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蒂住在一零一街的一座公寓里,那里距离哥伦比亚大道只有十五分钟的距离。而且,那里就在混乱的西班牙街区隔壁,并且离爱尔兰房、阿姆斯特丹酒吧以及犹太商业中心都不远。在公寓旁边有一个中央公园,公园里景色如画。
她住在六楼上面,每天她都把房间打理得整整洁洁,偶尔她会连续几天不出门,然后留在家里安静地织毛衣,并且在过程中带着孩子一般的恐惧去思考。有时候她会去当模特,也有时候她回到夜总会里卖烟,甚至有时候她会跑到码头当工人。然而,她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在于她的阿姨从费城寄来的生活费。
如今,朱蒂跟彼得正堕入爱河,她在等待着彼得。
如今雨越下越大,彼得来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全身都湿了。这时候彼得露出了快乐的微笑,随后将朱蒂抱在怀里,将嘴唇贴上她的脸。他想把自己这段时间想说的话都说给朱蒂听,包括关于加洛韦的事情以及公车上一些悲伤的事情,事无大小,他都想说给朱蒂听。然而,事实上彼得只是亲吻着朱蒂,随后他叹了一口气:“老实说,这是一次糟糕的计划,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你是对的,我应该留在学校。”
“你方才回来吗?”朱蒂打量着彼得,并且用手臂搂着他,浑身发抖。
“嗯,两小时之前,我来到这里。怎么了?”彼得冲着朱蒂咧开嘴。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一下,我还以为你要去布鲁克林去看你的父母呢!”这时候,朱蒂开始咬起了指甲,她看上去十分慌张。要知道,彼得是她一生中最爱的男人。
“没有呢,我还没有见过他们,你怎么了?你看上去有点害怕。”
“害怕?”朱蒂一脸不解。
“你打算怎么样?用我的钱去买一块皮毯?”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她一脸兴奋,脸上露出了笑容:“事实上……不不不,你先去洗澡,我现在给你做吃的,等你吃饱了以后我再跟你说。”
彼得打着哈欠,看上去一脸不在乎,他回到房间里开始洗澡,当他出来的时候,朱蒂已经带着不一样的快乐坐在沙发上。她的膝盖上摆着一封信,咖啡跟三文治已经摆放在桌子上。
“彼得,刚刚你洗澡的时候,我想要将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进行梳理,我要一个个地弄明白怎么说……”
“没关系的,你买什么我都不在乎。”
“不是的,”朱蒂沉下脸:“是另外的事情,彼得。那是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告诉你所有你不知道的一切。你没有发现吗?我早就知道你今晚要回来了。难道就是因为今天在下雨吗?毕竟你之前总是在下雨的时候回来。不过事实上,这并不是原因。真的,于是我给你写了一封信,我以为让你一进屋就能够看到我的信。是的,我知道我要跟你说些什么,可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又突然间没了主意,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开始瑟瑟发抖,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这时候彼得坐在她面前,看着她急躁的样子,微笑道:“我发现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臊了!”
“我没有!”彼得突然间变得暴躁起来。
“彼得!”朱蒂脱口而出:“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很爱你,就像是言情小说上说得那样爱你。我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想要告诉你,我想你而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多伤心。”
“这个世界并没有那次悲伤。”彼得开口:“所有人的生活都是那么反常,而我也是。”他说着,脸上多了一分悲伤。
“我真的希望能够重新找回以前我们读书时的感觉!”朱蒂提高了声调:“我们可以坐着汽车去兜风,然后去滑冰。所有的男男女女想着的都是做爱,那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而现在呢?彼得,你忘了对吧。我第一天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一套帅气的运动夹克,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是啊,那时候的你多么好看,然而到现在你已经没有了这种神气!”朱蒂大喊:“纽约真是一个让人疯狂的地方,人们都在做着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玩乐的意义了。我们以前坐在一起喝酒,然后开派对,那时候多高兴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是几年前的纽约!”
彼得笑了。
“那时候,这些有意思的活动,并不会像现在听起来那么傻,那么不务正业!”
“我知道,我懂。”
“我最讨厌那些知识分子了,你呢,为什么你要跟知识分子待在一起?”
“什么知识分子?”
“你知道,所有人都在谈论兰波,还有伍德跟丹尼森……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我想要过得快乐,好吃的,好喝的,还有啤酒跟胡闹!你没有发现吗?你这辈子开心过吗?”
“当然有啦!”
