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三天夜里,我被继续深入体验神秘的渴望控制住,怀疑和渴望在我心中展开剧烈的斗争。但是,我突然发现自己站在荒原上一座陡峭的石壁前。空中的阳光很刺眼,我看到先知高高在我的上方。他的手做出一个拒绝的动作,因此我放弃了爬上去的决定。我在下方等待,并一直向上看。我看到:右侧是黑夜,左侧是白昼,石头将白昼和黑夜分开。黑夜一侧盘着一条大黑蛇,白昼一侧盘着一条白蛇。两条蛇怒目而视,迫不及待地想和对方展开一场战斗。以利亚高高地站在它们之上。两条蛇扭在一起,展开一场残酷的战斗。黑蛇似乎更强大,白蛇撤退。巨大的烟尘在它们战斗的地方腾起。接着我看到:黑蛇也退了回来,它身体的前半部分变成了白色。两条蛇都蜷缩起来,一个在光明中,一个在黑暗里。[3]
以:“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两条可怕的蛇之间的战斗。在我看来,黑蛇似乎要把白蛇打败了,但你看,黑蛇撤退,它的头和上半身都变成白色了。”
以:“你能理解吗?”
我:“我仔细思考很久,但却无法理解。这是不是意味着善的光明会变得强大无比,甚至对抗它的黑暗也会被它照亮?”
我面前的以利亚继续向高处爬,一直到达顶峰,我在后面跟着他。我们来到顶峰上由很多巨石堆砌而成的石堆前。顶峰有一圈环状的石坝,[4]石坝内有一座大庭院,一块巨大的圆石竖立在庭院中央,就像祭坛一样。先知站在石头上说:“这是太阳的神庙,这个地方是一个容器,可以收集太阳光。”
以利亚从石头上走下来,在他走下来的过程中,他的轮廓开始变小,最终变成一个侏儒,根本不像他。
我问:“你是谁?”
“我是迷魅(Mime),[5]我会告诉你源泉在哪里。收集到的阳光会变成水,并从顶峰的多个源泉中流到地面上的山谷中。”他接着跳入到岩缝中,我也跟着他进入到一个黑色的山洞中,并听到泉水的淙淙声。我听到下方有一个侏儒在说话:“这些都是我的水井,任何人喝了这里的水都会变聪明。”
但是我无法看到下面,我丧失了勇气。我离开山洞,在院子的广场上踱来踱去。一切都显得非常奇怪且难以理解,这里弥漫着孤独和死一般的寂静。这里的空气就像深空中的空气一样清新冰冷,阳光灿烂,弥漫在周围,我被高墙包围着。一条蛇爬上石头,这是先知的蛇,它是如何从阴间来到地上世界的呢?我跟随着它,观察它如何爬墙。我感到浑身毛骨悚然:有一座小房子矗立在那里,房子紧靠石头,内部有柱廊、微小的字母。蛇变得无限的小,我感到自己好像也在萎缩。而周围的墙都变成了巨山,我发现自己处在阴间火山口的基底之下,站在先知的房前。[6]先知走出房门。
我:“以利亚,我注意到你已经向我显示并让我体验各种奇怪的东西,让我今天来到你的面前,但我仍一头雾水。今天,你的世界又全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刚才我和你这里好像还隔着广阔的星空,而我依然渴望今天能够到达。但是你看,这里和那里像是同一个地方。”
以:“你十分渴望来到这里,我没有骗你,是你在欺骗自己。想见你的人并不看好你,你太不自量力了。”
我:“对,我非常渴望来到你面前,多聆听你的教诲。我害怕莎乐美,她使我陷入迷茫。我感到头晕目眩,因为她跟我讲可怕又邪恶的话。莎乐美在哪里?”
以:“你真冲动啊!你怎么了?请走到水晶上来,为在它的光中做好准备。”
一圈火光围绕着石头。我对自己看到的景象感到恐惧:农夫粗糙的长筒靴?摧毁整座城市的巨人脚?我看到十字架,十字架被移走,还有悲痛。多么痛苦的景象!我不再渴望,我看到圣童,白蛇在他的右手,黑蛇在他的左手。我看到青山,基督的十字架立在上面,血从山顶上流下。我无法再看下去了,我无法忍受。我看到十字架,最后时刻饱受折磨的基督。在十字架的底部,黑蛇盘成一团,受伤的它盘在我的脚上,它迅速将我缠住,我张开自己的双臂。莎乐美更近了。受伤的蛇将我整个身体缠住,而我是狮子的面孔。
莎乐美:“玛利亚是基督的母亲,你明白吗?”
