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秋天的某一天,运输船来到了纽约港,船上站满了真正归来的老兵。在十月的季节,太阳让港口的水闪烁着光芒,阳光与海洋充满了大自然的诱惑,海鸥落在船上的烟囱上,或而围绕着拖船,盘旋飞舞着。船上的旗帜在风中噼啪作响,听起来就像是一首欢快的歌曲,在战争最后的时期,人们开始变得焦虑,船上的汽笛声引得人们在码头不断挥手——那是一种无声的悲伤与愤怒,也是一种赶上。
这艘庞大的船只越过了人群的混乱,在水面上缓缓移动着。每一个士兵都满带着疲倦,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带有嘲讽的快乐。码头上的人也一样,他们看到这一搜运输船,心里难免惊讶:居然,他们回来了。
在船上,乔跟保罗·哈撒韦靠在栏杆上,一脸疲倦。他们感觉自己都老了,而且被战争折磨得变了另外一个人。他们都喝醉了,想要通过酒精去安抚战争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疤痕,然而酒精只会让他们更加忧郁,虽然如此他们还是享受醉酒后的安宁。
事实上,乔跟保罗都已经大不如前,他们比起以前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独处,心里头那些讽刺与疲倦都能够在独处的时候散发,这让他们感到快乐。当船上的男孩开始对码头上的姑娘吹口哨时,乔跟保罗对望了一眼。他们摇了摇头,然后把香烟往水里一扔,转过身离去。看着人们的兴奋,乔跟保罗一点闷闷不乐,良久,他们回到栏杆上,靠着,看着。
经过了几个下午,他们回到了时代广场,他们背着行李并且抽着雪茄。他们这时候四处张望着,想要找来一辆出租车。然而,每一辆出租车都只是从他们身边飞速开过,于是乎他们开始反复地咒骂着,并且将行李扔到人行道上,坐下来商量着以后的事情。
后来,他们到了酒吧,尝试着用酒精去淹没内心的不安。酒越喝越多,他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们看着前方,然后从容地点上一根烟,继续沉思,谁也不跟谁说话。
他们两个现在都成了中士。保罗在回来之前是一个机械师,好几次飞机成功飞行都归功于他。当然,也会由于他的情绪化,让地面总是堆满了各种机械残骸、工具、抹布等杂物。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战争中不可缺少的,他们齐心协力,终于赢下了战争。
乔一开始也是一名机械师,但后来成为了一辆飞机的工程师,这辆b—17战机曾经在欧洲进行了四十多次的飞行任务,后来被敌方击毁,不得不落在英格兰海岸。在那次任务中,乔的手臂折断了,随后乔被调到了太平洋战区,当他修养完以后,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经过了一番混论啊,与日本的战斗告一段落,乔跟保罗乘着船凯旋而归。
回到英格兰以后,乔开始变了,烦恼与愤怒突然间围绕在他身边,他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在英格兰四处闲逛。随后,他好几天都几乎在醉酒中度过,甚至很多时候他没有办法记住自己曾经做过一些什么。
对此,乔被禁闭了一段时间,然而他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对他而言,怎么样的生活都一样。重要的是,他跟帕特里夏失去了联系,他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反正现在乔也不在乎了。
有时候,他会在帕特里夏身边感受到女人特有的爱与厌恶,还有那些信任跟冷漠,最后,他知道生活中的快乐跟狂暴只有一线之差。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笑着,去迎接生活,然后离开生活,用暴力去破坏所有的一切。
他有时候会想这些没意义的问题,然后在很多时候他都无法静下来。他记得以前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在大概20岁的时候,他的疯狂让他每天沉浸在醉酒跟狂暴之中。现在这种感觉回来了,他却再也不能感受到当中的美好与年轻人特有的愉悦了。
对于乔而言,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他跟保罗一起回到了布鲁克林,他很久没有探望过家人了。这时候,乔发现自己的父亲保罗已经坐在轮椅上,在夕阳的照射中,他坐在地下室的窗户旁。是的,老乔治已经病倒了,他看着日落西山,目光中渗透着忧思,一条毯子披在他的腿上,穿着浴袍,金丝眼镜挂在鼻子上,与瘦弱的脸形成正比。每日,一份赛马报总是放在乔治身边。
乔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了,如今他看到父亲的变化后,乔感到十分震惊,仿佛他重新感受到了孩童时期的悲伤与恐惧。
乔治坐在窗户旁,被病痛折磨的他失去了身上的所有肌肉,他的胸膛萎缩进去,就像是肺涝病人一样。他的双手苍白着,上面长着许多黄斑。脸颊凹陷的他看上去眼睛特别大,里面更是蕴含着无尽的恐惧与渴望。乔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眼中那强烈的忧伤。
得知乔回家后,乔治哭喊着,偶尔也大笑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地抱住孩子,仿佛乔治的灵魂在强烈地迸发着,乔成为了乔治蓝色眼睛里聚合的焦点。
“上帝!”乔治大喊:“我以为我们今生无法再见了,我以为你已经死去了。乔!”乔治哭泣:“他们杀害了小查理!我知道的!你妈妈也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
“查理!”乔跳起来:“他应该在冲绳吧?你们收到他的消息嘛?”
