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魂低声对我说,急促又警醒:“言语,言语,不要有太多的言语。安静,认真听:你是否认识到自己的疯狂,承认它吗?你是否发现你所有的根基都已完全陷入疯狂之中?你是否愿意认识自己的疯狂,并友好地欢迎它?你想去接受一切,那么请也接受疯狂吧。发出你的疯狂之光,它将为你带来黎明。你不应该蔑视疯狂,更不应该恐惧它,而是给予它生命。

我:“你的话语很难懂,指派的工作很难做。”

灵魂:“如果你想找到道路,你就不应该拒绝疯狂,因为它构成你天性中一块非常重要的部分。”

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灵魂:“你要为自己认识到这一点感到高兴,因为你将不会成为它的牺牲品。疯狂是一种特殊的精神形式,固守所有的教诲和哲学,甚至比日常生活要多,因为生命自身充满疯狂,实际上完全没有逻辑。人类追求理性,只是因为他们能够为自己制定规则。生命自身没有规则,这是它的神秘和未知的律法。你所称作的知识是一种把某些可以理解的东西强加给生命的尝试。”

我:“听起来很凄凉,但它让我不敢苟同。”

灵魂:“你没有什么不认可的,因为你在疯人院中。”

矮胖的教授站在那里,他也是这么说的吗?我把他当作自己的灵魂吗?

教授:“是的,朋友,你非常困惑。你的话完全没有逻辑。”

我:“我也相信我已经完全迷失自己。我真的疯了吗?这太让人困惑了。”

教授:“要有耐心,所有答案自会揭晓。还有,要好好休息。”

我:“谢谢,不过我很害怕。”

我内部的一切都完全陷入混乱。事物变得严重,混乱即将到来。这就是终极的底部吗?混乱也是根基吗?如果没有这些可怕的波浪该多好,一切都像黑色波浪一样四分五裂。是的,我看到并理解:这是海洋,全能的夜间大潮,一艘船开向那里,是一艘巨大的汽船,我正准备进入烟雾缭绕的房间,房间内有很多人,都穿着华丽的衣服,他们都吃惊地看着我,有人来到我面前对我说:“这是怎么回事?你看起来像个幽灵!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什么,我只是认为自己已经发疯,地板在晃动,一切都在移动。”

那人:“今晚海洋有些不平静,就是这样,请喝些热酒吧,你有些晕船。”

我:“是的,我晕船,但晕的很特别,我实际上是在疯人院中。”

那人:“你在开玩笑,生命在返航。”

我:“你称那为风趣吗?刚才教授宣称我已经真正地完全疯了。”

事实上,那位矮胖的教授正坐在铺着绿色桌布的桌子上打牌。当他听到我说话的时候,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你去哪里了?到我这边来。你想喝点东西吗?我必须说你十分有个性。你今晚让所有的女士都很狼狈。”

我:“教授,对我而言,这不再是一个笑话,我刚成为你的病人。”

房间内突然响起哄堂大笑。

教授:“我希望我没有太让你失望。”

我:“献身不是一件小事。”

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人突然来到我的面前,并盯着我的脸。他留着黑色的胡子,头发杂乱,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激昂地对我说:“我身上发生过更糟糕的事情,迄今为止,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五年了。”

我发现他是我的邻居,很明显他刚从漠然中醒悟过来,现在正坐在我的床上。他继续急切地说:“但我是尼采,只接受再洗礼,我也是基督,是救世主,被派来拯救世界,但他们不让我去做这件事情。”

我:“谁不让你去?”

愚人:“是魔鬼。我们身处地狱。当然,你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我来到这里的第二年,我才发现管理者是魔鬼。”

我:“你指的是教授?让人难以置信。”

愚人:“你是一个无知的人。很久以前,我本应该与神的母亲结婚。[3]但是教授,也即是魔鬼,将她牢牢控制住。每天太阳落山之后的夜里,教授都使她怀上孩子,在太阳升起之前的黎明,她将孩子生出来。接着所有的魔鬼聚在一起,用一种很残忍的方式将孩子杀死/。我能清晰地听到孩子的哭声。

我:“但你所讲的纯粹是一个神话。”

愚人:“你是疯子,根本无法理解。你属于疯人院。我的神,为什么我的家人要把我和疯子关在一起?我应该去拯救世界,我就是救世主!”