“那么你的蝴蝶领结呢?你自从大学以后就没有用过了,你现在就穿着一些旧衣服,还有卡其裤……你怎么不系蝴蝶领结了?彼得,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很炫地走出去,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喝酒?甚至是跟谁一起去兜兜风,吃个小龙虾什么的。”朱蒂兴奋地说着:“你记得我们以前是过着怎样的日子嘛?我们以前有一大群朋友,他们都是最炫耀的,其他人我们都叫他们土包子。你还记得鲍勃嘛?他太好玩了,他曾经跑去跟一个老妇人说‘你好,荡妇小姐,奸夫先生还好嘛’,那时候整个费城都是这样的年轻人。”
“嗯,现在的孩子都不这样,”彼得沉思着:“他们的脑袋里更多的是担忧和知识。”
“他们懂得很多,可是他们就知道谈论书籍。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生活。我讨厌他们。”随后,朱蒂撅起嘴,去柜子旁拿了一团毛线。
“你在做什么?”
“别管,你不配得到它。”
“你要给我织袜子嘛?”
“我要送个鲍勃,并不是给你的。彼得,你告诉我,你在加洛韦的童年是怎么样的?”
“跟鲍勃一样。”
“哈哈,那我把袜子送给你吧!”
他们随后沉默了一会,朱蒂全神贯注地织着袜子,而彼得则一脸忧郁。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彼得突然站起来,走到朱蒂身边,随后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朱蒂停下手,最后开始抚摸她的头发。
“你知道,你本不是跟我说这些话的,不过我也不介意。”彼得自言自语:“我进来的时候,你想要跟我说什么?你不必告诉我,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们的灵魂有默契,对吧?我想,今天是我们久别重逢的日子,我们都是那么紧张而兴奋,也许这就是小别胜新婚的魅力。”
“我们?”
“是啊,全世界的情侣都是这样的!”
“你大爷的全世界,为什么不能只是我们呢?”
“那个……因为其他人……”
“不管,你让其他人见鬼去吧!”
“你们这些女人……”
“去你的女人,我不是女人,我就是我!”
“行了行了,你是你……”彼得笑了笑:“你想,如果我是一个工人,”说着,彼得突然笑了起来,随后跳起来搂着她:“你是富豪的女儿,我每周三晚上来找你,你的父亲呢却在隔壁房间睡觉。我们十分害羞地坐着亲嘴,等隔壁传来你父亲的呼噜声以后,我们再开始……”
“你真是傻……”说完,朱蒂看着彼得的眼睛。
“怎么了?”彼得看到朱蒂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惊慌失措,笑容夜变得愚蠢起来……彼得突然感觉到内心的尴尬以及悲伤,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一个傻子。
“因为,你不是什么工人,我也不是什么富豪的女儿。”
“知道了,我们就是我们。”彼得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坐回到椅子上,但随后又站起来,坐到窗台上:“我想要下定决心,如果我能够下定决心的话,那么我一生都会一直在坚持。我并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朱蒂,我以前总是这么想的,关于玩乐与逃避。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以前的想法就是那么幼稚,在我身上发生了其他的一点事情。”彼得叹了口气:“我父亲也知道的。”
“你父亲!”朱蒂开始咆哮。
“他是一个很棒的人,我现在才明白这一点。我的妈妈也是,他们都是踏实的人,我想他们的儿子也应该这样。为什么我要用到‘应该’这个词呢?我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是怎么回事?”彼得在踱步。
“彼得,小声点。”
“什么?”彼得冷笑。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你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喊。好了,我们别说这个了,我们开始玩工人与富商女儿的游戏吧。”
“不!”彼得怒吼,随后打开窗户,看着雨水洒落在街道上。
“可是这样讲话气氛很尴尬,而且你不要取笑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我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书。”
“我们别说话了!”彼得说完,走到朱蒂身后,随后伸手从背后抱着她的肩膀,然后把头伸到她的脖子旁:“我们不说话了,我们就躺着,然后看着对方。”说完,彼得咧开嘴笑了。
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开始听到楼顶上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就像是有一个人在屋顶上走过,并且弯腰附身在往下看。他们随后听到了虾面的街道上传来了叫喊声与跑动声,但过了一会就安静下来了。
而这时候,彼得跟朱蒂依然在彼此对望着,他们享受着这种亲密的快乐。彼得打开了床头灯,随后卧室里立马多了几分温暖。收音机在播放着音乐,橄榄和沙拉这时候放在了床头柜上,他们随意享用,并且互相看着对方。
突然间,大厅里的一扇门窗被打开了,他们听到下雨的声音。随后,窗户又再次关上,整个屋子变得一片死寂。
“彼得,是有人嘛?”朱蒂低声说了一句:“刚刚楼下的人在追逐强盗,现在强盗来到我们家了对吗?”
