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2]我发现自己在一条新的道路上:周围的空气炎热干燥,我眼前是一片沙漠,周围都是黄沙,堆积成沙坡。太阳火辣,天蓝得像失去光泽的铁,热浪翻滚,我的右侧是一条陡峭的山谷,山谷中的河床已经干涸,河床上有一些枯软的野草和沾满灰尘的荆棘。我看到沙面上一串光脚踩出的足迹,从岩壑一直到高原上,我沿着足迹来到一座高高的沙丘上,在沙丘下陷的地方,足迹转到另外一个方向。这些足迹看起来很新,旁边还有一行几近消失的足迹。我专注地沿着它们继续前行:接着它们又顺着斜坡走上沙丘,随即出现另外一串足迹,和我刚才一直沿着前行的/那串足迹一模一样,也即是那条从山谷中延伸出来的足迹。
因此,我惊讶地沿着这些足迹往下走。不一会儿,我来到一个风化的红热岩石前,足迹在岩石上消失了,但我可以看到岩石的层阶,并顺着层阶走下来。空气灼热,我脚下的岩石滚烫。我到达岩石的底部后,足迹又出现了,它们沿着山谷蜿蜒而上一小段距离。突然,我面前出现一座土坯茅草搭建的小屋,快要散架的木门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我轻轻地打开门,一位形容枯槁的男人披着白色的亚麻布斗篷背靠着墙坐在草席上。他的膝上放着一本黄色的羊皮纸书,书中是漂亮的黑色手写体,毋庸置疑,这是一本希腊的福音书。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利比亚沙漠中的隐士。[3]
我:“神父,我打扰你了吗?”
隐:“不会,不要叫我神父,我是和你一样的普通人。你想要什么呢?”
我:“我不想要什么。我在沙漠中行走时无意间闯到这里,我看到沙面上有足迹,沿着这些足迹辗转来到你这里。”
隐:“你看到的是我每天黎明和傍晚走过的足迹。”
我:“原谅我打扰你了你的虔诚,能见到你,是我难得的荣幸。我从来没有见过隐士。”
隐:“如果你顺着山谷走下去,你还能见到其他隐士。有些人像我一样住在简陋的茅屋中,有些人住在古人在岩石上开凿的坟墓中。我生活在山谷的最深处,因为这里最孤独安静,在这里,我最接近沙漠的平静。”
我:“你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隐:“我差不多已经生活在这里十年了,但事实上,我已经记不清在这里多少年了,可能更久,时光飞逝啊。”
我:“时光飞逝?怎么可能?你的生活肯定异常单调。”
隐:“对我而言,的确是时光飞逝,甚至更快。你好像是一个异教徒?”
我:“我?不,不全是。我在一个有基督教信仰的家庭中长大。”
隐:“那你怎么怀疑我感到时光飞逝呢?你肯定知道悲伤的人都在忙些什么,只有游手好闲的人才会感到厌倦。”
我:“恕我再问,我实在是太好奇了,那你都在忙些什么呢?”
隐:“你是个孩子吗?首先,你看到我在读书,而且作息规律。”
我:“但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在忙些什么,这本书你应该已经通读过很多遍了吧。如果这是福音书,我猜测,那么你应该已经烂熟于心了吧?”
隐:“你讲的话是何等幼稚!当然,一本书可以读很多遍,或许你已经烂熟于心,但尽管如此,当你再次阅读书中文字的时候,会出现某些新的东西,甚至是你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新思想,每一个字对你的精神都有用。但如果你最终将这本书放下一个周,在你的精神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变化之后,当你再拿起这本书时,你又能够理解到大量新的东西。”
我:“我无法理解这些。还是同一本书,没有任何变化,纵然十分高深奥妙,甚至神圣,但也不至于让你读无数年啊。”
隐:“你的回答让人感到震惊。那么你会怎么读这本圣书呢?难道你真的在这本书中看到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内容?你从哪里来?你是一名真正的异教徒。”
我:“请不要见怪,如果我像一名异教徒,请不要敌视我。让我继续跟你说话吧。我想聆听你的话语。就把我视为一个无知的学生吧,我完全听你的。”
隐:“如果我称你为异教徒,别把它视为对你的侮辱。我曾经也是一名异教徒,我清晰地记得,/那时候我完全和你一样。我又怎么能够责怪你无知呢?”
我:“谢谢你的耐心。但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读这本书的,从这本书中读到什么?”