[Image109][4]

他再次躺下来,回到一种疲倦的状态。我紧紧抓住自己床的一侧来对抗可怕的波浪。我盯着墙壁,这样我至少能够锁定一些可以看到的东西。墙上有一条水平的长线,其下方被涂上更深的颜色。墙的前方立着一个电热器,像是一个铁栅栏,我可以通过它看到远处的海洋。那条线是地平线,通红的太阳正从这里升起,孤独又壮观,那里出现一个十字架,有条蛇挂在上面,也许是一头在屠宰场被剖开的牛,或许是头驴?我想它应该是角顶皇冠的公羊,抑或是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还是我自己?殉道的太阳已经升起,海平面上反射出血腥的光芒。这番景象持续良久,太阳升得更高了,它发出的光线变得更亮[5],更热,白色的光芒灼烧着蓝色的海面。波涛不再汹涌。一个安静祥和的夏日出现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咸咸的海水味道正在升起。巨大的海浪像闷雷一样击打着沙滩,又不断地回到大海中,往复12次,节奏和世界之钟的指针一致[6],12小时是完整。现在一切陷入寂静,没有声音,没有风。一切都变得死一般的安静。我暗自焦急地等待着。我看到一棵树在海上升起,树冠直达天堂,树根直插地狱。我陷入完全的孤独和心碎中,远远地望着。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已经离开我,完全变得无法理解且可怕。我陷入完全的脆弱和无能。“拯救。”我低声说。一个奇怪的声音说:“这里没有拯救,[7]你必须保持冷静,否则你会打扰到别人。现在是夜里,其他人都想要睡觉。”我懂了,他是侍者。房间内微弱的灯光在闪烁,充满哀伤。

我:“我找不到路。”

他:“你现在不需要找到路。”

他讲的是真理。道路,不论它会是什么,人们要走在上面,这就是我们的路,是正确的道路。未来没有已经开好的路。我们说这是道路,它就是道路。我们不断前行开辟自己的道路。我们的生命就是我们寻求的真理。只有我的生命才是真理,而且真理至上。我们通过活出自己的生命创造出真理。

[2]所有的大坝都在这个夜晚破裂,以前坚定的东西开始移动,石头变成蛇,一切都被冻结。这就是言语之网吗?如果这就是言语之网,那么对于那些身陷其中的人而言,它就是地狱般的网。

有很多地狱般的言语之网,只有言语,而言语是什么呢?尝试言语,重视言语,慎用言语,不固守言语,不用另一种言语搅合它们,这样网就不会出现,因为你是第一个身陷其中的人,[8]因为言语都有含义。可以用言语拉起阴间。言语,最渺小,却又最强大。在言语中,空洞和充满交融在一起。因此言语是神的意象。言语是由人类创造的,最伟大的是它,最渺小的也是它,和人类创造的其他最伟大和最渺小的事物一样。

因此如果我成为言语之网的牺牲品,那么我也将是最伟大和最渺小的牺牲品。我任由海洋摆布,随波逐流。海浪的本质就是运动,运动是它们的秩序。与海浪对抗的人都被暴露在随机中。人类的工作是为了稳定,但却在混乱中游弋。对于来自海洋的他而言,人类的努力像是精神失常,而人类认为他是疯子。[9]来自海洋的他是个病人,他无法忍受人类的目光,因为对他而言,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喝醉,且被迷魂药愚弄。他们向你寻求救助,而对于接受帮助而言,你宁愿少一点,也不愿意加入他们,更不愿像一个完全没有见过混乱的人谈论混乱。

但对于已经见过混乱的人而言,再没有什么可以隐藏,因为他知道底部的摇动,而且知道摇动意味着什么。他见过秩序和无尽的无序,他知道非法的律法。他知道大海,且再也无法忘记它。混乱非常可怕:白昼充满领导,黑夜充满恐怖。

但就像基督知道自己是道路、真理和生命一样,而新的折磨和救赎都通过他来到世界上,[10]我知道混乱必然降临到人间,无知且不加怀疑的手在忙着打破将我们和大海分开的薄墙。因为这就是我们的道路、真理和生命。

