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抗拒,无法接受完全虚无的我。我是什么?我的自我是什么?我一直假定我是自己的自我。而它现在站到我面前,我站在我的自我之前。我现在对你也即我的自我说:

[1]“我们是孤独的,这一事实与我们的存在联系在一起,威胁要变成难以忍受的枯燥。我们必须有所行动,设计排遣的方法,例如我可以教化你。让我们从你的主要缺点开始吧,我最先注意到它们:你没有正确的自尊。你没有可以值得骄傲的好特质吗?你相信有能力是一种艺术,但人们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学到这项技能,请这么做吧。那么,你会发现它很难,万事开头难。[2]不久你就会有所进步了。你怀疑这些吗?毫无用处,你必须去做,否则我将无法和你在一起。自从神升天并在火热的天上传播自己之后,他便可以为所欲为,这正是我无法知晓的内容,我们相互依存。因此你必须想着如何改变,否则我们的生活将变得很悲惨。所以请振作起来,看重自己!你不愿意这么做?

真可怜!如果你不做任何努力,我将会折磨你。你在抱怨什么?或许鞭子会有用?

现在鞭子已经抽在你身上,不是吗?尝尝这种滋味,还有那种。有什么感受?或许很血腥吧?中世纪的为了荣耀神(in majorem Dei gloriam)?[3]

或者你渴望爱吗,或者以什么名义的爱?如果鞭打不见效,那么人们可以用爱去教导。那么我应该爱你吗?你轻轻地贴着我?

我真的相信你在打哈欠。

你怎么现在想说话?但我不让你说,除非你在最后说你是我的灵魂。但我的灵魂和火蠕虫在一起,和已经升到天上的青蛙之子一起,到达上方的源头。我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吗?但你不是我的灵魂,你是我赤裸和空洞的虚无,也即是自我,这是令人不安的存在,人甚至不能否认自视毫无价值的权利。

人会对你失望:你的敏感和欲望超越任何理性的标尺。而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和所有人在一起吗?我必须如此,因为奇怪的厄运已经降临,为我带来一个儿子,却又将他带走。

我对自己必须将这样的真理告诉你而感到遗憾。是的,你有很可笑的敏感、自以为是、不真实、猜忌、悲观、怯懦、对自己不诚实、恶毒和报复心,人们几乎不能讲你幼稚的自傲、你对权利的渴求、你对自尊的渴望、你可笑的野心、你对名声不知羞耻的奢求。做作和浮夸很不幸已经成为你,你使出浑身解数滥用它们。

你不认为和你生活在一起是一种快乐而非一种恐怖吗?不,我要说三次不!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收紧你周围的老虎钳,缓慢地扒掉你的皮。我会给你被剥皮的机会。

你,你们所有人想要告诉别人去做什么吗?

过来,我会给你缝上新的皮,那么你就可以感受到它的效果。

你想抱怨他人,和曾经对你不公的人,没有理解你的人,误解你的人,伤害你的情感的人,忽视你的人,不认可你的人,诬告你的人,还有什么吗?你看到自己的虚荣心,你那永远可笑的虚荣心了吗?

你抱怨折磨仍未结束吗?

让我告诉你吧:这只是开始。你没有耐心,也不严肃对待。只有它关系到你的快乐之时你才有耐心。我会加倍折磨你,这样你才学会有耐心。

你感到痛苦令人难以忍耐,但还有其他更令人痛苦的东西,你可以用最天真的方式把这些痛苦强加到别人身上,并完全不知不觉地赦免自己。

但你学会沉默。我为此拔出你的舌头,而你用它去嘲讽和亵渎,更糟的是去嘲笑。我用针将你所有不公和卑鄙的话一个词一个词地钉在你身上,这样你就能感觉到邪恶的话语所带来的痛苦。

你是否承认你也在折磨中获得快乐?我会不断提升这种快乐,直到你在快乐中呕吐,这样你就会知道自我折磨的快乐意味着什么。

你要起来对抗我?我将老虎钳收紧,就是这样。我将你的骨头折断,直到你身上再也没有硬骨头。

我想与你一道,我必须这样,真该死,你就是我的自我,而我必须带着我的自我进入坟墓。你认为我想让自己的生命被这样的愚蠢围绕着吗?如果你不是我的自我,那么我的自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将你撕成碎片。

但我把你拖入炼狱中,这样你也能够变得稍微能够令人接受。

你要向神寻求帮助?

亲爱的神已经死亡,[4]这样很好,否则他会同情你有要悔改的罪,通过给予怜悯免去我的刑罚。你必须明白充满爱的神和有爱心的神都还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火蠕虫在爬动,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实体,会使大火降落在地球上,引起哀嚎。[5]所以对着神哭泣吧,为了赦免你的罪,他会用火烧你。把你自己卷起来,流出血。你早就需要这样的治疗。是的,其他人总是做错,你呢?你是无辜的,正确的,你要捍卫自己正当的权利,善良有爱心的神站在你这一侧,他总是带着怜悯饶恕你的罪。其他人必须去洞察,而你却不用,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独占所有洞察,并且总是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因此你要对着亲爱的神大声哭泣,他会听到你的声音,把火降到你的身上。你没有注意到你的神已经变成一只驮着扁平外壳在红热的地面上爬行的火蠕虫吗?

你想变得卓越!多么可笑。你以前和现在都很低劣。那么,你是谁?让我恶心的渣滓。

或许你有些无力?我把你置于角落,你可以一直躺在这里,直到你再次恢复感觉。如果你再也不能感受到任何东西,这个过程将毫无用处。我们毕竟要巧妙地前行。关于需要这样一个野蛮的手段对你进行修正的内容已经对你说过很多。从中世纪早期开始,你的进步就很缓慢。

[6]你今天感到沮丧,低劣,低贱吗?要我告诉你为什么吗?

你过度的野心毫无边界。你的基础没有集中在事物的善而是自己的虚荣心上。你不是为人类努力,而是为自身的利益。你不是在努力完成事情,而是追求普遍的认可和保全自己的优势。我想为你戴上有刺的铁皇冠,它里面的牙齿会刺入到你的肉中。

我们现在来到你自己的聪明所追逐的卑鄙骗局中。你巧如舌簧,滥用自己的能力,并改变、降低和强化光和影的比例,大声宣扬自己的荣耀和正直的善意。你利用他人的善意,幸灾乐祸地把别人带入你的圈套,宣扬你仁慈的优越和你给他人的奖励。你玩弄谦逊,对自己的优点只字不提,希望别人能够替你说出你的优点,如果别人没有这么做,你会很失望和受伤。

你说教时的镇静很虚假。如果真的事关重大,你会冷静吗?不,你没有说实话。你在愤怒地消耗自己,你的舌头在讲话的时候像是冰冷的匕首,你梦想报复。

你幸灾乐祸,又很愤怒。你对别人的快乐很反感,因为你宁愿把它给那些你喜欢的人,因为他们喜欢你。你嫉妒自己周围一切的幸福,你傲慢地站在对立面。

你在内心里强迫又粗野地只想那些永远适合你的东西,这样你会感到自己在人性之上,而且完全不用负责。但你要为自己所思考、所感觉和所做的一切事物中的人性负责。不要假装思维与行动之间存在差异。你只能依赖自己不应得的优势,才不会被迫去说上做你所想与所感觉到的事。

但你对一切没有人在你身上看到的事都毫不感到羞耻。如果有人将这一点告诉你,你会感到在道德上受到冒犯,尽管你知道那是真的。你会因为别人的失败而责备他们吗?这样他们会改善自己?是的,承认吧,你改善自己了吗?你从哪里获得权利可以对别人有意见?你对自己有什么看法?是什么良好的基础在支持它?你的基础是布满肮脏角落的网。你评判别人,用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指责他们。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自己内心中没有秩序,因为你是肮脏的。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你会思考人,但却忽略人的尊严,你敢用他们思考,把他们当作你舞台上的人物,好像他们就是你构思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操纵权利的行为十分可耻,就像你指责别人一样恶劣,也就是说,他们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爱自己的同胞,但在现实中,你却利用这一点达到个人的目的。你的罪独自蓬勃发展,但它依然很巨大、无情且粗劣。

我要把隐藏在你身上的东西拖到光下,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人!我要把你的优越踩在脚下。

不要跟我讲你的爱,你称为爱的东西已经被自我利益和欲望渗透。但你用伟大的字眼美化它,你的字眼越伟大,所谓的爱就越病态。永远不要跟我讲你的爱,闭上你的嘴,它在撒谎。

我想你讲讲自己的羞耻,不要用伟大的字眼,而你在那些想要你讲出真话的人面前发出不一致的喧嚣。你应该受到愚弄,而不是尊重。

我要烧掉那些你引以为豪的内容,那么你就会变得空洞,像被抽空的容器一样。你应该为自己的空洞和悲惨感到自豪。你要成为生命的容器,从而杀掉自己的偶像。

自由不属于你,而属于形式,不属于权利,而属于痛苦和孕育。

你需要从自己的自我蔑视中获得美德,我会将它像毯子一样铺在人们的面前。人们要用自己肮脏的双脚走在上面,你要看着它,因为你比那些踏在你身上的脚还要脏。

[7]如果我将你这头野兽驯服,我会给他人机会驯服他们自己的野兽。驯服要从你这里开始,我的自我,而非别处。愚蠢的兄弟般自我,你并不是特别野蛮,有人比你更野蛮。但我必须鞭策你,直到你可以忍耐别人的野蛮。那么我就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如果有人错误地对待你,我将折磨死你,原谅自己遭受的错误痛苦,但不能仅仅是敷衍了事,而是用你具有极度敏感性的沉重的心。你的敏感性是你特有的暴力形式。

因此,在我孤独中的兄弟听着,我已经为你准备好各种折磨手段,如果你再表现出敏感,这将会施加到你身上。你应该感到自卑。你要能够承受别人把你的纯洁称为肮脏并非常渴望你的肮脏这个事实,称赞你的挥霍无度为吝啬,称赞你的贪婪为美德。

用征服的苦酒装满你的杯子,因为你不是自己的灵魂。你的灵魂和火热的神在一起,神之火一直烧到天的顶上。

你还要这么敏感吗?我注意到你在制订进行秘密的报复计划,策划诡计。但你就是一个白痴,你不可能对命运进行报复。幼稚的人,你甚至都想冲击大海。相反,你应该建造更好的桥,这是一种更好地挥霍你才智的方法。

你想要被理解?我们都需要被理解!理解你自己,你就会被充分地理解,你要为此做很多的工作。母亲的小宝贝想要被理解。理解你自己,这是对敏感最好的保护,满足你想要被理解的幼稚渴望。我感觉你还想把别人变成你欲望的奴隶?但你知道,我必须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再也无法容忍你这种可悲的哀怨。[8]

{2}在我讲出这些和对我的自我说出更多愤怒的话之后,我注意到自我开始独自面对我自己。但过度敏感仍然在频繁地搅动我,我需要经常鞭打自己。我一直鞭打自己,直到自我折磨的快乐消退。[9]

[10]接着,一天夜里,我听到一个声音,它来自远方,是我的灵魂发出的声音。她说:“你离得真远啊!”

我:“我的灵魂,是你在很高很远的地方说话吗?”

灵魂:“我在你的上方,我是一个不同的世界。我已经变成像太阳一样。我收到火种。你在哪里?我在雾中很难找到你。”

我:“我在昏黄的土地上,在大火燃烧之后的黑烟中,我也看不到你。但你的声音听起来更近。”

灵魂:“我能感觉到。地球的重量已经深入到我身上,潮湿冰冷将我包围,以前痛苦的阴郁记忆将我压倒。”

我:“不要在地球上的黑烟和黑暗中低身。我希望自己依然像太阳一样辉煌,否则我将失去在地球上的黑暗中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就让我听着你的声音吧。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的肉身。说点什么吧!从深度发出,或许恐惧也从深度流向我。”

灵魂:“不行,因为你的创造之源从那里流出来。”

我:“你看到了我的不确定。”

灵魂:“不确定是一条好的道路。不确定之上是可能性。要坚定不移,并去创造。”

我听到翅膀的拍打声。我知道这是鸟在往上飞,飞到云层之上神性展开的火热光芒中。

[11]我转向我的兄弟,即自我,他悲伤地站在那里,看着地面叹气,宁愿自己已经死去,因为他要承受压在自己身上的无尽痛苦。但从我身上发出的一个声音说:“很艰难,祭物落在左右两侧,你将为众生的生命被钉在十字架上。”

我对我的自我说:“我的兄弟,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

但他深深地叹一口气,抱怨说:“更加痛苦,我会遭受很多痛苦。”

我回答说:“我知道,这不会被改变。”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我依然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这件事情发生在1914年5月21日)。我在过度的痛苦中向云层望去,呼叫我的灵魂,向她发问。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欢快又响亮,她回答说:

“我已经有很多快乐。我在上升,我的翅膀长出来了。”

我对这些话感到十分痛苦,我吼道:“你靠人类心脏里流出的鲜血而活。”

我听到她在笑,或者她没有在笑?“对我而言,没有什么饮品比鲜红的血液珍贵。”

我感到无力的愤怒,我呼喊道:“如果你不是我的跟随神进入永恒国度的灵魂,那么我将你称为人类最危险的祸根。谁使你移动?我知道神性不是人性,神性吞食人性。我知道这就是残暴,这就是残酷,用自己的双手感触到你的人永远不会把自己手上的鲜血擦掉。我已经成为你的奴隶。”

她回答说:“不要生气,不要抱怨。让流血的受害者倒在你的旁边。这不是你的残暴,不是你的残酷,而是必须如此。生命的道路上充满死去的人。”

我:“是的,我明白,这是一个战场。我的兄弟,你和什么在一起?你在呻吟?”

我的自我回答说:“我为什么不呻吟和哀嚎?我自己背负死者,无法拖动众多的他们。”

但我无法理解我的自我,因此对他说:“我的朋友,你是异教徒!你有没有听说过让死者埋葬死者这种说法?[12]你为什么想要背负死者?你拖着他们并不能帮助他们。”

我的自我哭着说:“但我同情可怜的死者,他们见不到光,或许如果我拖着他们……”

我:“这是什么?他们的灵魂已经做完理应完成的工作。接着他们遭遇命运。这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你的怜悯是病态的。”

但我的灵魂在远处说:“让他存有怜悯吧,怜悯将生和死联系在一起。”

我的灵魂所说的话刺痛了我。她谈到怜悯,她毫无怜悯地站起来跟随神,我问她:

[13]“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自己身上拥有的人类的敏感性无法理解这一刻的可怕。她回答说:

“这不意味着我在你的世界中。我在你们地球上的秽物中弄脏了自己。”

我:“我不是地球吗?我不是秽物吗?是我犯的错强迫你跟随神进入天国?”

灵魂:“不是,是内在的需要,我属于天上。”

我:“你消失后,没有人会受到无可替代的损失吗?”

灵魂:“恰恰相反,你们很享受最大的受益。”

我:“我在自己人类的情感上注意到这一点,怀疑会出现。”

灵魂:“你注意到了什么?为什么你看到的总是不真实的?你独有的错误无法阻止你对自己的愚弄。你不能停留在自己的道路上一次吗?”

我:“你知道我会怀疑,因为我爱着人类。”

灵魂:“为了你的弱点,为了你的怀疑和疑惑,请不要这样。坚持自己的道路,不要偏离。存在一种神圣且属人的意图,二者在愚蠢且堕落的人身上交织在一起,你偶尔也属于这类人。”

由于我从自己的灵魂所讲的内容中什么都看不到,也看不到自己在遭受什么(因为它是在战争爆发的两个月前发生的),我想把它完全理解成自己内在的个人体验,因此我既不能完全理解它,也不能完全相信它,因为我的信仰很弱。我相信在我们这个时代,弱信仰会更好。我们已经从儿童时期长大,而信仰在儿童时期仅是为人类带来善和理性最适合方式。因此,如果我们今天仍然想有强烈的信仰,那么我们会回到儿童的早期。但我们已经学到很多知识,内心对知识的渴望使我们对知识的需要胜过信仰。但强大的信仰会阻碍我们对知识的获取。当然,信仰可能也很强大,但它是空洞的,而整个人类卷入的非常少。除非我们与神同在的生命只以信仰为基础。我们首要做的只是相信?对我而言,这没有价值。人需要明白不能简单地相信,而是尽自己的能力与知识搏斗。信仰不是一切,也不是知识。信仰并不能给我们安全和知识的财富。有时候,对知识的渴望会对信仰过度利用,二者必须达到一个平衡。

但过度的相信也是危险的,因为今天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的方式,与自己身上充满奇怪和强大事物的彼岸相遇。人很容易因为过度的信仰而把一切都当真,最终一无所获,却变得精神错乱。在我们当下的需要面前,幼稚的信仰是失败的。我们需要区分知识,从而弄清楚灵魂带来的发现。因此,在一个人完全坚信不疑地去接受之前,最好去等待更好的知识。[14]

出于这些考虑,我对自己的灵魂说:

“这一切都会被接受吗?你知道我问这个有什么意义。问这些并不是愚蠢或没有信仰,而只是更高类型的怀疑。”

她回答说:“我理解你,但它会被接受。”

我回答说:“这种接受带来的孤独让我感到恐惧。我害怕随着孤独而来的是疯狂。”

她回答说:“如你所知,我很早之前就预见了你的孤独。你不必为疯狂担心,我的预测很准。”

这些话使我充满不安,我几乎无法接受灵魂做的预测,因为我无法理解。我总想借助自己去理解。因此我对自己的灵魂说:“是什么被误解的恐惧在折磨我?”

“是你的没有信仰,你的怀疑。你不愿意相信必要牺牲的规模,但它会奔向痛苦的结束。伟大的事物需要巨大的代价,而你依然渴望的是廉价之物。我不是告诉过你去抛弃,或离它而去吗?你想要自己拥有的比别人的好?”

“不,”我答道,“不,不是这样。但我害怕如果我自行其是,会给人们带来不公。”

“你想避免什么?”她说,“无法避免。你必须走自己的路,不要顾及他人,无论他们是好的还是坏的。你的手已经在神圣之上,而那些人还没有做到。”

我无法接受这些话,因为我害怕欺骗。因此,我也不想接受这种强迫我与灵魂对话的方式。我更喜欢与人交谈。但我感到自己被迫走向孤独,我又同时恐惧自己的思维偏离惯常的道路后带来的孤独。[15]在我沉思的时候,我的灵魂对我说:“我没有为你预测黑暗的孤独吗?”

“我知道,”我回答说,“但我真的不认为它会出现。它一定会到来吗?”

“你只能做肯定的回答,为了你自己,别无选择。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它只能以这种方式出现。”

“那么完全没有希望,”我吼道,“对抗孤独?”

“完全没有希望。你是被强迫这样的。”

在我的灵魂说话的时候,一位白胡子且面容憔悴的老人正向我走来。[16]我问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回答说:

“我是无名氏,在孤独中死去的芸芸众生之一。时代精神和公认的真理这样要求我们。看着我,你一定要知道这些。对你而言,事情都过于美好了。”[17]

“但是,”我回答道,“这不是我们这个如此不同的时代中的另一种必要性吗?”

“它是一如既往的真实。永远不要忘记你是一个人,你必须要为人类的目标流血。毫无怨言且勤勉地践行孤独,那么到时候一切都会就绪。因此你要变得严肃,从而从科学中抽身出来。科学里有太多幼稚的东西。你的道路通往深度。科学太肤浅,仅仅是语言和工具。但你必须开始行动。”[18]我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因为一切是黑暗的。而且一切都变得沉重和可疑,无尽的悲伤将我抓住,一直持续很多天。接着,在某一天晚上,我听到一位老人的声音。他的讲话缓慢且沉重,他的语句不连贯,非常难懂,因此疯狂的恐惧再次将我抓住。[19]因为他说了以下的话:

[20]“白昼还未进入黑夜,最坏的情形终将到来。

手最先开始攻击,这是最好的攻击。

无意义的话从最深的井中冒出来,就像尼罗河。

清晨比夜晚美好。

鲜花在凋零前一直散发芬芳。

成熟的季节在晚春到来,抑或错过自己的目的。”

这些话是老人在1914年5月25日的晚上讲给我的,对我而言,极其没有意义。我感到自己在痛苦中扭动身体,像是在拖着成千上万个死者一样。

这种悲伤一直到1914年6月24日才离去。[21]夜里,我的灵魂对我说:“最伟大变成最微小。”之后不再说什么。接着战争爆发。这使我得以看到自己以前的经历,也使我有勇气将自己在这本书的前一部分所写的内容讲出来。

{3}此后,深度的声音沉默了一整年。第二年夏天,我一个人在水面上划船,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只鹗猛地钻入水中,接着叼着一条大鱼飞回到空中。[22]我听到自己灵魂的声音,她说:“这是下载着上的标志。”

不久之后的一个秋夜,我听到一位老人的声音(此刻我知道他是腓利门)。[23]他说:[24]“我想要你转过身,我想支配你,我想将你像硬币一样凸显出来,我想和你交易。别人可以购买和出售你。[25]你被不断易手。自我意志不适合你,你是整体的意志。金子不能掌握自己的意志,但它能够支配整体、被蔑视和强烈要求的事物,是无情的统治者:它躺在那里等待。看到它的人都想得到它。它并不会跟着人走,而是默默地躺在那里,闪耀着光茫,极为自负,像一位国王,它的权利无需证明。每个人都在追求它,但没有人能够找到它,但即使它最小的一片都非常贵重。它既不给予也不自我挥霍。每个人都在发现它的地方得到它,急切地确保自己不会丢失它最小的一块。每个人都拒绝承认他们对它的依赖,但他们都秘密地向它伸出贪婪的手。金子必须证明自己的必要性吗?它通过人类的渴望得到了证明。它问:谁想得到我?得到我的人就会拥有我。金子没有去搅动。它睡在那里发光。它的光芒迷惑感官。一句话都不用说,它可以给人们想要的一切。它将那些要被摧毁的摧毁,帮助那些想要上升的人上升。[26]

“炽热在不断累积,它在等待能够带走它的人。为了金子,人们不会把什么磨难置于自己身上?它在等待,也没有缩减人们的磨难,磨难越大,麻烦越多,它就越受到尊重。它从地下长出来,从熔岩中长出来。它缓慢渗出,藏在岩脉和岩石中。人们费劲心机将它挖出来,并提炼它。”

而我惊恐地说:“啊,腓利门,你讲的话是多么模棱两可啊!”

