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二天夜里,空气中充满各种声音。有一个很大的声音说:“我正在坠落。”其他声音在中间困惑又激动地大叫:“掉到哪里了?你想怎么样?”我要把自己托付给这些混乱吗?我感到不寒而栗,它深得可怕。你想让我试一下运气,进入我自己黑暗的疯狂?惶惑?惶惑?不论你是谁,只要你跌落,我也会和你一起跌落。
[Image iii(v) 1]
深度精神打开了我的双眼,我得以瞥见内在的事物、我灵魂的世界,很多事物已经成形并在不断变化。
我看到一面灰色的岩壁,我顺着它滑到巨大的深度中。[2]我站在一个黑洞中,黑色的秽物一直漫到我的脚踝,阴影将我笼罩。我被恐惧抓住,但我知道我必须进去。我从石头上的一条狭窄裂缝中爬了过去,到达一个洞中,洞的底部被黑水覆盖着。但除此之外,我还瞥见一块散发着红光的石头,而我必须到这里,我便蹚过这片污浊的水。洞中充满可怕的尖叫声。[3]我拿起一块石头,用它将之前大石头上那道黑色的裂缝挡住。我把这块石头拿在手中,好奇地四下窥视。我不想听到那些声音,它们阻挡我前进的脚步。[4]但是我想知道,这里应该有话要说,我将耳朵贴到开口处,听到地下流水的声音。我看到黑暗的溪流上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有个受伤的人和一个被杀死的人也漂浮在上面,我颤抖着注视这个景象许久。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圣甲虫游过黑暗的溪流。
一颗红色的太阳在溪流的最深处闪耀,光线辐射穿过黑水。我看到黑色的石墙上有很多小蛇,在朝阳光闪烁的深度游去,我被恐惧控制住了。成千上万条蛇聚集在一起,将阳光遮住。暗夜降临,一条红色的血流,浓厚红色的血流涌出来,汹涌的血流持续了很长时间,接着慢慢退去。我被恐惧控制住了,我看到的是什么?[5]
[Image iii(v) 2]
我的灵魂啊,请治愈怀疑给我带来的伤。怀疑也需要被克服,这样我才能够认识你的终极意义。这一切是多么遥远啊!我的阻力好大啊!我的精神就是一种折磨的精神,它撕碎我的期待,肢解又撕碎一切。我还是自己思想的受害者。当我能够让自己的思维平息下来时,那么我的思想,它们就像那些桀骜不驯的猎犬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当我的所有思想都在咆哮时,我怎能希望听到你更加响亮的声音,看到你更加清晰的脸庞?
我感到很震惊,但是我想要被惊吓到,因为我已经向你发誓,即使你让我陷入疯狂,我也会信任你,我的灵魂。如果我没有停留在庇荫处喝下苦水,我又怎能在你的烈日下行走?救救我,这样知识才不会让我窒息。知识的充满开始威胁到我,我的知识有成千上万种声音,像一支怒吼的狮队,当它们说话的时候,整个空气都在颤抖,我是毫无防备的牺牲品。让这个聪明的科学智者远离我,[6]邪恶的监狱长将灵魂捆住,并将其关在幽暗的囚室中。但重要的是,我得以摆脱评判之蛇,而它只以治愈之蛇的样子出现,但是在你身上却是致命的毒药和痛苦的死亡。我想经过一番洁净之后,穿着白袍下到你的深度,而不是像贼一样抓住任何我能拿到的东西后气喘吁吁地逃跑。让我继续留在神圣的[7]震惊中吧,这样我就能准备好一睹你的奇迹。让我的头贴在你门前的石头上,这样我就能准备好接收你的光了。
[2]当沙漠开始生机盎然的时候,很多奇怪的植物都长了出来。你会觉得你自己是个疯子,而从某种意义上看,你实际就是个疯子。[8]这个时代的基督教在某种程度上缺乏疯狂,缺乏神圣的生活。请注意古人以意象的形式教导我们的内容:疯狂即神圣。[9]但是,由于古人在具体的事件中活出这种意象,而对于我们而言,意象变成了一种欺骗,因为我们已经成为现实世界的主人。毋庸置疑的是:如果你进入灵魂的世界,你就像一个疯子,你的医生会把你视为病人。我在这里所说的可以被视为疾病,没有人比我更把它视为疾病。