就像基督的信徒发现神已道成肉身生活在他们之间一样,我们现在认识到这个时代的受膏者是一位没有道成肉身的神,他不是成人,而是人的儿子,但只有精神没有肉身,因此他只有借助人类的精神作为孕育神的子宫诞生出来。[11]你能为这个神所做的事情就是处理自己最低下的部分,在爱的律法下,根据这一点,没有什么能被抹掉。不然你最低下的部分怎么从堕落中被拯救出来呢?/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接受,谁会接受你最低下的部分?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傲慢、自私和贪婪的人应该受到诅咒。所有诅咒都不会被抹掉。[12]

[Image111][13]

如果你接受自己最低下的部分,那么痛苦将不可避免,因为你做的是基础的事情,要在废墟上重建。我们身上有[14]就像基督通过神圣化的折磨征服肉身一样,这个时代的神将通过神圣化的折磨征服精神。就像基督通过精神折磨肉体一样,这个时代的神将用肉体折磨精神。因为我们的精神已经变成放荡的妓女,一个被人类创造的言语控制着的奴隶,再不是神圣的语言本身。[15]

你身上最低下的部分是怜悯之源。我们把这个疾病置于自己身上,无力寻找和平、下贱和卑劣,神因此才能够被治愈,闪耀升天,洗净死亡的腐烂和阴间的泥泞。卑劣的囚徒将得到拯救闪耀升天,且会得到完全治愈。[16]

是否有一种痛苦巨大到我们的神都不愿意去经历?你只看到救世主,没有看到他者。但只要有救世主,就会有他者,它是你身上最低下的部分。但你身上最低下的部分也是魔鬼的眼睛,它注视着你,冷冰冰地看着你,把你的光吸进黑暗的深渊中。祝福那只手能将你留在这里,这是最渺小的人性,最低贱的生命。有一部分人宁愿选择死亡,因为基督将血腥的牺牲强加到人性之上,新神也将不惜屠杀。

你的服装为什么闪着红色呢?你的衣服为什么和踹压酒榨之人的衣服一样呢?我独自踹酒槽,万民之中没有一人与我同在,我在忿怒中把他们踹下,在烈怒中把他们践踏,他们的血溅在我的衣服上,我把我所有的衣裳都染污了。因为报仇的日子早已在我的心里,我救赎的年日早已经来到。我观看,但没有人帮助;我诧异,因没有人扶持。所以我用自己的膀臂为我施行了拯救,我的烈怒扶持了我,我在忿怒中践踏万民,在烈怒中使他们沉醉,又把他们的血倒在地上。[17]由于我将罪名背在自己的身上,因此神将得到治愈。

就像基督所说,他不是为和平而来,而是带来刀剑,[18]因此基督完全不会在他身上带来和平,而是刀剑。他将反抗自己,救世主将对抗自己身上的他者。他也将憎恨自己对自己的爱。他将受到自己的谴责、愚弄,遭受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折磨,没有人能够帮助他减轻他的折磨。

就像基督是和两个贼一起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我们身上最低下的部分处在我们道路的两侧。就像一个贼下地狱,另一个贼升天堂一样,在审判日到来的时候,我们身上最低下的部分也将进入两个不同的世界。救世主终将坠入地狱死亡,而他者将升起。[19]但你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看到什么是注定死亡,什么是注定活着,因为你身上最低下的部分仍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还在沉睡中。

如果我接受自己身上最低下的部分,那么我将一颗种子放在地狱的之下。种子小得几乎看不到,但这颗种子长出我的生命之树,连接下和上。上下两极均有炽热燃烧的火苗。上端很炽热,下端也很炽热,它们中间难以忍受的大火在你身上燃起。你被吊在两极之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剧烈运动使你上下翻滚。[20]

我们恐惧自己身上最低下的部分,因为人们无法拥有的是永远与混乱相结合且卷入到其神秘的潮涨潮落中的事物。只要我接受自己身上最低下的部分,准确地说是深度中赤红的太阳,并成为混乱的牺牲品,那么上方发出光芒的太阳也会升起。因此追寻最高处的人会找到最深处。

为了使人摆脱被时代拉伸地吊着,基督自己扛起这种折磨,教导他们说:“要像蛇一样机警,像鸽子一样纯洁。”[21]因为机警可以避开混乱,纯洁可以遮住它可怕的一面。因此人可以安全地踏上中间的道路,同时避开向上和向下。