“没有,一点都没有!”乔治显得特别悲伤:“他完蛋了,我们已经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好一段时间了。没想到查理会比我快走一步。天啊!”
“那个,他可能没有时间写信罢了。放心吧,如果查理出事了,战争部门会……”
“我当然知道,我每天都在等着消息!乔,你们活在这个时代,真可怜!呃,你好,哈撒韦,你感觉怎样。你说这些可怜的年轻人……”
乔治有时候会神志不清,甚至会忘了身边的人。随后,他停了下来,凝视着前方,仿佛那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深渊。他想要跳出深渊,但实际上乔治已经无法实现这个幻想,他叹息,随后环顾着房间。
终于,他看到了身边的人,于是快乐成为了他的为了安慰。
“乔,你真的不知道,你可怜的妈妈跟着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现在就像是一块没用的肉一样,我应该活在垃圾堆里。因为我,总是给那可怜的姑娘造成麻烦。乔,你妈妈每天辛勤工作,而我只能够坐在这里。我想,我还能走一走,尽管现在……对了!”乔治突然变得开心起来,他说:“你知道吗?我还能照顾自己,还能够每天看看跑马,虽然我不能工作,可是我能够让自己在她回来后哄她高兴,而不是无止境地抱怨。你看,我现在正准备听今天赛马的比赛结果呢!”
“事实的确是这样!”马丁太太走过来,站在乔的身后:“他从来不抱怨,他就看着赛马。”说完,马丁太太摇了摇头,看着丈夫一言不发。
“本来我是打算去医院的。”乔治笑了笑:“可是一想到要躺在哪里,我可受不了!在家里我还能够听一下收音机。我一开始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乔,我老了,也病了,估计也快死了。我现在的脑子里想的全是死亡。不不不,我觉得我还是会见到你,当我被他们送到地狱以后。”
“别说这些话!”乔跳起来:“你想做什么?别乱说话!”
“我的天啊!”乔治大叫:“乔回来了,天啊,太棒了!我都不记得我多久没有笑了!这家里太缺笑声了!我讨厌这个恍如地狱一般的纽约!我无比讨厌他!如果上天能够将我送回加洛韦,那么我愿意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当然,这也是我唯一的愿望。在纽约,没有人会按照上帝的意思去生活,乔,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留在这里。对了,保罗、乔,你们都先吃点东西吧。”
随后,乔治在沉默中深思着,他的各种想法想要通过蓝色的眼睛迸发,除了大脑,如今乔治已经一无所有,他的双手软绵无力,他的嘴唇嚼着,头颅也无力抬起,他即将向着生命的尽头,神秘毁灭。
当所有人来到厨房的时候,他坐在客厅,看着米奇从外面走进屋子里。他好不容易抬起头,打碎了自己所有的白日梦,随后自言自语说:“上帝,请怜悯我吧。”
乔在厨房喝了两杯咖啡,随后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大比钱:“妈,不要在上班了,你就在家里照顾爸爸,也照顾好自己。”
“乔,我不工作家里就没有收入了。我并不介意去上班,我喜欢上班,而且还能够交很多朋友。”
“别担心!”乔怒吼:“这里有两千多美元!”他把钱塞到马丁太太手中:“这只是一部分的钱,虽然大部分都是我赢回来的。它们现在是你的了。你别上班,你就在家里待着,你听到了吗?”
“乔,我并不想要你的钱,我还能工作。”马丁太太感到十分悲伤。
“我没听到我说话吗?我让你不用担心。”
“可是你呢?”