这就是我如何征服疯狂的。如果你不知道神圣的疯狂是什么,那么请不要做任何评判,静等结果,[10]却发现神圣的疯狂只不过是时代精神将深度精神战胜的结果。如果深度精神能够翻身,并强迫一个人不使用人类的语言讲话,那么这个人就会讲出病态的幻觉,从而会使这个人相信自己就是深度精神。但是,如果时代精神仍然没有离开这个人,强迫他只看到表面的内容,那么这个人也会讲出病态的幻觉,他就会否定深度精神,并把自己当作时代精神。时代精神不神圣深度精神也不神圣,只有平衡是神圣的。
由于我已经被时代精神困住,确切地说,今夜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在我身上发生,也即是深度精神力量的爆发,它会使用一股强力的冲击波将时代精神一扫而空。但是深度精神已经获得这种力量,因为在这25个夜晚中,我一直在沙漠中对我的灵魂讲话,把我所有的爱和服从都给了她。但是,在这25天的白天中,我把自己所有的爱和服从都给了这个时代的世事、常人和思想。我只在夜里来到沙漠中。
那么,只有你才能够区分病态和神圣的幻觉。任何做到其中一个而未做到另一个的人,你都可以将他称为病态,因为他已经失去平衡。
但是当神圣的陶醉和疯狂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谁能够承受这些恐惧?爱、灵魂和神既美丽又可怕。古人把神的某些美丽面带到世界上,这个世界便开始变得美丽,似乎时代精神的目的已经实现,而且比神性的怀抱还美好。世界上的恐惧和残暴都被秘密包裹起来,留在我们内心的深处。如果你被深度精神控制住,你会感受到残暴并由于受到折磨而哭喊。深度精神孕育出的是铁、火和死亡。你恐惧深度精神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的确充满恐怖。
你在这些天看到了深度精神具有的内容。而你却不相信这些,但是如果你仔细思考过自己的恐惧,你就已经知道它了。[11]
从发出红光的水晶那里射出的血红色光照射在我的身上,当我把它捡起来,看到它的秘密时,那些令人恐怖的内容便在我的面前显现出来:深度中的来者就是谋杀。那个白肤金发碧眼的英雄要被杀死。黑色甲虫之死对重生是非常必要的,而且此后,一个新的太阳就会冉冉升起,这是深度的太阳,充满令人费解的事物,也是黑夜中的太阳。就像春天里升起的太阳唤醒死亡的大地一样,深度的太阳唤醒死者,因此光明与黑暗之间开始爆发可怕的战斗。战斗迸发出激烈的且永远无法被遏止的血源。这就是来者,你现在体验到的就是它,而且它远不止这些。(我的这个幻象出现在1913年12月12日的夜里。)
应该将深度和肤浅混合在一起,这样才能产生新的生命。但新的生命不是在我们的外部发展出来的,而是在我们的内部。这些天在我们外部发生的事情都是世事中的人形成的意象,这种意象从遥远的古代遗传而来,因此他们可以使用自己习得的这种意象,就像我们从这些意象中了解到生活在世事中的古人一样。
生命并非源自世事,而是源自我们。发生在外部的一切都已经存在。
因此,那些认为世事是源自外部的人,永远看到的是已经存在的事情,也即是看到的永远是一成不变。但是,那些认为世事是源自内部的人,会知道一切都是新的。世事总是一成不变,但是一个人的创造性深度不会永远一成不变。世事并不意味着什么,世事只在我们身上有意义。我们创造世事的意义,意义永远是人为的,是我们在制造意义。
正是由于这一点,我们才在自己身上寻找世事的意义,那么来者/的路便开始显现,我们的生命能够再次流动起来。
那么,你需要从自己身上获得的就是世事的意义。世事的意义并不是世事的特定意义,这种特定的意义存在于学术的著作中,而世事本无意义。
世事的意义是你创造出的救赎之道,世事的意义来自在你创造的世界中生命所具有的可能性。它是世界的主宰和你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的主张。
世事的意义就是终极意义,它不在世事上,也不在灵魂中,而是站在世事和灵魂之间的神,是生命的调停人,是道路、桥梁和跨越。[12]
如果我不是在自己身上看到来者,那么我将永远无法看到。