[Image113][22]

但上和下的死者在增加,他们的要求越来越强烈。高贵的和邪恶的人再次起来反抗,不知不觉地违犯了调停者的律法。他们猛然打开上和下的门,把跟着他们的人带入更高和更低的疯狂,因此撒下困惑又准备好来者的路。

但他变成救世主,同时也没有通过接受即将到来的事物而变成他者,只是为了教诲和活出救世主,把救世主变成一种现实。因此他将成为自己的牺牲品。因此在你成为救世主的时候,要考虑到你的敌人他者也在靠近你,你要对抗他者。你会这么做,因为你没有认识到他者也是你的一部分。相反,你认为他者是凭空出现的,你相信在同胞和你冲突的场景和行动中自己看到过它。因此你便完全盲目地与它对抗。

但人能够接受接近他的事物,因为它也在人的身上,不再与之争吵,而是审视自己,保持沉默。/

他看着生命树,树根直达地狱,树冠伸到天堂。他也不再了解差异:[23]谁是正确的?什么是神圣?什么是真正的?什么是善?什么是正确?他只知道一种差异:上和下之间的不同。因为他看到树从下向上生长,顶端是树的冠,冠与根明显不同。对它而言,这一点毫无疑问。因此他知道拯救之路。

摒弃所有差别去救你所关心的方向是你拯救的一部分,因此你使自己摆脱与善和恶有关的古老咒语。因为你根据自己最优的评估把善与恶区分开来,只追求善,却否定自己制造出的恶,你不接受恶,你的根部再也吸收不到黑暗深度中的营养,你的生命之树会生病,开始枯萎。

因此,古人说在亚当吃掉苹果之后,伊甸园的那棵树便枯萎了。[24]你的生命需要黑暗,但如果你知道黑暗就是恶,你便不再接受它,你承受极大的痛苦,你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不接受它是恶,你的善也将拒绝你,你也不能因为自己了解善和恶而否认它,因为善和恶的知识是一种无法解开的咒语。

但如果你返回到原始的混乱中,如果你感觉并认识到悬挂在难以忍受的两极之火中间,你将会发现你不再将善与恶截然分开,既不借助感受也不通过知识,而只从下和上中发现成长的方向。因此你忘记善和恶之间的差别,只要你的生命之树继续自下而上地生长,你便不再记得这个差别。但只要你的生长停止,生长过程中已经结合的东西便会解体,你再次能够识别善与恶。

你永远无法拒绝善与恶的知识,因此你为了能够活出恶,你会出卖自己的善。你一旦将善与恶分开,你就能够识别它们。它们只在生长的过程中结合在一起。但如果你静止不动地站在最大的怀疑中,你就会生长,因此坚定不移地站在怀疑中是一朵真正的生命之花。

不能忍受怀疑的人也无法忍受自己,这样的人是值得怀疑的,因为他停止生长,所以他没有生活。怀疑是最强大和最脆弱的标志。强者拥有怀疑,而怀疑拥有弱者。因此最弱与最强相近,如果一个人能对自己的怀疑说:“我拥有你”,那么这个人就是最强的。[25]但没有人能够认可自己的疑惑,除非他能够忍受完全开放的混乱。因为我们中间有很多人能够无话不谈,因此他们很注重自己的生活。一个人可以讲很多或很少的话,从而检视自己的生命。

我的话既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因为它们是一个正在成长的人所说的话。

[1] 1914年1月18日。

[2] Nox tertia 。

[3] 在《自我与无意识的关系》(1928)中,荣格提到他在伯格霍茨利医院工作时遇到的一个患有妄想型痴呆的男性病人与神的母亲进行电话交流(《荣格全集第7卷》,§229)。

[4] 图片故事:“物质的人高高地升到精神的世界之上,而精神用金色的光线穿透他的心。他陷入到快乐和分裂之中。蛇,也即是魔鬼,无法再继续留在精神的世界。”

