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批评普鲁泰克对伊壁鸠鲁神学的论战

(一)人对神的关系

1.恐惧和彼岸的存在

1 普鲁泰克,《论信从伊壁鸠鲁不可能有幸福生活》(克西兰德版),第二卷,第1101页:“但是因为所说的(意指伊壁鸠鲁所说的)关于幸福的作用也许可以归结为这样……即伊壁鸠鲁的幸福说教把人从某种恐惧和对神灵的敬畏中解救出来,但是乐趣和快乐并不在于信仰神灵”。

2 《自然的体系》(伦敦,1770年版),第二部分,第9页:“关于这些如此强大的力量的观念永远是和恐惧的观念相联合的;这些强大力量的名字永远令人回想起他们自己的灾难或者他们的祖先的灾难。在它们面前,我们发抖,因为千百年以前我们的祖先曾经发抖。神的观念总是在我们这里引起悲惨的想法。……就是现在每当我们一听到神的名字时,恐惧和忧郁的思想就立即涌上心来”。参看第79页:“把道德建筑在神的很小的道德特性上,不把神同行为的始终不渝区别开,人再也不知道应该作什么——无论在他对于神的义务的问题上,在他自己对自己的义务的问题上,在他对于他人的义务的问题上。因此最危险不过的事莫过于去劝人,说存在着一个超人的力量,在这个力量面前,人们应该让理性停止活动,并且,如果你想要获得幸福的话,为了这个力量就必须牺牲现在在地上的一切东西”。

3 普鲁泰克,同上书,第1101页:“因为敬畏他[神],把他当作一个以善意对待善人,而对恶人取严厉态度的统治者。由于对神有了这样一种畏惧,就使他们摆脱许多忧虑,拒绝作不公正的事;[并相信]他们的罪恶可以逐渐得到制裁,因此他们感到的精神痛苦要少于那些放纵情欲又敢于[作出残暴罪行],后来则因受到良心的责难感到恐惧和悔恨的人”。

2.崇拜与个人

4 普鲁泰克,同上书,第1101页:“与此相反,只要它(即灵魂)一想像到或思维到上帝的降临时,它就以特殊轻松之感抛开了一切的悲伤、恐惧和烦恼,并陶醉于愉快之感,直到狂喜、戏谑和嘻笑;在爱里面……”

5 普鲁泰克,同上书。

6 普鲁泰克,同上书,第1102页:“不,在他们庆祝节日的时候,并没有丰盛的酒和烤肉:幸福的渴望和以最大的满意去接受上帝的慈惠的降临就是他们[为了神的光荣]所做的事”。

3.神意与降谪了的上帝

7 普鲁泰克,同上书,第1102页:“在那样的一些愉快的情感里面集中了一切与作为一切幸福的首脑和一切美妙事物的父亲的上帝的纯粹观念相联系的东西,对于他不应该作任何坏事,也不应该使自己受到罪恶的损害。因为他就是幸福,是幸福的,完全没有嫉妒,没有恐惧,没有忿怒也没有仇恨。这就像热性不会使人冷,而使人温暖;同样,好的东西就没有危害人的性质。忿怒就本质而论是最远于温和,恶意是最远于善意,凶恶是最远于人类爱和友爱的。其一是忠勇和力量的成果,而另一是软弱和邪恶的结果:因为上帝的一切活动决不导致忿怒和偏私的出现的,不过既然神的本性即倾向于创造和助长幸福,那末这就意味着忿怒和损害与他的本性是不相容的”。

8 同上书:“或者,你也许还以为应该运用某种特殊的惩罚来对待拒绝神意的人,而没有考虑到,他们自身丧失了幸福和快乐已经就是足够的惩罚了吧?”