因此,我参与了这次谋杀,在完成谋杀之后,深度的阳光也照射在我身上,那些想要吞下太阳的成千上万条蛇依然留在我体内。我自己既是一个谋杀者又是一个被谋杀的人,是祭品也是献祭者。[13]我的身上血如泉涌。
你们都参与了谋杀。[14]重生也会出现在你们身上,深度的太阳会升起,成千上万条蛇从死的物质中生长出来,它们会落在太阳上将其扼死。你们将会血如泉涌。如今,人们使用难以忘记的行为来说明这些,为了能够永远将其记住,需要用血将这些写进无法被遗忘的书中。[15]
但是我问你,人们在什么时候会拿起强大的武器对自己的兄弟采取血腥的行动?如果人们不知道他们的兄弟就是他们自己,那么他们会这么做。他们自己就是献祭者,但是他们却彼此用对方献祭。他们必须用对方来献祭,因为一个人将带血的刀刺进自己体内的时刻还未到来,为了献祭,一个人必须杀掉自己的兄弟。但是人们会杀掉谁呢?他们会杀掉贵族、勇士和英雄,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些人,但并不知道杀掉这些人对他们自己有什么意义。他们需要牺牲自己身上的英雄,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杀掉自己英勇的兄弟。
时机依然还未成熟,但是通过这次血的献祭,时机应该已经成熟。只要可能的谋杀对象是兄弟,而非自己,那么时机就未成熟。只要人还未成熟,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但是其他任何东西都不会使人性成熟。因此,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也都是必然的,这样重生才会到来,因为紧随太阳的笼罩之后的血源,也是新生命之源。[16]
由于人们的命运在世事中向你显现,因此它将在你心中出现。如果你身上的英雄已经被杀掉,那么深度的太阳将会在你内部升起,在远处闪耀着光芒,那里也是令人恐惧的地方。但尽管如此,之前你身上那些似乎已经死亡的一切将恢复生机,变成毒蛇将太阳遮蔽住,你将坠入暗夜和混乱。在可怕的争斗中,你的血会从多个伤口中流出来。你将陷入巨大的震惊和怀疑中,但新的生命就是在这种折磨中诞生。诞生是鲜血和折磨。你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黑暗面,因为它没有生机,而它即将恢复生机,你会感觉到全部的邪恶带来的冲击与现在还埋藏在你体内的生命造成的冲突。而蛇就是可怕邪恶的思想和情感。
你认为自己了解那个无底洞?哦,自作聪明的人啊!亲身体验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你身上发生。想一想人们对自己的兄弟做过的一切可怕的和邪恶的事情吧,这些事情都会在你的心中发生。你要独自承受它,要知道是你用自己邪恶的和魔鬼般的手将这些痛苦施加到自己身上,而非你的兄弟,你是在跟自己的魔鬼作斗争。[17]
我想要你们明白谋杀掉英雄意味着什么。在我们今天,那些无名之辈将一位王子谋杀,这些人都是盲目的先知,而先知们正是通过事实告诉人们什么只对灵魂有效。[18]通过谋杀王子,我们认识到王子就在我们身上,是我们的英雄,他正在受到威胁。[19]无论这件事是好还是坏,都与我们无关。今天是一件可怕的事情,100年后可能会是好事,200年之后又变成坏事。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你身上那些无名之辈正在威胁你的王子,也即是你的世袭统治者。
但是我们的统治者是时代精神,他统治和领导我们所有人,他是我们今天普通思想和行为的精神。他拥有可怕的力量,因为他将无尽的善带到这个世界上,让人着迷于难以置信的快乐。他散发着最美好的英雄式美德,想把人类提升到最光明的太阳的高度,让人永远在上升。[20]
英雄想把他能够打开的一切全部打开,但是无名的深度精神将人无法唤起的一切全部唤起。无能阻止了进一步的上升,更高的高度需要更大的美德,而我们并不具备。我们必须首先通过学习如何与无能共处,才能够创造出美德,我们必须赋予无能生命,否则,它怎么能够发展成为能力呢?