[5] 荣格在《花体字抄本》的页边写道:“1919年3月22日”。指的是这一部分被誊抄到《花体字抄本》上的时间。

[6] 在《心理学与宗教》(1938),荣格论述了世界之钟的象征(《荣格全集第11 卷》,§110ff)。

[7] 在但丁的《神曲》中,地狱的门上刻有以下文字:“欲入此门者,必须抛弃一切希望。”(第3篇,第9行)。见《但丁·阿里盖利的神曲》,第1卷,罗伯特·德林编译(纽约:牛津大学出版社),55页。

[8] 《草稿》中继续写道:“因为言语不仅仅是言语,还有我们赋予它们的含义。它们像魔鬼般的阴影一样吸收这些含义。”(403页)

[9] 《草稿》中继续写道:“一旦你见到混乱,看着自己的脸:你看到的不只是死亡和坟墓,你看得更远,看到自己的脸上留有已经见过混乱但仍然是一个人的印记。很多人经过这里,但他们看不到混乱,而混乱能看到他们,注视着他们,并在他们脸上刻下印记,而且印记将永远保留。请称这样的一种人为疯子,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他已经变成波浪,已经丧失人性的一面和自己的坚贞。”(404页)

[10] 在《修改的草稿》中,上一句被划掉,荣格在页边上写的是:“ΦΙΛΗΜΩΝ(腓利门)本尊”(405页)。

[11] 荣格在后来的《答约伯书》(1952)中详细论述了这一主题,在这本书中,荣格探讨了犹太基督教神的意象的历史转化。在这里,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神在基督之后继续道成肉身。在对《启示录》的评论中,荣格写道:“自从《启示录》的作者约翰第一次(或许是无意识地)体验到基督教不可避免地导致的冲突之后,人类就背上了这个负担:神需要人类且想成为人。”(《荣格全集第11卷》,§739)。在荣格看来,约翰的观点与艾克哈特的观点有直接的联系:“这个令人不安的入侵在他身上产生神圣配偶的意象,而这个意象活在每个人身上:是个孩子,梅斯特·艾克哈特在自己的幻象中看到过。他知道神独自在神性中并不幸福,而必须从人类的灵魂中诞生。基督道成肉身便是原型,通过圣灵不断传递到众生身上。”(《荣格全集第11卷》,§741)。在现代,荣格认为圣母的加护在教皇赦令中非常重要。他认为它“指的是普累若麻中的神族婚姻,如我们在上文所讲,它反过来又暗示未来圣童的诞生,而根据道成肉身的神圣趋势,他选择经验的人类为其出生地。无意识心理学把这种形而上学的过程称为个体化过程”(《荣格全集第11卷》,§755)。通过在灵魂中认同神的继续道成肉身,个体化的过程才找到自己最终的意义。1958年5月3日,荣格在给莫顿·凯尔西的信中写道:“世界真正的历史似乎是神性继续的道成肉身。”(《荣格通信集》,第2卷,436页)

[12] 《草稿》中继续写道:“而在爱的律法下行事的人将会超越痛苦,与受膏者和受神的荣耀眷顾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406页)

[13] 图片故事:“蛇掉在地上,感到自己快死了。这是一个新生婴儿的脐带。”这条蛇类似于Image 109的蛇。在《黑书7》中的1922年1月27日,荣格的灵魂提到Image 109和Image 111中的蛇,他的灵魂说:“永恒之光的巨云非常可怕。我看到从左上角的不规则光线中射出一道黄色的光照在云层上,它背后的云层中有一道模糊的红光,一动不动。我看到一条黑色的死蛇躺在云层和光之下,一动不动。在云层之下,我看到一条褐色的死蛇,闪电像一把矛一样刺在蛇的头上。一只像神一样的大手将矛掷出,一切都被冰冻成阴暗的意象。它要说什么?你是否回忆起多年之前所画的一张图,那张图上画的是脚下踩着黑白的的蛇而被神之光击中的红黑色的人[Image 109]?这张图似乎是接着上一张图所画,因为你画的还是那条死蛇[Image 111],你没有注意到早晨阴暗的意象,穿着长袍且有着黑色面孔的男性像一个母亲吗?”我:“现在呢,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灵魂:“这是你原我的意象。”(57页)

[14] 《草稿》中继续写道:“但神会降临到那些在爱的律法下承受痛苦的人身上,神将与他们建立新的连接。因为这预示着受膏者即将回来,但不是借助肉体,而是借助精神。就像基督通过拯救性的折磨带领血肉之躯升天一样,这时候受膏者将通过拯救性的折磨带领精神升天。”(407页)