我:“我看到一股可怕且无法理解的力量在强迫我模仿最后时刻饱受折磨的主。但我怎么能够冒昧地把玛利亚称为母亲呢?”
莎:“你就是基督。”
我张开双臂站在那里,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我的身体被那条蛇紧紧地缠着:“莎乐美,你说我是基督?”[7]
这就像我独自一人站在高山上,张开僵硬的双臂。蛇用可怕的身体缠绕着我,血液从我的身体里流出来,一直流到山脚下。莎乐美在我面前俯下身,用她乌黑的头发包裹着我的脚,她一直趴在那里很长时间。接着,她大呼,“我看到光了!”是的,她在看,她的双眼是睁开着的。蛇从我身上滑落下来,疲倦地躺在地面上。我从它身上跨过去,跪在先知脚下,先知像火一样散发出光芒。
以:“你的任务在这里得以完成。其他的事情将随之出现。你要不知疲倦地去追寻,最重要的是要把你的所见所闻准确地记录下来。”
在看到先知的光芒时,莎乐美显得十分兴高采烈。以利亚变成一道巨大的白光。蛇缠绕在莎乐美的脚上,好像瘫痪了一样。莎乐美异常虔诚地跪在光前。泪水不断从我的双眼涌出,我迅速跑出来进入黑夜,就像一个从来没有参与过光荣的神秘的人一样。我的双脚碰触不到地面,就像融化到空气中一样。[8]
[2][9]我的渴望[10]把我带到这过于灿烂的白天,这里的光芒和黑暗的先觉空间[11]正好相反。根据我的理解,这个对立的原则就是神圣的爱,即母亲。围绕着先觉[12]的黑暗似乎应归因于在内部什么都看不到又在深度发生这一事实。[13]但是爱的光芒似乎来自可见的生命和行动这一事实。我的快乐和先觉在一起,快乐拥有欢乐的花园,而花园被黑暗和夜晚包围着。我向下爬到我的快乐这里,但要向上爬才能到我的爱那里。我看到以利亚高高在我之上:这表示先觉站得比我本人离爱更近。在我升到爱那里之前,必须先满足一个条件,它本身代表的两条蛇之间的战斗。白昼在左,黑夜在右。爱的世界是光明,先觉的世界是黑暗。两个原则截然分开,相互敌对,并变成为蛇的形式。这种形式代表两个原则邪恶的本质。我从这场战斗中看到一个重复出现的幻象,我在这个幻象里看到太阳和黑蛇的战斗。[14]
此时,爱的光消失,鲜血开始喷涌而出。这是一场大战。但是深度精神[15]想要人们把这场战斗理解成为每一个人本质的冲突。[16]在英雄死后,我们生活的驱力没有了模仿的对象,因此它便进入每一个人的深度中,激起深度力量之间可怕的冲突。[17]先觉是单一,爱是团结。但是,二者彼此依赖,而又相互残杀。由于人们不知道冲突就发生在他们内部,因此他们会变疯,/并把错归到别人身上。如果一半的人是错的,那么每个人也有一半是错的。但人却看不到自己灵魂里的冲突,而这个冲突就是外部灾难的来源。如果你被激怒去对抗自己的兄弟,你要想到这是你被激怒去对抗自己身上的兄弟,也就是说你对抗的是你身上类似于你兄弟的内容。
作为一个人,你就是人类的一分子,因此你有整个人类的特征,就像你自己是整个人类一样。如果你战胜或杀掉反对你的同类,那么你也杀掉了你自己身上的那个人,并且谋杀掉自己的部分生命。死者的精神将跟随着你,让你的生活失去乐趣。但你需要完整才能活下去。
如果我自己认可纯粹的原则,那么我会走向一侧,变得片面。那么,我在神圣母亲原则[18]中的先觉就会变成丑陋的侏儒,像子宫中的胎儿一样生活在黑暗的洞中。即使他说你可以从他的源头饮得智慧,也不要听他的话。但先觉[19]在这里向你表现出侏儒般的聪明、虚假和黑夜,就像圣母向我表现出像莎乐美一样下降到那里。缺失的纯粹原则会以蛇的形式表现出来。英雄极度追求的就是纯粹的原则,因此他最终会迷恋蛇。如果你走向思维,[20]要带着你的心。如果你走向爱,要带着你的头脑。没有思维,爱就是空洞的;没有爱,思想就是空洞的。蛇隐藏在纯粹的原则之后。因此,我丧失了勇气,直到我发现蛇立即带我向另一个原则跨越。在向下爬时,我变得越来越小。
有爱的人是强大的,因为爱是造物主赐予的礼物,就在世界形成和崩塌的一刹那。有爱的人是强大的。但是任何一个远离爱的人,会感到自己很强大。
在你的先觉中,你会把自己当下存在的没有价值视为一个最渺小的点,存在于往者和来者的无限之间。思想家很渺小,如果他远离思维,他就会感到强大。但是如果我们说的是表面,那么实际情况正好相反。对于任何一个在爱中的人而言,形式微不足道,但他的视野范围就止于形式。对于任何一个在思维中的人而言,形式不可逾越,像天一样高,但他会在夜里看到无数世界和它们无限循环的多样性。任何一个在爱中的人都是一个满得快要溢出的容器,还在等待施舍。任何一个在先觉中的人都是又深又空的容器,等待被装满。
