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一家在战争中离乡别井,从加洛韦一路半岛纽约市。马丁太太因为这次的冒险而感到了兴奋。当搬运工在布鲁克林将家具卸下时,马丁太太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她跟家人应该待的地方。

“我的天啊!”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摩天大厦,跟乔治说:“这些楼这么高,万一倒塌了怎么办,只要一次地震……一次地震这里都可能夷为平地。”

马丁太太知道,这样的城市不会让人觉得能够长期居住,可是在她的心里却始终希望它可以,因为那是一个让人感到愉快的地方。当马丁太太第一眼看到新房子的时候,她心里便莫名地感到高兴,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住很久。

他们搬到布鲁克林的时候恰好是十月份,傍晚时的夕阳总会发出灿烂的金光。搬运工离开以后,乔治、马丁太太跟小米起出门到他们租赁的地下室公寓的后院四处走动着。

那是一个老旧的木栅栏,或者说那不过是两个互相撑着的栅栏,他们相互依靠,因为土墩的压力而倾斜着。院子旁边是一个停车场,其中上千辆汽车停泊在那里,车顶闪烁着阳光。

在停车场外,一栋巨大的红色建筑伫立于此,看上去像是一栋荒废了的建筑,外墙上的窗户全部布满了灰尘,屋檐的碧绿在时光的洪流中变得灰蒙一片。在建筑的另一旁是一块红色的墙壁,那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副巨大的广告,上面是一个人绝望地抱着头,旁边是一排看不清的小字,被油烟给模糊了。

然而,最让人惊奇的还是那广告里的人,他的脸跟手都画得十分粗糙,所有的线条跟设计都比不上这个年代。

“天啊,这里万一下雨的话,那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你说呢?”马丁太太抱着乔治的手臂,说:“这幅画很符合我的心情,现在我不需要在墙上贴我喜欢的画了。”

三人盯着那个巨大的广告牌,他们都为此而感到惊讶——一个模糊不清的男人在绝望地抱着头。在广告牌周围,是繁荣的布鲁克林专属的傍晚,也充斥着城市里络绎不绝的引擎声。

“呀!”米奇高呼,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事情让他感到兴奋不已。

“看起来,那个楼以前应该是个厂房,可是现在可能已经成为仓库了。”

“对啊,你看那个角落,好似堆放着一些账本,里头一定会有一些办公室。”

他们看着四周的风景,那就像是他们即将拥有的一样。邻居家的方式后面挂着晾衣绳,还有各种肮脏的水管。脏兮兮的红色外墙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是那么干净。在这些东西上面——那个老厂房,看上去就像是离他们几个街区远一样,十月的阳光仿佛已经被它吸引了过去。

“天啊,”乔治高呼:“我敢肯定,这里比我想象中要大,而且这里有很多东西,就连可怜的魔鬼也没有见过。”

“刚刚卡车司机告诉我,只要沿着这条街走半英里就可以走到海边,”米奇兴奋了起来:“我们去看海吧,爸爸。”

“海边?你想走路过去嘛?”乔治高呼。

“那你们俩现在去一趟吧。”马丁太太说完,回到家中:“我要去整理好厨房,然后做点晚餐,等你们回来以后,我们就开始我们在纽约的第一顿饭吧。”

“好呀,那我们出发吧!米奇,我们去看看海边的船!”

他们回到屋子里,四处都是乱糟糟的箱子跟家具,搬运工并没有给他们摆放好。他们无声息地站在厨房里,马丁太太开始打开一些箱子。

“走吧走吧!”看他们站着,马丁太太喊道:“我知道东西都在哪,你们帮不上忙,所以你们去看船吧,半小时后再回来。对了,顺便买一些冰淇淋,我们今晚做点甜点。乔治,如果你想喝啤酒的话,你也买一些回来吧。”

“好吧,我们出发吧!米奇。”父子出门后,在繁荣的街道上惊叹着……

他们走在斯德特街上,走得越远那红砖房子便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旧仓库。他们转到了另外一条街,随后又转了一个弯后便迷路了。