[27]但腓利门继续说:“不仅去教诲,而且去否定,或者我又问为什么去教诲呢?如果我不去教诲,那么我就不用去否定。但如果我教诲了,那么我之后必然会去否定。因为如果我去教诲,那么我必须教给别人他们应该已经得到的东西。他们得到的是好的,而他们没有得到却以礼物的形式收到的就是坏的。浪费自己意味着:想要去压抑很多。欺骗围绕着给予者,因为他自己的事业都是欺骗性的。他被迫取消自己的礼物,否定自己的美德。

“沉默的负担并不比我自己身上的负担重,我想把它转到你身上。因此我去说教。听者对抗我的计策,把负担转到他身上。

“最好的真理也是这样一种精巧的欺骗,我自己也深陷其中,直到我认识到成功计策的价值。”

我再次受到惊吓,吼道:“啊,腓利门,人们用你欺骗他们自己,因此你在欺骗他们。但真正理解你的人也真正理解自己。”

[28]但腓利门陷入沉默,退到充满不确定又闪着光的云中。他使我陷入思考。对我而言,人与人之间依然要竖起高高的屏障,保护他们不相互转移负担,更是保护他们不相互施加美德,在我看来,似乎是我们时代所谓的基督教道德产生相互的迷惑。如果负担依然是别人对一个人最高的期望,你怎么能够但你别人的负担,人至少要担起自己的负担。

但原罪可能就存在于迷惑之中。如果我接受自我遗忘的美德,那么我就把自己变成自私的暴君去统治别人,那么为了产生我的另一个主人,我也必须再次被迫抛弃自我,而我的主人总是给我留下不好的印象,不会成为他的优势。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相互作用构成社会的基础,但个体的灵魂开始受到破坏,因为人总是从别人那里学习如何生活,而不是从自己身上学习。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有能力,就不应该抛弃自我,因为这会诱惑或强迫别人也这么做。但如果所有人都抛弃自我呢?这是非常愚蠢的。

活出自己并不是一件美好或愉快的事情,但他能够协助拯救原我。而且,人能够抛弃自己吗?如果是这样,人将变成自己的奴隶。这是接受自己的对立面。如果人成为自己的奴隶,这种情况会出现在每一个抛弃自己的人的身上,而人的生活靠原我,但人无法活出原我,原我是独立的。[29]

这种自我遗忘的美德是一种异于自己本质的非自然之物,它的发展被剥夺了。这是原罪用一个人的美德刻意地把他人从自己那里分离出去,例如让别人背负他的负担。原罪又返回到我们身上。[30]

如果我们让自己被原我征服,那么我们要完全服从,完全归顺。如果有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拯救总会最先在我们身上完成。没有我们对自己的爱,这项工作不可能完成。必须这么做吗?如果人能够忍受特定的状况,不觉得需要拯救,当然就不需要。令人生厌的需要拯救感最终会成为人的负担,因此人们试图摆脱它,因此进入拯救的工作中。

在我看来,移除每一种拯救思想的美感会使我们特别受益,我们需要这么做,否则我们将再次欺骗自己,因为我们喜欢这样的话,因为通过这种大话,一道美丽的光将照射在事物上。但人至少可以怀疑拯救工作本身是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罗马人并没有感到吊死犹太人的美好和对墓穴过度忧郁的热情,因为墓穴周围围绕着廉价和野蛮的象征,眼中缺乏快乐的光芒,因为他们对一切野蛮和反常的乖张好奇心已经被激发。

我想,说人是无意地犯下进行拯救工作的错误是十分正确和周全的,也就是说,人是否想要避免因为需要拯救的不可逾越感而成为难以忍受的魔鬼。踏入拯救工作的这一步既不美好也不快乐,更不会呈现出诱人的外表。事情本事十分困难且充满折磨,以至于人要把自己视为病人而非过于健康之人,而健康的人把丰富传给别人。

因此,我们也不能用他人为我们自己假定的拯救服务,因为他人不是我们的垫脚石,我们最好依然保持自己。对拯救的需要而是要通过增加对爱的需要表现出来,我们认为这样就能够使他人快乐。但我们同时充满改变自己现状的渴望和欲望,我们为此而去爱别人。如果我们已经完成我们的目的,他人就会冷落我们。而实际上,我们也需要他人来实现我们的拯救。他或许会义务地帮助我们,因为我们处在生病和无望的状态。我们对他的爱是无私的,但却不应该如此。这是一个谎言,因为它的目标是我们自己的拯救。只有原我的要求被置于一旁,无私的爱才是真实的。但原我终有再次回来的时候。谁会为爱付出这样的原我?当然只有在一个人还不知道原我中有的过度痛苦、不公和恶毒,忘掉原我并把它变成美德的时候。

就原我而言,无私的爱是名符其实的原罪。

[31]我们可能一定要进入我们自己重新建立与自己的联系,因为它经常被撕成碎片,不仅是被我们的邪恶,也是被我们的美德撕碎。因为邪恶和美德总想置身事外。但经过不断的外在生活,我们将原我忘记,经过这个过程,我们也在自己最大的努力中秘密地变得自私。[32]我们在自己身上忽略的东西秘密地渗透进我们对别人所做的行为中。

通过与原我的结合我们就能来到神面前。[33]

我必须将此讲出来,而不引用古人或权威的观点,但我已经体验到它。它在我身上发生,而且它的确以一种出乎我的意料和愿望的方式发生。这种神的体验形式是出乎意料的和多余的。我希望我能够说它就是欺骗,我十分渴望否认这种体验。但我无法否定它,因为它已经将我抓住,我无计可施,它稳固地在我身上发挥作用。如果它是欺骗,那么欺骗就是我的神。而且神在欺骗之中。如果它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最大痛苦,那么我必须承认这种体验,认识到它那里的神。没有洞察和抗拒可以强大到超越这种体验的强度。而且即使神已经显示出他就在一个没有意义的厌恶中,我也只能承认我在它这里体验到神。我甚至知道引用一个理论并不难,这个理论足以解释我的体验,把它纳入到已知中。我自己都可以提出理论,并满足于知识术语,而理论却不能移走我对神的体验中哪怕是最小的一片知识。我通过体验的无可动摇性而认识神。我不得不借助体验认识他。我不想相信它,我没必要相信他,我也没有相信它。人怎么能相信这些?我的心理完全被迷惑之后我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根据它们的本质,它们是最不可信的。不仅不可信,而且我们也不可能理解。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设计这样的欺骗。我像那些病人一样,已经被幻觉和感官的欺骗征服。但我必须说是神使我们生病,我在疾病中体验到神,有生命力的神像疾病一样折磨我们的理智。他为灵魂注入毒药,他让我们陷入混乱的漩涡。神要毁掉多少东西?

神以某种灵魂的状态出现在我们面前,因此我们通过原我来到神面前。[34],[35]原我不是神,尽管我们通过原我来到神面前。神出现的时候,他在原我之后,在原我之上,是原我本身。但他以疾病的形式出现在我们身上,我们必须借助他治疗自己。[36]我们必须通过神治愈自己,因为他也是我们最重的伤。

在第一种情形中,神的力量完全在原我中,由于原我也完全在神中,因为我们不是原我。我们必须把原我拉到我们这一侧。因此,我们必须为原我与神搏斗。因为神是难以理解的强大运动,会把原我卷入到无边无际中,卷入到消亡中。

因此,当神出现的时候,我们最初感到的是无力、迷惑、分裂、不舒服,被最强的毒药毒到,但我们却沉醉于最高的健康状态。

但我们无法停留在这种状态,因为我们身体所有的力量就像油脂在大火中燃烧。因此我们必须竭尽全力使原我摆脱神,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37]

[38]我们拒绝神且只谈疾病的理由无疑是可行的,甚至是相当容易。因此我们接受患病的部分,也能够治愈它。但治愈伴随着丧失,我们会失去部分生命。我们继续生活,但像被神致残跛足的人。在那里,大火把死者烧成地上的灰烬。

我相信我们拥有选择:我更喜欢神有生命力的奇迹。我每天都掂量自己全部的生命,继续把神火热的光芒视为比理性的灰烬更崇高且更丰满的生命。对我而言,灰烬是自杀。我或许可以扑灭火,但我不能拒绝自己对神的体验,我也无法割断这些体验,我更不愿意如此,因为我想活下去,我的生命想要完整。

因此我必须为原我服务,我必须用这种方式赢得它。但我必须赢得它,这样我的生命才变得完整。因为在我看来,使有可能活得完整的生命变形是有罪的。因此,服务原我是神圣的事情,也是人性的事情。如果我扛起自己,我便将人性从自己身上释放出来,在神那里治愈原我。

我必须使自己的原我摆脱神,[39]因为我体验到的神不只是爱,他还是恨;他不只是美丽,也是丑陋;他不仅是智慧,也是无意义;他不仅是力量,也是无力;他不仅是无处不在,也是我的傀儡。

第二天夜里,我再次听到腓利门的声音,他说:[40]

“走近一些,进入神的坟墓。你工作的地方应该在地下墓室,神没有活在你身上,但你要活在神中。”

[41]这些话使我不安,因为我以前思考的正是使自己摆脱神。但腓利门建议我进入神更深一些。

因为神已经升天,腓利门也已经变得不一样。他最初以一位生活在遥远土地上的魔法师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我感到他很近,因为神已经升天,我知道腓利门已经使我陶醉,给我一种陌生又有不同敏感度的语言。在神升天的时候,所有这些都会消退,只有腓利门还保留着那种语言。但我感到他走的是另外一条不同于我所走的路。或许我在这本书的前一部分所写的大部分内容都是腓利门传给我的。[42]因此,我似乎已经陶醉,但我现在注意到腓利门呈现出的形式和我不一样。

{4}[43]几周之后,三个影子向我走来。我根据他们冰冷的呼吸推断他们是死者。第一个是一位女性,她不断靠近,发出柔和的呼呼声,是圣甲虫煽动翅膀的声音。然后我认出了她。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向我揭示埃及的神秘,红色的太阳盘和金翅膀之歌。她仍在阴影中,我几乎无法理解她的话。她说:

“我去世的时候,依然是夜里,而你生活在白天,你的前方依然有年日,你将开启什么,让我说话,啊,你无法听到!多么困难,请让我说话!”

我沮丧地回答:“我不知道你要找的话。”

但她大吼:“象征、介质,我们需要象征,我们十分渴望它,它为我们带来光明。”

“从哪里?我怎么做?我不知道你要的象征。”

但她坚持说:“你能做到,能得到它。”

就在这一刻,一个符号被置于我的手上,我无比惊讶地看着它。接着她大声且开心地对我说:[44]

“就是它,哈普,它就是我们渴望的象征,我们需要它。它非常简单,最初有些乏味,天然地像神一样,是神的另一极。这一极正是我们需要的。”

“你为什么需要哈普?”[45]我问道。

“他是光,是另一个夜间的神。”

“噢,”我回答说,“亲爱的,那是什么?精神之神在夜里吗?是那个儿子吗?是青蛙之子吗?如果他是我们的白昼之神,那么灾难将降临到我们头上。”

但死者得意地说:

“他是肉身精神,鲜血精神,所有体液的提炼物,是精液和内脏、阴部、头颅、脚、手、关节、骨头、耳鼻、神经和大脑的精神,是唾液和排泄物的精神。”

“你是魔鬼吗?”我充满恐惧地说,“我闪烁的神光还在吗?”

但她说:“亲爱的,你的身体还在,你有生命力的身体。启蒙的思想来自你的身体。”

“你说的是什么思想?我认不出这样的思想。”我说。

“它像蠕虫,像蛇一样爬行,一会儿在那里,一会儿在这里,是一只失明的蝾螈掉进地狱中。”

“那么我一定会被活埋。啊,真可怕!啊,腐烂!我必须像水蛭一样完全地去吸附吗?”

“是的,要吸血,”她说,“把它吸干,要从尸体上吸取,尸体内有汁液,令人作呕,但又营养。你不用明白,只管去吸!”

“真可怕!不,绝不可能。”我愤怒地大吼。

但她说:“你不应该受到扰动,我们需要这顿饭,人类生命的汁液,因为我们想在你的生命中分享。因此我们不断靠近你,我们给你你想要知道的讯息。”

“这太荒谬了!你在说什么?”

[46]但她看着我,就像我最后一次在人群中看到她看我一样,她向我展示埃及人留下来的神秘,但并不知道其意义。然后她对我说:

“为了我,为了我们,去做吧。你还记得我的遗产,红色的太阳盘、金翅膀、生命和持续的时间的花环吗?不朽在需要去了解的事物之中。”

“通往知识的道路就是地狱。”

[47]我从这里沉入忧郁的沉思中,因为我怀疑这条路的沉重和难以理解和无边无际的孤独。在与我身上所有的脆弱和懦弱进行长期的斗争之后,我决定自己扛起神圣的错误和永远有效的真理带来的孤独。[48]第三天夜里,我呼唤亲爱的死者,问她:

“请教我关于蠕虫和爬行动物的知识,打开黑暗精神之门!”

她轻声说:“给我鲜血,我把它喝下之后,就能够说话。你说你要把力量留给儿子,你是撒谎吗?”

“不,我没有撒谎。但我说了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话。”

“如果你能说自己无法理解什么,”她说,“你很幸运。听着:哈普[49]不是根基,而是教堂的顶,但仍在地下。我们需要这座教堂,因为我们可以和你一起住在里面,参与到你的生命中。你把我们驱逐到对你的伤害中。”

“告诉我,对你而言,哈普是你希望生活在其中的教堂标志吗?说啊,你为什么犹豫了?”

她呻吟着,用微弱的声音低声说:“给我鲜血,我需要鲜血。”[50]

“那么请把我心脏内的鲜血吸走吧。”我说。

“谢谢你,”她说,“这是生命的充满。阴影世界的空气变得稀薄,因为我们像鸟一样在海洋的上空盘旋。有很多越过界限,在外太空模糊的道路上拍打翅膀,冒着危险进入外部世界。但我们依然很近且不完整,我们宁愿让自己沉浸在大海的空气中,回到地球上,回到生物体上。你没有一个动物的形体让我进入吗?”

“什么,”我惊恐地说,“你想成为我的狗?”

“如果可以的话,就是如此,”她回答说,“我甚至宁愿成为你的狗。对我而言,你是语言难以形容的价值,是我所有的希望,仍然贴在地球上。我依然渴望看到我离开的过于匆忙而没有完全看清的东西。给我鲜血,大量的鲜血!”

“喝下吧,”我绝望地说,“喝下吧,那么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她犹豫地低声说:“布里莫[51],我猜你也这么称呼她,她很老,这是它如何开始的,是她孕育出儿子,即强大的哈普,他在她的耻辱中长大,追求天的妻子,而天笼罩在地之上,对布里莫而言,这是上和下,将儿子包裹住。[52]她生出他,并将他养大。他在下方出生,又使上方肥沃,因为他的妻子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他的妻子。”

“可恶的说教!这还不是足够恐怖的密教吗?”我充满愤怒和厌恶地大吼。

“如果天怀孕,它将无法保住自己的果实,会生出一个带有罪恶的人,这是生命和无尽持续时间的树。给我你的鲜血!听着!谜团很可怕:当天上的布里莫怀孕,她将生出恶龙,最先出现的是胞衣,然后是她的儿子哈普,还有携带着哈普的人。哈普是下界的叛徒,但鸟来自上界,并停留在哈普的头上。那是和平,你是容器。说话,天,请倾泻出你的大雨。你是一个壳,空壳不会溢出,能够接住。愿它能够从所有的风中流出。让我告诉你另外一个夜晚即将到来。一天,两天,很多天已经结束。白昼的光芒消失,照亮阴影,这是太阳的阴影。生命变成阴影,阴影自己活跃起来,阴影比你更庞大。你认为你的阴影是你的儿子吗?他在正午的时候很小,在午夜的时候充满整个天空。”[53]

但我精疲力竭,非常绝望,无法再继续听下去,因此我对死者说:

[54]“那么你将生活在我下方,树下水中可怕的儿子引出来?他是天倾泻出来的精神,还是大地孕育出的没有灵魂的蠕虫?天啊!你是最险恶的子宫!你要为了阴影把生命从我身上吸出来吗?因此人性要完全浪费给神性吗?[55]我要和阴影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和活着的人为伴吗?所有渴望活着的人都应属于你这个死者吗?你有活下去的时间吗?你没有用它吗?活人要为你这个无法永生的人献出生命吗?说话,你这个沉默的阴影,站在我的门前,又想要我的鲜血!”

死者的阴影提高嗓门说:“你看,或你仍然不看,是什么活力与你的生命有关。他们将它浪费掉。但有了我,你能活出自己,因为我属于你。我是你看不见的随从和群体。你相信活着的人能看到你吗?他们只看到你的阴影,而非你,你是仆人,孕育者,你是容器……”

“你的话真多!我受你控制?我再也看不到白天的光?我要变成一个有生命力躯体的阴影?你没有形态,无法理解,而且散发出坟墓的冰冷,空洞的气息。让我自己被活埋,你在想什么?对我而言,太快了,我必须先死去。你有能够令我开心的蜜和温暖手的火吗?你是什么,令人伤心的阴影?你是孩子的幽灵!你想用我的鲜血做什么?说实话,你甚至比人类还要坏。人很少给予,而你能给予什么?你带来生机吗?温暖的美丽?或是快乐?还是这一切都进入你忧郁的地狱中?你能回报什么?神秘?能够带来生机?如果不能带来生机,我就把你的神秘视为诡计。”

但她将我打断,大声说:“鲁莽的人,住口,你让我无法呼吸。我们是阴影,会变成阴影,你会理解我们给予的东西。”

“我不想死去后坠入你的黑暗中。”

“但是,”她说,“你不必死去,你只需要让自己被埋葬。”

“为了复活吗?别开玩笑了!”

但她平静地说:“你怀疑将要发生的事情。三角形的隐形墙将你围住,带着你的渴望和情感到地狱吧!至少你不爱我们,那么我们在你身上耗费的代价就没有那些在你的爱和耐心中翻滚的人那么大,你在愚弄自己。”

“我的死者,我想你在说我的语言。”

她轻蔑地回答道:“人们爱着,还包括你!多么大的错误啊!这一切都意味着你想逃离自己。你想对人们做什么?你引诱和唆使他们变得狂妄自大,你成为牺牲品。”

“但它让我悲伤,使我痛苦,冲我嚎叫,我感到巨大的渴望,一切都在轻声抱怨,我心向往。”

但她毫不留情。“你的心属于我们,”她说,“你想对人们做什么?对人进行自我防御,那么你就用自己的双脚走路,而不是借助人的拐杖。人们需要没有要求,但他们总是想要爱,从而能够逃离自己。这应该被制止。为什么愚蠢的人要走出去,向黑人传福音,而又在自己的国家嘲讽它呢?为什么这些虚伪的传教士讲爱、神圣和仁爱,却用相同的福音内容证明发动战争的权利和进行不正义的谋杀是正确的?最重要的是,当他们自己身陷黑暗的欺骗和自我欺骗的泥潭中时,他们教育别人什么?他们是否打扫干净自己的屋子,他们是否认识到并赶走自己的魔鬼?因为他们对此置之不理,他们宣扬爱是为了能够逃离自己,对别人做他们应该对自己做的事情。但这对爱大加赞颂,给他们自己的时候,却像火一样燃烧。这些伪君子和骗子已经注意到这一点,就像你一样,喜欢去爱别人。这是爱吗?这是虚假的伪善。[56]它总是源自你自己和所有的事物,最重要的是源自爱。你相信一个人慷慨地用自己的爱为别人做好事而使自己受伤吗?不,你肯定不会相信。你甚至知道他只教育别人如何伤害自己,从而可以迫使别人表达同情。因此,你需要成为阴影,因为这是人们所需要的。如果你自己没有爱,他们如何能够逃脱你爱的伪善和愚弄?因为一切皆源于你。你的马匹还在不断的嘶鸣。更糟糕的是,你的美德是一条摇尾巴的狗,咆哮的狗,乱舔的狗,狂吠的狗,而你却将之称为仁爱!而爱是:忍受和忍耐自己。它始于此。这对你来说是真实的,而你还不够温和,其他的火会烧到你身上,直到你接受自己的孤独,学会去爱。

“你想问爱什么?什么是爱?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比爱重要。战争是爱吗?你一定要看到仁爱对什么依然足够好,此道即彼道。因此,最重要的是,在一切温柔到你身上之前,孤独已经将你烧成灰烬。你要学会冷却。”[57]

“我只看到前方的坟墓,”我回答说,“我上方是什么被诅咒的意志?”

“是神的意志,比你强大,你是奴隶,是容器。你已经落入更强大的手中,他毫无怜悯之心。基督教的裹尸布已经落下,纱布将你的眼睛遮住。神再次变强。人的枷锁比神的枷锁轻,因此所有人都毫无怜悯之心地把枷锁套在别人身上。但没有落入人之手的人会落入神的手中。愿他安好,愿灾难降临到他头上!无路可逃。”

“自由呢?”我大吼。

“最高的自由。通过你自己,只有神在你之上。尽可能地用此来安慰自己。神将门锁住,你无法打开。让你的情感像幼犬一样哀嚎。高处的双耳已经失聪。”

“但是,”我回答道,“为了人类就没有愤慨吗?”

“愤慨?我对你的愤慨感到可笑。神只知道力量和创造。他发出命令,你去执行。你的焦虑很可笑。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神性的军事之路。”

死者毫不留情地把这些话讲给我。[58]由于我不愿意听从任何人,因此我必须听从这个声音。她毫不留情地讲关于神的力量的话,我必须接受这些话。[59]我们要去迎接新的光明、血红的太阳和令人痛苦的奇观。没有人强迫我,只有我身上外来的意志发号施令,我无法逃脱,因为我找不到这么做的基础。

太阳在我面前出现,在充满鲜血和哀嚎的海洋中游弋,接着,我对死者说:

“需要牺牲快乐吗?”