爱和先觉合一,又在相同的地方,爱不能没有先觉,先觉也不能没有爱,而人类只偏重于一方,这是人类的天性。动物和植物似乎在各个方面都拥有足够的两者,只有人类偏重其中一个并忽略另一个。人类摇摆不定,不确定应该在哪一方投注多少。人的知识和能力有限,但他也必须做出决定。人类不仅仅是自己的成长,因为他也是创造性[21]的来源。神开始在人身上出现。[22]人的本性对神性知之甚少,因此人类会在太多和太少之间起伏。[23]
时代精神迫使我们变得草率。如果你臣服于时代精神,你将没有未来和过去。我们要让生命永恒。在深度中,我们拥有未来和过去。未来古老,过去年轻。你臣服于时代精神,相信自己能够逃脱深度精神。但深度不再迟疑,将强迫你进入基督的神秘中。[24]深度属于这个神秘,即人无法被英雄拯救,而是变成基督,圣人的先例用象征的方式教给我们这些。
任何想看到愿望的人都无法看到它。欺骗我的是我的愿望,是我的愿望引发群魔的巨大骚动。那么,我就不应渴望什么吗?我有愿望,而且尽我所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因此,我培养的是一切我渴望获得的东西。最终,我发现自己想要一切,而没有去寻找自己。因此,我不再渴望从外部寻找自己,而是转向内部。所以,我想理解自己,我想再继续走下去,不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此我感觉自己已经进入到神秘中。
那么,我应该不再渴望什么了吗?你想要战争,这很好。如果你没有想,那么战争的魔鬼就会变小。[25]但正是你的渴望使魔鬼变大。如果你不能从这场战争中成功地制造出最大的魔鬼,你将永远无法从暴力事件中学到东西,也学不到如何赢得在你外部发生的战争。[26]因此你满心渴望最大的魔鬼是一件好事。[27]你们都是基督教徒,追随英雄的脚步,等待替你们承受苦难的救世主,让你们免受十字架之苦。于是,你们[28]便在整个欧洲大陆堆起一座骷髅山。如果你能在这场战争中制造出可怕的魔鬼,并将无数的受害者投入深渊,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它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准备好去牺牲自己。因此你们会像我一样,接近完成基督的神秘。
你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背上的铁拳,这是这段路的开始。如果世界到处都是鲜血、战火和哀嚎,你将在自己的行为中找到自己:喝下装满残酷战争的血腥,享受杀戮和破坏的盛宴,接着你睁开双眼,你将发现自己要承受战争的苦果。[29]如果你渴望所有这些,那么你已经在路上了。渴望造成盲目,盲目是这条路的引路人。我们渴望错误吗?你应该不会,但如果你像其他人一样把渴望视为至高真理,那么你就是渴望错误。
水晶的象征意味着事件发生的规律是不可改变的,你在这颗种子中理解来者。我看到那些可怕和无法理解的东西(出现在1913年的圣诞)。我看到农民的长筒靴,这是恐怖的农民战争的标志,[30]是杀人纵火和血腥残酷的标志,我知道自己只能把这个标志解释成为某些血腥和残酷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的面前。我看到巨人的脚踏平一整座城市,那么我该如何诠释它呢?我看到自我牺牲的路从这里开始。他们都将极度沉湎于这些可怕的体验,盲目的意志让他们把这些都理解成外部的事件。而这都是发生在内部的事件,是通往完成基督神秘的道路,[31]这样人类才学会自我牺牲。
如果恐惧变得足够强大,它就能够让人向内看,那么人们便不再从别人那里寻找原我,而转向自身寻找。[32]我看到了它,我知道这就是道路。我看到基督之死,我看到基督的哀叹。我感受到他死亡时的极大痛苦,这是伟大的死亡。我看到一位新神,还是一个孩子的他已经将全部的魔鬼收入自己的手中。[33]神用自己的力量抓住相互分离的原则,并将它们结合在一起。神通过原则在我身上的结合成长。神就是原则的结合。