隐:“你的问题不好回答。回答你的问题比向盲人解释颜色还要难。你首先必须知道一件事情:文字的组合不是只有一重含义,但人们为了获得清晰明确的语言,倾向于仅赋予文字的序列一重含义。这是一种世俗和狭隘的倾向,处在神圣的创造性计划的最深层。如果你在更高的水平上洞察神圣的思想,那么你会发现文字的序列不止有一种正确的含义。只有知道文字序列的全部含义才是全知,我们在试图掌握更多的含义。”
我:“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你认为《新约》中神圣的文字也有双重含义,有公开的和隐秘的双重含义,就像犹太学者对待他们的圣书一样。”
隐:“这是严重的迷信,离我很远。我发现你对神圣的事物完全没有体验。”
我:“我必须承认我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但我非常愿意体验和理解你理解的这些文字序列的多重含义。”
隐:“很不幸,我无法将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但是,我尝试将这些要素给你讲清楚。由于你很无知,因此这次我要从别处谈起:你要知道,在我认识基督教之前,我是亚历山大里亚城的一名雄辩家和哲学家。我有很多学生,其中有很多是罗马人,有些是蛮族,还有一些高卢人和英国人。我不仅教他们希腊哲学历史,还有新的体系,其中有裴洛体系,我们把裴洛称为犹太人。[4]裴洛头脑聪明,但特别抽象,就像犹太人自己设计的体系一样,他也是自己言语的奴隶。我加入自己的思想,把它们变成一张庞大的文字网,不仅网住了我的学生,我也深陷其中。我过度耽溺于文字和名目,这是我们自己制造的可恶产物,又赋予它们神圣的力量。是的,我们甚至相信它们是真实存在的,相信我们自己拥有神圣而且赋予文字的神圣。”
我:“按照你的说法,裴洛·尤狄厄斯是一位严肃的哲学家和伟大的思想家,甚至福音书的作者约翰也把裴洛的思想纳入到了福音书中。”
隐:“对,这是裴洛的功劳,他像其他哲学家一样,能够创造出语言,是语言艺术家,但文字不应该成为神。”[5]
我:“我无法理解这里。《约翰福音》中不是说:‘道就是神’吗?而这却是你刚才明确反对的。”
隐:“小心成为文字的奴隶。应该这样读福音书:要把它放到具体的语境中读,这里写的是:生命在他里头。约翰在这里是怎么说的?”[6]
我:“‘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中,黑暗不能理解光。有一个人,名叫约翰,是神所差来的。他来是要作见证,就是为光作见证,使众人借着他可以相信。他不是那光,而是要为那光作见证。那光来到世界,是普照世人的真光。他在世界,世界也是借着他造的,世界却不认识他。’这是我看到的内容。但你是怎么理解的呢?”
隐:“我问你,逻各斯(ΛΟΓΟΣ)是个概念,还是一个词?它是一道光,实际上是一个人,生活在人间。你看,约翰只是借用裴洛的一个词,把‘逻各斯’和‘光’放在一起描述人的儿子。约翰把逻各斯的含义赋予活人,而裴洛把逻各斯视为毫无生机的概念,夺去生命力,甚至是神圣的生命,这样死者就无法获得生命,活着的被杀掉。这也是我所犯的致命错误。”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对我而言,你的思想很新颖,值得我深入思考。直到现在,我仍然一直认为/这正是约翰所指的含义,即人的儿子就是逻各斯,他能够把更低的精神提升到更高的精神,进入逻各斯的世界。但你却让我看到相反的一面,约翰把逻各斯的含义带下来到人身上。”
隐:“事实上,我看到约翰曾经做出巨大的贡献,他把逻各斯的含义提升到人的水平上。”
我:“你独特的洞察极大地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什么情况?你认为人高于逻各斯吗?”