但死者回答说:“牺牲所有的快乐,前提是你亲自去做。快乐不是制造出来的,也无法追寻,它会到来,如果它一定会来,我要你的服务。你不能服务自己个人的魔鬼,那将带来过度的痛苦。真正的快乐很简单:它会到来,独立存在,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它。冒着遭遇黑夜的危险,你必须为我全身心地投入,不去寻求快乐。快乐永远无法被准备好,只能自然地存在,或根本不存在。所有你要做的就是完成自己的任务,别无其他。快乐来自任务的完成,而非渴望。我拥有力量,我发号施令,你只能服从。”

“我害怕你会将我摧毁。”

但她回答说:“我的生命只摧毁那些不适合的东西。因此,请注意你并非不适合工具。你想要统治自己?你把自己的船开到了沙滩上。建造你的桥,用石头堆砌起来,但不要想着去掌舵。如果你想逃离对我的服务,你将误入歧途。没有我就没有拯救。你为什么还在做梦和犹豫?”

“你看,”我回答道,“我很盲目,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永远从邻居那里开始。教堂在哪里?团体在哪里?”

“这是纯粹的疯狂,”我气愤地大吼,“你为什么要说教堂?我是先知吗?我怎么可能这么称呼自己?我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但她回答说:“我需要教堂,对你和别人而言,教堂也是必需品。否则,你怎么处理我强迫到你脚下的人?美丽与自然将和可怕与黑暗紧贴在一起,将显示出道路。教堂颇为自然。神圣的仪式必须消解,变成精神。桥需要超越人性,[60]不可侵犯,遥远,架在空中。有一种精神的团体建立在外部的标志上,具有稳定的意义。”

“听着,”我大吼道,“那没有思维,因为它无法被理解。”

但她继续说:“你和死者都需要有死者的团体。不要和任何死者混在一起,远离他们,把他们应得的给每一个死者。死者需要你们这些赎罪的祷告者。”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提高嗓门,以我之名唤起死者:

“你们这些死者,我呼唤你们。

“你们是逝去的阴影,已经远离生者的折磨,到我这里来!

“我的鲜血,我生命的汁液,都将成为你的餐饮。

“在我这里生存下来,那么生命和话语都是你们的。

“来吧,你们这些黑暗和不安的死者,我会用自己的鲜血,活人的鲜血使你们恢复活力,那么你们就能能够在我身上和通过我获得话语和生命。

“神强迫我向你们祷告,这样你们将获得生命。我们孤立你们太久了。

“让我们建立团体的连接,那么生者和死者的意象将会合一,过去将活在现在。

“我们的欲望把我们拖入有生命力的世界,我们迷失在我们的欲望中。

“来,喝下鲜血,喝下满满的鲜血,这样我们就能够被从不能被遏制且无情的力量中拯救出来,这种力量强烈地渴望看得见、可以理解和当下的存在。

“从我们的血液中吸取招来魔鬼的欲望,诸如争吵、混乱、丑陋、暴力事件和饥饿。

“拿着,吃吧,这是我的身体,为你而活。拿着,吃吧,喝吧,这是我的鲜血,它的欲望便流到你身上。”

“来吧,为你们和我的拯救,一起庆祝最后的晚餐。

“我需要有你的团体,那么我就既不会成为生者团体的牺牲品,也不会成为你我欲望的牺牲品,它们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因此会招来魔鬼。

“救救我,那么我就不会忘记我的欲望是你的祭火。

“你是我的团体,我活出为生者而活的内容。但我过度的渴望属于你,你这个影子。我们要和你生活在一起。

“为我们带来好运,打开我们封闭的精神,这样我们就会得到拯救之光的祝福。愿它会发生!”

当死者完成祷告之后,她再次转向我说:

“死者需要伟大。但神不需要献祭的祷告。他既没有好的意愿,也没有坏的意志。他既亲切又可怕,尽管实际并非如此,但似乎只对你这样。但死者可以听到你的祷告,因为他们本质上还是人,还有好的意愿和坏的意志。你不能理解吗?人性的历史比你老,比你聪明。存在没有死者的时候吗?无用的欺骗!人们只是最近才开始忘记死者,认为他们现在已经开始真正的生活,使他们陷入狂乱之中。”

{5}在死者说出所有这些话之后,她消失了。我坠入忧郁和模糊的困惑中。当我再向上看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灵魂在上空,在远处神性光芒的照耀下悬浮着。[61]我大吼道: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到它已经超越一个人的力量和理解。但为了你和我,我接受它。被钉在生命之树的十字架上,啊,多么痛苦啊!啊,多么痛苦的沉默啊!我的灵魂啊,如果它不是你,是谁在碰触火热的天和永恒的充满,我如何能够做到?

“我把自己抛在人畜之前,啊,最非人的折磨!我必须让自己的美德,自己最高的能力被撕成碎片,因为它们依然是人畜一侧的荆棘。死亡并不是最好,但能够为生命污染和撕裂最最美丽的事物。

“啊,没有任何地方有善意的欺骗可以保护我不与自己的尸体共进最后的晚餐吗?死者想在我这里生活。

“你为什么把我视为喝下基督洒下的人性幸运之人?我的灵魂,你还没有看够炽热的充满吗?你还想完全飞入神性刺眼的白光中吗?你让我陷入的是什么恐惧的阴影?魔鬼的深渊很深,它的泥浆甚至都弄脏你发光的长袍了吗?

“你从哪里获得权利对我做这样的恶事?让这装满污物的杯子离开我。[62]但如果这不是你的意志,那么就迅速爬到炽热的天上,提出你的指控,推翻神的宝座,这非常可怕,并在诸神面前主张人的权利,向他们对人类做过的臭名昭著事情复仇,因为只有神才能够激发人性的蠕虫[63]做出穷凶极恶的行为。让我的命运满足,让人掌管自己的命运。

“啊,我母亲般的人性,向神可怕的蠕虫进攻,它们扼杀人类,却来自于你。他有可怕的毒性,一滴就足够毒,而一滴对他却不意味着什么,他既是完全的空洞又是完全的充满,你不崇拜他吗?”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注意到腓利门站在我的身后,已经把他们交给我。他隐身地径直来到我这里,我感受到善和美的出现。他用一种柔软低沉的声音对我说:

[64]“人啊,也把神圣从你的灵魂中移走吧,越远越好。只要她还僭取你神圣的力量,她在你身上进行的闹剧是多么邪恶啊!她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同时又是嗜血的魔鬼,虐待人类,没有平等,正是因为她有神性。为什么?神性从哪里来?因为你崇拜她。死者也想要相同的东西。他们为什么无法保持安静?因为他们还没有穿越到另外一侧。他们为什么想去献祭?这样他们才能活下来。但为什么他们还想和人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想去统治。他们对权力的渴望还未消失,因为他们至死还在渴望权力。儿童、老人、邪恶的女人、死者的精神、魔鬼都是应该被迁就的存在。恐惧灵魂,蔑视她,爱她,就像对待神一样。愿他们远离我们!但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失去他们!因为一旦失去,他们就像蛇一样恶毒,像老虎一样嗜血,趁人不备从背后袭击我们。误入歧途的人会变成动物,迷失的灵魂会变成魔鬼。用爱、恐惧、蔑视和恨抓住灵魂不放,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野。她是一个在铁墙之后和最深地下墓室中魔鬼般的圣物。她总是想着出来,散发出灿烂的美。你要明白,因为你已经被背叛!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的灵魂更加不忠、更加狡猾和邪恶的女性。我该如何称颂她美丽和完美的奇迹?她不是屹立在永恒年轻的光芒中吗?她的爱不是令人陶醉的酒,她的智慧不是蛇原始的聪明吗?

“掩护人摆脱她,掩护她摆脱人。听她在监狱中哀嚎和歌唱什么,但不要让她逃走,因为她很快将变成妓女。作为她的丈夫,你通过她得到保佑,也因此受到诅咒。她属于大拇指汤姆和巨人之间邪恶的竞赛,而且只与人类的关系较远。如果你试图用人的方式理解她,那么你还未忘形。你过度的愤怒、怀疑和爱都属于她,但只是超出的那一部分。如果你将超出的这一部分给她,那么人性就会被从噩梦中拯救出来。因为如果你看不到自己的灵魂,那么你会在同胞身上看到她,这将使你发疯,因为邪恶的神秘和可怕的幽灵几乎无法看穿。

“看看人类,他们是自己悲惨境地和折磨中的弱者,诸神已经将他们挑选出来作为自己的采石场,将之粉碎,已经失去灵魂的血腥面纱已经将他围住,这是由致命的死亡编织出的残酷的网,控制着神圣的妓女,而妓女依然无法从误入歧途和盲目地渴望污秽与权力中恢复。把她像荡妇一样锁起来,因为她喜欢将自己的血和秽物混在一起。将她抓住,但愿最终是足够的。让她尝试一次你们的折磨,那么她就能够感觉到人和他的锤子,而这是人从诸神那里夺来的。[65]

“愿人统治人的世界,愿他的律法有效力。但要用灵魂、魔鬼和神的方式对待他们自己,满足他们的要求。但不要给人压力,不对人有要求和期望,用你魔鬼的灵魂和神的灵魂引领你去相信,但要忍受和保持沉默,虔诚地做有益于你的事情。你不能扮演别人,只能扮演自己,否则别人会向你寻求帮助或意见。你理解别人所做的吗?永远不会,你怎么能够理解呢?别人理解你所做的吗?你从哪里得到思考别人和扮演别人的权利?你已经将自己忽略,你的花园中长满野草,你想要把规则教给自己的邻居,为他的缺点提供证据。

“你为什么对他人保持沉默?因为关于你自己的魔鬼有很多要讨论的地方。但如果你在没有别人请求你帮助或建议的时候扮演和思考别人,那么你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你无法区分自己和自己的灵魂。因此,你成为她预设的牺牲品,帮助她变成妓女。或者你相信自己必须把你人性的权利借给灵魂或者诸神,甚至相信如果你让诸神对他人施加压力是有用和虔诚的工作吗?盲目的人,那是基督教的自以为是。神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这个可笑的偶像崇拜者,你觉得自己像神,想要去构造、改善、责难、教育和创造人。你自己是完美的吗?那么请保持沉默,专注自己的事业,每天注意自己的缺陷。你最需要自己的帮助,你要为自己准备好自己的观点和好建议,而不是像妓女一样求助别人,想要理解和渴望别人的帮助。你没有必要扮演神。没有扮演自己的魔鬼会是什么呢?让他们去做,而不是通过你,否则,对于他人而言,你将变成魔鬼,让他们自生自灭,不要用尴尬的爱、关心、爱护、建议和其他的预设抢先占有他们。否则你的行为和魔鬼无异,你自己将变成魔鬼,因此陷入狂热。但魔鬼很高兴看到无助的人们疯狂地为别人去建议和寻求帮助。所以请保持安静,完成拯救被诅咒的自我拯救,那么魔鬼必定自我折磨,你所有的同胞也会这么做,因为他们无法区分自己和自己的灵魂,使自己受魔鬼的愚弄。使你盲目的同胞变成他们自己的设备不是很残酷吗?如果你打开他们的双眼,也会很残酷。只有在他们向你寻求建议和帮助的时候,你才能打开他们的双眼。但如果他们没有这么做,那么他们就不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把自己的帮助强加到他们身上,你将变成他们的魔鬼,使他们更加盲目,因为你树立了一个坏的榜样。穿上耐心外套,冷静你的头脑,坐下来,任魔鬼去吧。如果他能带来什么,那么他将创造奇迹,那么你将坐在硕果累累的树下。

“你要知道,魔鬼想要激起你完成他们工作的热情,而这并不是你的工作。而且,你这个傻瓜,你相信工作是你,它是你的工作。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不能区分自己和自己的灵魂。但你不是她,你不应该追求与其他灵魂苟合,好像你自己就是灵魂一样,但事实上你是一个无力的普通人,需要为自己工作的完成倾尽全力。你为什么看别人?你在他那里看到的便是在自己身上忽略的,你要成为自己灵魂监狱的卫兵。你是自己灵魂的宦官,使她远离神和人,或使神和人远离她。这个脆弱的人已经得到力量,甚至发出使神瘫痪的毒药,就像小蜜蜂的毒刺一样,但力量远比你的弱。你的灵魂能够得到这种毒药,甚至可以威胁到诸神。所以把你的灵魂困住,区分你和她,因为你的同胞和诸神必须活下去。”

腓利门说完后,我转向自己的灵魂,在腓利门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向我走近一些,我对她说:

“你听到腓利门刚才所说的话了吗?他的声调让你感觉怎样?他的建议是好的吗?”

但她说:“不要愚弄,否则你会击倒自己。不要忘记爱我。”

“把恨和爱结合在一起很难。”我回答说。

“我理解,”她说,“但你要知道它们是一样的。对我而言,爱与恨意义相同。像所有我这样的女性一样,形式对我的意义没有一切属于我的事物重要,否则不属于任何人。我也嫉妒你对别人的恨。我想要一切,因为我想要踏上你消失之后的伟大征程,所以我需要一切。我必须好好准备,到那时候,我必须时常补给,但还有很大的缺口。”

“你也认同我把你投入监狱?”我问到。

“当然,”她回答说,“我在那里拥有和平,能够聚集自己。你们人类的世界让我沉醉,有太多人的鲜血,我可以陶醉到疯狂。铁门、石墙、冰冷的黑暗和苦行的食粮,这些都是拯救的福佑。在血腥的陶醉将我控制住的时候,你就不会怀疑我的折磨,把我一次又一次地从黑暗可怕的创造性驱力投掷到有活力的物质,而以前是带我接近没有生机,燃起我身上可怕的生殖欲望。把我从受孕的物质那里移开,那是张开的空洞发情的女性气质。强迫我被监禁,我在这里找到阻抗和我的律法。我在这里可以思考征程,死者说到升起的太阳,还有金翅膀发出嗡嗡的旋律。要感激,你不感谢我吗?你很盲目,我应该向你致以最高的谢意。”

这些话中充满欢声笑语,我大吼:

“你是多么神圣的美丽啊!”同时,暴怒将我控制:

[66]“啊,真痛苦!你拖着我穿过完全又绝对的地狱,你几乎把我折磨致死,我渴望你的感谢。是的,你对我的感谢让我很感动。猎犬的本质存在于我的血液中。因此我很痛苦,是因为自己,因为它是多么能够打动你啊!你是神圣和邪恶的伟大,不论你是谁,不论你如何。但由于我还是你的宦官、看守,不亚于你被监禁。说话,你这个天上的小妾,你这个神圣的怪物!我没有把你从沼泽中钓出来吗?你对黑洞有什么看法?请不带血地说话,用自己的力量歌唱,你已经用人填饱自己。”

接着,我的灵魂开始打滚,像一只被踩到的蠕虫翻动,大吼:“可怜我,同情我吧。”

“同情?你同情过我吗?你这个残暴的野蛮折磨者!你过去从来没有过同情。你以食人与喝我的血为生,这会使你变胖吗?你会学习尊敬人受的折磨了吗?没有人,你的灵魂和神想要什么?你为什么渴望他?说话,妓女!”

她哽咽道:“我无话可说,我对你的指控感到害怕。”

“你开始认真了?你会有第二种思想吗?你要学习谦逊或其他人类的美德吗?你这个没有灵魂的灵魂之物。是的,你没有灵魂,因为你就是灵魂本身,你是魔鬼。你想拥有人类的灵魂吗?要我成为你尘世的灵魂吗?这样你就拥有灵魂了。你看,我去过你的学校,我已经学到如何表现得像一个灵魂,那就是完全的模棱两可、神秘、不真实和虚伪。”

在我对自己的灵魂讲话的时候,腓利门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而他现在迈步向前,把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叫着我的名字说:

“圣洁的灵魂,你受到了祝福,人们都尊你的名。你是众多女性中被拣选的人。你是孕育神的人。赞美你!荣耀永远属于你。

“你生活在金色的圣殿中,远方的人们前来称颂你。

“我们是你的臣子,在等待你的吩咐。

“我们喝下红酒,通过收集你与我们庆祝时的血餐分发祭酒。

“为了缅怀抚养我们的人,我们准备一只黑色的鸡作为祭品。

“我们邀请我们的朋友来献祭,带着常春藤的花环和玫瑰花缅怀你和哀伤的臣子与仆人的离别。

“让这一天成为庆祝快乐和生命的节日,你是受祝福的人,你在这一天踏上从人类的土地上离开的归途,而你在人类的土地上已经学会如何成为一个灵魂。

“你跟随着已经升天的儿子离开。

“你带着想你的灵魂一样的我们,站在神的儿子之前,提出你作为一个被赋予灵魂的存在应该有永生的权利。

“我们很开心,好事都将跟随着你。我们借给你力量。我们在人的土地上,我们还活着。”

在腓利门讲完之后,我的灵魂看起来很悲伤又很开心,犹豫而又急切地准备离开我们,再次升天,对自己再次获得自由感到很开心。但我怀疑她身上藏着一些秘密,她试图瞒着我。因此,我没有让她离开,而是对她说:[67]

“你在隐瞒什么?你在隐藏什么?是你从人那里偷来的金器皿、珠宝?那不是珠宝、一块金子吗?它在你的长袍内闪闪发光。当你喝下人的血并吃掉他们神圣的肉身时,你抢走的美丽东西是什么?说实话,我在看着你的表情。

“我什么都没拿。”她愤怒地说。

“你在撒谎,你想把怀疑抛给我,而这正是你缺乏的。你抢夺人类的东西又不受惩罚的时代已经结束。把他的神圣遗物却被你强取据为己有的一切都交出来。臣子和乞丐都被你偷过。神很富有且强大,你可以从他那里偷到东西。他的王国不会发现损失。无耻的骗子,你什么时候能够最终不再散播瘟疫和抢劫自己的人性?”

但她像鸽子一样无辜地看着我,轻声说:

“我没有怀疑你,我希望你安好。我尊重你的权力,我认可你的人性。我什么都没有从你那里拿走,我对你毫无保留。你拥有一切,我一无所有。”

“但是,”我回答说,“你的撒谎令人难以忍受。你不仅拥有本属于我的美妙东西,而且有通往诸神和永恒充满的方法。所以,把你所偷的东西都交出来,骗子。”

此刻,她很生气,回答说:

“你怎么这样?我认不出你了。你很疯狂,甚至更为严重:你很可笑,像是一个幼稚的猿猴把自己的爪子伸向一切绚烂的东西。但我绝不允许你把我的东西拿走。”

我愤怒地大吼:“你在撒谎,你在撒谎。我看到了金子,我看到了珠宝发出的光,我知道它是我的。你不应该把它从我这里拿走。还给我!”

接着,她突然流出反抗的泪水,对我说:“我不想放弃它,对我而言,它太珍贵了。你想把我最后一件饰品夺走吗?”

“你在用诸神的金子装饰自己,而不是用世人一般的宝物。愿你在宣扬完尘世的穷苦和你人性的需要之后就体验到天上的穷苦,就像一个充满谎言但又是真实正派的神职人员一样,他填饱自己的肚子,塞满自己的钱包,又宣扬贫苦。”

“你在残酷地折磨我。”她痛哭着说,“就把这一件留给我吧。你们人类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不能没有它,它无与伦比,为了它,神甚至会嫉妒人。”

“我不会有失公允,”我回答说,“但要把属于我的还给我,你需要从它这里得到什么,就乞求吧。这是什么?说!”

“啊,我既不能保存着它,也无法把它藏起来!这是爱,温暖的仁爱,是鲜血,温暖的红血,是神圣生命的源泉,一切已经分开的和渴望的事物的统一体。”

“那么,”我说,“你是说爱是自然的权利和财富,尽管你还在乞求它。你已经被人的血灌醉,让他受饿。爱属于我,我想要去爱,但不是我对你的爱。你像狗一样爬行乞求它,你像饥饿的猎犬一样,举起自己的双手去奉承。我拥有这把钥匙,我会是比你们这些无神论的人更加公正的管理员。你们将围着血液的源头,那是甜美的奇迹,你也将带有礼物,这样你就可以收到你需要的东西。我保护神圣的源头,那么就不会有神将它占为己有。神不知道度量,没有怜悯。最珍贵的气流将他们灌醉。仙馔与美酒[68]是人类的血和肉,是真正的高贵食物。他们在酩酊大醉中浪费酒,即穷人的物品,因为他们既没有神也没有灵魂像他们的法官一样约束他们。傲慢又放纵,苛刻和无情都是你的本质。为了贪婪而贪婪,为了权力而权力,为了快乐而快乐,毫无节制,贪得无厌:这就是别人怎么认出你们的,你们这些魔鬼。

“是的,你们还未去学习,你们是魔鬼和神,你们是魔鬼和灵魂,都为了爱在尘土中爬行,因此你们就能从某处的某人那里夺得一滴有活力的甜美。为了爱,你们从人类那里学习人性和骄傲。

“你们是神,你们生出的第一个儿子是人。他孕育出一个极其美丽又丑陋的神的儿子,对于所有你们而言,他是新生。但这也是完成你的神秘:你孕育人的儿子,而他是我的新生,依然辉煌恐怖,他的统治仍适用于你。”

接着,腓利门向我走来,举起他的双手说:[69]

“神和人都是受欺骗而失望的受害者,是受到祝福的乞求,无力的有力。永恒丰富的宇宙再次在尘世的天上和诸神的天上展开,在阴间和地上世界展开。分离再一次令人痛苦地结合和捆绑在一起。无尽的多样性出现在已经被迫结合的物体上,因为只有多样性才是财富、鲜血和丰收。”

一夜又一天过去了,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我环顾四周,看到我的灵魂在踌躇等待。因此我对她说:[70]

“什么,你还在这里?你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还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言语?你怎么荣耀人类,你尘世的灵魂?回想我为你忍受和遭受的痛苦,我如何消耗自己,我如何躺在你面前痛苦地翻滚,我如何把自己的鲜血给你!我要给你一条规则:学习荣耀人类,因为我看到人类的应许之地,这里流出蜜和奶。[71]

“我看到爱的应许之地。

“我看到那片土地上太阳的光辉。

“我看到绿色的森林、金色的葡萄园和人类的村庄。

“我看到高耸的群山,遍山是永恒的白雪。

“我看到大地的硕果累累和财富。

“我只看到人的财富。

“我的灵魂,你强迫人类劳动,遭受你的拯救之苦。我要你为人类大地的财富这么做。请注意!我以自己和人类的名义说话,因为我们的力量和荣耀都是你的,你是王国和我们的应许之地。因此,请使用你的富足促成此事!我将保持沉默,是的,我将任你为之,完全随你,你可以把人类否认的事情拿出来进行创造。我站立等待。折磨你自己,这样你就能够找到它。如果你没有完成自己的义务,无法促成人的事情,那么你自己的拯救在哪里?请注意!你要一直为我工作,我将保持沉默。”