如果你想要其中的一个原则,那么你就在这个原则中,但你就会远离另一个原则。如果你想要两个原则,既有这个也有那个,那么你就激起了两个原则之间的冲突,因为你不能同时想要两个原则。需要涌现之后,神便出现在其中,他把你冲突的意志握在手中,在一个意志单纯且超越冲突的孩子手中。你学不到这个,它只能在你身上发展出来。把渴望指向自己吧,这样你才会被带到路上。[34]
但是,你本质上害怕的是自己,因此,你喜欢转向外部,而不是转向自己。我见过祭山,鲜血横流。在大战爆发之时,我看到骄傲和力量如何令男人得到满足,美丽如何使女人的双眼闪光,我知道人类就在自我牺牲的路上。
深度精神[35]已经将人类控制住,强迫他们自我牺牲。不要四处寻找罪疚感。深度精神像抓住我的命运一样抓住人类的命运,他带着人类穿越神秘的血河。在神秘中,人变成两个原则,分别是狮子和蛇。
因为我也想要自己的另一原则,所以我必须变成基督,我必须受苦,因此拯救性的鲜血流了出来。通过自我牺牲,我的快乐发生改变,升到这个原则的更高水平。爱有视力,而快乐失明。两个原则在火焰的象征中合一,原则都没有了人的形式。[36]
神秘通过意象向我显示我以后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没有要神秘向我显示任何恩赐,因为我还要把它们都赢回来。[37]
[1] 这张图描绘的是接下来幻象中的场景。
[2] 1913年12月25日。
[3] 在1925年的讲座中,荣格说:“几个晚上后,我觉得事情应该继续,我再次尝试进行相同的程序,但不是下沉,我仍停留在表面。这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内心不愿意下沉,但我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感觉到两种黑暗的原则在激烈地对战,也就是两条蛇在对战。”(《荣格心理学引论》,104页)。接着,荣格讲述了这个幻想。
[4] 荣格在1925年的讲座中补充说:“我在想,‘啊,这就是德鲁伊教的圣地。’”(《荣格心理学引论》,104页)
[5] 在瓦格纳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尼伯龙根家族的侏儒迷魅就是阿贝利希(侏儒国的国王,尼伯龙根家族的首领)的弟弟,又是一位巨匠。阿贝利希从莱茵少女那里偷来莱茵黄金,他通过抛弃爱得以仿造出被赋予无穷力量的戒指,在《西格弗雷德》的篇章中,生活在山洞中的迷魅将西格弗雷德抚养大,从而借助西格弗雷德除掉巨人法夫纳,而法夫纳已经变成一条恶龙且拥有指环。西格弗雷德用一把迷魅打造的一把无敌之剑将法夫纳杀掉,之后又将迷魅杀掉,而迷魅本来打算在西格弗雷德夺回黄金之后将他除掉。
[6] 在1925年的讲座中,荣格对这段经历的解释是:“两条蛇的战斗:白蛇是指走向白昼,黑蛇是指走向黑暗的王国,也带有道德的因素。而我心中存在一个真实的冲突,即对下沉的阻抗,我更加倾向于上升,因为前一天我在这里看到的残酷景象让我感到刻骨铭心,我真的很倾向于找到一条上升到意识的路,就像我在山上所做的那样……但以利亚说上和下都是一样的,类似于但丁的《地狱》。诺斯替教反转锥的象征表达的也是这种思想,因此山和火山口是一样的。这些幻想与意识的结构无关,它们是自然发生的事情。因此,我认为但丁同样也是从这些原型中获得自己的思想”(《荣格心理学引论》,104~105页)。麦圭尔认为荣格在这里指的是但丁的“地狱之洞是圆锥形,由一层层的环堆积而成,镜映的是天堂的形式,二者形状相同”(《荣格心理学引论》,104~105页)。在《移涌》中,荣格也指出蛇是一种典型的两极对立,蛇之间的冲突是中世纪炼金术的一个主题(1951,《荣格全集第9卷》Ⅱ,§181)。