他们发现自己正在高处,底下无数货车、卡车来来往往,也看到了海面上的那些巨大的灰色船只。随后,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们朝着模糊的海滨望去,他们居然从朦胧的烟雾中看到了曼哈顿。

这是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在远处的它看上去是那么美不胜收,尤其是在烟雾的笼罩下,它看上去便是更加的深不可测。粉红色的灯光在浪尖闪耀着,阴影从烟雾中垂下,仿佛在遮盖着某个深渊。定睛一看,实际上在前方有无数个小东西在移动,大量的烟雾从四面八方飘来,从下方的海滨到大楼的顶端——期间,十月的云彩成群地在帝国大厦顶上移动着……

随后,自然而然地他们的目光来到了布鲁克林大桥跟远处的曼哈顿大桥上。桥段俯冲着越过发光的河面,越过无数小小的船只,其中还有许多平底船成群走过……桥的一头通往布鲁克林,在那里有着不可思议的凸起的石头落在海边。

“啊!”乔治叫了一声,随后调整了一下眼镜,看着那壮丽的画面,他的脸上挤出了微笑:“值了,真的值了,来到这里租房子住,这些风景一分钱都没花就能够看到了,虽然这里没有朋友,可是这些风景已经够我看的了。”

“对啊,”米奇叹了口气:“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城市了。”

“没错,它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城市了!”乔治说:“虽然我不知道住在这里会怎样,但是当你看到这样的景色。”他挥了挥手:“你不会有什么怨言,你只要想到这里生活的人,我想他们也想要说些什么,我自己不知道,我也说不出来。”

“看!”米奇指着曼哈顿:“灯亮起来了,那边那边,看到了吗?”

是的,太阳落山了,留下了残余的光芒,那恍如是深红色的红酒,上空长条的云彩变成了紫色。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着,那暗淡的河流莫如黑暗,街道的尽头是看不清的朦胧,两旁那恍如幽灵一般的灯光与坚硬石头砌成的建筑物密密麻麻地坐落着。

“我们还是回去吧。”乔治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留在这里看好了,你看,灯都亮了。”

“是的,灯亮了,可是这些灯都不是为你和我这样的人亮的。”

“为什么呢?妈妈说明天晚上我们可以去看演出,看百老汇和去餐馆吃饭。”

“当然,我们可以去,带着我们仅剩下的一点点钱,然后小打小闹一下。可是,结束后我们依然要回到家,那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

“爸,你想太多了。”米奇笑了,今年他十四岁,一脸消瘦却又热情无比:“妈妈说你来纽约的时候太担心了,你看这里多美,看到了吗?”米奇大喊着,乔治终于笑了起来:“孩子,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得更加快乐,你说呢?加洛韦的人都不相信我,当我告诉他们我要搬来纽约的时候,现在他们知道我要来到大城市了!”他说着,脑海里呈现出那些加洛韦的伙计。

“行了,米奇,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要学我这样怕这怕那,嗯,你就要做自己。”

在昏暗的天空下,他们沿着黑暗的路走回家,期间他们发现了一些关于纽约跟布鲁克林的另外一面——在模糊空洞的街道上,他们回到了地下室。

马丁太太已经打扫完卫生,并且打开了灯。她把桌布铺到桌子上,并且拿了一些咖啡与罐头做了一顿晚餐。她这时候穿上了一条花色的围裙来庆祝,小收音机在播放着音乐,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占卜牌,想要看看自己的未来。现在,父子俩走进门来,她看着他们坐下,然后给他们送去亲吻。当马丁太太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桌子上时,她发现在布鲁克林也能够让他们去好好生活,这座繁荣的城市并不妨碍她去付出自己的爱。

乔治在骨子里是一个勤奋的人。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是夜班。于是乎,那天他们来到布鲁克林以后,他并没有睡觉——他的口袋里只有几毛钱,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咖啡。带着深沉的快乐,他到了印刷厂,那是一个勤奋的人才能感受到的快乐。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哪怕是战争与混乱——能够改变这个事实:上班,而且马上就要上班。他走进了曼哈顿其中一栋建筑群内,他根本不懂得这些建筑,在他眼中那只不过是隆起的钢筋水泥罢了。不过,既然他已经被聘用了,那就上班好了。