“那么现在,”她说,“我想要开始工作。但你必须搭建熔炉。把老旧、破损、磨损、无用和损毁的东西都扔进熔炉,那么它将得到更新,有新的用途。

“这是古代的习俗,古人的传统,自古就有。它会适应新的用途。它在熔炉中锻造和孵化,在内部往复,置于热量累积的地方,在这里,锈和破损通过火的热量被移走。这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帮助我成功完成自己的工作。

“触摸大地,把你的手压在物质上,精心塑造它。物质有很大的力量。哈普不是来自物质吗?不是物质将空洞填满吗?我通过塑形物质来塑造你的拯救。如果你不怀疑哈普的力量,你怎么能够怀疑他的母亲即物质的力量呢?物质比哈普强大,因为哈普是大地之子。最坚硬的物质是最好的,你需要塑造最持久的物质。它能够强化思想。”

[1] 1914年4月19日。

[2] “万事开头难”是《塔木德》中的一句格言。

[3] “为了荣耀神”是耶稣会士的格言。

[4] 见下文,注91,527页。

[5] 指的是之后几页但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的神。

[6] 1914年4月20日,荣格在同一天辞去国际精神分析协会主席一职。(《弗洛伊德与荣格通信集》,613页)。

[7] 1914年4月21日。

[8] 荣格后来把自我批判描述成为在直面阴影时最初阶段的表现。他在1934年写道:“无论谁在盯着水面的时候,最先看到的都是自己的意象。无论谁进入自己的时候,都会冒着直面自己的风险。镜面不会撒谎,不论谁看着它,它都会如实地显示,也就是说显示出我们从未在世界上呈现出的面孔,因为我们用人格面具,即演员的面具,将其遮盖住了。但镜子在面具之后,呈现出真实的面孔。直面是内在道路上第一次的勇气测试,一次测试足以吓退大多数人,因为与自己相遇是比较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只要我们一直将所有消极的东西都投射到环境中,就可以避免与自己相遇。但如果我们能够看到自己的阴影,能够忍受对它的认识,那么一小部分问题就已经得到解决:我们至少已经带出个人无意识。”(“论集体无意识的原型”,《荣格全集第9卷》Ⅰ,§§43~44)

[9] 这一段话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荣格在1914年4月30日辞去苏黎世大学医学院的讲师。

[10] 1914年5月8日。《黑书5》中,4月21日到5月8日之间没有内容,因此这里讨论的是上一段记录下来但未出现的内容。

[11] 1914年5月21日。

[12] 《马太福音》8章21~22节:“另一个门徒对他说:‘主啊!请准我先回去安葬我的父亲吧。’耶稣对他说:‘跟从我吧!让死人去埋葬他们的死人。’”

[13] 1914年5月23日。

[14] 最后两句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荣格在《力比多的转化与象征》(1912)写道:“我认为信仰应该被理解取代”(《荣格全集B》,§356)。荣格在1945年10月5日给维克多·怀特的信中写道:“我的职业生涯以拒绝一切信仰的锤炼开始。”(安·康拉德·拉默斯与阿德里安·坎宁安编,《荣格与怀特通信集》[腓利门序列丛书,伦敦:劳特利奇出版社,2007],第6页)

[15] 1914年5月24日。段首的文字没有出现在《黑书4》中。

[16] 《黑书4》中继续写道:“他就像一位老圣徒,是第一批生活在沙漠中的基督教徒。”(77页)

[17] 在《手写的草稿》的《审视》中出现一处注,写的是:“17年11月27日”,似乎指的是这一部分手稿完成的时间。

[18] 《黑书5》中继续写道:我:“我是经院哲学家吗?”灵魂:“不是的,是科学家,但科学是经院哲学的新变体,它需要被征服。”我:“这还不够?如果我离开科学,那么我就要对抗时代精神吗?”灵魂:“但你不一定要让自己离开它,而只是把科学视为自己的语言。”我:“你要我向哪些深度前进?”灵魂:“永远在你自己和现在之上。”/我:“我想要如此,但会有什么发生?我通常感到自己无力继续下去。”灵魂:“你必须加倍努力,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你的时间被太多的东西占去。”/我:“这样的牺牲也会出现吗?”灵魂:“你必须如此,你必须如此。”(79~80页)

[19] 这一段文字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20] 1914年5月25日。

[21] 《黑书5》中继续写道:“哈,这本书!我再次把手放在上面,我所写的无意识是多么的琐碎、病态、疯狂又神圣!你强迫我再次跪下!我在这里把你要说的话说出来!”(82页)。这是《黑书2》到《黑书7》中唯一一次提到无意识。

[22] 1915年6月3日。在这期间,荣格在之前《新书》草稿的基础上继续书写。1914年7月28日,英国医学协会在阿伯丁举行会议,荣格在会上做了一个名为《心理病理学中无意识的重要性》的报告。大致从8月9日至8月22日,荣格在卢塞恩服了14天的兵役。大致从1915年1月1日至3月8日,荣格在奥尔滕服了64天的兵役。3月10日至12日,荣格在伤残人士用的运输工具部门服役(荣格的兵役册,荣格家族档案馆)。

[23] 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24] 1915年9月14日。1915年的夏末秋初,荣格就心理类型问题与汉斯·斯密德进行通信。11月6日写给斯密德的最后一封信暗示他又回到《黑书》中详细记录自己的幻想:“理解是一种可怕的粘合力,当它拉平至关重要的差异时,它或许就是名副其实的灵魂谋杀犯。个体的核心是生命的神秘,在它被‘理解’的那一刻消失。这也是为什么象征想要保守它们的秘密,象征是神秘的,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无法看清楚它们的底部是什么……所有的理解也是如此,作为一般性观点的一个整体,包含邪恶的元素,还有杀戮……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分析的后期必须帮助他人进入那些隐藏的和未打开的象征中,生命的种子安全地躺在这里,像一颗脆弱的种子藏在坚硬的外壳内一样。实际上,这不要有任何的理解或一致,即使有可能达到,仍要保留原样。但如果理解或一致已经变得普遍,且有明显的可能,那么摧毁象征的时机已经成熟,因为它再也不能覆盖种子,种子要冲破外壳。我现在可以理解自己以前的一个梦了,我对它印象非常深刻:我站在自己的花园中,我挖开一口富含水的泉,泉水喷涌而出。接着我必须挖出一道沟渠和深洞,从而将水集中到洞里,让它们再次回流到地下深处。我们通过未打开和难以名状的象征得到拯救,因为象征通过阻止魔鬼吞掉生命种子的方式保护我们。”(约翰·毕比与恩斯特·法尔泽德编,《荣格与施密德通信集》[腓利门系列丛书],即将出版)

[25] 《黑书5》中继续写道:“赫尔墨斯是你的魔鬼。”(87页)

[26] 荣格在《神秘结合》中讨论了金子的炼金术象征(1955/56,《荣格全集第14卷》,§353ff)

[27] 1915年9月15日。

[28] 1915年9月17日。

[29]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写道:“这个原我也用感觉之眼探视,也以精神之耳倾听。这个原我永远在倾听和探视:它进行比较、压制、占领、摧毁。它进行统治,而且是‘自我’的统治者。我的兄弟,在你的思想和情感背后,有一个强有力的发号施令者,一个未识的智者,他的名字叫原我。”(第一部,“轻视肉体者”,§1,62页)。荣格在书中将这些词用下划线标出,页边空白处也画有线条和感叹号。荣格在1935年的《查拉图斯特拉讲座》中评论到这一段的时候说:“我已经对原我这个概念非常感兴趣,但我还不确定该如何理解它。在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我做出标记,它们似乎对我非常重要……原我这个概念把它自己介绍给我……我想尼采是认为在心理现象存在某种事物的本身……我认为他在创造一个崭新的原我的概念,类似一个东方的概念,即阿特曼。”(《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第1卷,391页)

[30]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写道:“你们聚在邻人的周围,还赋予一个美名。可是我告诉你们:你们对邻人的爱乃是你们对自己的薄爱。你们避开自己,逃往邻人那里,想以此树立一种美德:可是我看穿你们的‘无私。’”(“爱邻人”,86页,荣格在书中将这些词用下划线标出)

[31] 1915年9月18日。

[32] 荣格在1914年写道:“如前所述,原我的整合和教化来自意识的一侧,通过我们认识到自己自私的目标来实现,这就意味着我们要详细记录我们的动机和尽最大的努力客观地刻画我们自己。”(“弥撒中转化的象征”,《荣格全集第11卷》,§400)。这与《审视》在开始部分所描述的相同。

[33] 《黑书5》中继续写道:“它是天堂和地狱的结合”(92页)。见荣格的“弥撒中转化的象征”:“原我开始像结合后的对立面一样发挥作用,从而构成神圣的最直接体验,这在心理学上完全可以理解。”(1941,《荣格全集第11卷》,§396)

[34] 对于原我,荣格在1921年写道:“但尽管自我是意识的中心,但它并不等同于心灵的全部,像其他情结一样,也是一个情结。因此我将自我和原我区分开,因为自我仅仅是意识的主体,而原我是整体心灵的主体,它也包含无意识。”(《心理类型》,《荣格全集第6卷》,§706),荣格在1928年把个体化的过程描述成为“自我的成形”和“自我实现”(“自我与无意识的关系”,《荣格全集第7卷》,§266页)。荣格把原我定义为秩序的原型,并指出原我的表现和神的意象密不可分(第四章,“原我”,《移涌:原我的象征》,《荣格全集第9卷》Ⅱ)。荣格在1944年指出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术语是因为这个概念“一方面足以表现出人整体的全部,另一方面足够模糊地表现出整体的本质难以描述和模糊不清……‘原我’的科学用意指的既不是基督,也不是佛祖,而是指全部形象的等价物,每一个形象都是原我的象征”(《心理学和炼金术》,《荣格全集第12卷》,§20)。

[35] 下一部分的内容改编自《黑书5》,在某种程度上与本书内容密不可分。

[36] 荣格在1929年写道:“诸神已经变成疾病,宙斯不再统治奥林匹斯山,而是太阳神丛,从而为医生的治疗室制造大量的奇怪标本。”(“《黄金之花的秘密》的评论”,《荣格全集第13卷》,§54)

[37] 《黑书5》中继续写道:“神拥有力量,而原我没有。因此无力不应该受到责难,而是应该停留的状态。/神的表现源自自身,他应该保留这一点。我们对原我做了什么,我们对神也是这么做的。/如果我们扭曲原我,那么我们也扭曲神,神圣的服务是为自己准备。因此,我们将人性从自己身上释放出来。一个人扛起另一个人的负担,他已经变得不道德。每个人都能够扛起自己的负担,这是对一个人最低的要求。我们最好能够向别人展示如何扛起自己的重担。/把自己的担子转给弱者就意味着教育他们变得懒惰。/怜悯不应该担起别人的重担,而是应该成为一位严格的教育者。我们的孤独没有终点,这只是开始。”(92~93页)

[38] 接下来四段没有出现在《黑书》中。

[39] 在荣格所藏的艾克哈特的《布道作品集》中有一段“灵魂也需要失去神”被用下划线标出,书中的一片纸上写有:“灵魂必须失去神”(梅斯特·艾克哈特,《布道作品集:赫尔曼·布特纳根据高地德语编译》,两卷本[尤金·迪德利希斯出版社,1912],222页)。

[40] 《黑书5》中并没有指出这是腓利门的声音。

[41] 接下来两段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42] 《手写的草稿》的《审视》中继续写道:“并通过我讲出来”(37页)。

[43] 1915年12月2日。

[44] 《黑书5》中这一段被替换为:“菲勒斯?”(95页)《黑书5》中没有提到哈普(Hap),下一个引用与此相连。在《埃及的天堂和地狱》中,瓦利斯·巴奇写道:“佩皮(Pepi)的菲勒斯是哈普”(第1卷,110页)。他指出哈普是荷鲁斯之子(491页,荣格在自己所藏的书的页边处做有一处标记)。他还写道:“荷鲁斯的四个孩子在《死亡之书》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死去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来他们这里寻求帮助和保护,包括献上贡品和祷告……荷鲁斯的四个孩子共同保护他们之间死去的人,一直到第五王朝,我们发现他们主要管理阴间的生命。”(《埃及的天堂和地狱》,荣格在书中将这些词用下划线标出)[伦敦:卡根·保罗,特伦齐和特吕布纳出版社,1905])

[45] 《黑书5》中写有:“的神圣一极”(95页)。

[46] 这一段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47] 1915年12月5日。

[48] 这一段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49] 《黑书5》中写的是:“菲勒斯”(100页)。这是荣格在小时候梦到地下神庙中仪式性的阳具,见上文第3页。

[50] 见注223,385页。

[51] 荣格在1912年讨论到公元4世纪末在罗马兴起的赫卡特密教,赫卡特是魔法和咒语女神,保卫着阴间,被认为是发送疯狂信息的使者。她和死亡女神布里莫相同(《力比多的转化与象征在》,《荣格全集B》,§586ff)。

[52] 《力比多的转化与象征》(1912)中,荣格提到埃及的天空之神努特,笼罩在地球之上,每天孕育出太阳神(《荣格全集B》,§364)。

[53] 这一段改编自《黑书5》。

[54] 1915年12月7日。

[55] 1915年12月9日。

[56] 荣格对基督教传教士持批评的态度。见“现代人的灵魂问题”(1931)。《荣格全集第10卷》,§185。

[57] 《黑书5》中继续写道:[死者:]“在魔鬼超越你之后。现在不是爱的时间,而是行动的时候。”[我:“]你为什么提到行动?哪种行动?”[死者:]“你的作品。”[我:“]我的作品,什么意思?”[死者:“]不是你的书,那是本书。你所做的就是科学。不要犹豫,尽管去做。没有后路,只能向前。你的爱就在那里。你的爱,真可笑!你必须允许死亡发生。”[我:]“至少让死者围到我身旁。”[死者:]“你周围有太多的死者。”[我:]“我什么都没注意到。”[死者:]“你要注意到他们。”[我:]:“如何做?我如何注意到?”[死者:]“向前走,一切都会来到你的面前。不在今天,而在明天。”(116~117页)

[58] 在《手写的草稿》的《审视》中写有“灵魂”(49页),这一段对话的交谈双方变成了灵魂和死者。

[59] 1915年12月20日。

[60] 见注8,99页。

[61] 1916年1月8日。这一段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62] 基督在蒙难的时候说:“我的父啊!可能的话,求你使这杯离开我;但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你的旨意。”(《马太福音》,26章39节)

[63] 见《约伯记》25章6节:“更何况如虫的人,像蛆的世人呢?”

[64] 1916年1月10日。

[65] 在史诗《埃达》中,巨人索列姆将雷神索尔的锤子偷走。

[66] 1916年1月11日。

[67] 1916年1月13日。前一段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68] 在希腊神话中,仙馔和美酒是诸神的食物和饮品。

[69] 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70] 1916年1月14日,前一段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71] 在《出埃及记》3章,神在荆棘丛里的火焰中向摩西显现,应许带领他们脱离埃及,到流奶与蜜之地。

{6}我按照自己灵魂的建议行事,在物质中形成她给我的思想。她经常长篇大论地告诉我在我们背后的智慧。[1]但在一天夜里,她突然带着不安和焦虑来到我面前说:[2]“我在看什么?未来藏有什么?燃烧的大火?大火在空中闪烁,它越来越近,一束火焰,很多火焰,灼热的奇迹,有多少火焰在燃烧?亲爱的,这是永恒之火的怜悯,火的气息降临在你身上!”

但我惊恐地大吼:“我害怕可怕和令人恐惧的东西,我深感恐惧,因为你事先说出这些的东西很可怕,一切一定要被破坏、烧毁和摧毁吗?”

“要有耐心,”她盯着远处说到,“火将你包围,这是无边无际的余火之海。”

“不要折磨我,你拥有的是什么可怕的神秘?说话,我恳求你。或者你又在撒谎?可恶的折磨人的精神,欺骗性的魔鬼。你那奸诈的幽灵意味着什么?

但她冷静地说:“我也想你恐惧。”

“为了什么?为了折磨我?”

但她继续说:“为了把它带到这个世界的统治者面前。[3]他要用你的恐惧献祭,他感激你的献祭,他[4]怜悯你。”

“怜悯我?那是什么意思?我不让他发现我。我将脸从这个世界的统治者面前缩回,因为它被打上烙印,它带有标志,它看到禁忌。因此我避开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但你必须来到他的面前,”她说,“他已经听说你的恐惧。”

“你把恐惧植入到我身上。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

“你已经被召为他服务。”

但我呻吟着说:“多么倒霉的命运!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隐退?它为什么选我献祭?成千上万个人很乐意把自己抛在他的面前!为什么一定是我?我不能,我不愿意。”

但灵魂说:“你有不允许被隐藏起来的言语。”

“我的言语是什么?”我回答说,“它只不过是微不足道之人的呓语,它是我的贫乏和无能,我没有能力做其他的。你想把它拖到这个世界的统治者面前吗?”

但她径直看着远方说:“我看到地球的表面,烟雾将其笼罩,火海从北方卷来,城镇和村庄都陷入火海,大火翻山越岭,穿过山谷,烧毁森林,人们正变得疯狂,你穿着燃烧的长袍走在大火前面,头发已经被烧焦,眼神中透着疯狂,舌头干燥,嗓音嘶哑浑浊,你突然向前,你宣称什么在靠近,你向山上攀登,你走进每一个山谷,结结巴巴地讲恐惧的话,说出火的痛苦。你带着火的标志,人们都害怕你。他们没有看到火,他们不相信你的话,但他们看到你的标志,不知就里地怀疑你是火热痛苦的信使。什么火?他们问,什么火?你开始口吃,说话吞吞吐吐。关于火,你知道什么?我看着余烬。我看到燃烧的火焰。愿神拯救我们。”

“我的灵魂,”我绝望地大吼,“说话,请解释,我应该说什么?大火?哪个大火?”

“向上看,看在你头上燃烧的火焰,向上看,天空已经染红。”

说着这些话,我的灵魂消失了。

但我的焦虑和困惑一直持续很多天。而且我的灵魂一直保持沉默,也无法看到。[5]但在一天夜里,黑暗的人群敲我的门,我恐惧战栗。接着我的灵魂出现,急切地说:“他们来了,将会撕开你的门。”

“那么邪恶的人群就能够进入到我的花园中?我要被掠夺并被扔到大街上吗?你把我变成一只猴子和儿童的玩具。我的神啊,我什么时候能够摆脱傻瓜的地狱?但我想把你受诅咒的网撕成碎片,你这个傻瓜,下地狱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但她将我打断说:“你在说什么?让黑暗的人群说话。”

我回应道:“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你是为自己,而不是为我。如果你不能保护我摆脱魔鬼的迷惑,你有什么用?”

“安静,”她回答说,“否则你将阻碍工作的开展。”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腓利门在向我走来,他身穿神父的白袍,并把手放到我的肩上。[6]接着我对黑色的人群说:“说话,你们这些死者。”他们立即嘈杂地大吼:[7]“我们从耶路撒冷归来,我们在那里没有找到要找的答案。[8]我们恳求你让我们进去,你有我们所渴望的东西。不是你的血,而你的光,就是它。”

接着,腓利门提高嗓门,教育他们说[9](这是向死者的第一次布道)[10]:

“各位听着:我从虚无讲起。虚无等同于充满。在无限中,充满与空洞相同。虚无既是空洞又是充满。你对虚无或许还有话要说,例如,说它是白色,或者黑色,抑或它不存在,或者存在。无尽和永恒没有质,因为它拥有所有的质。

“我们将虚无或充满称为普累若麻(Pleroma)。[11]在那里,思维和存在都已停滞,因为永恒和无尽没有质。它里面什么也没有,因此他和普累若麻不同,他拥有的质把他和普累若麻区分开来。

“普累若麻内空无一物又具备一切。对普累若麻的思考将一无所获,因为这意味着自我消解。

“创造并不在普累若麻之内,而是存在于自身中。普累若麻是创造的起点和终点。[12]它弥散在创造中,就像阳光弥散在空气中一样。虽然普累若麻完全是弥散性的,但创造与它不同,就像完全透明的躯体,当光透过的时候,不会引起明暗的变化。

“但是,我们就是普累若麻本身,因为我们是永恒和无尽的一部分。但我们没有共同的部分,因为我们在无限地离开普累若麻,不是空间上的分离,也不是时间上的分离,而是本质上的分离,因为在创造之初我们的本质就与普累若麻不同,我们被禁锢在时空中。

“但由于我们是普累若麻的一部分,因此普累若麻也在我们身上。即使普累若麻最小的一点也是无尽的,永恒的和完整的,因为渺小和巨大都是它所包含的质。虚无是完整和连续的分布。因此,我只能形象地把创造称为普累若麻的一部分。因为普累若麻实际上根本不可分,它是虚无。我们也是完整的普累若麻,因为形象地讲,普累若麻是我们身上最渺小的点,仅仅是假定的存在,实际并不存在,无尽的苍穹包围着我们。但如果普累若麻是一切和虚无,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讲它呢?

“我讲它是为了从某处开始,也为了使你们摆脱幻觉,不去幻想某些地方有或没有固定的东西或一开始就在某种程度上被建造好的东西。那些所谓固定和确定的东西都只是相对的,固定和确定只受变化的支配。

“但创造也受变化的支配,因此它自己是固定和确定的,因为它有质:事实上,它本身就是质。

“因此我们问:创造如何发生?万物出现,但未创造,因为创造正是普累若麻的质,非创造和永恒死亡也是普累若麻的质。创造是永远的存在,也死亡也是永远的存在。普累若麻拥有一切,分化和未分化。

“分化[13]是创造。创造是已经分化的。分化是它的本质,因此它能够分化。所以人能够分化,因为人的本质就是分化。因此人也能够分化普累若麻的质,而普累若麻的质并不存在,人基于自己的本质分化这些质,因此人必须讲并那些普累若麻并不存在的质。

“你说:‘你讲这些都有什么用呢?’你自己不是说思考普累若麻并不值得吗?

