重真实。如果你能证明这部著作是真的,我愿承认错误。我蔑视你的狂怒、你的能力,因为你的《荷马》并没有那么可怕。我想知道,你用道德怎么谴责我。我关注的不是你怎么说,而是你怎么去证明它。

如果你愿意的话,任你公布这封信。

塞·约翰生

1775年1月20日

致希尔•布思比

尊敬的夫人:

我祈求你尽力地活下去。我已还给你“法”书(指《唤起神圣的使命》),不过,我还是热情地恳请你把它送给我。我现在有极大的困难。若你能写三句话给我,请写下来。当我最亲爱的人处在病危中,我恐怕说得太多,亦难以再说什么了。愿仁慈上帝怜悯你的一切,夫人。

我是你的

塞·约翰生

1756年1月8日

致乔治•斯特拉恩

亲爱的乔治:

叙述苦恼总是痛苦的。很抱歉,我在这种时刻打扰你,希望你一切都轻松愉快。你的不安,在你这方面来说是毫无理由的,因为你已做到经常给我写信了。而我之所以忽视答复你这件事,是因为不能对你的学习提出什么新建议,不能为你提出新的方向或鼓励。可是,如果情形是这样的话,你已忽视了你不该忽视的事,那就是,我曾不止一个小时或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想到自己把你给全忘了,因为现实中一些忙碌的事,有时还是会干扰人的。你不会认为,我们的友谊会轻易地被初次掀起的一阵大风吹走,或者我的友情和善良是系在一根头发上,能被感觉不到重量的一些小冒犯所扯断吧?我爱你,并希望永远想念你。因此,你绝没做任何事去损害我的期待。

我这样写基本上是根据一种猜测,即认为你已经让自己的思想承受了痛苦。因为在年轻时,我们都会倾向于对自己的期望太苛刻,假定生活的责任能靠永远的正确和有规律性来完成,可是在亲历了生活的过程后,我们被迫降低了要求。交朋友,是要交那些我们能找到而不是能改变他们的朋友。

每个聪明有才智的人,都会乐意把这些想法告诉他人,因为他知道,为了自己他常常需要一些朋友。当他在维持或培养自己的最好朋友上经常疏忽大意时,他也会假定,他的朋友反过来也会忽视他,可却没有任何冒犯他的意图。

因此,事情可能会发生,如同必将发生那样,你或我都有一种互相期待而得不到的失望。你不应假设你已失去了我,或我打算放弃你。什么也不可能发生,只有改正错误,一切都自然照常下去,正如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是你亲爱的仆人

塞·约翰生

1763年7月14日 星期四

致詹姆斯•鲍斯威尔

亲爱的先生:

为什么对我这样不客气呢?除了一件事之外,我没有忘记任何为你好或让你愉快的事情,我是克制住自己才不告诉你我对于《科西嘉游记》的看法。如果你好好考虑我的判断,我相信,我的看法能给你带来愉快。可是,当考虑受到赞扬而诱发虚荣心时,我没把握,这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你的历史故事,与其他的历史故事没有不同,可你的游记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令人好奇和愉快的。历史和游记之间的不同,总是表现在概念是借来的还是内在产生的。你的历史从书本中借鉴,而你的日记却来自你的经验和观察。你表现出的形象,极强烈地反映出你自己,并让读者对它们有强烈的印象。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指出一些叙述的例子。在这些叙述中,好奇能得到更强烈的刺激或更容易满足。

我很高兴你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你在一些小事上做好,希望你在生活中有危机感时能保持相应的热情。若我能帮你得到幸福,我会不遗余力的。因为我总是爱你和尊重你,一直如此。尤其你的生活更有规律,你也更有能力之后,肯定会获得一个幸福的婚姻。

我觉得我不会很快离开这个地方,也许我将停留两周以上。两周对一个离开他的妻子的爱人来说是很长的时间。两周的时间能有结果吗?

亲爱的先生,我是你最敬爱最虔诚的仆人。

塞·约翰生1769年9月9日

致鲍斯威尔夫人

亲爱的夫人:

尽管我很愉快地接受甜食的美味,可对你送来的橘子果酱却难以诱发食欲和欣赏。我接受它,把它看作友谊的象征,当作我们和解的一个证明。这件事比甜食还要甜蜜。出于这个考虑,我退还你这些甜品。亲爱的夫人,我诚心诚意地感谢你。由于你的友善,我想,我已得到与鲍斯威尔先生继续交往的双重保证。特别当一个有影响力的夫人,是如此强烈如此公正地反对他时,没有人不期待这样的交往能长久地维持下去。鲍斯威尔先生会告诉你,我总是忠诚于你们的利益,总是尽力让他尊重你。你现在应对我做同样的事。我们必须互相帮助。你现在应该把我看作,亲爱的女士,你最感激最虔诚的仆人。

塞·约翰生

1777年7月22日

致思罗尔夫人

夫人:

如果我对你的信理解得对,你已不光彩地结婚了。如果这事还没发生,让我们在一起再谈谈。如果你放弃你的孩子们和你的宗教,上帝会原谅你的缺德。如果你已损害了你的名誉和你的国家,希望你的愚昧不会导致更多伤害。

如果还未做出最后的行动,作为爱你的人、尊重你的人、钦佩你的人、服务你的人,我一直将你视为最重要的人之一,在你的命运不可挽回之前,向你恳请,能否再次见你一面。夫人,我是,曾经你最信任的人。

塞·约翰生

1784年7月2日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会来见你。

日记

1753年4月22日

当我打算星期一去见一个新的爱人时,不想对我亲爱的特蒂的思念有任何的贬损。我设法今早在圣事上,以她对上帝的崇高敬意,允许我离开特蒂。

1753年4月29日

我不知自己是否太沉迷于徒劳的对爱情的渴望之中,可我希望心灵受其软化,当我死时,就像特蒂一样,这段爱情能在幸福的会面中得到认可,其间我能被其激起虔诚之心。然而,我不会太偏离普遍的常识,乐意接受忠诚的方式。

1775年4月14日 复活节

鲍斯威尔进来时,我还没起床。我们一起吃早餐。我只喝茶,没有喝牛奶吃面包。我们到教堂,见韦瑟雷尔博士坐在教堂长椅上,他希望我们带他一起回家。他没有很快就离开,而鲍斯威尔留了下来。我有些顾虑,恰好迪里和米勒叫我走。晚间鲍斯威尔和我很迟才去教堂。我们喝茶时,因鲍斯威尔的劝说,我吃了一个小十字面包。为此我想自己在禁食上可能做得没有太过分。鲍斯威尔与我坐至深夜。我们有严肃的交谈。他走后,我交给弗兰克一些书信。这个庄重的日子就这样度过了。

① 特蒂死于1752年3月28日。“新爱人”最可能的是希尔·布思比,死于1756年,见书信部分。

祷 词

全能的上帝,最慈悲的父亲,现在看来,这是最后一次,用人类的眼睛注视你耶稣基督儿子之死,我们的救世主。伟大的上帝啊,我全部的希望和自信都在他的鼓励之下,靠他的怜悯,让我忏悔。请接受我不完美的忏悔,让这个仪式能够坚定我的信念,充满我的希望,扩大我的博爱,使你儿子耶稣的死亡能帮我赎罪。怜悯我吧,原谅我的许多冒犯,为我的朋友祈福,对所有人心怀慈悲。你圣灵的精神支撑着我,在病重的日子,在死亡的时刻,请接受我,死亡之后永恒的幸福,为了耶稣基督,阿门。①

① 这首约翰生最后的祷词写于1784年12月5日,距离他12月13日去世仅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