“等我退伍了以后,我会留在家里。我去找个工作。放心吧,我退伍的时候,相信我还有一点钱去玩一会。不管怎么说,这些钱都是给你的,我只要喝点酒酒满足了。”随后,他扭过头,朝着保罗还有米奇点点头,米奇这时候正兴奋地看着乔。
“你们应该写信告诉我这些事,我这两个月还能够给你们寄更多的钱,那时候我还有好几千块。”
“乔,”马丁太太叹了口气:“我可不愿意你为我担心,你……你真的给我很大一笔钱,你知道那是一种宽慰。”随后,马丁太太终于收起了钱。乔发现,妈妈的眼睛里一样藏着无数担忧与憔悴。在纽约这些年来,她是如此的煎熬。这时候,马丁太太抱起米奇,一脸悲伤:“我希望他能够读上高中,不管如何。”
“其他人呢!”乔突然暴怒:“他说了一些关于弗朗西斯跟彼得的事情,那都是真的吗?”
“彼得经常会给我们钱,不管他去哪里,回来后都会来探望我们。弗朗西斯……我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伊丽莎白呢?”
“她?我们不知道她在哪里!”
乔怒吼一声,随后挥动着拳头,走到窗户旁。他悲伤地看着外面,那身影在抽搐着。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这个家,变了。”
好一阵子,乔的注意力都被窗外的广告给吸引了——那个抱头痛哭的广告。他说:“天知道,我以为自己已经够糟糕了,然而谁会想到这些呢!当时我们还在加洛韦,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年轻力壮。如果现在有什么办法回到从前,或是像从前一样那多好。不要让时间一直这样下去了,他快死了,谁都能看出来,时间不多了!”
“是啊,乔,时间真的不多了!”马丁太太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伊丽莎白如今在住在纽约,住在距离第九大道不远的地方。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了。
有一次,彼得去探望伊丽莎白,他现在住在附近的廉租房里,他知道父亲快死了,他害怕回家看到父亲,他知道自己已经给朱蒂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他只能够带着不想的预感留在这个城市最昏暗的地方。
在他在等伊丽莎白回家的时候,他跟一个漂亮的白人女孩聊了很久。女孩告诉他自己叫帕特。然而,当时彼得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乔的未婚妻帕特里夏——在此之前,彼得从来没有见过她。
就在与乔失去联系后的一个月,帕特里夏开始去寻找伊丽莎白,这个女孩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去寻找她未婚夫的妹妹,并且成功找到了她——这样的事情,巴蒂永远不会这么做——帕特里夏打动了伊丽莎白,赢得了她的信任,她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伊丽莎白跟帕特里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帕特里夏跟之前一样,本质上都是一个小镇姑娘,她的性格有点保守。而自从伊丽莎白发生流产以后,她的变化十分大。她变成了跟所有美国女孩一样,在城市间漂流着,只为了寻找她希望找到的那些东西。
伊丽莎白认识一百个城市和一千个朋友,她们坐着各种各样的工作,她们孤独却又能够寻找到竭斯底里的快乐。她们大多数从十八岁开始出走,而且从那时候开始酒没有停止过本博。她们像是男人一样去照顾自己,成为了雌雄共体。她们粗鲁却热情,她们疯狂地追求事业,追求成功。她们在生命中寻找着某种栖息,然而她们清楚知道那不是她们想要的,她们是“无所不能”的女孩,但是在某个程度上说她们也是一无所知。
她们有的在好莱坞旁的餐厅上班,或者是在某个富豪的怀里,跟随着一同前往芝加哥的也终会。她们会跟爵士乐手去任何一个地方,一年里她们会恋爱无数次,也分手无数次。大多数时候,她们穿着破烂的衣服去恋爱,然后穿着名贵的皮草分手,她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后,她们在美国的夜晚里遭到他人的侮辱,还有生活的挫折。
伊丽莎白变成了这样,她开始有点麻木不仁,她把头发染成了金黄色。然而,最大的改变还是她的嘴巴,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总是郁郁寡欢,甚至她的目光里充满着暴力。过去,她总是沉浸在快乐与腼腆之中,而如今,她的眼睛已经被坚强所占据。在战争结束后,彼得看到了妹妹的变化,感到痛心疾首。
伊丽莎白有一张彼得在退学后的照片,那是一张故作忧伤的照片,照片里的彼得看着空中,目光里透露着顽固——也许他会觉得自己未来的生活会变得很好。伊丽莎白一直珍藏着这张照片,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将照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这张照片吗?”伊丽莎白笑了:“这才是真正的你,有一个年轻人,被生活打了一巴掌,现在竟然不知道怎么好啦。”
“我们都一样。”
“哥,我们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可是有的人会选择反抗,你知道,我们这里头有人不喜欢被欺负。可是呢?这张照片上看到的是,一只放弃反抗的狗。”
“想来你对自己哥哥的评价还不错!”彼得自言自语。
“净瞎说!”伊丽莎白说着,突然怒吼一声,随后她在房子里踱步,像是一头狮子一样盯着彼得:“我喜欢看到世界真实的一面,而这张照片对我而言很真实。另一方面跟我说的一样,这张图片我可以看到真实的你。不管怎样,它都在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能垂头桑气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同时还希望自己名成利就。”
彼得听了,有点激动:“你的意思是,像你这样的叛逆者真的能够赢得朋友的心来,而且去影响这个世界嘛?就像是商会一样?”