“我跟你提过这能够使你摆脱认为我们可以思考普累若麻的幻觉。我们在区分普累若麻的质时,我们是从自己分化状态的基础上去讲,说的是我们自己的分化,实际上并没有说到普累若麻。但我们需要讲我们自己的分化,那么我们才可能充分地分化自己。我们的天性正是分化。如果我们不忠于这个天性,那么我们就无法充分分化自己。因此我们必须对质做出区分。

“你问:‘如果不分化自己会有什么危害?’如果我们不分化,那么我们会超越自己的本质,超越创造,坠入未分化中,这是普累若麻的另一种质。我们坠入普累若麻,创造物就会停滞。我们消解成虚无,这是万物的死亡,因此我们死于自己的未分化,所以万物的本质是努力分化,对抗原始又危险的相同,这被称为个体化原则(principium individuationis)。[14]这个原则是万物的本质。你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到为什么未分化和没有分别会对万物造成巨大的危险。

“因此,我们必须区分普累若麻的质,这些质是成对的对立,例如,

“有效和无效,

充满和空洞,

生者和死者,

不同和相同,

光明和黑暗,

冷和热,

力量和物质,

时间和空间,

善和恶,

美丽和丑陋,

一和多,等等。

“成对的对立是普累若麻的质,而普累若麻的质并不存在,因为它们能够相互抵消。由于我们自己是普累若麻,我们也有这些质。因为我们的天性建立在分化的基础上,因此我们以分化之名和在分化的标志下拥有这些质,意思是:

“首先:这些是分化了的质,在我们身上相互独立;因此彼此不能抵消,但很有效。因此我们是成对的对立的受害者。因此我们身上的普累若麻被分裂。

“其次:质属于普累若麻,我们必须拥有其名,并活在其名下,活在分化的标志下。我们必须将自己和这些质区分开,它们在普累若麻内相互抵消,而不是在我们身上。与它们的不同将我们拯救。

“在我们追求善和美的时候,我们便忘记了自己的本质,即分化,却受普累若麻的质发出的咒语控制,它们是成对的对立。我们追求善和美,但同时我们也获得恶与丑,因为在普累若麻那里,它们与善和美是合一的。但如果我们仍忠于自己的本质,即分化,我们将自己与善和美区分开,那么也会与恶和丑分开。那么我们就不会落入普累若麻咒语中,也就是说不会落入虚无和消解。[15]

“你反对:你说相异和相同都是普累若麻的质。如果我们追求不同会怎样?我们这么做的话,还是在忠于自己的天性吗?我们在追求相异的时候,还一定会陷入相同吗?

“你不要忘记普累若麻没有质。我们通过思维创造出它们。因此你要追求相异或相同,抑或不论任何质,你追求的都是从普累若麻流向你的思想,也就是说思想与普累若麻不存在的质有关。尽管你追着这些思想跑,但你再次坠入普累若麻中,同时获得相异和相同。你的本质是分化,而非你的思维。因此你一定不能去追求你认为是相异的事物,而是你自己的本质。因此,只有一个最根本的东西可以追求,即对自己本质的追求。如果你在追求本质,那么你不必去知道与普累若麻以及它的质有关的任何内容,而是通过你本质的美德达到正确的目标。但由于思想使我们与自己的本质分离,所以我必须教你可以控制自己思想的知识。”

[16]死者悲哭哀嚎地退走,他们的哭喊声在远处回荡。

[17]但我转向腓利门说:“我的父,你的教诲很奇怪。古人也教类似的东西吗?这不是应该被谴责的异端学说吗?它同时将爱和真理移除。你为什么在人群面前讲说这样的教诲,让夜里的风从西方的黑暗战场上卷起?”

“我的儿,”腓利门回答说,“这些死者过早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们在寻找,因此依然在他们的坟墓上方飘荡。他们的生命没有完成,因为他们不能超越信仰将他们抛弃的这一点。但没有人教导他们,我必须这么做。这是爱的要求,因为他们想要被听到,即使他们会抱怨。但我为什么传达古人的教诲?我用这种方式教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基督教信仰曾经抛弃和破坏的正是我这种教诲。但他们拒绝接受基督教的信仰,因此也被信仰拒绝。他们不知道这一点,因此我必须教给他们,这样他们的生命就能够完整,他们便可以进入死亡。”

“啊,睿智的腓利门,可是你相信自己所教的内容吗?”

“我的儿,”腓利门回答说,“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怎么教自己不相信的内容呢?谁能够给我这种信仰的权利?这就是我所知道的自己该怎么说,不是因为我相信,而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知道得更多,那么我就能教得更好。但我会很容易相信更多。但我要把信仰教给抛弃信仰的人吗?我问你,如果一个人没有知道得更多,却去更加相信某些东西是好事吗?”

“但是,”我反驳说,“你真的对自己所讲的内容很确定吗?[18]

腓利门回答说:“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人所知道的最好的东西。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因此我对我所说的东西很确定。而如果它们并非如此的话,我会讲一些其他的东西,因为我知道它们并非如此。但这些东西就像我所知道的那样,因为我的知识正是这些东西本身。”

“我的父,你保证自己没有犯错误?”

“这些东西中没有错误,”腓利门回答说,“知识有不同的水平。这些东西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只有在你的世界里,事物才总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样,因此在你的世界里才有错误。”

腓利门说完这些话之后,弯下腰,用双手触摸大地,然后消失。

{7}那天夜里,腓利门站在我的旁边,死者在不断靠近,顺着墙站成一条直线大吼:[19]“我们想知道神。神在哪里?神死了吗?”[20]

但腓利门站起来说(这是他向死者的第二次布道):

“神没有死,他一直活着。神是创造,因为他是某些确定的东西,因此与普累若麻不同。神是普累若麻的一种质,所有我对你说的有关创造的内容都适用于他。

“但他与创造不同,因为他在很大程度上是不确定和非决定性的。他与创造的区别较小,因为他本质的基础是有效的充满。仅仅是因为他是确定的,分化是他的创造,因此他是普累若麻有效充满的表现。

“一切我们没有分化的内容都会落入普累若麻,被自己的对立面抵消。因此,如果我们不分化神,那么我们有效的充满就会被抵消。

“而且,神也是普累若麻本身,就像在创造和未创造中的每一个最小的点就是普累若麻本身一样。

“有效的空洞是魔鬼的本质,神和魔鬼都是虚无的最初表现,我们将之称为普累若麻。普累若麻存在与否没有任何差别,因为它完全将自己抵消。没有所谓的创造。尽管神和魔鬼都是被创造出来的,他们不相互抵消,但他们像有效的对立一样彼此对立。我们不需要证明他们的存在,即使他们都不存在,创造会永远根据他们不同的本质重新将他们从普累若麻那里区分出来。

“一切源自普累若麻的分化都是一对的对立,因此魔鬼一直属于神。[21]

“这种不可分性是最紧密的,就像你体验到的一样,在你的生命就像普累若麻一样不能分解,因为对立的两端与普累若麻非常接近,而在普累若麻内部,所有的对立都彼此抵消和彼此结合。

“充满和空洞,创造和摧毁,都是神和魔鬼之间的不同。二者的效果相同,效果将它们结合在一起。因此效果在它们之上,是神之上的神,因为它通过效果将充满和空洞结合在一起。

“你对这个神一无所知,因为人类已经将其忘记。我们称呼他的名字为阿布拉克萨斯。[22]他甚至比神和魔鬼还不确定。

“为了将他与神区分开,我们称其为赫利俄斯或太阳神。[23]阿布拉克萨斯是效果。没有什么与它对立,而只有无效与之对立,因此他有效的本质能够自由地展开自己。无效既存在又不存在。阿布拉克萨斯在太阳之上,也在魔鬼之上。他是不可能的可能,产生不真实的效果。如果普累若麻有本质,那么阿布拉克萨斯就是其本质的表现。

“他是效果本身,不是任何特定的效果,而是一般的效果。

“他产生不真实的效果,因为他没有确定的效果。”

“他也是创造,因为他与普累若麻有别。”

“太阳有确定的效果,魔鬼也有。因此,因此他们表现得比不确定的阿布拉克萨斯更有效。

“他是力量,延续的时间,改变。”

[24]死者此时产生巨大的骚动,因为他们是基督徒。

但在腓利门结束讲话的时候,死者也再次一个接一个地走进黑暗中,他们愤怒的叫喊声逐渐消失在远方。所有的吵闹声都消失之后,我转向腓利门说:

“智者,请可怜我们吧!你带走了他们可以祷告的神。你拿走了乞讨者讨到的东西,饥饿之人的面包,受冻之人的火。”

腓利门回答说:“我的儿,这些死者已经拒绝了基督教的信仰,因此他们不用向任何神祷告。那么要我教给他们一个可以信仰和祷告的神吗?这正是他们所拒绝的。他们为什么拒绝?他们必须拒绝,因为他们没有其他选择。他们为什么没有其他选择?因为没有人知道的世界已经进入到伟大的年月中,在这里,人们只相信自己知道的东西。[25]那已经足够艰难,但长期的疾病也有解药,这解药来自人们相信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这一事实。我教给他们包括我和他们都知道但未意识到的神,他是人们不相信的神,不向其祷告的神,却知道他。我将这个神教给死者,因为他们渴望进入和教诲。但我却没有把这个神教给生者,因为他们不想要我的教诲。而实际上,我为什么要教他们呢?因此,我毫不仁慈地将聆听祷告的人带走,也就是他们在天上的父。因此,我愚蠢地关心生者什么?死者需要拯救,因为他们成群地飘荡在他们的坟上焦急地等待,渴望在最后时刻呼吸到的信仰和拒绝信仰的知识。但不论是谁陷入疾病和接近死亡都会渴望知识,牺牲自己的宽恕。”

“你似乎,”我回答说,“教的是一个可怕又恐怖的神,无法估量,与他相比,善与恶,人类的痛苦和快乐一文不值。”

“我的儿,”腓利门说,“你没有看到那些死者有一个爱的神,并拒绝了他吗?我要教给他们一个有爱的神吗?在已经拥有他很久之后,他们需要拒绝他,因为他们拒绝的是他们称之为魔鬼的邪神。因此,他们必须知道与神相比,一切被创造的东西什么都不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造物主,创造出一切,又将创造的一切摧毁。他们不是已经将一个神拒绝?这个神是父亲、爱人、善和美。他们认为他有特别的质和特别的存在?因此我必须教给他们一个没有任何特质的神,他拥有一切,又一无所有,因为只有我和他们知道这样一个神。”

“我的父啊,但人们如何在这样的神中团结?这样一个神的知识不足以摧毁人们之间的连接和每一个建立在善与美的基础上的社会吗?”

腓利门回答说:“死者拒绝爱的神、善和美的神,他们需要拒绝他,因此他们才能在爱中、善和美中拒绝团结和团体。因此,他们互相残杀,瓦解人们的团体。我要把在爱中团结他们而他们却拒绝的神教给他们吗?那么我教给他们的神就会瓦解团结,破坏人们的一切,强有力地创造,又猛烈地摧毁。相爱的人不能团结,因为受到恐惧的强迫。”

腓利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迅速弯下腰,用手碰触地面,接着消失了。

{8}第二天夜里,[26]死者像雾一样从沼泽中出来说:“跟我们讲讲至高的神。”

腓利门走向前,开始说话(这是向死者的第三次布道):[27]

“阿布拉克萨斯是神,他很难理解。他的力量无与伦比,因为人根本看不到它。他从太阳那里吸取最高的善(summum bonum)[28],从魔鬼那里吸收无尽的恶(Infinum Malum),从阿布拉克萨斯那里吸收生命,这些都是不确定的,是善与恶之母。[29]

“生命似乎比最高的善要弱小,因此也很难想象阿布拉克萨斯的力量甚至超越了太阳的力量,而太阳是一切重要力量的光源。

“阿布拉克萨斯是太阳,同时也是空洞在永恒吸收,是减光器和肢解者,是魔鬼。

“阿布拉克萨斯的力量是双重的,但你看不到它,因为在你的肉眼中,这种力量敌对的对立相互抵消了。

“太阳神讲的是生命,魔鬼讲的是死亡。

“但阿布拉克萨斯所讲的被吞噬和被诅咒的话同时是生命和死亡。

“阿布拉克萨斯用相同的话和相同的行动制造真理和谎言,善与恶,光明与黑暗。因此阿布拉克萨斯很可怕。

“他辉煌得像狮子一样刹那间将猎物扑倒,他像春天一样美丽。

“他像潘神一样,既伟大又渺小。

“他是普瑞尔珀斯(Priapos)。

“他是阴间的恶魔,是有一千只手的水螅,是盘起来的长着翅膀的蛇,使人发狂。

“他是最早的雌雄同体。

“他是蟾蜍和青蛙之主,他生活在水中,能来到陆地上,他的合唱在正午和午夜响起。

“他是充满,渴望与空洞结合。

“他是神圣的诞生。

“他是爱,他爱的谋杀。

“他是圣人,他又背叛圣人。

“他是白天最明亮的光,是最黑暗的疯狂之夜。

“向上看他,会失明。

“认识他,会生病。

“崇拜他,会死亡。

“恐惧他,会有智慧。

“不去抗拒他,会有拯救。

“神在太阳之后,魔鬼在黑夜之后。神在光明中带出来的东西,魔鬼在黑夜中将其吞掉。但阿布拉克萨斯是世界,在变化,在前进。魔鬼在来自太阳神的礼物上都下了自己的诅咒。

“你从太阳神那里要求的一切产生一个来自魔鬼的行动。你用太阳神创造的一切都会给魔鬼有效的力量。

“这是可怕的阿布拉克萨斯。

“他是最伟大的创造,在他身上,创造害怕的是自己。

他是普累若麻与其虚无创造的对立的表现。

“他是恐怖之母的儿子。

“他是母亲对儿子的爱。

“他是地上的喜悦和天上的残酷。

“在他视线中的人脸都会凝固。

“在他面前没有问题和回答。

“他是创造的生命。

“他是分化的效果。

“他是人类的爱。

“他是人类的话语。

“他是外在的表现和人类的阴影。

“他是欺骗性的现实。”[30]

[31]现在死者愤怒地大吼,因为他们是不完整的。

但当他们嘈杂的吼声消退之后,我对腓利门说:“我的父啊,我该如何理解这个神呢?”

腓利门回答说:

“我的儿,你为什么想要理解他?这个神是用来知道,不是用来理解的。如果你理解了他,那么你会说他是这是那,是这不是那。因此你把他捧在空空的手中,所以你必须把他扔掉。我知道的神是这是那,就像其他的是这是那。因此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个神,但有可能知道他,因此我讲述和教导他。”

“但是,”我反驳说,“不是这个神将绝望的困惑带入到人的心中的吗?”

腓利门回答说:“死者拒绝团结和团体的秩序,因为他们拒绝相信天上的父,而父用公平的标尺统治。他们必须拒绝他。因此我教导他们混乱无法测量且完全无边无尽,与这种混乱相比,公平和不公,仁慈和严苛,耐心与愤怒,爱与恨都不算什么。我怎么能够教任何其他我知道而且他们也知道却没有意识到的神?”

我回答说:“严肃的人啊,你为什么称永远无法理解,本质上充满残酷的矛盾为神?”

腓利门说:“否则我该怎么称呼他?如果宇宙和人心中事件的强大本质就是律法,我便称之为律法。但它也不是律法,而是几率、无规律性、罪、错误、愚蠢、粗心、愚笨、非法。因此,我不能称之为律法。你知道这只能如此,同时你也你知道它不必如此,有时候它不会如此。它很强大,它的发生像来自永恒的律法,有时候像一股斜风把一粒尘土吹进事物中,而这种空无是一种超强的力量,比铁山还要强硬。因此,你知道永恒的律法也是没有律法,因此我不能称之为律法。但到底该怎么为他命名?我知道人类的语言已经永远地把无法理解的神命名为母亲的子宫。当然,这个神是也不是,因为一切从存在和不存在中这样涌现,神是,也将是。”

但腓利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他用手触摸大地,然后消失。

{9}第二天夜里,死者迅速跑出来,到处充满他们的低语声,他们说:

“跟我们讲讲神和被诅咒的魔鬼吧?”

腓利门出现,开始说(这是向死者的第四次布道):[32]

“太阳神是最高的善,魔鬼是其对立面。因此你有两个神,但还存在很多崇高善良的东西和大量巨大的魔鬼。他们之中有两个邪神,一个在燃烧,一个在生长。

“在燃烧的神是爱洛斯,形式是火焰。他通过消耗而发光。[33]

“在生长的是生命树,它通过积累生长的生命物质而变绿。[34]

“爱洛斯燃烧又熄灭。但生命之树在缓慢生长,经过无限的岁月不断长大。

“善与恶在火焰中结合。

“善与恶在树的生长过程中结合。在它们生命的神性和爱的神性中对立。

“神和魔鬼的数量就像数不尽的星星一样多。

“每一颗恒星都是一个神,每一颗恒星所占的空间都是一个魔鬼。但完整的空洞充满是普累若麻。

“阿布拉克萨斯是整体的效果,只有无效与之对立。

“四是主神的数目,因为四是世界的测定值。

“一是开始,是太阳神。

“二是爱洛斯,因为他结合二者,把自己散播光明中。

“三是生命树,因为它用自己的躯干填充空间。

“四是魔鬼,因为它将所有被锁住的东西打开。它将一切有形和真实的实体消解,它是破坏者,一切在这里都化为虚无。

“很高兴我能够认识到神的多重性和多样性。但你有祸了,因为你把不协调的多样性替换为唯一的神。这么做,你制造出无法理解的折磨,摧残创造,而创造的本质和目标就是分化。在你尝试把多变成一的时候,你怎么能够忠于自己的本质?你对诸神所做的与你对自己所做的一样。你们都变得平等,因此你的本质[35]受到了重创。

“平等的盛行并不是为了神,而只是为了人。因为神有很多。而人则很少。神很强大,能够忍受他们的多样性。就像群星一样,他们忍受着孤独,被巨大的空间隔开。因此他们居住在一起,需要交流,所以他们能够忍受分离。[36]为了拯救,我把应该受到谴责的教给你,而为了它们,我被拒绝。

“神的多样性等同于人的多样性。

“无数的神期待人的状态,无数的神已经变成人。人与神有共同的本质。人来自神,也会回到神。

“因此,就像对普累若麻的思考毫无用处一样,崇拜神的多样性也没有价值。最重要的是为崇拜首要的神服务,即有效的充满,和最高的善。通过我们的祷告,我们并不能为它增加什么,也不能从它那里得到什么,因为有效的空洞会吞下一切。[37]光明的神形成天界,它是多样性,不断扩展,无限增加。太阳神是世界的至高的主。

“黑暗之神形成地界。它很简单,不断缩小,无限减少。魔鬼是至低的主,是月亮精灵,地球的卫星,比较小,比较冷,比地球还死寂。

“天上的力量和地上的神没有区别。天上的神在增强,地上的神在减弱。两个方向无边无际。”

[38]死者在这里打断腓利门的话,朝他愤怒地嘲笑,嘲弄地大吼,在他们后退的时候,他们的争吵,愚弄和嘲笑声消失在远处。我转向腓利门对他说:

“啊,腓利门,我相信你错了。你似乎在教导一种粗鄙的迷信,而父辈已经成功且荣耀地将它征服,只有在心理不能使自己的目光摆脱感官事物所牵制的强迫性欲望的力量的时候,才会产生多神教。“

“我的儿,”腓利门回答说,“这些死者已经拒绝唯一至高的神。那么我如何将这个唯一且无多样性的神教给他们呢?当然,他们必须相信我。但他们已经拒绝自己的信仰。因此我把自己知道的神教给他们,也就是多样性且在扩展的神,他既是事物又是事物的外在表现,即使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他们也知道他。

“这些死者已经给所有的存在命名,空气中的,地球上的和水中的存在。他们已经称过和数过这些东西。他们已经数过如此多的马、牛、羊、树、地块和泉,他们说,这有利于这个目的,也有利于那个。他们如何处置令人敬佩的树?神圣的青蛙发生了什么?他们看到他的金眼睛了吗?到哪里为他们放其血,吃其肉的7,777头牛赎罪?他们对自己从地下挖出的神圣矿石忏悔过吗?没有,他们命名、称量、计数和分配所有东西。他们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都做了什么!你看到强大,但这正是他们如何不知不觉地把力量转到事物那里。但到了事物可以说话的时候,一片肉说:有多少人?一块矿石说:有多少人?一艘船说:有多少人?一块煤说:有多少人?一座房屋说:有多少人?而且事物站起来,开始计数、称重、分配和吞食不计其数的人类。

“你的双手抓住大地,撕下光环,对事物的遗骸进行称重和计数。不是唯一且淳朴的神被推倒又被扔进一堆大量根据表面的生和死分开的事物中了吗?是的,这个神教我对骨头进行称重和计数。但这个神的月份离结束越来越近,一个新的月份站在门前。所以一切都应该依旧,因此一切必须不同。

“这不是我构造的多神教!但很多神强有力地提高他们的嗓门,血腥地把人类撕成碎片。越来越多的人被称重、计数、分配、砍杀和吞食。因此,我讲说众多的神,就像我讲说很多东西一样,因为我知道他们。我为什么称他们为神?是因为他们的优越性。你知道这种超强的力量吗?现在是你学习的时候了。

“这些死者嘲笑我的愚蠢。但如果他们已经用天鹅绒的眼睛赎回公牛,那么他们还会向自己的兄弟举起杀人的手吗?他们是否已经为有光泽的矿石忏悔?他们是否已经崇拜过圣树?[39]他们是否与金眼青蛙的灵魂达成和平?为什么说事物有生有死?人和神,谁更强大?实际上,太阳已经变成月亮,没有新的太阳从黑夜最后时刻的收缩中升起。”

在我说完这些话之后,腓利门弯下腰亲吻大地,接着说:“母亲,愿你的儿子强壮。”他接着站起来,看着天空说:“你升起新光的地方是多么的黑暗。”他随后消失了。

{10}第二天夜晚到来的时候,死者吵闹着向前走,他们相互推搡着,他们嘲笑着叫喊:“傻瓜,教我们关于教堂和圣餐的内容。”

但腓利门走到他们前面,开始说:[40](这是向死者的第五次布道):

“神的世界在精神性和性欲上显现。在天上的表现为精神性,地上的表现为性欲。[41]

“精神性能够孕育和包容。它像女性,因此我们称他为神圣之母(MATER COELESTIS),[42]即天空之母。性欲能够生产和创造。它像男性,因此我们称他为菲勒斯(PHALLOS)[43],即大地之父。[44]男性的性欲比较世俗化,女性的性欲比较精神化。男性的精神性更接近天空,它朝更伟大的地方前进。