隐:“我只能在你所理解的范畴内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人的神不高于一切,那么他就不是由血肉之躯所生,而是来自逻各斯。”[7]
我:“这样讲我就明白了,但我承认,这种观点让我很吃惊。让我感到特别震惊的是,你作为一名基督教的隐士竟然有这样的观点。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想。”
隐:“我已经注意到,你完全误解了我的想法和要义。让我给你讲一个我的小例子吧。单纯忘记以前所学的知识都耗费了我很多年的时光。你忘记过自己所学的知识吗?如果有过,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个过程需要持续多久。而且我还是一位成功的老师,你知道,对于这类人而言,忘记所学的知识是多么地困难,甚至不可能。但我看到太阳已经落山,接着将是完全的黑暗。夜晚很安静,我带你去晚上休息的地方。早上我需要工作,如果你愿意,可以中午之后再来找我,我们继续探讨。”
他带着我走出茅屋,山谷笼罩在蓝色的阴影中,星星已经在天空中闪耀。他带着我来到一块岩石的角落:我们来到一个在岩石上开凿的[8]坟墓入口处。我们走进去,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堆芦苇,上面铺着草垫。不远处放着一个水罐,白色的桌布上有干枣和黑面包。
隐:“这是你休息的地方,还有你的晚餐。好好休息,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不要忘记晨祷。”
[2]隐士生活在无尽的沙漠中,充满令人敬畏的美丽。他看着整体和内在的含义,他厌恶多样性接近自己,他只远远地从整体上去看。因此,银色的光辉和快乐还有美丽都使他看不到多样性。只有简单和单纯的东西才能靠近他,因为近在咫尺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会破坏银色的光辉。天空中不能有云,雾和雾雨都不能出现在他的周围,否则他无法在远处从整体上观察多样性。因此,隐士最爱沙漠,在沙漠中,身边的一切都很简单,在他和远方之间不存在浑浊或模糊。
若没有巨大的太阳照耀着空气和岩石,隐士的生命将会很冰冷。太阳和它永恒的光芒代替了隐士自己的温度。
他心向太阳。
他在太阳照耀的大地上彷徨。
他梦想太阳闪耀着的光芒、红色的石头在正午散发出的热量、干燥的沙子辐射出的金色射线。/
隐士追寻太阳,没有人像他那样敞开自己的心扉。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热爱沙漠,因为他爱沙漠深沉的宁静。
他需要的食物很少,因为太阳和阳光滋养着他。所以,隐士最爱沙漠,因为沙漠就像他的母亲,每天定时给他食物和维持生命的温度。
在沙漠中,隐士得以摆脱烦恼,所以他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灵魂中处于萌芽状态下的花园,而这个花园只能在炙热的阳光下繁盛起来。他的花园中结出鲜美的红色果实,这些膨大的果实把美味紧紧包裹在果皮之下。
你会认为隐士很贫穷。但你却看不到他走到硕果累累的树下,触摸到的水果胜过谷物百倍。在深色的树叶下,红艳的花蕾向他绽放,果实中的果汁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芬芳的树脂从他头上的树上滴下,种子在他脚下破土而出。
如果太阳像一只精疲力竭的小鸟一样沉入到大海中,隐士便将自己裹起来,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纯然等待第二天太阳又从东方升起的奇迹。
隐士的心中充满美好的期待。[9]
沙漠的恐惧和过度的蒸腾包围着他,你无法理解隐士是如何生活的。/
但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花园,耳朵聆听着水源,他的双手触摸着丝绒般的叶子和果实,呼吸着茂盛的树木散发出的芬芳。
他无法将这一切讲给你听,因为他的花园太壮观了。每当他谈到它的时候,他就会口吃,在你看来,他的生命和精神都很贫乏。但他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到哪里,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难以描述的充盈。
他给你一颗毫不起眼的果实,这是一颗刚刚掉落到他脚下的果实。对你而言,这颗果实毫无价值,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它,你会发现它感觉上很像太阳,这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它散发出的芬芳迷惑你的感官,使你梦到玫瑰园、甜酒和窃窃私语的棕榈树。你把水果捧在手中继续做梦,你想要结果实的树、生长树的花园和滋养花园的太阳。