“在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里,叛逆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别担心,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孩子。”
当伊丽莎白说这些话的时候,彼得想起了自己帮她私奔的那个晚上,那时候的她是那么骄傲,而且她的内心依然保持着羞涩,内心正在萌芽的叛逆让她看起来十分神秘可爱。然而现在呢?没有任何的神秘,因为她再也不相信别人了,最起码她不再相信男人了——在经历了一些噩梦般的事情以后。
伊丽莎白喜欢嘲笑彼得:“哎呀,你又思考了,你不觉得很傻嘛?”
“呃?我想是从爸爸那里遗传过来的吧,他总是思考。”
“你是开玩笑吧!”
跟伊丽莎白在一起的时候,任何事情都能够成为玩笑——如果你在慵懒地生活,那就是在慵懒地玩笑着。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们去认真地拼命,就算是听音乐也不过是抒发情感的玩笑,或者是一旦你恋爱了,那是另一种玩笑;你跟别人吵架,也是一种玩笑——在他们眼中,所以被人们分类的那些事情,全都是玩笑。
伊丽莎白现在跟巴蒂只是朋友关系,她们之间存在一种玩笑,被称为是酷的玩笑。巴蒂现在成为了伊丽莎白的“妈妈”,他经常来到这里跟她说话,然后交换各自的生活:从洛杉矶到波士顿,从迈阿密到西雅图,一路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还有一些沿途看到的人和物。他跟爵士乐和夜总会有着不一样的关系,最后他总是亲吻伊丽莎白的脸颊,然后回到他的音乐生活中。
伊丽莎白在纽约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有时候她会是一个歌手,也有时候她会在二流的夜总会里跳舞,甚至有时候她会寻找其他的工作或是寻找各种善长仁翁,当她因此而赚到钱的时候,她开始感恩生活。然而当她没有赚到钱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活在了生活之外,日子过得十分无聊。
让彼得感到震惊的是,他看到帕特里夏跟伊丽莎白住在一起,这两个不一样的女孩在各自内心理解的生活中生活着——帕特里夏如今是一个打字员,她耐心且忧郁,与很多年前留在丹佛的时候一样。伊丽莎白则继续做着那些奇怪的工作,这些事情总是在公寓里弄得一团糟,像一团麻绳一样捆绑着两人。
在任何一个午夜,公寓里都很可能出现一群爵士乐手,他们穿着奇怪的衣服,还有那鲜艳的围巾。偶尔他们会将一些歌女跟模特带到公寓里,这些人来自于纽约各处。当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后,帕特里夏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了某些事情而伤悲。
在某天的夜晚,乔来到彼得住的地方。彼得开门看到乔以后,他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过来——他明白了为什么帕特里夏会跟伊丽莎白住在一起,还有为什么帕特里夏会莫名其妙地在某个程度上让他将乔带回去。在清晰的快乐中,彼得一阵狂喜,但随后他看到了乔内心的憔悴与孤独。
“走吧!”乔说:“我们去喝杯酒吧,聊聊天,我想知道你现在在干啥?你怎么不回家呢?”