“女性的精神性更接近大地,它朝更渺小的地方前进。

“男性的精神性是虚假和邪恶的,因此它朝更渺小的地方前进。

“女性的精神性是虚假和邪恶的,但它却朝更伟大的地方前进。

“每一种精神性都应到自己的地方。

“如果男性和女性不将精神的道路分开,那么他们将彼此变成对方的魔鬼,因为创造的本质就是分化。

“男性的性欲变得世俗化,女性的性欲会朝精神化前进。如果男性和女性不对他们的性欲进行区分,他们将彼此变成对方的魔鬼。

“男性应该知道更渺小,女性知道更伟大。

“男性应该在精神性和性欲上都进行分化。他应该称精神性为母亲,把她置于天地之间。他应该称性欲为菲勒斯,把他置于自己和大地之间。因为母亲和菲勒斯都是超越人性的魔鬼,他们将诸神的世界显示出来。他们比诸神对我们的影响大,因为他们和我们的本质非常类似。[45]如果你不从性欲和精神性上分化,不把他们视为在你之上并超越你的本质,你就会像普累若麻的质一样被送到他们那里。精神性和性欲不是你的质,你什么都没拥有和包含。反而,是他们拥有和包含你,因为他们是强大的魔鬼,是神的表现,因此都在你之外,独立存在。没有人拥有精神性,或拥有性欲。反而,他却在精神性和性欲的规律之下。因此,没有人能够摆脱这些魔鬼。你要把他们视为魔鬼,视为一项普通的工作和危险,视为生命压在你肩上的普通重担。生命对你而言也是一项普通的工作和危险,最可怕的是阿布拉克萨斯。

“人很脆弱,因此团体必不可少。如果你的团体不是在母亲的标志下,那么就在菲勒斯的标志下。团体的缺失是痛苦和疾病,一切的团体都是瓦解和消解。

“分化导致个性,个性与团体相对。但因为神和魔鬼以及他们不可违抗的律法导致人的脆弱,那么团体是必需的,不是为了人,而是因为神。神强迫你们形成团体。尽管神把团体强加给你们,很有必要,但过犹不及。

“在团体中,每个人都要服从别人,这样团体才能运转,因为你需要团体。

“在个性中,每个人都将自己置于他人之上,因此每个人都要成为自己,避免被奴役。

“团体提倡自我约束,个性提倡放纵。

团体是深度,个性是高度。

团体中正确的措施能够带来净化和增加。

团体为我们带来温暖,个性给我们带来光明。”[46]

{11}腓利门说完之后,死者陷入沉默,一动不动,但充满期待地看着腓利门。但当腓利门看到死者依然保持沉默,还在等待的时候,他继续说(这是他向死者的第六次布道):[47]

“性欲的魔鬼像蛇一样朝向我们的灵魂逼近。她有一半的人类灵魂,被称为思想–欲望。

“精神性的魔鬼像白色的鸟一样落在我们的灵魂上,他有一半的人类灵魂,被称为欲望–思想。

蛇是尘世的灵魂,一半是魔鬼,一半是精灵,类似于死者的精神。因此,她也像这些死者一样围绕着地球上的东西集结,令我们感到害怕,或者激发我们的渴望。蛇的本质是女性,一直寻求和那些被大地的诅咒控制的死者为伴,并不去寻找通往个性的道路。蛇是妓女,她讨好魔鬼和邪恶的精神,她是给人造成伤害的暴君和施暴者,一直诱骗最邪恶的伴侣。白鸟是半天界的男性灵魂,他与母亲在一起,时而降落到地上。白鸟像男性,是有效的思想。他很纯洁,又孤独,是母亲的信使,他在大地之上高高地飞翔,他拥有个性。他从远方的人那里带来知识,而这些人已经离开,变得完美。他把我们的话带给母亲。母亲去调解,去警告,但她无力对抗神。她是太阳的容器,蛇爬下去,狡猾地使生殖器崇拜的魔鬼跛足,否则就会刺激到他。她带有很狡猾的地球思想,而这些思想能够穿过所有洞,用渴望粘住一切。尽管蛇不愿意这么做,但她必须为我们所用。她摆脱我们的掌控,从而指给我们道路,这是我们人类的智力无法找到的路。”

[48]腓利门说完之后,死者鄙视地看着他说:“不要再讲神、魔鬼和灵魂了。我们很早就知道了。”

但腓利门笑着回答说:“你们这些可怜的灵魂,肉身贫乏,精神富有,肉很肥,精神很瘦。但你们如何到达永恒之光?你们愚弄我愚蠢,你们拥有愚蠢:你们在愚弄自己。知识能使人摆脱危险,但愚弄是你们信仰的反面。黑比白少吗?你们拒绝信仰,保留愚弄。这样就可以使你们摆脱信仰吗?不会的,你们把自己捆绑到愚弄上,接着也捆绑到信仰上。因此你们很悲惨。”

但死者很愤怒,大吼道:“我们不悲惨,我们很聪明,我们的思维和情感像清水一样纯净。我们以自己的理性为豪,我们愚弄迷信。你觉得你老旧的愚蠢对我们有影响吗?老头,幼稚的幻觉已经将你征服,但它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腓利门回答说:“什么对你们有好处?我使你们摆脱依然掌控着你们生命的阴影。带给你们智慧,把这种愚蠢加入到你们的聪明中,把非理性纳入你们的理性中,那么你们就会找到自己。如果你们是人,那么你们要开始自己的生命,你们生命的道路在理性和非理性之间,通往永恒之光,而你们以前活在其阴影中。但由于你们是死者,这种知识将你们从生命中解放出来,除去你们对人的贪婪,它也使你的原我摆脱光明和阴影施加到你身上的遮蔽,对人的同情将会征服你们,顺着这条溪流你们就能到达坚实的地面,你们将从永恒的旋转中步入到静止不动的石头上,循环打破流动的时间延续,火焰将熄灭。

“我已经煽起熊熊大火,我已经给谋杀犯一把刀子,我已经撕开愈合的伤口,我已经加速所有的运动,我已经给疯子更多醉人的饮品,我已经使寒冷更加寒冷,热更加热,错误更加错误,美好更加美好,脆弱更加脆弱。

“这种知识是祭品的斧头。”

但死者大吼:“你的智慧是愚笨和诅咒。你想要逆转车轮?盲目的人,它会将你撕成碎片。”

腓利门回答说:“这就是事实。祭品的血会让大地再次变绿,硕果累累,鲜花盛开,海浪冲刷着沙滩,银色的云落在山脚,灵魂之鸟来到人间,锄头在田间作响,斧头在森林作响,风吹过树梢,太阳在清晨的露珠上闪闪发光,植物破土而出,很多的触角向上攀爬,石头说话,青草低语。人类找到自己,神在天上飘荡,充满生出金色的水滴,金色的种子,都长着羽毛飘在空中。”

死者陷入沉默,他们盯着腓利门,缓缓靠近。但腓利门弯下腰说:“达到了,但还未最终完成。大地的果实,发芽,长高,天上倾泻下生命之水。”

然后,腓利门消失了。

[49]第二天夜里,当腓利门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十分困惑,因此我对他说:“啊,腓利门,你做了什么?你点燃了什么火?你将什么击成碎片?创造之轮停下来了吗?”

但他回答说:“一切都在正常运转,什么都没发生,一个甜美又难以描述的神秘已经发生:我跳出旋转的车轮。”

“那是什么?”我问,“你的话打开我的双唇,你的声音似乎来自我的耳朵,我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你。实际上,你是一位魔法师!你跳出旋转的车轮?真让人不解!你是我,我是你吗?我没有感觉到创造之轮已经静止不动了吗?我真的被绑在了车轮上,我感到自己在飞速旋转,但对我而言,车轮是静止的。父亲,你做了什么,请教给我!”

腓利门说:“我跳到坚实的东西上,我带着它,把它从巨浪中救出来,从出生的循环中救出来,把它从无尽旋转的车轮中救出来。它已经变为静止。死者已经收到愚蠢的教诲,他们已经被真相蒙蔽,错误地去看。他们已经认识到它,感觉到它,并对它感到后悔,他们会再回来,虚心求教。因为他们已经拒绝对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我想问腓利门,因为谜团让我很苦恼。但他已经碰到大地,然后消失了。夜晚的黑暗是沉默的,没有回答我。我的灵魂沉默地站在那里,摇摇头,她不知道应该对腓利门已经指出但未泄露出来的神秘该说些什么。

{12}一天过去了,第七个晚上已经到来。

死者再次出现,这一次他们表情痛苦地说:“我们忘记一件事情,你能不能教给我们关于人的知识。”

腓利门走到我前面,开始说[50](这是他向死者的第七次布道)[51]:

“人是门户,通过他,你能从外部诸神、魔鬼和灵魂的世界进入内在的世界,从更大的世界进入更小的世界。人很渺小,又愚蠢,他已经站在你的身后,你再次发现自己处在无尽的空间中,最渺小或内在的无尽中。

“在无限远处有一颗恒星孤独地处在最高处。

“这是这个人的一个神,这是他的世界,他的普累若麻,他的神性。

“在这个世界上,人是阿布拉克萨斯,是他自己世界的创造者和破坏者。

“这颗星是神和人类的目标,

“是他的一位引路神,

“人在他这里安息,

“朝向他进入灵魂死后的漫长路程,人从更大的世界中吸取的一切都在他这里闪耀着绚烂的光芒。

“人要向这位神祷告。

“祷告能使恒星更亮,

“它架起穿越死亡的桥梁,

“它为更小的世界预备生命,缓解更大世界中无望的欲望。

“当更大的世界变得冰冷,恒星开始闪耀。

“只要人把目光从阿布拉克萨斯壮观的燃烧场面移开,人与神之间便空无一物。

“人在这里,神在那里。

“脆弱和虚无在这里,永恒的创造性力量在那里。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湿冷,那里则是整个太阳。”[52]

[53]在腓利门说完之后,死者沉默不语,沉重从他们身上落下,他们像牧羊人点起的火冒出的烟一样升起,借着夜色看着自己的群体。

但我转向腓利门说:“伟大的人,你教他们说人是门户?神的队伍可以穿过这个门户?生命之流可以流过这个门户?通过这个门户,整个未来都会流到过去的无尽中?”

腓利门回答说:“那些死者相信人的转化和发展。他们深信人的虚无和无常。他们对这一点比对什么都清晰,而且他们甚至知道是人创造出神,因此他们知道神毫无用处。所以他们要学习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即人是门户,挤满整列的诸神,他们永远穿梭其中。他没有做出它,没有创造它,没有忍受它,因为他是存在,唯一的存在,因为那是世界的一瞬,永恒的一瞬。无论谁认识到这一点,都会熄灭燃烧的火焰,他变成烟和灰。他一直持续,他的无常消失,他已经变成自己。你梦想火焰,好像它就是生命。但生命是持续的时间,火焰转瞬即逝。我使它延续,我救它脱离火。他是火花之子,你在我身上能看到他,我自己是永恒之火的光。但我是将它留给你的那个人,有黑色和金色的种子,还有其蓝色的星光。你是永恒的存在,什么是长和短?什么是一瞬和永恒持续的时间?你是每一个瞬间的永恒存在。什么是时间?时间是火,它点燃、消耗和熄灭。我将存在从时间中救出来,将它从时间之火和时间的黑暗,还有诸神和魔鬼那里拯救出来。”

但我对他说:“伟大的人,你什么时候给我黑色和金色的宝物和它蓝色的星光?”

腓利门回答说:“在你交出一切之后想要点燃神圣的火焰之时。”[54]

{13}在腓利门说话的时候,一个长着金色眼睛的黑影从黑夜的阴影中向我走来。[55]我大吃一惊,吼到:“你是敌人吗?你是谁?你来自哪里?我从未见过你!你想要什么?”

黑影回答说:“我来自远方,我来自东方,跟着我前面的火光而来,腓利门。我不是你的敌人,对你来说,我是陌生的。我的皮肤是黑色,我的眼睛闪着金光。”

“你带来什么?”我恐惧地问。

“我带来禁欲,来自人类快乐和痛苦的禁欲。同情导致疏离。怜悯,但不同情,在检视别人时持有对世界的怜悯和一种意志。

“怜悯留下误解,因此它会起作用。

“远离渴望,便会无畏。

“远离爱,要爱整体。”

我恐惧地看着他说:“你为什么像地上的土又像铁块一样黑?我害怕你,非常痛苦,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可以叫我死亡,死亡随着太阳一起升起。我带着平静的痛苦和长久的和平到来。我为你罩上保护罩。在生命的中期开启死亡。我用保护罩将你罩住,这样你的温暖就永远不会停止。”

“你带来悲伤和绝望,”我回答说,“我想要回到人类中间。”

但他说:“你被掩盖着回到人类中,你在夜间发光。你太阳的本质离你而去,而恒星的本质开始。”

“你很残酷。”我叹气说。

“简单就是残酷,因为它没有结合多样性。”

神秘的黑影说着这些话就消失了。但腓利门表情严肃又疑惑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儿,你真的看到他了吗?”他说,“你会听到他。但现在请来我这里,这样我就能够完成黑影为你预言的东西。”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用手摸着我的双眼,打开我的目光,向我展示无边无际的神秘。我看了很久才理解它:但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黑夜,我看到黑色的土地,上空无数颗明亮的星星。我看到天空已经形成一个女性的形状,她的星星披风有七层厚,完全将她覆盖住。

在我看它的时候,腓利门说:

[56]“母亲,你站在更高的环内,你是无名氏,遮盖着我和他,保护着我和他不受诸神之害:他想成为你的孩子。

“愿你接受他的出生。

“愿你让他重生。我使自己与他分开。[57]周围在不断变冷,星星的光更加明亮。

“他需要与童年的连接。

“你生出神圣的蛇,你将它从出生的痛苦中释放出来,把这个人带到太阳所在的地方吧,他需要母亲。”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58]像一颗正在坠落的恒星:

“我不能把他视为孩子。他必须首先净化自己。”

腓利门说:[59]“他不纯净的是么?”

但这个声音说:“就是混合:他包含人类的痛苦和快乐。他应该保持与世隔绝,直到禁欲的完成和摆脱与人们的混合。那么他就会被视为一个孩子。”

我的幻象在这一刻结束。腓利门离开,我独自一人。我依然像所说的那样分开着。但在第四天夜里,我看到一个奇怪的形状,这是一位穿着长大衣,戴着头巾的男性,他的眼睛发出聪明和友好的光,像一位睿智医生的眼睛。[60]他靠近我说:“我告诉你快乐。”但我回答说:“你想告诉我快乐?我从人们数以千计的伤口中流血。”

他回答道:“我带来治愈。女人把这门法术教给我。他们知道如何治愈生病的孩子。你的伤口让你疼痛吗?治愈就在眼前。聆听好的建议,不要再发怒了。”

我反驳说:“你想要什么?诱惑我?愚弄我?”

“你在想什么?”他打断我说,“我给你带来天堂的福佑,治愈之火,女人的爱。”[61]

“你在思考,”我问,“下降到青蛙的沼泽地里吗?[62]消失在众人中,分散,瓦解。”

但在我说话的时候,老人变成腓利门,[63]而且我发现他就是正在诱惑我的魔法师。但腓利门继续说:

“你还没有体验过瓦解。你应该被吹开成为碎片分散在风中。人们在准备和你进最后的晚餐。”

“那我还留下什么?”我大吼。

“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的阴影。你将变成一条河,灌溉土地。河在寻找每一条山谷和溪流流向深度。”

我充满悲伤地问:“我的独特性会在哪里?”

“你将从自己身上偷到它,”腓利门回答道,[64]“你将用颤抖的双手捧着无形的国度,它将自己的根降低到灰色的黑暗和大地的神秘中,把长满叶子的树枝送到金色的空气中。

“动物生活在它的树枝上。

“人栖息在它的树荫下。

“他们的低语从下方升起。

“千里长的失望是树的汁液。

“它会在很长时间内保持绿色。

“沉默留在树顶上。

“沉默留在深深的树根上。”

[65]我从腓利门的话中得知我必须保持对爱的忠诚,才能抵消从没有生命的爱中涌现出来的混合。我明白混合是一种束缚,取代了自愿的奉献。就像腓利门教我的那样,分散或瓦解从自愿的奉献中涌现,能抵消混合。通过自愿的奉献,我将束缚的纽带移除。因此,我需要保持对爱的忠诚,自愿地奉献。所以我必须忍受瓦解的痛苦,从而获得与大母神的结合,这就是恒星的本质,即摆脱人和物的束缚。如果我被捆绑在人和物上,我既不能走到我生命的终点,也不能到达自己最深的本质。死亡不能像新生一样在我身上开始,因为我只能恐惧死亡。因此我必须对爱保持忠诚,否则我怎么能够达到束缚的分散和消解?否则我怎么能够经历死亡,而非通过保持对爱的忠诚和情愿接受伤痛和所有的痛苦?只要我不自愿地把自己献给瓦解,那我的部分原我就仍然秘密地与人和物在一起,与他们捆绑在一起,因此,不论我是否愿意,我都会是他们的一部分,和他们混在一起,绑在一起。只有对爱的忠诚和对爱的自愿奉献才能够使连接和混合消解,带我回到我那一部分与人和物秘密地在一起的原我中。只有这样做,星光才会闪耀,只有这样做,我才能抵达我恒星的本质,抵达我最真实和最深层的原我,而原我是简单和独一的。

保持对爱的忠诚非常困难,因为爱在一切的罪之上,想要保持对爱忠诚的人必须征服罪。没有什么比认识不到一个人在犯罪来得更容易。为了保持对爱的忠诚去征服罪非常困难,困难得令我的双脚踟蹰不前。

夜幕降临的时候,腓利门披着土色的长袍朝我走来,手中拿着一条银色的鱼:“我的儿,看这里,”他说,“我在捕鱼,抓住了这条鱼,我将它给你,这样你或许能得到安慰。”我惊诧又疑惑地看着他,我看到门边的黑暗处站着一个影子,身穿富丽堂皇的长袍。[66]他面色苍白,鲜血流到他额头的皱纹里。但腓利门跪了下来,头碰到地上,对影子说:[67]“我的主人,我的兄弟,我们要尊你的名。你为我们做最伟大的事:除动物外,你还创造了人,你将自己的生命赐予人使他们能够治愈。你的精神永远和我们同在,人还会仰望你,仍求你怜悯他们,求神的怜悯,原谅他们的罪。你不厌其烦地给予他们。我赞美你神圣的耐心。人不知感恩吗?他们渴望知道没有极限吗?他们还在要求你吗?他们已经收到很多,但依然是乞讨者。

“看啊,我的主人,我的兄弟,他们不爱我,却贪婪地渴望你,为此他们也渴望邻居的财物。他们不爱自己的邻居,而是爱他们所拥有的东西。如果他们忠于自己的爱,他们便不会贪婪。不论是谁给予,都会吸引来欲望。他们不用学习爱吗?忠于爱吗?自由志愿地奉献吗?但他们要求,渴望,向你乞讨,他们没有从你令人敬畏的生命中学到什么。他们在模仿,但他们没有像你活出自己的生命一样活出自己的生命。你令人敬畏的生命已经向所有人显示如何将自己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忠于他们自己的本质和他们自己的爱。你没有原谅淫妇吗?[68]你没有与妓女和税吏坐在一起吗?[69]你没有打破安息日的命令吗?[70]你活出自己的生命,但人类却没做到,反而他们向你祷告,要求你,一直提醒你的工作没有完成。但如果人能够活出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去模仿,那么你的工作就会完成。人类依然很幼稚,不知道感激,因为他们不能说。幸亏有你,我们的主,感谢你为我们带来拯救。我们已经接收到它,把它放在心中,我们需要学习把你对自己所做的工作应用到我们身上。通过你的帮助,我们已经在继续拯救自己的工作上变得成熟。感谢你,我们已经接受你的工作,我们已经领会你拯救的教诲,我们已经完成你通过血腥的斗争在我们身上启动的工作。我们不再像不知感恩的孩子一样只想得到父母的所有。感谢你,我们的主人,我们将会使用你大部分的聪明才智,不会将其埋到地下,不再一直无助地伸出双手和催促你完成我们身上的工作。我们想把你的麻烦和工作放在自己身上,这样你的工作就得以完成,那么你就能够将自己疲惫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像一个刚完成一天沉重工作的工人一样。保佑死者,他们刚完成你的工作得以休息。

“我想要人们用这种方式向你说话。但他们不爱你,我的主人,我的兄弟,他们对你和平的代价不满。他们没有完成你的工作,永远需要你的怜悯和关心。

“但是,我的主人,我的兄弟,我相信你已经完成自己的工作,因为献出自己的生命,全部的真理,所有爱,整个灵魂的人已经完成自己的工作。个体能为人类做什么,你已经做完,完成又实现。已经到了人们必须完成自己的拯救工作的时候。人类已经开始变老,新的月份已经开始。”[71]

[72]腓利门说完之后,我看过去,看到影子所站的地方空荡荡。我转向腓利门说:“我的父,你说到人类。我就是一个人。请原谅我!”

但腓利门消失在黑暗中,我决定去做他要求我的事情。我接受所有快乐和每一个成熟的折磨,保持对爱的忠诚,遭受每一个人都应该遭受的痛苦。我独自站着,很害怕。

{14}一天夜里,在一切完全寂静的时候,我听到一阵低语,像很多人在说话,我听到其中一个比较清晰的是腓利门的声音。我更近一些去听,听到他说:

[73]“此后,在我已经怀上地下死者的尸体时,在它已经生出神的蛇时,我我来到人间,看着他们充满痛苦和疯狂。我看到他们正在互相杀戮,他们在为自己的行动找基础。他们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别的或更好的可做,但由于他们已经习惯对自己无法解释的什么都不做,他们设计理由强迫他们自己杀戮。停下来,你们已经发狂,智者说。停下来,看在上天的份上,看一看你们已经造成多大的破坏,精明的人如是说。但愚蠢的人大笑,因为荣誉已经一夜之间降临在他头上。为什么人们看不到自己的愚蠢?愚蠢是神的女儿,因此人不能停止谋杀,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为神的蛇服务。为了服务神的蛇,值得献出生命。因此和解吧!但不要管神,这样才能更好地生活。但神的蛇想要人的血,血可以喂养它,使它发光。不要想去谋杀,死亡意味着欺骗神。无论谁活着,都会变成欺骗神的人。无论谁活着,都会为自己带来生命。但蛇想被欺骗,为了血失去希望。越多的人从诸神那里偷来他们的生命,就会有越大的收获喂养田野中鲜血播种的蛇。神通过人类的谋杀变得强大,蛇通过鲜血变得火热,它的脂肪在熊熊的火焰中燃烧。火焰变成人类的光,他是重生太阳的第一道光线,是出现的第一束光。”

我无法理解腓利门说了什么。我用很多时间思考他的话,很明显这些话是对死者说的,我对伴随着神的重生出现的暴行感到恐惧。

[74]我在梦里看到以利亚和莎乐美之后不久,以利亚很关切和忧虑地出现。因此,在第二天夜里,光消失之后,所有生物都变得寂静无声了。我呼叫以利亚和莎乐美来回答我的问题。以利亚走向前说:

“我的儿,我已经变得脆弱,我很穷,我过多的力量已经到你身上。你从我这里拿走太多的东西。你已经离我太远。我听到奇怪和难以理解的东西,我深度的平静开始混乱。”

我问:“但你听到了什么?你听到什么声音?”