[7] 在1925年的讲座中,荣格讲到在莎乐美称他为基督之后说:“我反对她的观点,我说,‘这太疯狂了,’心中充满批判性的阻抗。”(《荣格心理学引论》,104页)。荣格对此的诠释如下:“很明显,莎乐美的观点和她对我的崇拜就是劣势功能的特点,劣势功能这里充斥着邪恶的气息。这种疯狂的恐惧会给人带来冲击。这就是疯狂是如何开始的,这就是疯狂……如果你没有把自己交托给这些无意识的事实,你就无法意识到它们。如果你能够克服自己无意识的恐惧,让自己走下去,那么这些事实就会呈现出它们本来的面目。只要你变得足够疯狂或几近疯狂,你就能够被这些想法控制住。这些意象拥有太多的现实,因此它们会自荐,并能抓住这种非常特别的意义。这些意象形成古代神秘的一部分,而实际上正是类似的幻想形成神秘。类似于阿普列乌斯作品中描述的伊西斯的神秘,对新加入的人进行的启蒙和神化……对新加入者进行这样的启蒙,他们会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蛇逐渐解开对我的缠绕是把我引领到神化部分的重要一步,莎乐美的表现就是神化。我感到自己的面孔所转化成为的那张动物面孔是密特拉密教中著名的[神]狮头兽,它是一个被蛇缠绕着的人,蛇的头贴着人的头,而这个人有一张狮子面孔……在这个神化的神秘中,你将自己变成容器,一个创造性的容器,对立在这里和解。”他补充说:“这就是密特拉教从始至终的全部象征”(《荣格心理学引论》,105~108页)。在《金驴记》中,琉善经历的就是伊西斯密教的启蒙。这段情节的意义在于仅对这种残存下来的启蒙进行直接的描述。对于事件本身,琉善写到:“我到达死亡之界的门口,踏上明后珀耳塞福涅的门槛,但被允许返回,飘荡穿越所有元素。我在午夜看到阳光灿烂,就像中午一样,我伫立在下界和上界的众神面前,离他们很近,崇拜他们。”随后,琉善出现在圣殿中央的讲道坛上,站在人群面前。他披着斗篷,上面画着蛇和狮身鹰,手里拿着一支火把,带着“一顶棕榈冠,亮闪闪的叶子向四面伸出,宛如一个光环”(《金驴记》,R.格拉夫译[哈蒙兹沃思:企鹅出版公司,1984],241页)。荣格在自己所藏的德文译本的页边将这一段划了出来。
[8] 在“科莱女神的心理学”(1951)中,荣格对这段经历的描述如下:“一位老魔法师也是先知和他的‘女儿’生活在地下的一座房子里,实际上是在阴间。但她事实上并不是她的女儿,她是一位舞女,非常放荡,但双目失明,渴望得到治愈”(《荣格全集第9卷》Ⅰ,§360)。荣格将对以利亚的描述和后来对腓利门的描述结合在一起,他指出这“表示这位未知的女性是一个外在世界(指的是无意识)的神话人物。她是祭司长或‘哲人’的妹妹或神秘的女儿,明显和西门·马格斯与海伦、佐西默斯与娣西芭、科玛琉斯与克里奥帕特拉等人物的神秘合一类似,我们梦中的形象与海伦高度吻合”(同上,§372)。
[9]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引导性的思考”(127页)。在《黑书2》中,荣格直接从但丁《神曲》的德文译本中引用一段文字(104页):“我对他说:‘我是一个人,当爱鼓动/我的时候,我根据他在我内心中/的指示讲话’”(《炼狱篇》24,52~54)。“同样,又如同火焰一样,/它根据火的形状而改变,/新的形状也根据精神发生变化”(《炼狱篇》25,97~99)。C.H.西森译(曼彻斯特:卡卡耐特出版社,1980),259,265页。
[10] 《草稿》中写的是:“渴望被母亲再生的消息”(143页)。
[11]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原始意象”(127页)。
[12]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思想或原始意象”(127页)。
[13]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生活在”(127页)。
[14] 见第五章,“未来的地狱之旅”。
[15]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精神”(127页)。
[16] 《草稿》中继续写道:“因此人们都会说他们在为善与和平而战,但一个人不可能为善向另一个人开战。然而,由于人们不知道冲突就在他们自己身上,因此德国人会认为英国人和俄国人有错,但英国人和俄国人说德国人有错。但没有人能用对和错评判历史,因为一半的人都是错误的,每个人也有一半是错误的。因此,冲突存在于我们自己的灵魂中。但人是盲目的,总是只知道自己的一半。德国人的内在有与他们交战的英国人和俄国人,同样,英国人和俄国人的内在也有和他们交战的德国人。但人类似乎只看到外部的争斗,而没有看到内在的冲突,而只有内在的冲突才是大战的来源。但是,在人类能够上升到光明和爱的高度之前,大战必然发生。”(145页)