9 “但是,软弱的理性不是那个不认识客观的上帝的理性,而是那个想要认识上帝的理性”。谢林,关于独断主义和批判主义的哲学书信,见《哲学著作》,第一卷,兰得许特,1809年版,第127页,第二信。最好是劝谢林先生回想一下他自己早期的著作。例如,在《自我作为哲学的原则》这一著作里,他这样说:“例如,就上帝之被规定为客体而言,我们承认他是我们的本质的真实基础,但是,这样一来,由于他是客体,他本身就进入我们知识的范围之内,因而对于我们就不是整个知识的领域所赖以建立的最后根据了”。同上书,第5页。最后,我们记得谢林先生在他上面引证过的那封信的结语中说:“向优秀的人类宣布精神的自由的时期已经到来了,我们不能再容忍人们对于他们枷锁的丧失表示悲泣了”。同上书,第129页。如果在1795年这样的“时期”就已经到来,那末现在到了1841年又应该怎样说呢?

这里顺便提一下一个几乎名声很坏的论点,即关于上帝存在的证明,黑格尔曾经把这一个神学证明完全颠倒了,这就是说,为了替它作辩护,他推翻了这个证明。有这样的辩护师,他对于他所代为辩护的被控诉的事主们,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使他们免于被判罪,于是他便亲手把他们杀死。对于这样的辩护师,被控诉的事主们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呢?譬如,黑格尔用这样的方式去解释由世界推论到上帝的问题:“因为偶然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所以上帝或绝对者存在”。但是神学证明的意思却正与此相反:“因为偶然的东西有真实的存在,所以上帝存在”。在这里上帝对于偶然世界是一种保证。当然,偶然世界是上帝的一种保证也同样在这话里表达出来了。

上帝存在的证明或者不外是空洞的同语反复。譬如,本体论证明不外是说:“凡是我真实地表象的东西,对于我就是一个真实的表象”,这东西对于我是现实的,按这种意义讲来,则一切神灵,异教的以及基督教所信的神,都具有一种真实的存在。古代的摩洛赫 不是曾经很有支配力量吗?德尔裴的阿波罗在希腊人的生活中不曾经是一种现实力量吗?在这里康德的批判也失去效力。如果有人自己想像着他有一百元钱,如果这个表象在他不是任意的、主观的,如果他相信他的表象是真的,那末对他说来,这一百元想像着的钱和一百元真实的钱将有相同的价值。譬如他在他的想像中有一个负债的观念,这个负债的观念将会起作用,正如整个人类对于它的神灵曾经欠过一笔债一样。与此相反,康德所举的例子倒反而会加强本体论的证明。真实的银元与想像中的神灵具有同样的存在。难道一块真实的银元除了在人类的表象中,甚至在普遍的或者在共同的表象中,还在别的什么地方有其存在吗?你试把纸币带到另外一个国家,在那里人们不知道使用这种纸币,而且每个人都会嘲笑你的主观表象。试把你所信仰的神灵带到别的国家去,而那里人们所信仰的是另外一些神灵,人们就会证明给你看,说你是受了幻想和抽象观念的支配。很可以正确地说,当一个人把文登族的神灵介绍给古代希腊人,他就算是找到这种神灵不存在的证明了。因为对希腊人来说,文登族的神是不存在的。一定的国家对于异国的特定的神灵来说,就同理性的国家对于一般神灵来说一样,就是一个这个神灵停止其存在的地方。

上帝存在的证明或者不外是对于本质的人的自我意识的存在的证明,自我意识的存在的逻辑说明。例如,本体论的证明。试问:当我们思索它的时候,什么存在是直接的?回答只能说:自我意识。

在这个意义下,一切对于上帝存在的证明都是证明上帝的不存在,都是对一切关于上帝的观念的驳斥。真正的证明必须颠倒过来这样说:“因为自然安排得很坏,所以上帝存在”。“因为无理性的世界存在,所以上帝存在”。“因为思想不存在,所以上帝存在”。但是这里所说的,不是这样的意思吗?这世界对于谁是无理性的,亦即谁本人是无理性的,对于他上帝就存在。或换句话说,无理性就是上帝的存在。

“假如你们假定一个客观的上帝的观念,你们怎么还能够谈什么由理性自己立法所建立起来的规律呢?因为毕竟只有绝对自由的东西才能具有自主”。谢林,同上书,第198页。

“对于一般地可以传授的基本原则加以隐蔽——这是对于人类的一种罪行”。同上书,第19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