以利亚回答说:“我听到一个充满困惑的声音,一个忧虑的声音,充满警告和难以理解的东西。”

“它说什么,”我问,“你听到那些话了吗?”

“很模糊,很混乱,让人困惑。那个声音首先说一把刀在切什么东西,或是在收获什么东西,可能是用来酿酒的葡萄。穿着红袍的人踩在酿酒机上,血液从酿酒机里流出来。[75]接着那个声音说金子在下面,而且金子能将任何碰触它的人杀掉。接着它提到大火在猛烈地燃烧,在我们的时代中熊熊燃烧。接着有一句很恶毒的话,我还是不说了。”

“什么恶毒的话?那是什么?”我问道。

他回答说:“那句话说神已死。而只有一个神,神不可能会死。”[76]

我接着回答说:“以利亚,我很震惊。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不知道世界已经换上新装了吗?唯一的神已经离开,反而很多神和很多魔鬼已经来到人间?实际上,我很吃惊,我极其吃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对新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但你知道未来!你能预见未来!或者你可能不知道现状?你最终会否认现状吗?”[77]

莎乐美打断我说:“现状,又带不来快乐。快乐只能来自更新。你的灵魂也喜欢新丈夫,哈哈哈哈,她喜欢变化,你还不足以给他带来快乐。在这一方面,她是不可教的,因此你相信她疯了。我们只爱即将到来的东西,而非现状。只有更新才能给我们带来快乐。以利亚不关注现状,只关心来者,因此他知道未来。”

我回答说:“他知道什么?他要讲出来。”

以利亚:“我已经讲过这些话:我看到的意象是深红色的,火红色的,闪闪发光的金色。我听到的声音像是远处的雷声,像是森林中的狂风,像是地震。那不是我的神发出的声音,而是异教徒雷鸣般的咆哮,是我的祖先知道但我却从未听到过的呼喊。它听起来像是史前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处岸上的森林,伴随着所有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它充满恐惧,但又悦耳。”

我对此回答说:“善良的老人,你听得没错,如我所想。真奇妙!我要告诉你吗?我终究要告诉你世界已经换了一副新面孔,它已经被覆上一个新的封面。你居然不知道!

“旧神变新神。唯一的神已经死去,是的,他真的已死。他分裂成多个神,因此世界一夜之间变得丰富了。个体的灵魂之也发生了变化,谁会去描述它呢!但人类也在一夜之间变得丰富起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唯一的神变成两个,是一位多重的神,他的身体由很多神构成,但还是一个神,他的身体是人身,但他比太阳更明亮和强大。

“我该告诉你关于灵魂的什么?你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变成多重了吗?她已经变得最接近、最近、很近、很远、更远、最远,但她还是一个,像以前一样。她首先把自己分成一条蛇和一只鸟,接着是一位父亲和一位母亲,接着是以利亚和莎乐美。我的好伙伴,你怎么样?它让你不安吗?是的,你必须认识到你已经离我很远,因此我几乎不能把你视为我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因为如果你属于我的灵魂,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什么正在发生。因此我必须将你和莎乐美与我的灵魂分开,把你放在魔鬼中间。你与原始古老又一直存在的东西连接在一起,因此你对人的存在一无所知,只是知道过去和未来。

“尽管如此,你回应我的呼唤是件好事。进入到现状中,因为你应该参与进的现状就是这样。”

但是以利亚阴沉地回答道:“我不喜欢这种多样性,很难对他进行思考。”

莎乐美说:“只有简单是快乐,没有必要思考它。”

我回答道:“以利亚,你完全没有必要对它进行思考。它不是用来思考的,而是用来观察的。这是一幅画。”

我对莎乐美说:“莎乐美,并非只有简单才是快乐,随着时间的流逝,简单甚至会变得枯燥。事实上,多重能够迷惑你。”

但莎乐美转向以利亚说:“父亲,我感觉人类似乎比我们做得更好。他是对的:多更加快乐。一过于简单,总是一样。”[78]

以利亚似乎很悲伤,他说:“这种情况下的一怎么办呢?如果一和多在一起,那么一还存在吗?”

我回答说:“这是你古老又根深蒂固的错误,一将多排除在外,但又有很多个体事物存在。个体事物的多样性是一个多重的神,众多的神从其身体里出来,但一种事物的独特性是其他神,他的身体是一个人,但他的精神和世界一样大。”

但以利亚摇头说:“我的儿,这是更新。新的就是好的吗?过去的,是善;过去是的,将来也是。那不是真理吗?这里曾有过新的东西吗?什么是你所称为的新,是曾经的善吗?如果你给它一个新名字,一切都保持不变。没有新的东西,不可能有新的东西,我该如何向前看呢?我看向过去,我在那里看到未来,像在一面镜子中看到的一样。我没有看到新事情的发生,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古以来所发生事情的循环。[79]你的存在是什么?一种表现,一道光,明天都将不再真实。它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来吧,莎乐美,我们走吧。世人误解了一。”

但莎乐美回头看着我,在她将要离开的时候,低声对我说:“存在和多样性向我求助,哪怕它不是新的,不是永恒的真实。”

接着,他们消失在黑夜中,我回到自己的存在所意味的重担上。我力图将一切对我来说是一项任务的事情做好,走上每一条对我来说是有必要的道路。但我的梦开始变得艰难,使我充满焦虑,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天夜里,我的灵魂突然来到我的面前,好像很担心,她说:“[80]听我说:我在遭受巨大的折磨,黑暗子宫的儿子围困着我。因此你的梦也会很艰难,因为你感受到深度的折磨,你灵魂的痛苦,诸神的痛苦。”

我回答道:“我可以帮忙吗?或者人把自己提升为神的调停者本身就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情?这是自以为是,还是因为人通过神圣的调停者得到拯救之后成为神的拯救者?”

“你讲的是真理,”我的灵魂回答说,“神需要人成为调停者和救助者。正是有了这一点,人才能够打开穿越和通往神性的道路。我给你一个可怕的梦,那么你便将脸转向神。我让他们的折磨到你身上,那么你就会记得痛苦的神。你为人类做了太多的事情,因为他们主宰你的世界。实际上,你只能通过神帮助人,而不能直接地帮助他们。最终减轻神所受的强烈折磨。”

我问她:“那么请告诉我,我该从哪里开始。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折磨,同时还有我的折磨,但这不是我的,都是真实和不真实的。”

“就是这样,分离就应该在这里出现。”我的灵魂回答道。

“但如何做?我的理解力令我失望,你肯定知道怎么做。”

“你的理解力会很快失去作用,”她反驳说,“但诸神需要的就是你的理解力。”

“我就是神的理解力,”我补充说,“因此我们便搁浅了。”

“不,你太没有耐心,只有耐心的比较才能产生解决方案,而非片面地采取快速的决定。它需要用心的工作。”

我问:“神的痛苦来自哪里?”

“啊,”我的灵魂回答道,“你已经将折磨留给他们,从那之后,他们就饱受折磨。”

“正是如此,”我大吼,“他们已经折磨够人类了。现在他们应该尝一下折磨的滋味。”

她回答道:“但如果这种折磨也到你身上呢?你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什么?你不能把所有的折磨都留给神,否则他们会把你拖进他们这折磨中。最重要的是,他们拥有这么做的力量。可以肯定的是,我必须承认人也通过自己的理解力拥有超越神的强大力量。”

我回答说:“我发现神的折磨已经来到我的身上,因为我也认识到自己必须向神屈服。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想要服从。”她回答道。

“只能这样了,”我回答说,“我害怕他们的欲望,因此我说:我想做我能做的,我绝不会把自己带回我留给诸神的所有折磨中。基督甚至没有把折磨从他的追随者那里带走,反而增加他们的折磨。我为自己保留着这种状态,但神需要认识到这一点,相应地引导他们的欲望。因此再没有任何无条件的服从,因为人不再是神的奴隶,他在神面前有了尊严。他是神无法割舍的臂膀,不再向神屈服。所以,让他们的愿望被听到。剩下的由比较来完成,那么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应得的部分。”

我的灵魂回答说:“神想要你为他们做你知道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想是这样的,”我说,“这当然是神想要的。但神也会做我想要他们做的?我想要自己的劳动成果。神能为我做什么?他们想要自己的目标得到实现,但我的呢?”

这让我的灵魂勃然大怒,她说:“你的傲慢和叛逆令人难以置信。你要考虑到一个现实,神很强大。”

“我知道,”我回答说,“但不再有任何无条件的服从。他们什么时候对我付出过他们的力量?他们也想要我为他们服务。他们要为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以他们被折磨为代价?人类遭受极大的痛苦,神仍然不满足,依然不知足地设计新的折磨。他们使人如此盲目地相信没有神的存在,而且只有一个神就是慈爱的父亲,所以今天那些与神斗争的人仍被认为是疯子。因此,他们为那些认识他们的人准备的是这种羞耻,他们对权力的贪婪毫无边际,因为带领盲目的人并非易事。他们甚至会使自己的奴隶堕落。”

“你不愿意顺从神?”我的灵魂大吼,很震惊。

我回答说:“我认为有太多对他们的顺从了。因此神变得贪得无厌,因为他们已经收到太多的祭品:盲目的人性祭坛上流满鲜血。但是缺乏带来满足,充裕却带不来满足。愿他们从人那里学到缺乏。谁为我做某些事情?这是我必须要提出的问题。我绝不会做神要我做的事情。问问神对我的建议怎么想。”

接着我的灵魂将自己分开。一只鸟一样的她飞向较高的神,一条蛇一样的她爬向较低的神。不一会儿,她回来了,不安地对我说:“诸神对你不愿意顺从他们很愤怒。”

“这影响不到我,”我回答道,“我已经尽一切可能去安抚神。愿他们现在做出自己的贡献。请转告他们,我能等。我不会让任何人告诉我该做什么。神应该设计服务回报我。你可以走了。我明天会呼唤你,你将神的决定告诉我。”

在我的灵魂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她很震惊和担心,因为她属于神和魔鬼一族,一直在设法把我变成他们的同类,因为我的人性使我相信我属于这个宗族,我必须为之服务。在我睡着的时候,我的灵魂再次回来,在一个梦里巧妙地把我画成一个长角的魔鬼恐吓我,使我害怕自己。但是,在第二天夜里,我呼唤自己的灵魂,对她说:“你的诡计已经被识破,它毫无作用,你不要在吓唬我了。现在说话吧,传达你的信息。”

她回答说:“诸神放弃了。你已经打破律法的强制性,因此我把你画成魔鬼,因为魔鬼是诸神中唯一不向强制性低头的一位。他反对永恒的律法,幸亏他这么做了,但也有例外。因此,人不必再这么做,魔鬼在这一方面是有帮助的。如果没有向神寻求建议,这不可能发生。绕道是有必要的,否则,即使有魔鬼,你也将成为诸神律法的牺牲品。”

灵魂靠近我的耳朵低声说道:“神甚至很乐于经常视而不见,因为他们基本上很清楚,如果律法没有例外,会对生命不利。因此他们容忍魔鬼。”

接着,她提高嗓门,大吼:“神宽恕了你,接受了你的献祭!”

因此,魔鬼帮助我把自己从束缚的混合中清洗出来,片面化的痛苦刺进我的心,被撕成碎片的伤口灼烧着我。

{15}[81]在一个炎热夏日的中午,我在花园中散步,当我走到一棵大树的树荫下时,我遇到腓利门在芬芳的草丛中散步。但在当我准备靠近他的时候,一个蓝色的影子[82]从另一边出现,腓利门看到他的时候,说:“亲爱的,我在花园中找到你。世上的罪已经将美丽转到你的表情上。

“世上的痛苦已经挺直你的形体。

“你是真正的国王。

“你的深红色是鲜血。

“你的貂绒是来自两极冰冷的雪。

“你的皇冠是天体太阳,你将之戴到自己的头上。

“欢迎来到花园,我的主人,我的爱人,我的兄弟!”

影子回答说:“啊,西门·马格斯,或不论你叫什么名字,你在我的花园里或我在你的花园里吗?”[83]

腓利门说:“我的主人,你在我的花园里。海伦,或不论你为她选的是什么名字,我都是你的仆人。你们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西门和海伦已经变成腓利门和博西斯,因此会招待诸神,我们会留宿你们可怕的蠕虫。而且因为你们来到这里,所以我们要领你进来。你周围就是我们的花园。”[84]

影子回答说:“这不是我的花园吗?这不是我自己天上和精神的世界吗?”

腓利门说:“啊,我的主人,你在人类的世界里。人类已经改变。他们不再是神的奴隶,不再是神的骗子,不再以你的名义哀悼,但他们留宿神。可怕的蠕虫[85]来到你的面前,由于你有神圣的本质,因此你把他视为你的兄弟,由于你有人的本质,你把他视为自己的父亲。[86]当他在沙漠中给你聪明的建议时,你将他抛弃。你带走建议,但却抛弃蠕虫:他在我们这里找到容身之地。但只要他在哪里,你就在哪里。[87]在我是西门的时候,我试图使用魔法策略逃离他,因此我也逃离你。现在我把蠕虫留在我的花园,你就来了。”

影子回答说:“我是因为你诡计的力量落下来的吗?你秘密地将我抓住了吗?欺骗和谎言不一直是你的方式吗?”

但腓利门回答说:“啊,我的主人和爱人,你要认识到你的本质也是蛇。[88]你不是也像蛇一样爬到树上?你不是像蛇蜕皮一样,把自己的身体放在一旁吗?你没有像蛇一样使用黑魔法吗?在你升天之前不也进入地狱了吗?你在那里没有见到自己的兄弟被关在深渊中吗?”[89]

影子接着说:“你所讲的是真理,你没有在撒谎。即使如此,你知道我为你带来了什么吗?”

“这个我不知道,”腓利门回答说,“我只知道一件事情,不论谁拥有蠕虫,都会需要他的兄弟。我美丽的客人,你为我带来了什么?哀叹和憎恶是蠕虫的礼物。你会给我们什么?”

影子回答说:“我为你带来痛苦的美。这就是拥有蠕虫的人所需要的东西。”

[1] 见附录C,1916年1月16日。这是《向死者的七次布道》中宇宙的最初草图。荣格提到的在物质中形成灵魂的思想似乎指的是“普天大系”的创作(见附录A)。关于对这一作品的研究,见巴利·杰罗姆森:“‘普天大系’和《向死者的七次布道》:在荣格直面死者时象征性的合作者”《荣格历史》Ⅰ,2(2005/2006),6~10页,和“‘普天大系’的来源:曼陀罗、神话和误解”,《荣格历史》2,2,2007,20~22页。

[2] 1916年1月18日。

[3] “普天大系”底部的图片故事写的是:“Abraxas dominus mundi”(阿布拉克萨斯是世界之主)。

[4] 《黑书5》中写的是:“阿布拉克萨斯”(181页)。

[5] 1916年1月29日。

[6] 1916年1月30日。前一段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

[7] 关于《向死者的七次布道》的重要性,荣格对阿尼拉·亚菲说与死者的讨论形成他随后与世界进行沟通的序幕,这些内容催生他后来的作品内容。“从那时起,对我而言,死者已经变得更加不同,他们是未得到回答、未得到解决和未得到拯救的声音。”荣格要得到解答的问题并非来自他周围的世界,而是来自死者。一个让他感到吃惊的要素是实际上死者似乎比他们去世的时候知道的还要多,有人会认为他们在去世后获得了更多的知识,这就能够解释死者入侵到生命中的倾向,和为什么中国人要把家庭中重大的事件报告给祖先。他感觉死者在等待生者的答案(阿尼拉·亚菲写《回忆·梦·思考》时,采访荣格的记录,258~259页,《回忆·梦·思考》,217页)。见上文注135(148页),基督在地狱中向死者布道。

[8] 见上文,350页,再洗礼派教徒在以西结的带领下前往耶路撒冷的圣殿祷告。

[9] 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5》中。关于腓利门和《向死者的七次布道》的关系,荣格告诉阿尼拉·亚菲他在《向死者的七次布道》中理解了腓利门,腓利门在这里丧失了自己的自主性(阿尼拉·亚菲写《回忆·梦·思考》时,采访荣格的记录,25页)。

[10] 荣格的《向死者的七次布道》在花体字和打印本中的副标题写的是:“向死者的七次指示。亚历山大里亚的巴西利德斯著,东方和西方在这里相遇。从希腊原文翻译成为德文。”巴西利德斯是一位基督教哲学家,在公元2世纪的前半页居住在亚历山大里亚。对他的生平知之甚少,只有一部分讲稿残片遗留下来(而且皆不是出自他之手),这些内容呈现的是一个宇宙神话。更多的残片和评论,见边特雷·莱顿编,《诺斯替教的经典》(纽约:道布尔迪出版社,1987,417~444页)。根据查尔斯·金的描述,巴西利德斯出生于一个埃及人家庭。在他皈依基督教以前,他“奉行东方诺斯替教的教义,努力……将基督教的教义和诺斯替教的哲学结合在一起……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选用自己发明的表达形式和独创的象征”(《诺斯替教及其遗留》[贝尔和代尔迪出版社,1864],33~34页)。根据莱顿的描述,经典的诺斯替教神话有以下结构:“第一幕,独一的第一原则(神)扩展进充满非物质(精神)的宇宙。第二幕,物质宇宙的创造,包括恒星、流星、地球和地狱。第三幕,创造亚当和夏娃,还有他们的孩子。第四幕,人类历史的开始。”(《诺斯替教的经典》,13页)。因此,在其最广泛的框架内,荣格的《向死者的七次布道》的呈现类似于诺斯替教的神话形式,荣格在《移涌》(1951)中讨论了巴西利德斯。他相信诺斯替教已经找到适合表现原我的象征,并指出巴西利德斯和瓦伦丁“容许他们自己最大程度地受到内在自然经验的影响。因此他们像炼金术士一样,为所有从基督教信息的影响中涌现出的象征提供真正的信息资源。同时,他们的思想弥补了恶是善的缺乏这一教条所造成神的非对称性,非常类似那些现代著名的倾向,即无意识为桥接意识和无意识的间距而创造出全部的象征”《荣格全集第9卷》Ⅱ,§428)。荣格在1915年给他学生时代的好友鲁道夫·利希滕汉写了一封信,而利希滕汉已经写了一本书,名为《诺斯替教中的启示》(1901)。从利希滕汉在11月11日的回信中可以看到,荣格想了解关于诺斯替教中不同人物性格这一概念的信息,以及他们和威廉·詹姆斯的划分的柔性和刚性性格之间的关系(荣格家族档案馆)。荣格在《回忆·梦·思考》中说:“我在1918年至1926年期间对诺斯替教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因为他们也已经直面过无意识的原始世界。他们处理它的内容和意象,它们很明显已经受到驱力世界的浸染。”(226页)。荣格准备写《力比多的转化与象征》的过程中一直在读诺斯替教的文献。关于《向死者的七次布道》已经有大量的评论,并提供很重要的讨论。但是,这些内容需要小心处理,因为它们没有《红书》和《黑书》作参考,而且最重要的是,腓利门的评论一并澄清了关键的前后关系。很多学者已经讨论了荣格与诺斯替教和历史人物巴西利德斯的关系,《向死者的七次布道》的其他可能的来源和类似的作品,《向死者的七次布道》和荣格后期作品的关系。特别见克里斯汀·梅拉德的《卡尔·古斯塔夫·荣格的<向死者的七次布道>》(南希:南希大学出版社,1993)。也见阿尔弗雷德·利比的《寻根:诺斯替教、赫尔墨斯主义和炼金术对C.G.荣格和玛丽-路易斯·冯·法兰兹的重要性和他们对这些学科的现代理解产生的影响》(波恩:彼得·郎出版社,1999);罗伯特·西格尔的《诺斯替教的荣格》(普林斯顿: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92);吉勒·奎斯佩尔,“C.G.荣格与诺斯替教”,《艾诺斯年鉴》37期(1968,西格尔重印);E.M.布伦纳的“诺斯替教和心理学:荣格的向死者的七次布道”,《分析心理学杂志》35(1990),朱迪斯·胡巴克的“向死者的七次布道”,《分析心理学杂志》11(1966);詹姆斯·海西希的“七次布道:游戏和理论”,《斯普林杂志》(1972);詹姆斯·奥尔尼的《茎与花:长青哲学,叶芝与荣格(伯克利:加州大学出版社,1980),斯蒂芬·何勒的《诺斯替教徒荣格与向死者的七次布道》(惠顿:伊利诺伊州,求索书店,1982)。

[11] 普累若麻或充满是诺斯替教的术语,其在瓦伦丁派的体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汉斯·乔纳斯认为“普累若麻是完全地表现出神圣特质多样性的标准术语,它的标准数值是30,从而形成一个层级结构,共同构成神界”(《诺斯替教:异教神合基督教的起源》[伦敦:劳特利奇出版社,1992],180页)。荣格在1929年说:“诺斯替教……称之为普累若麻,是一种充满的状态,对与错,白天与黑夜在这里构成一组对立,接着它们‘转变’,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它们在转变之前处于‘应允’的状态,它们并不存在,它们非白非黑,非好非坏。”(《梦的分析:1928至1930年讲座集》,威廉·麦圭尔编[波林根系列丛书,普林斯顿: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84],131页)。在他的后期作品中,荣格用这个术语描述出现之前和潜在的状态,与西藏的中阴一致:“他必须……使自己熟悉时间是一个相对概念的思想,需要用一个‘同时性的’中阴概念或所有历史过程的普累若麻式的存在来补偿。普累若麻中存在的永恒‘过程’有时候以非周期性的序列出现,也就是说是以不规则的模式多次重复。”(《答约伯书》,1952,《荣格全集第11卷》,§629;也见§§620,624,675,686,727,733,748)。荣格指出普累若麻和创造之间有不同之处,某些不同点类似于梅斯特·艾克哈特所认为的神性和神之间的区别。荣格在《心理类型》中论述了这一点(1921,《荣格全集第6卷》,§429f)。梅拉德讨论了荣格的普累若麻与艾克哈特之间的关系,《心理类型》,118~120页。在1955/1956年,荣格把普累若麻等同于炼金术士霍普特曼·多恩的概念“一元界”(unus mundus)(《神秘结合》,《荣格全集第14卷》,§660)。荣格沿用这个概念去描述经验世界之下多样性结合的超越性假设(《心理类型》,§759f)。