我们不能抹杀自己的无能又高高在它之上。但是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无能会征服我们,并要求进入我们的生命中。我们的能力会将我们抛弃,而从时代精神的角度上看,我们相信这就是一种损失。但这并不是一种损失,而是一种收获,并不是因为在外部的俘获,而是因为内部的能力。
学会和无能共处的人能学习到很多东西。它会引领我们重视最渺小的东西,知道自己的局限,这些都是更高的要求。如果所有的英雄主义都被抹去,我们便回到人性的悲惨中,甚至可能更糟。我们的根基将会被困在兴奋中,因为我们关注身外之物的最大张力会将会搅动我们的根基。我们将坠入阴间的污水池中,周围全是数世纪累积的碎石。[21]
你身上的英雄主义实际上是你在被一种思想统治着,这种思想会认为这是好的或那是好的,也就是说你会认为这种或那种表现是不可或缺的,这种或那种理由是不可接受的,必须要削尖脑袋努力去争取这个或那个目标,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残忍地将这种或那种快乐压抑掉。因此要用罪对抗无能,但无能一直存在,没有人能够否定它、苛责它或阻断它。[22]
[1] 1913年12月12日,《修改的草稿》中写的是:“Ⅳ神秘戏剧。第一夜”(34页)。《黑书2》中继续写道:“不久前的战斗是与蔑视的战斗,有一个幻象导致我三个夜晚无法入眠和三个白天饱受折磨,把我比作乡村药剂师G.科勒(从头到尾)。我知道并认可这种风格。我认识到一个人必须把自己的心交给人类,但是要把理智交给人类的精神,也即是神。那么神的工作能够超越虚荣心,因为在心被理智取代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比理智更虚伪”(41页)。戈特弗里德·科勒(1819-1890)是一位瑞士作家,见戈特弗里德·科勒的“乡村药剂师:一则浪漫的爱情故事”,《诗集:庄园的故事》(苏黎世:阿尔忒弥斯出版社,1984),35~417页)。
[2] 《草稿》中继续写道:“一个全身裹着皮革的矮人站在它的前面,看守着入口。”(48页)
[3] 《修改的手稿》继续写道:“这块石头必须被征服,它就是折磨人的石头,泛着红光的石头。”(35页)《修改的手稿》中写的是:“这是一个六面的水晶,发出一种微红色的冷光”(35页)。阿尔布雷希特·迪特里希提到在阿里斯多芬尼斯的《青蛙》(他将之理解为俄耳甫斯教的起源)把阴间的描绘的是有一个大湖和很多蛇(《内克亚:对新发现的彼得启示的新解释》[莱比锡:托依布纳出版社,1893],71页)。荣格在书中将这些主题用下划线标出。迪特里希在83页又提到他的描述,荣格在页边空白处标记了出来,并在“黑暗和泥泞”下划线。迪特里希也提到俄耳甫斯教的阴间泥流的描绘(81页),荣格在这本书最后的参考文献部分写的是“81泥泞”。
[4] 《黑书2》中继续写道:“这个黑洞,我想知道它通向何方和它想说什么?一个神谕?这是皮媞亚所在的地方吗?”(43页)