“谁!”彼得大声怒吼,随后他穿上鞋,往房门走去:“别担心。我看到影子了,是有人,看我把他揪出来,放心吧我不怕。”
朱蒂看着门口,一脸恐慌。
突然间,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不不不,这里只有我!”
彼得跟朱蒂互相看了一眼,目瞪口呆。
“你知道是谁嘛?”彼得惊讶地问。
“不,我不知道。”
“是伍德,我是伍德,”声音传来:“伍德从楼顶爬进来了,嘻嘻。”
“是你吗?”彼得大叫。
“是不是你认识的伍德我不知道,”童声传来:“没准有一个冒牌的伍德带着一把刀子来到呢,嘻嘻。”
彼得点燃了一根火柴,随后看了一眼大厅,没多久他回到卧室里,躺下来拿起书看了一会。
“你一定要把这本书的结局看完!”伍德在另一个房间里说:“尤其是最后一段。”
“你过来吧!”彼得喊道:“我不想读完这本书,你有什么事情,发生什么事了?”
朱蒂走道另外一个房间里,打开灯,这时候伍德站在窗户的边上,他全身都湿了,衣服还在滴着水,头发散落在他的脸上,鼻子上有点点血丝。
“你怎么了?”朱蒂大喊:“你流血了!”
伍德看了看四周,想要装成恐惧的样子。但突然间,他严肃地看着朱蒂,就像是一个悲伤的小丑。他把外套脱下,然后走进房间里,将外套丢到地板上。随后,他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坐在地上点了一根烟。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年龄,一双灵敏的眼睛打量着房间。
他们紧张地看着这个糟糕的男人,然而伍德只是傻傻地看着地板。
“你打架了,对吗?”彼得开口。
“对啊!”伍德继续模仿小孩子的声音,但突然间他又用原来正常的声音说:“每次到酒吧都有人请我喝酒,然后就开始打架。珍妮也在我旁边,我跟他们都喝了点酒,他们便邀请我到外面去打架。”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我一直以来打架都不说话。我狠狠地把一个人揍到地上,然后他们都来揍我,大概有三个人左右吧。随后,我又揍了另外一个人,随后我就开始拼命跑。我跑到楼下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我甩开了,然后我就跑到屋顶进来这里了。难道你们没有听到楼下的声响吗?”
“听到了。”
“这也许是他们的尾奏吧,他们不得不承认,游戏结束了。”
随后,彼得站了起来,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尽管房间已经很小,而伍德又坐在地板上,所以彼得只能够从他身边走过:“妈的。”
“怎么了?”朱蒂笑了。
“不不不,你不必担心。”伍德说完跳了起来,跑到壁橱前翻着东西:“对了,彼得,你看上去很不开心,你发生什么了?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人最悲伤的是什么吗?就是没有未来,所有的事情都是虚幻的。”
“谁说的!”彼得穿上皮夹克,然后躺在床上,他看着朱蒂跟伍德,就像是看着两个陌生人一样。
“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吧,”彼得开口:“我想这个世界还是挺糟糕的,当三个人追着一个人打的时候。”
“哦?我们来自加洛韦的工人阶级开始发表言论了。”说完,伍德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双旧鞋跟鞋油。他坐在地板上,把旧鞋擦亮。朱蒂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擦鞋,嘴角上扬。
“伍德肯定要找一些事情来做,”她说:“跟我一样闲不下来。”
“我知道,可是我不过是一个傻子。”彼得开口:“发生这种事情让我感到很担心,但是我更多的是愤怒。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去酒吧都打架,那次我们从格陵兰岛回来以后,你在波士顿也打了一架。”
“哈哈,那是一次辉煌的事迹。”伍德笑着:“对手是来自波兰的士兵,或者说是一个飞行员吧,开始只是两个海员打起来,我们都还夹在他们中间。那个土耳其的海员,你还记得吗?从他的帽子到脚趾都被淋上了煤油。”
“啊?”