[15] 《草稿》中继续写道:“你身上最低下的部分是建筑工人所弃的石头,成了房角的基石。你身上最低下的部分将会像水稻在旱田中长出的大米一样,从最荒凉的沙漠中的沙子里破土而出,不断生长得很高。你的拯救来自那些曾经被抛弃的东西。你的太阳将在泥淖中升起。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你身上最低下的部分让你很烦恼,因为它的伪装比你所爱的自己的意象丑。你身上最低下部分的不是最受到轻视和最没有价值的,充满疼痛和疾病。他之所以这么受到轻视是因为他将自己的脸藏起来不让人看到,他得不到尊重,甚至被认为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为自己感到羞耻并看不起自己。事实上,它携带着我们的疾病并受我们疼痛的支配。我们认为他是因为自己卑鄙的丑陋而受到神的折磨和惩罚。但他已经受伤,而且变疯,为的是我们的公平,为了我们的美丽,他被钉在十字架上,且受到压制。我们让他接受惩罚和殉难,这样我们才有和平。但我们将要把他的疾病置于我们自己身上,拯救通过我们的伤痛来到我们身上。”(407~408页)。第一行引用的是《诗篇》118章22节。这一段回应的是《以赛亚书》53章,荣格在前文中引用过,96页。

[16] 《草稿》中继续写道:“为什么我们精神没有为神圣化去承受折磨和不安?但这一切都会降临到你身上,因为我已经听到手拿可以打开深度之门钥匙之人的脚步声。山谷和群山回荡着战斗的声音,哀叹从无数个有来者征兆的地点传出来。我的幻象都是真实的,因为我已经看到来者。但你却不相信我,你却因此偏离自己的道路,也即是正确的道路,而我在此之前就已经看到这条路能够带你安全地到达自己的痛苦。没有信仰会误导你,接受你最深层的怀疑,它能够带领你。接受自己的背叛和没有信仰,还有你的傲慢和更好的知识,你将找到安全又保险的路线,它将带领你到达你最低处,你对最低下的部分所做的也是你对受膏者所做的。不要忘记:爱的律法没有被废除,反而增加了很多内容。诅咒自己的人杀掉能够爱自己的人,因为为爱而死的人群无法估量,而死者中间最强的便是我主基督。对死者的敬意是智慧的表现。炼狱在等待那些将能够去爱的人所谋杀掉的人。在他们所爱的律法下,你将会有哀怨,并竭力对抗无法结合自己身上最低下部分的可能性。我对你说:就像基督在父亲的话语下使身体的本质屈服于精神一样,在耶稣通过爱完成拯救的律法下,精神的本质也将屈服于身体。你害怕危险,但你知道神离得最近的时候,危险就是最大的。你如何不冒任何风险就能认出受膏者?有人会用一枚铜币换一块宝贵的石头吗?你身上最低下的部分使你陷入危险。恐惧和怀疑把守着你所走道路的大门。你身上最低下的不是是无法预见的,因为你看不到它。因此需要塑造和注视它。你将会打开混乱的闸门,太阳从最黑暗、最潮湿和最冰冷的地方升起。一无所知的人们这时候只能看到救世主,他们从来看不到其他正在接近他们的人。但如果救世主存在,那么他者也是存在的。”(409~410页)。荣格在这里隐晦地引用了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在《帕特默斯》的开篇文字,荣格比较喜欢这首诗:“神在咫尺,难以把捉,危险所在,拯救也在出现。”荣格《力比多的转化与象征》(1912,《荣格全集B》,§651f)论述了这首诗。

[17] 出自《以赛亚书》63章2~6节。

[18] 《 马太福音》10章34节:“你们不要以为我来了,是要给地上带来和平;我并没有带来和平,却带来刀剑。”

[19] 在《答约伯书》(1952)中,荣格写到十字架上的基督:“画面由两个贼来完成,一个下地狱,一个升天堂。在基督教的核心象征中,再也想不到彼此更好的对立象征了。”(《荣格全集第11卷》,§659)

[20] 迪特里希指出,在柏拉图的《高尔吉亚篇》中有一个被吊在阴间的罪人形象(《内克亚》,117页)。荣格在自己所藏的《内克亚》的背面提到这一点,他写道:“117吊着”。