[17] 1916年12月,荣格在“无意识过程的心理学”的序言中写道:“伴随着当下这场战争的心理过程超越大众心目中一切令人难以置信的残暴程度,彼此造谣中伤,空前的毁灭怒火,恐怖的谎言横流,而人类却没有能力让血腥的魔鬼停下来,这种情形就像在一个思维型的人前面把潜藏在秩序的意识世界之下混乱不安的无意识强烈地拉出来一样。这场战争无情地告诉文明社会中的人们他们仍然是未开化的蛮族……而个体心理和国家心理是一样的,国家所做的事情,个人也会做,而只要是个体能做的事情,国家也会做。个体态度的改变是国家心理改变的开始。”(《荣格全集第7卷》,4页)
[18]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先知,思想的人格化”(131页)。
[19]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思想”(131页)。
[20] 《修改的草稿》中的整一段都用“思想”替换。
[21] 《修改的草稿》中还写有:“意识”,并删掉“来源”(133页)。
[22] 《草稿》和《修改的草稿》中被替换为:“来自集体的(无意识)神圣创造性力量(在人身上)开始变成一个人[个人无意识]”(133~134页)。
[23] 《草稿》和《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但你会问,为什么先觉(思想)伪装成以色列的先知,你的快乐伪装成异教徒莎乐美出现在你的面前?我的朋友啊,请不要忘记,我也是一个在这个时代精神中思考和求索的人,完全受制于蛇的咒语。我只是现在才开始通过启蒙进入深度精神的秘密中,并没有完全抛弃在这个时代精神中的思维所缺乏的全部古老性,而是再次将它纳入到我这个常人的身上,使我的生命完整。由于我已经变得很贫瘠,并且远离神,因此我必须吸纳神圣和平凡,因为时代精神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我,反而将我在真实生活中拥有的东西掠夺得所剩无几,特别是将我变得懒惰又贪婪,因为时代精神只关注眼前,并强迫我用一切眼前的东西去填补当下。”(134~135页)
[24] 《草稿》和《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就像老先知们[古人]站在神秘的基督面前一样,我也像前人一样站在(这位)神秘的基督的面前,[根据我对过去的假设]尽管我生活在主后(之后)两千年,并一度认为我自己是基督徒,但我从来没有成为过基督。”(136页)
[25] 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尼采写道:“拯救过去,把一切‘过去就是如此’变为‘我让它如此的!’——这个我才称之为拯救!”(“拯救”,161页)
[26] 1916年2月11日,荣格在分析心理协会的讨论中说:“我们都滥用意志,让自然的生长服从意志……战争让我们学到:意志是没有用的,我们会看到它将我们带向何处。我们受正在形成的绝对力量支配。”(苏黎世精神分析协会会议纪要,第1卷,106页)
[27] 《草稿》和《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因为你们(我们)内心仍是古老的犹太人和信奉邪神的异教徒。”(137页)
[28]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我们自己”(138页)。
[29]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我们把自己称为基督徒,效法基督。但是成为基督才是真正的效法基督。”(139页)
[30] 这里指的是1525年在德国发生的农民叛乱。
[31] 1918年,荣格在第二版《无意识过程的心理学》的序言中写道:“这种悲惨的场面通过使人感到自己完全的无能,使人又回到自己身上,向内寻找,而一切都在摇摆,他要找到自己确保能够扶到的东西。而有很多的人还在向外寻找……向内寻找自己的人少之又少,仍有较少的人问自己,如果每一个人都废除自己身上的旧秩序,在自己身上和内部践行这些戒律,喜欢在街上每一个角落讲说胜利被让同胞来讲述的期待替代,人类社会的终结是否就不是最好的结局了。”(《荣格全集第7卷》,5页)