“你记得他们是怎么中断打架,并且开始演讲的吗?那是来自于全世界的旅行者的演讲,由一个土耳其共产主义者用西班牙语进行演讲,我觉得那才叫精彩。”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笑话。”彼得提高了声调,他带着愤怒的眼神落在伍德身上。
伍德看着彼得:“你是世界上最犹豫的人。”
“什么?”
“你看看这次聊天,让人看到了你忧郁的表现,现在我们赶紧越过忧郁的情绪吧,否则你就完蛋了!”朱蒂这时候抱着自己,然后目露精光地看着伍德,并且有意无意地向他靠近——这是一个让人疯狂的男人。
“你们都疯了!”彼得自言自语。
“帮我买瓶酒吧!彼得,那是我的一份心意。你现在的情绪可糟糕呢,喝点酒,然后朱蒂跟我都会专心听你说话的。”伍德的脸上带着一种严肃的表情。
“好吧,你去让朱蒂帮你处理一下你的脸!”彼得说:“我去买瓶酒。”
“好的!”
彼得来到大街上,在一家酒水商店里卖了一点点威士忌。然而现在的他并不想上楼,他来到大街上,开始进入沉思状态……如今,大雨已经停下来了,许多星星出现在中央公园的上空。
彼得沿着公园一路走,要知道在他的童年里可没有中央公园,也没有红绿灯,甚至没有黄色的出租车从路边飞快地驶过。然而,这时候他却开始怀念小时候看的杂志,他记得在一个暑假里,他看过这么一本杂志,里面说纽约总是下着雨,而且在晚上总有那么一个百万富翁乘坐着黄色的出租车准备着犯罪,从而满足他的犯罪欲望。
在杂志里,百万富翁是以“影子猎人”的身份走下出租车,他把车费留在座位上,随后扬起披风消失在黑暗中。出租车司机总会因此感到不解。在以前,彼得看到这些故事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加洛韦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城市,他喜欢咒骂自己的生活,因为他向往纽约。那一年,他十四岁,他还在看“影子猎人”的故事,而这时候小米奇都已经不看了。他记得再之前他跟小米奇讨论过“影子猎人”的事情,那时候,他跟米奇一个十四岁,另一个七岁……十四岁的时候,他就能够预料到今晚的事情。
“我不相信!”彼得大声叫嚷:“穿着一套脏兮兮的衣服,然后拿着一瓶酒走在中央公园?”他环顾四周,他想起了朱蒂和伍德还在等着他。不知道在十四岁那年,彼得是否也预知了他们?有一个幼稚但快乐的女孩一起生活,然后还有一个从屋顶上爬下来,跟你说“忧郁”并且请你喝酒的朋友?那应该意味着这是一次黑夜的脑先?
这时候,彼得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想要回到加洛韦去,他被那可怕而模糊的悲伤围绕着,他想起他的父母现在还住在布鲁克林,就在漆黑的那一边——可怜的小米奇也在那里。
他再一次想到了朱蒂跟伍德,突然间彼得的内心变得柔软了起来。他是朱蒂的男朋友,这是一个事实,然而朱蒂则活得像一个疯狂的孩子一样。彼得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把朱蒂当成了自己的妹妹,这真的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而伍德是他在穿上认识的,他现在就在纽约的一家广告公司上班,那是他叔叔的生意。他本应该跟父母一起住,可是他并不喜欢回家,每天晚上对于他而言就是打架跟喝酒的时候——从十五岁那年他就这样,而且总会跟各种金发美女一起鬼混。
“反正都是这样了,”彼得心想:“从十四岁开始,我就没有成长过,我们没有谁在长大,我们都疯了!但是我很确定,不单单是我没有长大,是所有人都没有长大。”他想到这里,大声笑了出来。
“反正现在一切都很好,我还能感受到一件事情!”彼得大喊,他竖起手指:“我要下定决心,就像我刚刚跟朱蒂说的那样,尽管她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已经决定了。”随后,彼得回到了公寓。
珍妮来了,那是伍德的金发女朋友,从打架现场过来了。她是一个魅力的姑娘,而且有着那与生俱来的慵懒,她的微笑总是那么梦幻,伴随着她脸上蓦然的表情。她不喜欢跟伍德调情,总是对他大声嚷嚷。据说,她是一名职业模特,曾经与家人住在长岛。
伍德这时候已经洗了个澡,并且穿上了一件白衬衣。他躺在沙发上,然后拿起了一本书,正在给姑娘念着。彼得进来以后,他便扔下书本,然后抢过酒瓶,喝下了第一口:“彼得,我穿了你的衬衣,我有责任,不过我明天得去上班。”
“随便吧。”
“我的旧衬衣就送你了,也不是什么便宜货。天啊,你看上去依然像一个忧伤的天使。来吧,喝一口,然后告诉我们所有的事情。”
“什么事情?”彼得白了他一眼。
“很好,那我来告诉你们所有的事情,那是一个寓言故事。”伍德说。
“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伍德今晚上做了点什么来对吧!”珍妮看上去有点疲倦:“在打架之前——伍德,他们跟你大家是因为你看上去很欠揍!”