[21] 《马太福音》10章16节:“现在,我差派你们出去,好像羊进到狼群中间;所以你们要像蛇一样机警,像鸽子一样纯洁。”

[22] 图片故事:“这是一张圣童的图画。它意味着很长一段路的完结。就像我在1919年4月所画的那张图一样,对下一张图的工作已经展开,救世主带来⊙,和腓利门[ΦΙΛΗΜΩΝ]向我预测的一样。我称他为法涅斯[ΦANHΣ],因为他是新出现的神。”⊙在占星学中是太阳的标志。在俄耳甫斯教的神系中,埃忒耳(Aether)和查奥斯(Chaos)皆由柯罗诺斯(Chronos)所生。柯罗诺斯把一个蛋放在埃忒耳的体内,这颗蛋分成两个,法涅斯是第一个出现的神。格斯里写道:“他被想象得美轮美奂,一个发光的形象,肩膀上长着翅膀,四只眼睛,长着各式各样的兽头。具有两种性别,因为他要独自创造出神类。”(《俄耳甫斯与希腊神话:俄耳甫斯运动的研究[伦敦:梅休因出版社,1935,80页]。荣格《力比多的转化与象征》(1912)中讨论创造性力量的神话概念时,他提醒读者注意“法涅斯的俄耳甫斯形象,这个‘发光的形象’,最先出生,‘爱洛斯(Eros)的父亲’。在俄耳甫斯教义中,法涅斯也生出普瑞尔珀斯(Priapos),普瑞尔珀斯是爱神,雌雄同体,等同于底比斯·狄奥尼索斯·里西奥斯。法涅斯在俄耳甫斯教中的意义等同于印度教中的爱神迦摩(Kama),是一种宇宙创生原则(《荣格全集B》,§223)。法涅斯在1916年秋季出现在《黑书6》中,他的特征符合经典的描述,他被描述成为显赫的救世主,美和光之神。荣格在自己所藏的艾萨克·科里所写的《古代腓尼基人、古巴比伦人、埃及人、推罗人、迦太基人、印度人、波斯人和其他作家所写的片段;附论文引言;古代人的哲学和三位一体的探索》一书中将包含俄耳甫斯教的段落用下划线标出,还有一片纸并写着以下内容:“他们把神想象成为一个受孕的蛋,或一件白色长袍,或一片云,因为是它们生出法涅斯。”([伦敦:威廉·皮克林出版社,1832],310页)。法涅斯是荣格的神。在1916年9月28日,法涅斯被描述成为一只金色的鸟(《黑书6》,119页)。在1917年2月20日,荣格称法涅斯为阿布拉克萨斯的信使(《黑书6》,167页)。在1917年5月20日,腓利门说他将变成法涅斯(《黑书6》,195页)。在9月11日,腓利门如此描述自己:“法涅斯是神,发着光从水中升起。/法涅斯是黎明的微笑。/法涅斯是炫目的白昼。/他是不朽的当下。/他是喷涌的溪流。/他飕飕的风。/他是饥饿和饱食。/他是爱和肉欲。/他是哀悼和慰藉。/他是承诺和实现。/他是照亮每一处黑暗的光。/他是永恒的白昼。/他是银色的月光。/他是闪耀的群星。/他是滑过的流星,落下、消失。/他是每年都会回来的流星流。/他是太阳和月亮的往复。/他是带来战争和贵腐酒的彗星。/他是岁月的美好和完整。/他是生命中充满魔力的时刻。/他是爱的包容和低语。/他是友谊的温暖。/他是起死回生的希望。/他是所有重生之后的太阳的壮丽。/他是每一次诞生的快乐。/他是盛开的花朵。/他是蝴蝶柔滑的翅膀。/他是百花盛放的花园中散发出的芬芳,充满所有黑夜。/他是快乐的歌。/他是光之树。/他是完美,更好的一切。/他是一切悦耳的声音。/他是精心的测量。/他是神圣的数字。/他是生命的承诺。/他是契约和神圣的信物。/他是多种多样的声音和颜色。/他是早晨、中午和夜晚的神圣化。/他很仁慈和善。/他是拯救……/事实上,法涅斯是快乐的白昼……/事实上,法涅斯是工作和工作的完成及报酬。/他是困难的工作和夜晚的冷静。/他是通往中间道路的阶梯,是自己的开始、中场和结束。