[12] 在《心理类型》(1921)中,荣格把“道”描述成为“创造性的存在,像父亲一样具有生殖力,生出母亲。这是万物的起点和终点”(《荣格全集第6卷》,§363)。梅拉德论述了荣格的普累若麻与中国的道之间的关系,同上,75页。也见约翰·派克,《多萝修斯的幻象:沙漠的环境、帝王的背景、后来的团结:帕克米乌斯和多萝修斯的幻象的研究》,179~180页。

[13] 文献出处:差异性(Unterschiedenheit)。见《心理类型》(1921),《荣格全集第6卷》,“分化”[Differenzierung]。

[14] 个体化原则是源自亚瑟·叔本华哲学中的一个术语。叔本华把时间和空间定义为个体化原则,并指出这个概念源自经院哲学。个体化原则指的是多样性的可能(《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1819),第2卷,E.J.派恩译[纽约:多佛出版社],145~146页)。爱德华多·冯·哈特曼也使用这个术语,他将之视为无意识的起源,是它带来每个个体的“独特性”,对抗“独一的无意识”(《无意识哲学:一种世界观的尝试[柏林:C.丹克尔出版社],1869,519页》。荣格在1912年写道:“多样性源自个体化,这个事实证实叔本华和哈特曼的哲学中的主要部分深深具有心理学的特征。”(《力比多的转化与象征》,《荣格全集B》,§289)。在1916年后期的一系列文章和报告中,荣格发展了他的个体化概念(“无意识的结构”,《荣格全集第7卷》,和“个体化与集体化”,《荣格全集第18卷》)。荣格在1921年对其下的定义为:“个体化概念在我们的心理学中所起的作用并不小。个体化是个体存在的形成和分化的一般过程,特别是个体的心理发展,成为一个有别于普遍性的存在,脱离集体心理。因此,个体化就是一个分化的过程,目标是发展成为个体人格。”(《心理类型》,《荣格全集第6卷》,§758)

[15] 谢林的《自然哲学》中的核心特征是生命和自然构成对立的两极。对立冲突是心灵的冲突和对立的和解代表治愈是荣格后期作品的主要特征,见《心理类型》,1921,《荣格全集第6卷》,第5章和《神秘结合》,1955/1956,《荣格全集第14卷》。

[16] 从这一段一直到这一部分的结束都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17] 在已经出版的《向死者的七次布道》中,没有出现每一次布道之后的评论,也没有对普累若麻的评论。布道的人被认为是巴西利德斯。这些评论是后来加入到《审视》中的。

[18] 荣格在1959年接受BBC电视台的采访时,约翰·弗里曼问他:“你现在信神吗?”荣格回答说:“现在?[停顿]很难回答。我知道,我没有必要去相信,我知道。”威廉·麦圭尔和R.F.C.霍尔编,《C.G.荣格演讲集:采访和邂逅》(428页)。腓利门在这里所说的话应该是这一段被多次引用和引起大量争论的话背后的故事。这里强调的是直接的经验,而且符合经典的诺斯替教义。

[19] 1916年1月31日。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20] 关于尼采对神已死的讨论,见《快乐的科学》(1882,§§108和125),《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四部分(“失业”,p.271f)。关于荣格对这一点的讨论,见“心理学与宗教”,1938,《荣格全集第11卷》,§142f。荣格评论说:“在尼采说‘神已死’的时候,他讲出的是一个真理,对大部分欧洲而言这是正确的。”(《荣格全集第11卷》,§145)。对于尼采的话,荣格写道:“但准确地说:‘他已经抛弃我们的意象,而我们在哪里能再次找到他?”(《荣格全集第11卷》)。他接着讨论死亡这一主题,和神与基督被钉十字架和复活之间关系的消失。

[21] 见“对三位一体教条的心理学诠释”,《荣格全集第11卷》,§284f)

[22] 荣格在1932年对阿布拉克萨斯的评论:“诺斯替教的象征阿布拉克萨斯,是一个虚构的名字,意思是365……诺斯替教徒用它命名他们的至高神明。他是时间神。在柏格森的哲学中,创时主(la duree creatrice)表达的是相同的思想。”荣格在某种程度上将其形容为对自我描述的回应:“就像集体无意识的原型世界是极其矛盾的一样,总是充满对与错,阿布拉克萨斯这个形象意味着开始和结束,是生命和死亡,因此它由一个恐怖的形象代表。它是一个恶魔,因为他是一年之中植物的生命周期,自然中的春和秋,夏和冬,对与错。因此,阿布拉克萨斯就是造物主德谟革(Demiurgos),因此他也是普鲁沙(Purusha)或湿婆。”(9月16日,《幻象讲座集》,第2卷,806~807页)。荣格补充说“通常阿布拉克萨斯是鸟头、人身、蛇尾的象征,但还有狮头龙身的象征,头上戴着发出12道光芒的皇冠,暗指月数。”(1933年6月7日,《幻象讲座集》,第2卷,1041~1042页)。根据圣埃雷尼厄斯,巴西利德斯认为“他们的统治者被命名为阿布拉克萨斯,这就是为什么这个统治者拥有数字365”(莱顿编,《诺斯替教的经典》,425页)。阿布拉克萨斯在阿尔布雷希特·迪特里希的作品中占有重要的位置,《阿布拉克萨斯:古代末期的宗教研究》。荣格在1913年早期深入研读了这部作品,他的书上有大量的批注。荣格也藏有查尔斯·金的《诺斯替教及其遗留》(伦敦:贝尔和代尔迪出版社,1864),在这本书靠近第37页讨论阿布拉克萨斯的词源学处有很多批注。

[23] 赫利俄斯是希腊的太阳神。荣格在《力比多的象征与转化》(1912,《荣格全集B》,§177f)中讨论了太阳神话,同样还有1943年他在阿斯科纳的艾诺斯会议上未公开发表的关于欧匹齐尼乌斯·德·卡尼斯特里斯的演讲中也有讨论(荣格的藏品)。

[24] 从这一段一直到这一部分的结束都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25] 这里指的是柏拉图月,见注273,431页。

[26] 1916年2月1日。

[27] 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28] 亚里士多德把快乐定义为最高的善(Summum Bonum)。托马斯·阿奎那在《神学大全》中把它等同于神。荣格将最高的善这个教条视为恶是善的缺乏(privatio boni)的来源,他认为是这个教条导致对恶这一现实的否认。见《移涌》,1951,《荣格全集第9卷》Ⅱ,§§80和94。因此,最高的善受到无尽的恶(Infinum Malum)的制衡。

[29] 在《黑书6》(见附录C)中,荣格指出阿布拉克萨斯是青蛙之神,他写道:“青蛙或蟾蜍之神,没有大脑,是基督教的神与撒旦的结合。”(见下文,578页)。在他后期的作品中,荣格认为基督教神的意象是片面的,将恶的因素排除在外。通过对神的意象的历史转化的研究,荣格试图纠正这一点(特别是是在《移涌》和《答约伯书》中)。关于《答约伯书》的写作,荣格在《移涌》中写到他已经“对恶是善的缺乏这一思想进行批判,认为它不符合心理学的发现。心理学的经验向我们显示我们称之为‘善’的东西受到等质量的‘坏’或‘恶’的平衡。如果‘恶’不存在,那么一切都需要是‘善’。可以武断地说,‘善’与‘恶’都不是来自人,因为在人类之前,‘神之子’中的一位就是‘恶子’。只是在摩尼教(Mani)之后,恶是善的缺乏这一思想才在教会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在这个异端邪说之前,罗马的克莱门教导说神用右手和左手统治世界,右手是基督,左手是撒旦。克莱门的观点明显是一神论的,因为它将对立结合成一个神。但后来的基督教是二元的,因为它将对立的一半切掉,在撒旦身上人格化……如果基督教主张自己是一神教,它不可避免地要假设神包含对立”(1956,《荣格全集第11卷》,357~358页)。

[30] 荣格在1942年写道:“包罗万象的神的概念必须包括它的对立面。当然,结合必然不能过于彻底,否则神会将自己消除。因此,对立结合的原则必须由自己的对立面完成,从而才能够获得完整的悖逆性和心理效力。”(“精灵墨丘利”,《荣格全集第13卷》,§256)

[31] 从这一段一直到这一部分的结束都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32] 1916年2月3日。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33] 1917年,荣格在《无意识过程的心理学》中写过一章内容论“性欲理论”,提出对心理学的精神分析式理解的批评。在他1928年的修订版中,这一章被重新命名为“爱洛斯理论”,他补充写道:“爱欲……一方面属于人性的原始驱力……另一方面它与精神的最高形式有关。只有人的精神和驱力正好和谐的时候,它才旺盛……‘爱洛斯是强大的精灵’,像苏格拉底所说的第俄提玛(Diotima)一样聪明……他不是我们身上的本质,尽管它至少是其重要的方面。”(《荣格全集第7卷》,§§32~33)。在《会饮篇》中,第俄提玛教苏格拉底关于爱洛斯的本质。她告诉他“‘苏格拉底,他是至高的精灵。一切都是介于神与人之间的精灵’/‘那精灵有什么功能?’我问。/‘把人的信息翻译和传达给神,把神的信息翻译传达给人,是祷告和献祭上达,是天意和报偿下达,是二者之间的中介,填满二者的间隙,使宇宙形成一个相互连接的整体。他们是所有神性的媒介。献祭、意识、咒语、占卜和巫术法门中专门的祭司,神不与人直接接触,他们完全通过精灵作为媒介与人(不论是醒着还是睡着)交流和沟通’”(C.吉尔译,[伦敦:企鹅出版公司,1999],202页e~203页a。荣格在《回忆·梦·思考》中对爱洛斯的本质进行思考,将它描述成为“科斯莫高诺斯(kosmogonos),造物主和所有意识的父母”(387页)。爱洛斯宇宙起源般的特质需要与荣格使用术语描述的女性意识的特质区分开。见注161,158页。

[34] 荣格在1954年扩写了一篇树的原型的研究:“哲人树”(《荣格全集第13卷》)。

[35] 《黑书6》中继续写道:“死者:‘你是异教徒,多神论者!。”(30页)

[36] 1916年2月5日。

[37] 在《黑书6》中,黑暗的客人(见下文,544页)进入这里。

[38] 从这一段一直到这一部分的结束都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39] 这里似乎指的是在公元八世纪基督教进入德国,圣树被砍到。

[40] 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41] 荣格在1925年的讲座中说:“性欲和精神性是成对的对立,相互依存。”(《荣格心理学引论》,30页)

[42] 歌德的浮士德以荣光圣母(Mater Gloriosa)的场景结束。荣格在他的讲座“浮士德与炼金术”中说:“荣光圣母不应该被视为玛利亚或教堂。她更像阿佛洛狄忒乌拉尼亚(Aphrodite urania),像圣奥古斯丁和比科·德·米兰多拉描述的一样,即天空之母(beatissima mater)。”(艾琳·格伯-蒙克,《歌德的浮士德:现代人神话的深度心理学研究-C.G.荣格,浮士德与炼金术》[库斯纳赫特:荣格心理学出版基金会,1997],37页)

[43] 《 黑书6》中写的是“菲勒斯”(Phallus)(41 页),手写的花体字版本中的《向死者的七次布道》写的也是“菲勒斯”(21页)。

[44] 荣格在《力比多的转化与象征》(1912)中写道:“菲勒斯没有四肢能够移动,没有眼睛能够看得见,知道未来,就像无处不在的创造力的典型象征是不朽的一样。”(《荣格全集B》,§209)。他接着对诸神进行讨论。

[45] 《 黑书6》中继续写道:“母亲是杯。/ 菲勒斯是矛。”(43页)

[46] 《黑书6》中继续写道:“在团体中,我们走向源头,这里是母亲。/在个性中,我们走向未来,这里是有生产能力的菲勒斯。”(46页)。1916年,荣格在心理学俱乐部做的两次报告中提到个体化和集体适应的关系,见“适应,个体化和集体”,《荣格全集第18卷》。心理学俱乐部这一年主要是在讨论这个主题。

[47] 这一段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48] 从这一段一直到这一部分的结束都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49] 这一部分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50] 1916年2月8日。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51] 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52] 荣格在1919年写给琼·科里的信中评论了《向死者的七次布道》,信中特别提到最后一次布道:“世界的原始创造者,即盲目的创造性力比多,在人的个体化过程中和这个过程之外开始转化,就像怀孕一样,生出圣童,一个重生的神,不(会)再消失于万物之中,而是成为唯一独立的个体,同时还有所有的个体,就像你我一样。龙博士有一本小书:《向死者的七次布道》。你在这里能看到对造物主消失在自己创造的万物之中的描述,你在最后一次布道中能够看到个体化的开始,圣童从这里诞生……这个孩子是一位新神,实际上所有个体都能够生出圣童,但他们并不知道。他是一位精灵神。很多人身上都有这样一个精灵,但只有一个,到处都一样。慢慢来,你将能够体验到他的质。”(康斯坦斯·龙的日记复本,康特韦医学图书馆,21~22页)

[53] 从这一段一直到这一部分的结束都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54] 荣格在1916年9月与自己的灵魂进行的对话进一步详尽阐述和澄清了《向死者的七次布道》的宇宙学,9月25日:[灵魂:]“你想要多少道光,三道或七道?三代表诚挚和谦虚,七代表大度和包容。”[我:]“好问题!好决定!我必须说实话:我想要七道光。”[灵魂:]“你是说七道?我也这么想,那样视野开阔,这是冷光。”[我:]“我需要冰冷清新的空气。令人窒息的闷热已经够了。太多的恐惧,而没有足够自由的呼吸。给我七道光吧。”[灵魂:]“第一道是普累若麻。/第二道是阿布拉克萨斯。/第三道是太阳/。/第四道是月亮。/第五道是地球。/第六道是菲勒斯。/第七道是恒星。”[我:]“为什么没有鸟,为什么没有天空之母和天空?”[我:]“它们都包含在恒星上。每当你看恒星的时候,你就能看穿它们。它们是通往恒星的桥梁。它们来自第七道光,是最高处,它们在漂浮着,它们拍打着翅膀飞起来,从有六条树枝和一朵花的发光树上释放出来,而恒星之神睡在树上。/第六道光是单独一束,又形成一种多样性,光是一道光,形成的是一个统一体,它是开花的树冠,是神圣的蛋,是天生就有翅膀的世界种子,种子借助翅膀到达它要去的地方。一反复产生多,多产生一。”(《黑书6》,104~106页)。9月28日:[灵魂:]“现在我们试试:这是金色的鸟的某些东西。它不是白色的鸟,而是金色的。这是不同的。白色的鸟是善良的魔鬼,但金色的鸟在你之上,在你的神之下。它在你前面飞。我看到它在蓝天上,朝恒星飞去。这是你的一部分。这同时也是它自己的蛋,包含你。你感觉到我了?那么问吧!”[我:]“请多讲一些,这让我感到不舒舒服。”[灵魂:]:“金色的鸟没有灵魂,它是你全部的本质。人们也是金色的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有些是蠕虫,腐烂在泥土里。但很多都是金色的鸟。”[我:]“继续,我恐惧自己的反感。告诉我你理解到了什么。”[灵魂:]“金色的鸟坐在第六道光的树下,树从阿布拉克萨斯的头上长出来,但阿布拉克萨斯从普累若麻那里长出来。一切都来自它,这棵树像一道光一样开花,转化,像开花树梢的子宫,金色的蛋-鸟。发光的树最初是一株植物,被称为个体,从阿布拉克萨斯的头上长出来,他的思想是众多思想中的一个。这个个体仅仅是一株植物,没开花,没结果,是一条通往第七道光的通道。这个个体是发光的树的前一阶段。晶莹的花朵来自他,法涅斯自己,阿格尼,新的火,金色的鸟。这都在个体之后,也就是说在它再次与世界结合之后,世界之花来自它。阿布拉克萨斯是驱力,与个体不同,但第七道光的树是个体与阿布拉克萨斯结合的象征。这里就是法涅斯出现的地方,金色的鸟在前面飞。/你通过我结合自己和阿布拉克萨斯。/你首先把自己的心给我,接着你通过我活下去。我是通往阿布拉克萨斯的桥梁。因此发光的树从你那里长出来,你变成发光的树,法涅斯从你那里长出来。你已经预测到,但你没有理解这一点。在你与阿布拉克萨斯分开变成个体的那一刻,便与驱力对抗。而你现在与阿布拉克萨斯合一。这个合一需要借助我,你无法做到这一点。因此你必须和我在一起。与实体的阿布拉克萨斯的结合需要借助人类的女性,但与精神的阿布拉克萨斯的结合需要借助我,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黑书6》,114~120页)

[55] 在《黑书6》中,这个人物出现在2月5日,在《向死者的七次布道》中(35页f)。见注108,535页。

[56] 1916年2月17日。在《黑书6》中,说话的人是荣格自己(52页)。

[57] 《黑书6》在这里写的是:“我需要一个新的阴影,因为我已经认出可怕的阿布拉克萨斯,从他那里退回来。”(52页)

[58] 在《黑书6》中,这个声音来自“母亲”。(53页)

[59] 在《黑书6》中,说话的人是荣格自己。(53页)

[60] 1916年2月21日,《黑书6》中被替换为:[我:]“一位土耳其人?从何处来?你信伊斯兰教吗?你在宣扬默罕默德的什么?”[访客:“]我宣扬多神教、天国美女和天堂。这是你应该听到的内容。”[我:“]说话,结束这种折磨。”(54页)

[61] 《黑书6》中的对话版本包含以下的交谈内容:[我:“]什么是多神教、天国美女和天堂?”[访客:“]很多女人和很多书,二者数目相同。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本书,每一本书都是一个女人。天国美女是一种思想,思想是一位天国美女。思想的世界就是天堂,天堂就是思想的世界。穆罕默德教导说天国的美女在天国接受信徒进入天堂。日耳曼人也是这么说的。”(56页)(见《古兰经》,56章12~39节)。在挪威神话中,瓦尔基里(Valkyries)把在战争中被杀的勇士护送回瓦尔哈拉殿堂(Valhalla),并看护他们。

[62] 1916年2月24日。

[63] 这一句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64] 1916年2月28日。

[65] 下两段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66] 例如基督。

[67] 1916年4月12日。在《黑书6》中,这句话并非由腓利门所说。

[68] 见《约翰福音》8章1~11节。

[69] 见《马太福音》21章31~32节。

[70] 见《约翰福音》9章13节f。

[71] 这里指的是柏拉图月。见注273,431页。

[72] 接下来六段都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73] 接下来两段也在1917年6月中旬之初出现在“论梦”中,用此句话介绍:“下一本书的片段”(18页)。

[74] 1916年5月3日。

[75] 见上文,371页f。

[76] 见上文,527页。

[77] 荣格在《回忆·梦·思考》中写道:“无意识形象也是‘无知的’,为了获得“知识”,他们需要人类或需要与意识接触。在我开始工作无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卷入到莎乐美和以利亚的形象中。随后他们消失,但在两年之后再次出现。让我感到无比吃惊的是,他们完全没有发生变化,当时,他们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话和表现。在现实生活中,最难以置信的事情已经在我的生命中发生。像以往一样,我要从头讲起,把正在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把事情解释给他们听。那时候,我对这种情况看到无比的惊讶。我在后来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这期间,他们二人已经沉回到无意识中和他们自己那里,我想可能是同样的回到无尽中。自我依然接触不到他们,因为自我的环境在不断的变化,因此自我对意识世界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知的’。”(338~339页)。这里应该指的是这段对话。

[78] 剩下的对话没有出现在《黑书6》中。

[79] 见注261,422页。

[80] 1916年5月31日。

[81] 1916年6月1日。

[82] 《黑书6》中,影子是基督(85页)。

[83] 西门·马格斯(公元1世纪)是一位魔法师。在《使徒行传》(8章9~24节)中,他在成为一名基督徒之后,想要购买彼得和保罗能够传递圣灵的权柄(荣格认为这是讽刺)。更多关于他的记录出现在使徒彼得的行传中,还有教会神父的著作中。他被视为诺斯替教的奠基人之一,西门教派在公元2世纪出现。据说他总是和一位女性一起行走,他在泰尔(Tyre)的妓院中找到她,而她是特洛伊的海伦的转世。荣格将之视为阿尼玛形象的范例(“灵魂与大地”,1927,《荣格全集第10卷》,§75)。关于西门·马格斯,见吉勒·奎斯佩尔,《世界宗教诺斯替教》(苏黎世:欧瑞格出版社,1951),51~70页,和G.R.S.米德,《西门·马格斯:论西门派的创始人—基于对他哲学和学说的古代资源的再评估》(伦敦:通神学出版社,1892)。

[84] 荣格在《回忆·梦·思考》中写道:“在这样的梦中彷徨的人经常会遇到一位老人和一位年轻的女子,这一对经常出现在很多神话故事中。因此,根据诺斯替教的传统,西门·马格斯带着一位他从妓院中找到的年轻女子前行,她的名字叫海伦,她被视为是特洛伊的海伦的转世。克林索尔和昆德丽,老子和舞女,都属于这一类。”(206页)

[85] 例如撒旦。

[86] 在《黑书6》中,这一句写的是:“我的主人啊,你的兄弟来到你的面前,他是可怕的蠕虫,当他在沙漠中用诱惑的声音给你你聪明的建议时,你却将他抛弃。”(86页)

[87] 《黑书6》中继续写道:“因为他是你永生的兄弟。”(86页)

[88] 荣格在《移涌》中评论蛇为一种基督的隐喻(1952,《荣格全集第9卷》Ⅱ,§§369,385 和390)。

[89] 见上文,14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