“噢,大概吧!”
“他哪里欠揍了?”朱蒂问。
“他啊,在大雨中洗了个澡,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兜里会有一瓶墨水。对了,他还捡到了一块肥皂,然后他开始洗澡,洗着洗着墨水瓶破了,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去酒吧了。”珍妮躺在沙发上,慵懒地展示着她的微笑。
“哈哈,”彼得大笑:“你果然是一个疯子,尤其是你喝醉了的时候!”
“还听不听故事了啊!”伍德跳起来,大嚷,并且开始在房子里跳起了舞:“你知道吗?一开始世界上只有上帝,后来上帝感到无聊了,说‘我现在要创造一个世界,那是我的职责’。于是,他创造了男人跟女人,带着那木匠的谨慎,他收拾着他的木板跟工具。过了很久,上帝离开了,所有的小人上蹿下跳,开始讨论‘我们究竟起源在什么时候?’上帝看着这些人,开始发笑。”
彼得这时候坐在房间中间,他咧嘴看着伍德;朱蒂这时候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珍妮则躺在沙发上,目光中带着期待……他们都很惊讶,伍德总是让他们惊讶。
“从那时候开始,上帝就喜欢坐在消防栓上面,看着人类在自娱自乐。那时候,发生了许多很麻烦的事情,他们在报纸上抱怨这个世界,战争、罪恶、暴力、欺骗等等事情……上帝自言自语‘我一切我创造了一个完美的世界,没想到里面竟然存在了一些错误’,于是乎,上帝解救了一个小人类,然后把他扔到锅里头。随后,他看到另一个小女孩是那么的离经叛道,于是乎上帝将小女孩也扔到了锅里。”
“慢着,锅是干的吗?”朱蒂开始兴奋了起来。
“等一下!”伍德大喊:“不不不,都得进锅里去,凡是不好的都要进锅。”随后,伍德模仿上帝在挑选着人们,他用手指在空中挑选着:“咦,这个可以啊,都是一些伟大的人,不错不错。可是,这个地方的人呢……哎,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完美,无论我怎么努力,这个世界都不可能变成我想要的样子。我把所有人都扔到了锅里,然后,我变成了一个厨师。”
“厨师?”
“是啊,上帝在锅里煮着菜,然后熬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作出一份浓汤,然后再从浓汤熬成精华,他就是从这滴精华里创造他的世界,你们知道吗?”
“那然后呢?”彼得开始对此失去了兴趣。
“锅里砰砰作响,”伍德挥了挥手,然后在房间里奔跑着:“上帝真的很忙,有时候他精疲力尽,可是他要创造最完美的世界,他有梦想!那些还没有被扔进锅里的人在迷惑地看着这个世界,他们也许在笑,也许在哭,他们正在抓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不对,他们的表情带着感激,他们蒙受到了恩赐。不错,他们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很不错,他们开始写诗,开始赞美自然!”突然间,伍德跳了起来:“只是,突然他们都被上帝扔到了锅里。嗯,到时间了,世界结束了,上帝累了,也希望休息了。他看着自己的时间表,锅里已经煮了几百万年。上帝尝了一口,那就是他想要的味道。这时候的上帝,像是一个法国厨师一样品尝着,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东西,而且也知道应该如何去对抗魔鬼了。”
“魔鬼嘛?”大家惊呼。
“我没有告诉你们嘛?魔鬼一直都在,他是上帝的木工,是烹饪的竞争者。他也是一个勤奋的人,只是他不懂得如何像是上帝一样创造人类。他也有个锅,但是他并不懂如何将人类放进去。而且他总是冷眼旁观,喜欢将他肮脏的手指伸进人类的生活中,他想让人类世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可是,事实上他并没有办到,因为人类的生活太过杂乱无章了。上帝呢,他不同,他用心地做笔记,然后从每一个人类个体的生命中去学习,直到他提炼出了非凡的浓汤精华。后来,上帝去了大洋,然后提起那口锅,将整个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倒进里海里。”
“倒进海里,”彼得笑着拍打自己的头,问:“为什么啊!”