彼得没有发现的是,这时候保罗·哈撒韦正躲在走廊处。这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你见过爸爸吗?”彼得开口。
“是啊,我回过家了,他的时间不多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听我说,”彼得说:“先让我带你看一样东西,去见一个人。你知道,你不用为我没回家而生气,我实在不愿意看着老头子一天一天地离开!我宁愿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个世界最让人感到悲伤的莫过于看着美好的东西一点点凋零,而无能为力。”
“随便你!”乔皱了皱眉:“最重要是你问心无愧。”
“我想,你说的也没错。”
“这说法真有意思。”
随后,保罗带了一瓶酒进来,他们喝完以后,走上了街道,准备到酒吧里喝酒。当他们走在一条黑漆漆的路上时,乔突然间掏出了一支自动手枪,随后他情绪平静地对准一个灰桶,开了一枪。寂静的夜晚传来了爆裂的声音,彼得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发现身边并没有人发现这事,随后他又心花怒放。
“你最好小心一点,小心警察会按照沙利文法来教训你。”
“沙利文?滚吧!”乔自言自语:“在周日的时候,我去码头错过了一只海鸥,你应该看看那些路人是什么表情。来呀,开一枪!”
乔把枪递给了彼得,彼得推开了乔的手,虽然他有一种想要尝试的强烈愿望。
“我想,你在警察那里遇到了点麻烦,”乔看了一眼比的:“你不想让那些笨蛋去教你做事对吧,你是一个海员,你说呢?你拥有自己的权利,为什么你不捡起来呢?伙计,来一枪,让我看看你射击水平如何!”
“疯了吗?”彼得笑了:“会伤到人的。你听我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知道帕特里夏的消息!”彼得看着乔,诡异地笑了:“你想不想知道他在哪?”
乔将手枪收了回去,沉默不言。
“她现在在哪里?”彼得继续问。
“我怎么会知道!我想他在缅因州吧!”
“毕竟缅因州是个天堂。”保罗喃喃自语。
“听到没有,缅因州是个天堂。”乔重复了一边,随后他又开了一枪,一个灰桶炸开了。这次他根本没有瞄准,只是漫不经心地从身后开了一枪。廉价房上一个男人开来了窗户,他抑或地伸出头来。一个本想着走进巷子里的人转身离开了。整条街道变得荒凉,他们匆匆离开,并且随意地说这话。
走上三层楼梯后,乔发现自己来到了第九大道的出租屋,这里住着各种女生。乔不知道为什么彼得会来这种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你搞笑对吧?”
彼得一开始有一种期盼,想要将乔带到帕特里夏住的地方。然而,现在他的期盼渐渐变成了担忧,他感到一阵晕眩,于是乎他停下脚步。
“给我听着,乔,这是伊丽莎白住的地方。”
“我天,伊丽莎白?”乔开心大叫。
“不仅是伊丽莎白,而且还有一个人也跟她一起合住,不瞒你说,她叫帕特。”
“帕特?谁?”
“帕特·富兰克林吗?噢,上帝啊!”
乔突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你想要跟上来,那就来吧,如果不想的话,现在还能够回去。”
“你是不是疯了!帕特·富兰克林?”乔的声音变得暴怒,他涨红了脸:“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吗?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你自己敲门,去问问。”
他们站在楼梯口,乔一直犹豫不决。直到最后,十五分钟没有说过话的保罗突然上前,越过他们后伸手敲门。随后,保罗回过头看着他们,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如果帕特在这里的话,我倒是想亲眼看一下。”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帕特里夏·富兰克林。
在随后的十五分钟里,乔坐在房间里头,房间黑漆漆,他的手肘顶着膝盖,目光落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在过程中,保罗、帕特里夏以及彼得在说这话,他们胡乱说着什么,掩饰内心的紧张,他们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尤其是黑暗中的乔和故作坚强的帕特里夏。
她等了这一刻很久了,然而现在梦想的时刻突然间到来,这让帕特里夏对于乔的所有看法都变得隐晦。他们都走到了各自的极端,然后相互不看对方。保罗跟彼得也难免尴尬,这气氛在当时怪异得很。突然间,在尴尬的气氛中,乔站了起来,随后往门外走去。
“伊丽莎白呢?”彼得在乔关上门的时候问:“她应该在附近把。”
“呃,”帕特里夏看着彼得,带着我见犹怜的目光:“她在楼下的凯里酒吧……”
“我只关心乔到底去哪里了?”保罗开口,他站了起来,说要到楼下买包烟。
“我下去找伊丽莎白吧。”帕特里夏说,如今她既没有化妆,也只穿着睡衣。他开门然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彼得,随后就离开了。彼得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看着窗外漆黑的景色。他坐在窗台上,抽了一根烟。他知道一切都终将要完了,父亲马上就要死去了,而这个世界则变得黑暗与肮脏。他掐灭了烟,随后匆匆出门,在沉思中走下了楼梯。
乔在第九大道缓缓地走着,他双手插在兜里,随后他痛苦地回忆着一切,这时候保罗追上了他。
“嘿!我真没见过这样一群傻瓜!”保罗怒吼着:“而你又是怎么回事,那姑娘不好吗?那是我见过最棒的姑娘。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这句话啦,我很多年前都跟你这么说过。”
乔一脸疲倦,他感到很累,他的脑子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撕裂着他的思想,当然,还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从内心异军突起,这让他感到无比痛苦。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不会做一些别人期盼他去做的事情,他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甚至没有办法想起,当时是为什么不给帕特里夏写信,他仅仅是莫名地停止了。他这时候感到了恐惧,他真诚地看着保罗:“老实说,保罗,我不知道尽头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是我一直以来太过于依赖酒精了吧,你说呢?我就是一个多愁善感,而且无法思考的人。”
“那你喜不喜欢那个姑娘,我就想知道这一点。”保罗的脸阴了下来。
“这问题真不错,你在问我吗?”