[32] 《草稿》中写的是:“如果这些没有发生,基督就不会被征服,魔鬼会变得更加强大。因此,我的朋友啊,你要把我告诉你的讲给你的朋友,那么这些话就可以在人们中间传开了。”(157页)
[33] 《草稿》中继续写道:“我看到新神来自主基督,是年轻的海克力士。”(157页)
[34] 《草稿》和《修改的草稿》中,这里都出现一大段内容,意译如下:神的右手握着爱,左手握着先觉[整段都被替换为“思想”]。爱在我们喜欢的一侧,先觉在我们不喜欢的一侧。应该向你推荐爱,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尤其如果你是一位思想家。神同时拥有两者,二者的结合体就是神,此神通过两种原则在你[我]身上的结合而成长,你[我]不会通过这种结合变成神或圣人,但神会变成人。神是一个孩子,在你身上显现,通过你显现。神圣的意志以孩子般的或幼稚的形式来到你身上,哪怕你是一位成熟的成人。幼稚的人拥有的是旧神,我们都知道旧神,也看到过旧神的死亡。哪怕你是成人,也只能变得更加像孩子。你拥有自己面前的青春和来者所有的神秘。幼稚已经在他面前死去,因为他首先必须长大。只要你将古代人和你儿童时代的神征服,你就能够长大。你征服他的方式不是无视他,也不是听从时代精神[Zeitgeist:时代精神]。时代精神在肯定和不像是醉鬼之间摇摆[“因为他就是当前总体意识的不确定感”]。你[整段都被替换为“一个人”]只有通过让自己变成旧神、经历他的苦难和死亡,才能征服旧神。你征服旧神,成为自己,就像一个人找到自己不再模仿英雄一样。你使自己解脱,使自己摆脱旧神和他的模式。如果你已经变成他的模式,那么你不再需要这个模式。这时候,神以蛇的形式把爱和先觉握在手中,对我而言,这表示神已经控制住人的意志。[“神将对立的爱和思想结合在一起,并将结合体握在手中”]爱和先觉永恒自古就存在,而它们不被渴望。每个人总想得到拥有思维和欲望的时代精神。控制深度精神的人是想得到爱和先觉。如果你想要两者,你就变成神。如果你这么做,神就会诞生,拥有人的意志,把人的意志握在他孩子的手中。深度精神以完全幼稚的形式出现在你身上,如果你不喜欢深度精神,对你而言,他就是一种折磨。这是意志导致的。爱和先觉在世界之外,只要你不想要它们,你的渴望就会像蛇一样盘在它们之间[“让它们保持分离”]。如果你想要两者,想要爱和想要先觉[“认识”]之间的战斗就会在你身上爆发。你将会看到你不能同时想要两者。神将在这种需要中诞生,就像你在神秘中的经历一样,他用手拿着被分开的意志,这是一双孩子的手,孩子的意志是单纯的,不会被分开。这位神圣的稚童的渴望是什么呢?你通过借助描述学到它,它只会变成你的一部分,同样,你也不能想要它。你无法通过我讲的内容学到或领会它。人对自己的误导和欺骗更是让人难以置信,让这些成为一种警示吧。我所讲的是我自己的秘密,而非你的,我的道路也不是你的道路,因为我属于自己,不属于你。你不要学习我的道路,而是去找自己的道路。我的道路将我带向自己,而不是你(142~145页)。
[35] 《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伟大的精神”(146页)。
[36] 《修改的草稿》中,这里出现一大段内容,意译如下:当战争支配人类的时候,正如同你所看到的,骄傲和力量如何令男人得到满足,美丽如何使女人的双眼闪光,你知道人类正在走向战争。你知道战争不仅是冒险、犯罪和杀戮,更是自我牺牲的神秘。深度[整段都被替换为“伟大的”]精神已经控制住人性,在强迫人类通过战争进行自我牺牲。不要四处寻找罪疚感,[“罪疚感不在外部”]深度精神像带领我一样带领人们进入神秘,他像带领我一样带领人们来到血河。人们实际上是被迫去经历我在神秘中的经历[“在外部世界大范围地发生”]。我并不知道这些,但神秘教我知道我的渴望如何让自己伏在被钉到十字架上的神的脚下,我体验到[想要]基督式的自我牺牲。基督的神秘在我眼前自动完成。我的先觉[“我上方的思想”]强迫我这么做,但我在反抗。我最强的欲望、我的狮子和我最狂热与最高涨的激情,我想要阻止神秘意志的自我牺牲。所以,我就像一头被蛇缠绕着的狮子,[“命运不停在自我更新的意象”]。莎乐美从右侧向我走来,而右侧是我喜欢的一侧。我身上的快乐被唤醒。