你自己也想成为隐士,像他一样,在太阳下漫步在自己的花园中,盯着垂下的花朵,抚摸着胜过谷物百倍的水果,呼吸着成千上万朵瑰散发出的芬芳。
阳光柔和,酒香微醺,你躺在古人的墓穴中,周围回荡着各种声音,墙上是千年来留下的各种颜色。
当你起来的时候,你看到一切又有了以前的生机。而/当你入睡的时候,你开始休息,一切依旧,你的梦轻柔地回应着遥远的神庙中传来的圣歌。
你一直睡了一千年,并在一千年中不断醒来,你的梦里充满古人的知识,而这些知识装饰在你卧室的墙上。
你也能从整体中看到自己。
你背靠着墙坐着,盯着美丽又谜一般的整体。整体(Summa)[10]就像一本书一样摆在你的面前,一种难以名状的欲望将你抓住,要把它吞掉。因此,你斜靠着,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很久。你完全无法理解它,到处都有光在闪烁,到处都有果实从高高的树上落到你的手中,你的脚到处都能踩到黄金。但如果这些在你面前清晰地展开,你将之与整体相比较,这些又是什么呢?你伸开手,它仍然悬挂在无形的网中。你想看到它的真面目,但正是朦胧和模糊将你们彼此隔开。你想从上面撕下一块,但它像抛过光的铁一样光滑坚硬。所以,你又靠着墙坐了回去,当你经过地狱的疑惑带来的所有炙热残酷的考验后,再次坐回来,靠着墙,看着整体的奇迹在你面前逐渐展开。到处都有光在闪烁,到处都有果实落下来。对你而言,这些仍然太少,但你开始对自己满意,不再关注岁月的流逝。什么是年华?对于坐在树下的他而言,时光飞逝是什么?你的时间就像空气的流动一样快,你在等待着下一道光,下一颗果实。
如果你相信文字,那么作品就在你的面前,亘古不变。但如果你相信文字指代的内容,那么你的探索将永无止尽,而你也必须踏上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因为生命不仅沿着一条有限的道路走下去,也沿着一条无限的道路前行。但无限让你[11]焦虑,因为无限令人恐惧,人性与无限不相容。因此,你追寻有限和限制,这样你才不会失去原我,跌到无限中。限制对你极为重要。你迫切需要只有一重含义的文字,这样你就能够摆脱没有边界的歧义。文字变成我们的神,因为它能够使你摆脱无数种诠释的可能性。文字是一种保护性的魔法,让你可以对抗无限这个魔鬼,因为无限会将你的灵魂撕碎并抛洒在风中。你若想得到解救,要在最后说:就是这样,别无其他。你说出魔法的文字,无限最终消失。因为人们追寻和创造的是文字。[12]
破坏文字之墙的人会推倒神,亵渎神庙。隐士就是一位谋杀犯,他将人们谋杀掉,因为他的思考破坏古人的神圣之墙,他召唤出魔鬼的无限。他坐下来,斜靠着墙,不去听人类的呻吟,可怕的灼热烟雾已经将他们控制住。如果你不粉碎古老的文字,你就无法找到新的文字。但任何人都不应该粉碎古老的文字,除非他找到新的文字筑起坚固的墙对抗无限,又比使用古老的文字更加能够理解生命。对于古人而言,新的文字就是新的神,人永远保持不变,即使你为他创造出新的神,人始终是模仿者。是文字成就人,是文字创造世界,文字先于世界存在。它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而黑暗却无法理解它。[13]因此文字需要变得让黑暗能够理解,如果黑暗无法理解,光又有什么用呢?但你的黑暗必须能够理解光。
神的文字冰冷且死气沉沉,像月光一样从远处照射过来,神秘又遥不可及。让文字回到它的/创造者那里吧,也就是回到人那里,文字在人那里得到提升。人要成为光、有限和标尺,变成你十分想要触摸到的果实。黑暗无法理解文字,但可以理解人,事实上黑暗在控制着人,因为人自己就是黑暗的一部分。不是从文字下降到人,而是从文字上升到人:这就是黑暗的理解。黑暗是你的母亲,她值得尊重,因为母亲是危险的。她支配着你,因为是她生的你。像尊重光明一样尊重黑暗,这样你才能够照亮自己的黑暗。
如果你能够理解黑暗,它就将你抓住。它就像有黑色的阴影和无数颗闪烁的星星的黑夜一样笼罩着你。如果你开始理解黑暗,寂静与平和就会来到你这里。只有无法理解黑暗的人才恐惧黑夜。通过理解黑暗,夜晚的活动、你自己深不可测的内容和你都会变得非常简单。你准备像所有人一样不被打扰地睡过千年,睡在子宫中千年,而你周围回荡着古代神庙中的圣歌。简单一直就是这样。当你在千年的古墓中做梦的时候,平静祥和的夜晚便笼罩着你。
[1] (第一日)《手写的草稿》中写的是:“第四次冒险:第一日”(476页)。《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逝去I.夜晚”(201页)。