/他是远见。/他是恐惧的结束。/他是萌芽的种子,绽开的花蕾。/他是接纳、接受和沉淀之门。/他是春天和沙漠。/他是安全的港湾和暴风雨的夜晚。/他是绝望中的肯定。/他是分解的固体。/他是从禁锢中的解放。/他是探索时的忠告和优势。/他是人类的朋友,人类发出的光,人类自己道路上的亮光。/他是人类的伟大、价值和力量。”(《黑书7》,16~19页)。1918年7月31日,法涅斯自己说:“夏日早晨的神秘、快乐的一天、完成的时刻、充满的可能皆由痛苦和快乐所生,永恒美丽之宝、四条道路的终点、四条河流的春天和海洋、四种痛苦和四种快乐的达成、四种风神的父亲和母亲、被钉在十字架上、埋葬、复活和人神圣的增强、最强的效果和虚无、世界和谷物、永恒和一瞬、贫穷和富有、进化、死亡和神的重生,皆由永恒的创造力孕育。永恒效果的绚丽、被两个母亲和姊妹般的妻子爱着、莫名的病痛缠身的福佑、不可知、无法识别、生和死一线间、世间的河流,将天遮住。我给你博爱,乳白色的水罐;他倒出水、酒、牛奶和血液,这是人和神的食物。/我给你痛苦的快乐和快乐的痛苦。/我给你已经找到的东西:改变中的不变和不变中的改变。/水罐是石头做的,完整的容器。倒进水、倒进酒、倒进牛奶,倒进血液。/四种风也进入宝贵的容器中。/四个天界的神握着水罐的柄,两位母亲和两位父亲保卫着它,北方的火在罐口上方燃烧,南方的蛇盘踞在罐底,东方的精神扶着罐体,西方的精神贴着其他部分。/永远否定它永远的存在。变换各种形式再现,永远都是一样的,这是一个宝贵的容器,被动物环绕着,否定自己,通过自我否定产生新的壮观景象。/神和人的心脏。/这是救世主和普罗大众。一条穿过群山和山谷的道路,一颗海上的引导星,它们在你身上,永远出现在你的前方。/完美,人所共知的真正完美。/完美是贫穷。但贫穷意味着感恩,感恩是爱(8月2日)。/实际上,完美也是牺牲。/感恩是快乐和阴影的参与。/完美是终点。终点意味着起点,因此完美既意味着最渺小,也意味着最渺小的可能起点。/一切都是不完美的,因此完美即是孤独。但孤独寻求团体,因此完美也意味着团体。/我是完美的,但只有了解自己的局限的人才能完美。/我是永恒之光,而站在白昼和黑夜之间的人是完美的。我是永恒之爱,而把献祭性的刀放在爱之旁的人是完美的。/我是美丽,而对着神庙之墙打坐的人和修鞋挣钱的人是完美的。/完美的人是普通的、孤独的和一致的。因此他追求多样性、共同性和含糊。他通过多样性、共同性和含糊走向普通、孤独和一致。/完美的人了解痛苦和快乐,而我是超越快乐和痛苦的福佑。/完美的人了解光明和黑暗,而我是超越白昼和黑夜的光。/完美的人了解上和下,但我是超越高和低的高度。/完美的人了解创造和被创造,而我超越创造和众生即将产生的意象。/完美的人了解爱和被爱,而我是超越包容和哀悼的爱。/完美的人了解男人和女人,而我是救世主,是他的父亲和儿子,超越男性和女性,超越儿童和老人。/完美的人了解升起和落下,而我是超越黎明和黄昏的中心。/完美的人了解我,因此他和我不同。”(《黑书7》,76~80页)

[23] 荣格在《花体字抄本》的页边上写道:1922年9月14日。

[24] 在《力比多的象征和转化》(1912)中,荣格提到一个在人类堕落之后树枯萎了的故事(《荣格全集B》,§375)。

[25] 《草稿》中继续写道:“耶稣抬头看着门徒,说:‘贫穷的人有福了,因为神的国是你们的。’”(416页)。这里引用的是《路加福音》6章2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