当我完成自我牺牲的时候,我体验到到自己的快乐来到我身上。我听到玛利亚的声音,玛利亚是爱的象征,也是基督的[我的]母亲,因为基督也是爱的儿子。爱生出自我牺牲的人和自我牺牲,爱也是我的自我牺牲的母亲。我听到这一点,并接受这一点,我感到自己要变成基督,因为我知道是爱将我变成基督。但我仍在怀疑,因为对于一位思想家而言,将他自己和思想区分开和接受在他外部发生的事情也是自己思想中发生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都在他的内部世界之外。我在神秘中变成耶稣,而非在旁观,如何变成基督但仍完全是自己,因此我还在怀疑自己的快乐是在什么时候让我知道我就是基督的。[莎乐美,]我的快乐对我说,[“我就是基督”]这是因为爱,爱比快乐高级,不论它在我身上如何隐藏在快乐之中,都已经把我带到自我牺牲,使我成为基督。快乐靠近我,用指环包围着我,强迫我经历基督的折磨和为世界流血。我以前臣服于时代精神[整段都被替换为“Zeitgeist:时代精神”]的渴望走到深度精神之下,通过先觉[整段都被替换为“思想”]和快乐,它像以前受时代精神决定一样现在受深度精神决定,它通过自我牺牲与流血的渴望和我生命的本质决定我。这标志着是我邪恶的快乐把我带到自我牺牲,它的核心是爱,牺牲使爱摆脱快乐。奇迹在这里发生,我以前失明的快乐开始有了视力。我的快乐是失明的,它就是爱。由于我强烈渴望自我牺牲,我的快乐发生了改变,它变成更高的原则,它在神身上就是先觉。爱有视力,但快乐是失明的。快乐总是想得到最近的东西,通过多样性感受,不断跳跃,没有目标,一味地去寻找,但永远不满足。爱想要的是最远、最美好和最圆满的东西。我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即我身上的先觉拥有的是老先知的形式,表示它属于前基督时期,并把自己转变成一种不再以人的形式出现的原则,而完全是一种纯白光的形式。因此人类完全通过基督的神秘相对地转化为神圣。先觉和快乐在我身上结合成新的形式和渴望,显得很陌生且危险,深度精神渴望瘫痪在闪光的火焰的脚下。我和自己的意志合一。它在我身上发生,我刚在神秘戏剧中看到它,我通过这些学到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东西[“就像在戏剧中一样”]。但我发现一切都值得怀疑,我感到他像是融化在空气中一样,因为我对神秘[精神]的世界依然很陌生。神秘向我显示出现在我面前的东西和要完成的任务,但我仍然不知道这些如何出现和何时完成。但是那位有了视力的并且欣喜地跪在白色火焰前的莎乐美的意象是一种强烈的情感,来到我的意志这一侧,带着我穿过之后的一切。所发生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彷徨,我需要通过痛苦赢回我曾经看到过对神秘的完成有利东西[“自己最初看到的东西”](146~150页)。
[37] 吉勒·奎斯佩尔说,荣格曾经告诉荷兰诗人罗兰·霍斯特,30页的《红书》是他写《心理类型》的基础(转引自斯蒂芬·何勒的《诺斯替教徒荣格和向死者的七次布道》[惠顿:伊利诺伊州,求索书店,1985],6页)。他似乎已经把“神秘”之前的三章牢记于心,在这三章出现的内容被发展成为对立功能之间的冲突、认同主导功能与和解的象征的发展是对立冲突的解决等概念,这些都是《心理类型》(《荣格全集第6卷》)第五章“诗歌中的类型”中的核心主题。荣格在1925年的讲座中说:“我发现无意识正在解决无数集体幻想。就像我之前对神话研究产生浓厚的兴趣一样,现在,我对无意识材料也产生同样浓厚兴趣。这实际上是使我自己的神话得以形成的唯一道路。因此,《无意识心理学》的第一章也变成最正确的真实。我继续观察神话的创造,洞察到无意识的结构,从而形成在《心理类型》中如此重要的概念。我从病人那里获得经验性的材料,但我是从自己的内部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根据的是我对无意识过程的观察。我在《心理类型》一书中试图将内在经验和外在经验这两种倾向融合在一起,并将这两种倾向融合的过程命名为超越功能。”(《荣格心理学引论》,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