印刷厂在运河的旁边,那是城市监狱的隔壁。在这座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靠近鹅卵石街道——乔治上班的地方就在这里头。一开始,乔治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他在布鲁克林上了地铁后开始问路,人们开始看地铁地区,所有人都过来争论……这时候,火车进站,那些围在一起的人又再次一哄而散。

但过了不久,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并且给乔治研究他要去的工厂究竟在哪里?好不容易,路人终于达成了一致协议,告诉了他路该怎么走。那天晚上,乔治上完了班,然后在黎明时分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到日出之前的布鲁克林是多么的虚弱,人行道上全是绵延的灰尘,两旁建筑物的屋顶大多都被毁损……许多小巷里都堆放着汽油桶、碎片、砖头等杂物,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废墟与垃圾场。

要不是他的妻子跟孩子都住在这里的话,乔治没有办法自己怎么能够在这里居住下来。

“我跟你们说啊,”几天后,乔治跟马丁太太和小儿子说:“离我上班地方不远处,有一个废弃了的监狱,那只不过是一栋破烂的楼房,也许哪里曾经是一个兵工厂,可是现在只是一块大石头跟破窗户。对,那里有窗户,你猜那些纽约人都干了些什么?他们在街对面修了一个大楼,然后用作警察办公室,可是他们却给囚犯修了一个地下监狱,就在那附近,那些新楼的下面,没有窗户也没有阳光,他们都管那叫坟墓。”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乔治常常在周日下午到处闲逛,他想看看这座繁荣的纽约。在十一月一个严寒的午后,太阳的光芒落在窗户上,乔治看到三个老头躺在旁边的人行道上,并且尝试着用报纸裹住自己的身体——那是附近的流浪汉。乔治在一旁停下脚步,端详着他们:如果没有那微弱的呼吸与抖动的身体,也许很多人会认为他们已经死去了。

乔治突然想要知道,他们的生活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变化,让他们不得不在十一月的时候睡在人行道上,他们在这里所有的财产都不过是身上的单衣。这时候,乔治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他脑海里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他们都是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他们仿佛被命运钉在大街上,抵抗者天气与痛苦,直到失去生命……

到了赫斯特街,乔治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有十几个留着胡子的人从廉价公寓里走出来,他们排着队前行。乔治停了下来,然后盯着他们每个人的脸,眼前的一切让他想要高呼上帝。随后,他们背着双手,从乔治面前一个个地经过,他们心不在焉,四处寻找着人行道上的烟头。乔治再次数了数:一共十六个人。

在第五大道的一座老房屋前面,太阳的余晖洒落在褐色砂石中。一辆长型的豪华汽车从门前停了下来,随后司机走出来,熟悉地拉开了车门,以为头戴着帽子的男管家从房子里走出来。后座的帘子背后传来了一阵动静后,他看到一个老女人迈过了踏脚板,随后她阴暗的脸消失在巨大的大衣里。两个男人从车旁伸出手来搀扶她,却被那戴着手套的手拒绝了。

男人们带她进屋,迈着碎小的步子,匆匆走过的行人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一幕。而乔治则看到他们一起走过了台阶,随后里面有人打开门,他们迈过门槛,消失在房子里。

在晚餐的时候,乔治穿过百老汇的住宅区,来到了一家咖啡厅。它曾经从这家咖啡厅外面经过,如今他走进去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很冷,而街道看上去又是那么的荒凉。现在的他被推着转了一个圈,十分狼狈地走进咖啡厅,一群面无表情的人从街道里走进咖啡厅,有人的手肘撞到了他的肋骨上。

如今,乔治只是站在这里,一脸惊讶地看着人们从街道上鱼贯而过。好不容易,他终于买到了一块馅饼,跟其他人拼桌坐在一起。一桌子的人没有一个愿意抬头,或是说话,他们都把自己藏在帽檐下,然后吃完就直接离开,等另一个新来的人默默坐下。