“为了那些饥饿的鲨鱼啊,上帝要喂养鲨鱼啊。随后,上帝决定从新来过,从现在开始到往后十亿年……”肯尼倒在沙发上,然后坐在珍妮旁边。
“哦?那就是鲨鱼的大餐的故事嘛?”
“是啊!”
“伍德,你真的太棒了!”朱蒂高兴地拍着手:“你真是一个印第安人。”
所有人都被朱蒂逗笑了。
“怎么了?”朱蒂高呼:“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印第安人嘛?珍妮?你也不知道?印第安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们走路的时候没声音,而且能够透过黑暗看到所有东西,他们站着的时候跟树一样挺拔,他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十分厉害,因为他们是印第安人。”
“然后他就进锅里去了!”彼得朝着伍德笑了笑,说:“上帝把印第安人也扔到锅里去了对嘛?”
“彼得也是一个印第安人,”朱蒂撅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说:“我第一看到他,我就直到他是一个印第安人,他……他完全吸引了我的心。”说完,朱蒂上前搂着彼得的脖子,然后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朱蒂差点哭了出来,而彼得望着朱蒂,整个房间都沉默了……甚至他们还听到了大厅里的零碎的声音。
突然间,珍妮开口打破了房间的沉默:“这难道不是一种怀疑主义嘛?”
伍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随后拿起酒瓶喝了一口,说:“我是不是可以容忍呢?我的女神。”
“容忍?什么意思?”
“一个人应该回到瓦萨去重新学习所有的哲学!”走廊里传来声音,朱蒂吓得大叫。
“果然,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魔鬼!”伍德突然大叫:“瓦萨,瓦萨!”伍德伸手拍打着墙壁。
“他妈的什么事!”彼得高呼,然后他跑到门口,望着走廊里的一个衣着体面的男人。他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他拄着拐杖,一手拿着雨衣,另一只手臂上的袖子卷起,然后放在侧兜里。看上去,这个人像是一个温和友善的人。
他的形象仿佛残留在彼得曾经的记忆里,那人站在那里,然后面带微笑。
“切!”朱蒂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她应站在了彼得身后,她白了来者一脸,然后说:“这个废物,沃尔多,我真希望他现在好好呆在家里。”
彼得听了朱蒂的话以后震惊了,没想到这个人就是独臂的沃尔多。伍德曾经将他带到锅穿上。如今伍德依然站在房间的中央,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而珍妮则一直躺在沙发上。
“一个人不应该说那么多大话,”沃尔多笑了笑:“你说对吗?伍德?”
“闭嘴吧,你这个废物!”朱蒂大叫。
“朱蒂!”彼得推了推朱蒂的手臂,一脸尴尬。
“关于我学校的那个玩笑,你怎么看?”珍妮开口,她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你对瓦萨的评价是什么呢?我觉得你们都在开玩笑。”
“当然没有!”沃尔多开口:“我们才不会做白日梦呢,你说呢,伍德?”
“我不知道。”说完,伍德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我喜欢丹尼森,然而他却把你送到了这里。”朱蒂一脸怒火:“然而我敢保证,过完今天你不会再喜欢这个地方。”
“错了,那不是丹尼森将我送来的,是雷昂。”灯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彼得看到了那张坑坑洼洼的脸,还有脸上带着怜悯的嘲笑。
“他也是一个废物,你们都一样。”朱蒂怒吼。
彼得被眼前的一切弄得糊里糊涂,他在屋子里四处张望,终于他下定决心强忍着怒气走到沃尔多身边,与他握手。
“我想,你不认识我。”彼得语气生硬,他的内心充满了焦虑:“坐吧,你可以坐在沙发上。”
“然而,你错了,我认识你,彼得。”沃尔多说完这句话以后,彼得后退了几步,然后沉默不言。
“沃尔多,你应该感谢上帝,加洛韦的一名优秀年轻工人在对你表示同情。”伍德的声音从另一旁的房间传来。
“嘿,”朱蒂冷笑了一声,然后跳起来,说:“彼得,你知道这个家伙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嘛?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你发脾气的样子太可怕了。你记得这里以前有一只流浪猫嘛?”