[5] 荣格在1925年的讲座中讲过这段经历,但强调的细节不同。他评论说:“当我从幻想中出来之后,我认识到我的机制运作良好,但是我对自己看到的所有事物的意义感到无比的困惑。我认为洞中发光的水晶像是智慧之石。我完全无法理解对英雄的秘密谋杀。当然,我知道这只甲虫是古代太阳的象征,落日,即发光的红圆盘,是一种原型。我认为那些蛇可能和埃及的内容相连,那时候我无法理解它们,因为它们太具有原型特征了,我不必找到这些连接。但是我能够将这些画面和我之前幻想到的内容联系起来。/尽管那个时候我还无法理解英雄被杀的意义,但是不久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我在梦中将西格弗雷德杀掉。我是在摧毁自己有效率的英雄理想。为了能够做出一个新的改变,我必须牺牲掉它,简而言之,为了能够获得可以激活劣势功能所必需的力比多,需要牺牲掉优势功能。”(《荣格心理学引论》,52页f)。(杀掉西格弗雷德出现在下文第7章中)。荣格1935年6月14日在苏黎世理工学院的讲座中也以匿名的方式引用和讨论了这个幻想(《现代心理学》第1卷和第2卷,223页)
[6] 《修改的草稿》中,“科学”被删掉了。(37页)
[7] 在《修改的草稿》中,“更为有福的”被替换掉。(38页)
[8] 在《修改的草稿》中,这句话被替换为:“疯狂在增长”(38页)。
[9] 神圣的疯狂这一主题有一段很长的历史,经常被引用的章句是《斐德罗篇》中苏格拉底的辩论:疯狂,“是诸神的馈赠,是上苍给人的最高恩赐。”(柏拉图,《斐德罗篇和通信》VII和VIII,W.汉密尔顿译[伦敦:企鹅出版公司,1986],46页244行)。苏格拉底区分出四种神圣的疯狂:(1)预言家发神谕时的疯狂,例如特尔斐神殿上的预言家;(2)当古人的罪恶带来灾难时,现身在种种洁净和消灾密仪里的疯狂;(3)来自缪斯那里的咏歌作诗的疯狂,若没有沾染缪斯的疯狂,就不会成为好诗人;(4)由神遣来人类身上的情爱的疯狂。在文艺复兴时期,神圣的疯狂这一主题又重新被像费奇诺一样的新柏拉图主义者和像伊拉斯谟一样的人文主义者再次提起,其中伊拉斯谟的论述尤为重要,因为他将经典的柏拉图概念和基督教结合在一起。对于伊拉斯谟而言,基督教是最高形式的受到神灵启示的疯狂。像柏拉图一样,伊拉斯谟区分出两种疯狂:“因此,只要灵魂能够正确地使用自己的躯体器官,就可以将这个人称为心智健全的;但事实上,当它挣脱锁链,试图获得自由,竭力逃脱躯体的束缚时,就可以将这个人称为精神异常。如果异常以躯体的疾病或缺陷的形态出现,人们可以直接看到这种异常。但是我们会发现,精神异常的这一类人能够预言即将发生的事情,能够讲出他们之前从未听过的语言,写出他们之前从未学过的东西,同时也能够显现出某些神圣的东西(《愚人颂》,M.A.斯克里奇译[伦敦:企鹅出版公司,1988],128~129页)。他补充说,如果精神异常“通过神圣的热情表现出来,那么它就不是所谓的精神异常,但是它又像一般的精神异常,所以大多数人无法将二者区分开”。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两种疯狂形式的表现是相同的。基督教徒寻求的快乐“只不过是某种形式的疯狂”,那些有这种“类似于疯狂体验的人,他们的讲话语无伦次且不自然,发出的声音没有意义,他们的表情瞬息万变……事实上,他们实际上是欣喜若狂”(《愚人颂》,M.A.斯克里奇译[伦敦:企鹅出版公司,1988],129~133页)。1815年,哲学家F.W.J.谢林论述了神圣的疯狂,在某种程度上与荣格的论述非常接近,谢林认为“古人所讲的神圣的疯狂并不是没有意义”。