“难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感觉错了。保罗,这让我感到十分不舒服。反正,一切都是那么不对劲。我告诉你,我不知道现在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在哪!我们回去吧,我再看看她一眼,我深知都忘了她是什么样子的了!”乔大喊。
他们回到了初五阻力,保罗拍了拍乔的肩膀,并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跟他说话,仿佛想要通过这样去驱散他的精神错乱:“你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吗?乔!所有的一切都是颠倒的。但不管怎样,你必须要克服这一切,你知道吗?你如果想要被忽视,那么你完全可以离开,然后让自己一辈子难过下去,一辈子烂醉如泥。”
“你说这些干什么!”乔粗暴地看了他一眼,但随后目光又柔和了下来。
“我提醒一下你而言,你是个聪明人!”保罗耸耸肩:“去吧,爱干嘛干嘛,我去酒吧喝点酒,你随时过来找我吧。”那是凯里酒吧,彼得站在入口,他这时候正看着他们,一脸沮丧。
“你们想不想知道一些什么!”彼得说,而且他的脸上也充满了严肃:“所有的一切,都要幻灭了。”他指了指街道,再指了指酒吧里头:“你看到你的妹妹跟你的女人坐在一起吗?没有对吧,因为你认不出你的妹妹了!哈哈,你从来没有见过她现在的样子!”
“你说什么!”
乔走到窗户旁,然后往里头看去:“跟帕特里夏坐在一起的是伊丽莎白?那个轻浮叛逆的金发女孩,是伊丽莎白?”乔站着,脸色沮丧,然而目光却没有办法游离:“那个叛逆的傻瓜,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是一个疯狂的孩子。”乔不肯相信地看着伊丽莎白。
“我们也进去喝一杯吧!”保罗开口。
他们进去酒吧以后,发现里头都坐满了士兵与水手,当然还有许多不知何处而来的女孩。乔跟其他两个人都知道,这些女孩是什么人,她们是做什么的——大多数都是像伊丽莎白跟帕特里夏一样的女孩,还有其他从外地来的女孩,他们属于战争的牺牲品。
他们太了解伊丽莎白跟帕特里夏了,所以他们能够理解这里的女生,知道她们为什么会陷入颓废与叛逆。她们的痛苦都隐藏在发型与化妆品后面。他们曾经见过那些女孩的真实面目,也看过她们披头散发给母亲烫衣服的画面;他们见过她们在晚上跟闺蜜在房间里谈论八卦;他们也见过她们在阁楼里清理垃圾;见过她们在院子里荡秋千;见过她们使劲搬重物时候形象全无;见过她们在镜子前坐几个小时;见过她们在爱情中显示出懵懂的一面!
最后,一个像是商人一样的胖子走到帕特里夏身旁——她假装没有看到乔——然后搂着帕特里夏,开始在她耳边吹气。
“乔,你看到没有,”彼得笑了:“你的女人估计要气你啦。”
“随便,我只是觉得伊丽莎白留在这里,实在是有点过分。嘿,我们多久没打架了?”