“记得啊,怎么了?”彼得提高了声调,转过身看着朱蒂。
“他将那只猫吊在灯上。”
“不不不,朱蒂,那只是大家胡编的,你该不会相信吧?”沃尔多开始着急。
“那是丹尼森告诉我的,他应该不会骗我。”
“你傻啊,丹尼森是一个骗子!”
“我不管丹尼森是一个什么人,但我知道你的的确确吊起了那只猫,这就是你的生活作风。如果没有丹尼森将它放下来的话,估计它早死了。他还告诉我,你是用你现在系着的领带作案的。”
“上帝啊,有好戏看了。”伍德的声音传来,没有人能够听出来,他是否在笑。
“这是一个无聊的玩笑,而且还很愚蠢!”沃尔多可怜地看着身边的人:“我不愿意再听到这件事啦,那是假的!丹尼森最喜欢编这些东西了。当时他还荒诞得造谣,说我在一九三四年的巴黎抢了一个瘸子的拐杖,而且还在街上装瘸子……他就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
“我们都相信你。”彼得低声说。
“谢谢你。”沃尔多点了点头。
“那又怎样,你这个废物,你别再来这里了。”朱蒂大叫:“我没有办法再忍受你了。”
珍妮从沙发上坐起来,说:“真不错,可怜的沃尔多,根本没有人会喜欢他。”
“很明显的事情啊,”房间里的声音又传来:“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实,沃尔多的确吊起了猫,而且终有一天沃尔多会下地狱的。我说,沃尔多,既然你不受欢迎,为什么你自己不离开呢?”
“好吧,晚安吧各位。”沃尔多说完,转身离去。
早上九点钟的时候,彼得从眼光下醒了过来。卧室的门关得紧紧的,而这时候他透过卧室的门,听到门外的客厅传来大家兴奋的声音。在那一刹那,他根本没有办法回想起来门外的这些人是谁,他们在干什么。
这时候,彼得依然半睡半醒,他回忆起刚刚做过的梦:他回到了加洛韦的老房子里,并且站在了父亲的卧室中。伊丽莎白跟妈妈告诉他,空气中有“花香”,这也是意味着有人去世了。
彼得听到马丁太太的话,紧张地问:“谁去世了?”随后伊丽莎白跟母亲都执着另一个房间,那是屋子的前厅。在那里摆放着一口棺材,鲜花围满其中,他的父亲乔治正躺在那里——乔治去世了。
随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彼得发现自己来到了田野中,那时候的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大概只有五岁的样子,这时候的他满怀恐惧地站在田野中。在田野的一旁有一所废弃的房子,彼得知道那是加洛韦有名的“鬼屋”。他记得,鬼屋旁边有一间小房子,里面曾经有一个小男孩在那里去世。那个男孩长得像他的弟弟朱利安。当然,附近还有一个棚屋,是吉普赛人住过的,当时加洛韦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言:“一脸码字的吉卜赛人总是绑架小男孩”。
突然间,彼得发现弗朗西斯页站在田野上,很可能他就住在鬼屋里面,甚至是住在朱利安去世的房间里。而这时候彼得并没有多想,因为他被眼前的危险吓到了——一些喝醉酒的人倒在了小孩子身上,那些孩子统统都被压死了,因为喝醉酒的人会有一千磅的重量(当时的孩子都相信这个)。其中一个酒鬼躺在沼泽地上。
那是在田野的另一侧,空旷的景色在眼光照耀下显得特别好看。然而,那里却站着一顿瘦骨嶙峋的年轻人,其中包括他的好兄弟乔与查理,他们都在围着一个引擎,然后彼此说话、抽烟,而旁边放着乔治的车,乔治这时候正坐在里面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看地图——群山正在远远地包裹着这一片光景。
这些梦想渐渐把彼得所淹没,他这时候一闭上眼睛,这个梦就不断延续着。他开始想象着自己离开田野,然后朝着乔跟父亲的方向走去。他没想过后果,他只是想要走到他们身边。甚至现在的彼得愿意自己一直活在睡梦中,那么这一切都能够如他所愿——然而,彼得很清楚,那只是一个白日梦。
突然间,彼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心想:“我必须要懂啊布鲁克林去看我的爸爸妈妈,我们一起说话,一起看电影,我还要跟米奇聊天,我要让全家人都知道我还平安。我不能够再这样像个傻瓜一样了,就像是隔壁房间里的那些孩子一样。从某天开始,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彼得冲着窗外大喊;“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应该如何生活。”
随后,彼得笑了起来,并且穿上衣服。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他内心的兴奋已经到达了极点。
所有的朋友都还在那里,伍德这时候坐在窗户旁,一脸嘲笑地看着他,而跟其他人对望的时候,伍德却总是一副悲伤的表情——仿佛他们知道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们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悲哀地走在一起。朱蒂这时候已经穿戴整齐,此时她正与雷昂怒目相视——雷昂是跟沃尔多一起来的。这时候的雷昂衣着光鲜,正对着朱蒂微笑。
珍妮这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明显她要开始新的工作。
朱蒂这时候走到门口:“所有人都让开!”她暴躁地说:“我现在要出门,所有人都给我离去,包括你,雷昂,如果你再把沃尔多带来的话,我马上打烂你的牙齿。我真的不想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说话。”
“真是一个粗鲁的女人。”沃尔多小声地说。
“我就是对你这么无礼!”朱蒂大嚷。
他们所有人都离去了。
“跟你说一声,彼得,”雷昂走在最后面,说:“我昨晚看到丹尼森了,他说他想见你,你要去嘛?”