随后,乔治坐地铁回家,他坐在一个硬邦邦的座位上看着四周的人,带着他那诚实不安的好奇心。身边的人有时候会漫不经心地瞄他一眼,然后一边吃着什么在沉思。乔治尝试着跟大家一样,看着空气发呆,然而他却死活做不到。

这时候乔治想起了一个年轻的黑人,乔治在芝加哥的卫生间里无意间听到他说话——乔治第一次回想起这件事情。那个醉醺醺的男孩坐在地上的啤酒瓶旁,然后他懒洋洋地摇着头,他的鼻子缓缓地留着一些鲜血,仿佛是因为打架而造成的。这时候,他口中念念有词:“我要去纽约,我去过任何地方,四处混,我曾经无缘无故给送到了监狱,我去过任何地方,唯独是纽约我从来没有去过。我最想要去的地方就是纽约,那是属于我的地方。”

乔治想起大家都是这样评价这座城市:“那里会有很多工作,乔治,哪里有各种各样的工作,你想要去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纽约?那是一个让人觉得兴奋的地方,我的叔叔曾经到过那里,你真应该看看他的女朋友都漂亮到什么程度。”“天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个让人讨厌的小镇,也许我应该去一趟纽约,然后做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他们说很多华尔街的金融家都是从那里开始发家的”“关于纽约的电影,我看了不少,所以我必须去一躺纽约,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圆,而纽约的一切都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因为它叫做纽约。”

那是一个十二月的晚上,马丁站在联合广场,他蜷缩在外套里头,惊讶滴看着一个脏兮兮的人在发布着演讲,那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台下寥寥几人狂暴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信徒一样,演讲者站在那里,胡子拉渣的模样像是一个虚弱的领导,他的脸冻得发紫,他的嘴唇抖动着,在城市的高楼下发表着他对世界的看法。

“先生们!”他高呼:“你们的管理并没有让我感到感动,因为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的鞋子里是一张报纸?”一个质疑者大喊。

“我不看什么报纸,我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什么东西,包括这个国度。”

“你要么再说一遍?”大家都在冷风中嘲笑着他。

“你!”演讲者高呼,他指着那个拿着书的年轻人:“拿起你的笔,去狠狠地批判这个世界。如果你曾经想过我的孩子跟兄弟,那么就请你牺牲自己的幸福,然后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告诉人们我们的故事吧。”

年轻人淡淡地笑了,虽然他被打动了,可是他也曾经在书里头看过这句话。

“还有你!先生!”演讲者高呼,他指着乔治:“为了我们的灵魂而祈祷吧,在你内心的灵魂深处,向上帝发出最真挚的祈祷,这个世界已经交付给你了。”

乔治离去了,他有点急躁,他没有办法将这个古怪的疯子从他的脑海里抹去,那一身破衣服,一把邋遢的胡须,还有那悲情的尖叫声——我的国度并不在这个世界上。

乔治在这段时间感觉自己更加孤独了,他开始幻想种种可能性,但这些幻想也许只属于一个孤独的男人。他这辈子都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该走在街上,随时都能会找到认识的人打上招呼。可现在他好奇地看着那些陌生人,仿佛活在一个梦境里头,他开始回想过去的加洛韦时,有一群好朋友,虽然他不知道现在那些伙伴活得怎样。可是,每当他独自走在运河旁边的时候,那些与朋友曾经一起的场面就在他的心头萦绕不散——尤其是“矮子霍德”,他总是会在清晨的街道上沉默不语地漫步,然后两人几乎每天雷打不动地打招呼:

“上哪去啊,乔治?”

“跟平时一样。”

“哎呀,一大清早去挣钱啊!”

“是呀!”