几分钟后,一场群殴开始了。最开始,彼得走到姑娘身边,并且不理会那商人。于是那商人感到被忽视了,故意问彼得以为自己是谁。于是乎,彼得告诉了他,并且问他想要怎样。商人想了想,决定邀请他到外面谈一会。随后,一众人鱼贯而出,酒吧的声音渐渐消退,人行道上商人打出了一套拳击手专用的招式,这让彼得有点意料不及,但尽管如此,彼得还是挥动着臂膀,几拳过后,那商人仰面倒下。
下一秒,那商人又跳了起来,随后商人的好友也出来了,并且想用手刀去击打彼得脖子上的大动脉,然而彼得的手肘先行撞上了他的脸,随后那名朋友倒在人行道上。就在彼得兴奋地跳起舞时,他们则悄悄地走近他,脸上流着血的他们面目狰狞。
“怎么了!”彼得转过头:“你们两个想要一起上吗?真搞不懂你们!”彼得疯狂地笑了起来,为对方感到难为情,然而他们二人突然间一个劲地铺上墙,并且将彼得摁在墙上,随后将他拖扯到人行道上。彼得挣扎着,然而其中一个商人则抓住了彼得的头发,拼命地将他的透往人行道上磕。彼得发出了狂乱的笑声,并且直着脖子跟他们说话——这场打斗开始变得丑陋且凄凉。
这时候,乔从酒吧里冲了出来,并且给了其中一个商人一脚,那商人立马被踢得趴在地上。保罗,这时候他出乎意料地跳起来,落到所有人的身上,将所有人都压在身下。彼得也因此在他的重压下,把头磕到了人行道上。
水手们从酒吧里陆续冲出来,还有不少的士兵跟海员,不经意间,陆军对面站着一排海军,其他海员则在悠悠地转着。彼得加入了陆军的军营——当巡警从街角跑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立马围成一圈,装作友好。
在混乱中,乔将帕特里夏跟伊丽莎白都赶到一个房间里,然后激动地跟他们说话。期间,保罗跟彼得两人在吧台前,干练地灌下几份威士忌。
“我觉得你们都喜欢这种打斗,你们都喜欢这样的事情,你说呢?”乔对着所有人大嚷,声音甚至盖过了音乐。乔说话的时候身体前倾,而另外两个女孩则愉快地看着他:“有男生为自己大家,那不是很好吗?”
“你觉得,你应该听他的话吗?”伊丽莎白笑了笑:“一个从战场活着回来的战士,他会告诉自己的情人应该去做什么?老实说,这种大男人主义真让人赶到恶心。你应该认真想想,你不是什么大人物,而且也不是我们引起打斗的,是彼得那傻子想要展示他自己。”
这时候,乔抓住帕特里夏的手臂,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与焦虑,而帕特里夏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只能默默看着他。保罗跟彼得站在吧台默默喝酒。
伊丽莎白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被忽视了,她坐下来看着哥哥,这时她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那时候的乔看上去是那么放荡不羁,而且还洋溢着年轻的气息。后来,伊丽莎白又想起了一些阴郁的事情,还有一些来自于当年自己的一些伟大愿望。她想起了那天跟查理捡垃圾的时候,乔出现在一辆破烂的车里,并且三人奋战在冬天里的垃圾堆上。虽然,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出现这样的事情,然而事实上她不会忘记这件事情。
她的生活从来都是充满了黑暗与快乐,她的灵魂容易陷在像是乔、巴蒂等深邃的灵魂中。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然后现在活在了高级城市的低级酒吧里头。她知道一些阴郁的快乐其实早已经在加洛韦等候着她,并且在时光洪流下成为了哀鸣。某些东西在敲打着所有的一切,而她却离开了。
是啊,那个穿着棉布衣服的小女孩,已经丢失了她最心爱的玩偶,虽然她曾经想过去寻找,然后她却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信号灯在地平线上闪烁着。
一直以来,伊丽莎白都告诉自己:忧伤才是这个世界上傻瓜锁追求的,以前她觉得微笑才是开启新世界的钥匙,对于这一点,伊丽莎白并不怀疑。然而后来伊丽莎白发现,这把钥匙根本没有办法去打开世界上任何的锁。
伊丽莎白站起来,随后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去。走到吧台的时候,她碰了一下彼得的胳膊:“晚安了,小彼得。”随后她便自行离去了。
乔在凝视着帕特里夏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寻回了脑子里的语言,他发现所有的爱跟真相都回来了,他紧紧地拥抱着帕特里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