“不许!”朱蒂一脸怒气盯着彼得:“我讨厌那个人,我不要你去见他,今晚你要跟我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听喜欢他呢。”
“我已经不喜欢了,我现在讨厌这里所有的人!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农场,然后再也见不着你们。”
“你这是什么情况啊!”彼得抱着朱蒂,说:“今天天气那么好,你却像一只野猫一样在叫。”
“彼得!”朱蒂开始声嘶力竭:“我们今晚去小树林吧,我们坐在草地上说说话。我们有办法忍受这个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可怕!我甚至讨厌伍德,因为他一直跟沃尔多说话。我想单独跟你一起,我想我们赶紧结婚。彼得,你要娶我吗?”
彼得抓住朱蒂的手,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下楼了。
“朱蒂,你觉得我是谁?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我不应该被婚姻束缚,你明白嘛?”
“你每次都会这样说,我懂了。”朱蒂冷笑:“终究有一天你会感到遗憾的!因为你以后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女人比我更懂你了。你记住,你是个笨蛋,随便哪个人都会来嘲笑你的,等我离开你以后你就后悔了。”说完,朱蒂涨红了脸,转身离去。
彼得郁闷地跟在她身后,在人行道上,他们几个人又围成了一个圈。太阳这时候异常温暖,街上的人开始脱下外套,大家都在享受着春天第一缕阳光。
突然,伍德叫了一声:“大家,我想去那边一个废弃的老房子走一走。”随后,他朝着街对面跑了过去。
唔得无礼地跑上门廊,踹开木门,好奇心慢慢的伍德消失在房子里面。这时候,珍妮把帽子扔给朱蒂,随后也跟着伍德走进了房子里,消失在黑暗的木板残骸里。雷昂跟沃尔多两人也带着好奇跟在后面,站在屋子门口。朱蒂双手叉腰,一脸生气地看着他们逐个消失。
人们从街道上来来往往,没有人在意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这时候,彼得靠着栏杆,一脸迷惑。
“珍妮!你这个笨蛋!”朱蒂大叫:“你会弄脏我的新衣服!”
他们听到屋子里传来珍妮的叫声:“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伍德兴奋地走着,偶尔屋里面传来甲板的断裂声。突然间,伍德出现在三楼的窗户后,这时候正在楼上俯视着他们。
过了一会,珍妮也来到了他的身后。
“神经病!”朱蒂叫了一声。
“里面究竟有什么啊?”沃尔多的声音从房子里传来,然而伍德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消失在黑暗中。他们再次听到伍德踹开木板的声音,随后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仿佛像是试试地板会不会跨。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伍德的声音传来:“你的肉……沃尔多。”
朱蒂将珍妮的帽子扔到地上,然后沿着接到往回走,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在与这些人想人。终究,彼得抬头看到肯尼迪站在顶楼的时候,朱蒂已经消失在大街上。
彼得想起了关于鬼屋的梦,还有那死亡房屋,当然也有吉卜赛人,以及那梦里面的黑暗与无助……当彼得意识到自己在梦里遇见了未来的时候,他对此感到十分奇怪,同时他的内心也充满了模糊的恐惧。
彼得将帽子交给雷昂以后,他立马跑去寻找朱蒂。雷昂带着好奇心走进了房子。走到半途,彼得回过头,看见沃尔多独自站着,然后仰望着屋顶上的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