[2] 1913年12月30日,在《黑书3》中,荣格写道:“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在带我远离自己的科学探索,而我曾经认为自己会坚定科学的道路。我想通过科学探索探究人性,但我的灵魂啊,你现在却将我带到全新的事物这里。对,这里是中间地带,没有道路,光彩夺目。我忘记自己已经到达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不同于我之前的世界。我找不到道路。灵魂中让我相信的东西在这里都变成了现实,也就是说她比我更清楚自己的道路,我无意为她指出一条更好的道路。我感到大部分的科学内容已经瓦解。为了灵魂和她的生命,我想我必须这么做。我发现思想只能给我带来痛苦,或许没有人能够从我的作品中获得洞察。但我的灵魂要求我必须完成这项任务。我要不抱任何希望地为自己去做,是为了神。这注定是一条艰难的道路。但公元一世纪的基督教隐士们都做了什么呢?他们最终能否维持最差或最基本的生活?很难,因为考虑到他们那个时代的心理需求,留给他们的是最残酷的结果。他们是抛弃妻儿、财产、荣耀和科学,为了神才走进沙漠,诚心所愿。”(1~2页)
[3] 在下一章中,这位隐士被认为是阿谟尼乌斯。在1913年12月31日的一封信中,荣格提到这位隐士来自公元3世纪(荣格家族档案馆)。在这段时期,亚历山大里亚出现三位名为阿谟尼乌斯的历史人物:第一位阿谟尼乌斯是公元3世纪时的基督教哲学家,被认为是导致福音书在中世纪分裂的人。阿谟尼乌斯·塞特斯出生于一个基督教家庭,但后来转投希腊哲学,他的作品呈现出柏拉图主义向新柏拉图主义的过渡。而新柏拉图主义者阿谟尼乌斯生活在公元5世纪,他试图调和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和圣经。在亚历山大里亚,新柏拉图主义和基督教达成一定的和解,最后那位阿谟尼乌斯的一些学生改信了基督教。
[4] 裴洛·尤狄厄斯,也称作亚历山大里亚的裴洛(公元前20年至公元50年),是一位讲希腊语的犹太哲学家,他把希腊哲学和犹太教融合在一起。他使用柏拉图式的术语“者”(ToOn)(太一)指代神,对于裴洛而言,神具有超越性和未知性,某些力量经由神来到世界上,神借助理性可知的一面是逻各斯,而裴洛的逻各斯概念和约翰的福音书之间的具体关系已经引发大量的争论。1954年6月23日,荣格在给詹姆斯·科什的信中写道:“福音书作者约翰提出的灵知肯定是犹太式的,但本质上是希腊式的,有裴洛·尤狄厄斯的风格,而尤狄厄斯是逻各斯学说的创始人。”(荣格的藏品)
[5] 荣格在1957年写道:“直到现在,尽管无宗教信仰非常盛行,也不能真正地从根本上否定我们的时代天生受到基督教时代成就的控制,也就是文字拥有至高无上的控制权,而基督教信仰的核心人物象征的就是逻各斯。文字已经变成神,并且一直如此。”(“现在与未来”,《荣格全集第10卷》,§554)
[6] 《约翰福音》,1章1~10节:“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这道太初与神同在。万有是借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借着他造的。在他里面有生命,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中,黑暗不能胜过光。有一个人,名叫约翰,是神所差来的。他来是要作见证,就是为光作见证,使众人借着他可以相信。他不是那光,而是要为那光作见证。那光来到世界,是普照世人的真光。他在世界,世界也是借着他造的,世界却不认识他。”
[7] 《约翰福音》,1章14节:“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满有恩典和真理。我们见过他的荣光,正是从父而来的独生子的荣光。”
[8] 《草稿》中写的是“埃及的”(227页)。在埃及文化中,他们用水、枣和面包祭奠死者。
[9] 《草稿》中继续写道:“绕行一圈之后,我和隐士不约而同地回到一起,他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深度中,温暖的岩石给他带来温暖,在他上方是火热的沙漠和刺眼的天空。”(229页)
[10] 拉丁文,意为“整体”。
[11] 《草稿》中写的是“给你带来”,《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给我带来”(232页)。在《修改的草稿》中的这一部分,“给你带来”都被替换为“给我带来”,“你”被替换为“我”(214页)。
[12] 1940年,荣格评论了保护性的文字魔法进行了评论(“弥撒中转化的象征”,《荣格全集第11卷》,§442)。
[13] 见注48,上文2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