“天啊,我想我要跟你同行一段路,我也去上班。”

而另一个朋友萧蒂跟马丁在同一个地方上班,可是他们却可以一直走在街上不说一句话。这段简单的年轻往事,让乔治始终日思夜想,这段回忆焕发出的光芒,让人感到温暖。他还能想到,在在纽约的街头上,某人回走过来跟他说一句:“去哪啊,乔治?”然而事实上这对于乔治来说不过是一个白日梦。

他想着这些,然后咧开嘴,直到纽约的夜晚将他的心灵冻结,让笑容再次痛苦地收缩起来——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日子。

在某一天早上,离圣诞节还有几天,乔治醒来后感觉自己精力充沛,他看着窗外的阳光与积雪,那是一个壮丽的早晨。他洗漱完毕后,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然后找了一条新领带,随后他跑到了楼下去买雪茄。突然,乔治发现自己搬到这里来以后,每周六都会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到就把面前站着,随后十点钟开始他就吹短号……

马丁从来没有留意这个事情,然而现在当太阳升起时,人们来来往往走在布鲁克林的大街上,空气中传来一首老曲子的美妙旋律。孩子们都围绕在老人家身旁,认真聆听,而老人也用心地演奏着……有人从就把走出来以后,将钱币扔到了他的杯子里,而女人则拿着杂物停下脚步……

回到家以后,马丁在收音机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随后他点燃了一根雪茄,并且打开了今天的报纸。这时候,收音机传来了理发店专门播放的歌声。他留在那里,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的人行道:人们带着欢乐的脚步在闲逛着。随后,他听到妻子在厨房里走动的声音,培根的气味从厨房里传来。

“一切都没有那么糟。”乔治心想。

吃过了早餐,乔治来到布鲁克林中心闲逛,在政府大厅周围,他看到了其他人跟他一样在百无聊赖地抽着雪茄。他闻着海岸边上的空气,然后看着阳光洒落在繁荣的街道上,突然他觉得因为自己住在布鲁克林而感到兴奋。

他四处走着,沿着街道一路走到威廉斯堡大桥的,这时候他发现了一辆通往曼哈顿的轨道。

“我从来没有做过轻轨,我得试一下。”他跟自己说了一句,随后他走上车,一脸兴奋——那是一个不用上班的周六,乔治四处闲逛着……

他以为轻轨会在河底经过,然而当它走过威廉斯堡的时候,他发现轻轨原来在眼光中腾飞着,所有的房顶与街道都呈现在他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装嵌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

他在曼哈顿下了车,然后走在德兰西街,乔治沿着人行道一直走到百老汇。随后,他走上了一条意大利风格的道路上,沿着桥边来到了宽阔的鹅卵石路上,在这里巨大的船停泊在河边。当他走到高架桥下时,他看着高耸的电缆塔,从小巷里升起的它仿佛一座大教堂一半,支撑着整栋大桥。

这时候,乔治站在查尔斯码头跟沃特街的交汇处,随后在太阳被云层遮盖了以后,雪花从天上飘落了下来。他这时候随着一条狭隘的街道前行,内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忧伤。雪继续下着,那些没有被积雪覆盖的建筑物,安静得让人恐惧。

乔治来到一栋老房子前,上面写着:“避风港旅馆,建于1837年。”

随后,乔治来到一间老酒吧,里头有一个圆形的火炉,火炉里烧着柴火,一群懒散的人在吧台上喝着啤酒。乔治也要了一瓶啤酒,随后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在唱歌,他一手拿着啤酒,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挥动着,那坚定坦荡的真情流露,让人觉得无比愉悦。

乔治相信,在这里肯定有一些人已经喝过了半世纪的酒啦,他看着他们,相信大家都在桥下某个阴暗的地方里居住着,也许大概在一八九零年代的纽约,他们就已经来到这个酒吧喝酒了。甚至,他们到这里喝酒,是遗传了父亲的习惯,在一八四零年代也许他们的父亲就已经在这里喝酒了……乔治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这时候,乔治脱下帽子,随后听老头唱着歌,在他唱完的时候乔治给他买了一瓶啤酒,让服务员送过去。他们举杯,遥望着彼此,然后怀着敬意饮下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