谢林将这种神圣的疯狂与“内在本质的自我撕裂”联系在一起。他认为“如果没有疯狂的持续诱惑,任何伟大的事情都不可能完成,疯狂需要被征服,但不能完全没有疯狂”。但另外还存在一种不带任何疯狂的清醒精神,共同构成那些创作出冷知识作品之人的理解力。另外,“也存在一种能够支配疯狂的人,这一类人充分地显示出最高理智的力量,而另外一种被疯狂支配的人才是真正疯狂的人”(《人类世纪》,J.沃斯译[奥尔巴尼:纽约州立大学出版社,2000],102~104页)。
[10] 应用的是威廉·詹姆斯的实用主义原则。荣格在1912年阅读了詹姆斯的《实用主义》,这本书对他的思想产生强烈的影响,在福德汉姆大学讲座的序言中,荣格说他把詹姆斯的实用主义原则当作自己的指导原则(《荣格全集第4卷》,见拙著《荣格与现代心理学的形成》中“梦的科学”,57~61页)。
[11] 《草稿》中继续写道:“我对深度精神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我要用上25个夜晚来理解他,而且,即使经历这些之后,我对他依然很陌生,既不能看他,也不能向他发问。他像一个来自遥远和闻所未闻的地方来到我面前的陌生人,并告诉我,我不能呼喊他的名字,无法认识他和他的本质。他讲话的声音非常大,就像在一场军事骚乱中,使用几倍于这个时代的声音说话一样。我身上的时代精神开始起来对抗这位陌生人,带领他的众多奴隶吹响了战斗的号角,随后我就听到空气中充满战斗的声音。深度精神突然出现,带领我到达最深处。但是他已经把时代精神变成一个侏儒,这个侏儒很聪明且很活跃,但仍是一个侏儒。而且这个幻象向我显示时代精神是由皮革制成,也就是说,被挤压在一起,显得枯萎且没有生机。他无法阻止我进入深度精神的黑暗地下世界。让我感到无比吃惊的是,我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陷入到死亡之河的黑色泥水中。[《修改的草稿》中补充写道:‘这里就是死亡的所在’。41页]发出红光的水晶具有的秘密是我下一个目标。”(54~55页)
[12] 《草稿》中继续写道:“我的灵魂是我的终极意义,我的神的意象,既不是神自己也非终极意义本身。神在人类团体中的终极意义中开始显现。”(58页)
[13] 在“弥撒中转化的象征”(1942)中,荣格评论了对认同祭品和祭物这一主题,他特别提到诺波利斯的佐西默斯的幻象,佐西默斯是一位生活在公元3世纪的自然哲学家和炼金术士。荣格写道:“我所牺牲的是自己自负的主张,通过这样做,我抛弃了自己。因此,每一次的牺牲或多或少都是一次自我牺牲”(《荣格全集第11卷》,§397)。也见《奥义书》的第2章第19节,荣格在1921年讨论原我的本质时引用了后两节的《奥义书》(《荣格全集第6卷》,§329)。在荣格所藏的《东方圣典》中,荣格在空白处把这些节的内容都划了出来,第15卷,第2章,11页。在《梦》中,荣格提到一个与此相连的梦,“《红书》中我强烈的无意识与印度相连”(9页)。
[14] 荣格详尽论述了“大灾难之后”集体的罪行这一主题(1945,《荣格全集第10卷》)。
[15] 这里指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发生的事件。1914年秋季(荣格当时在写“第二层”的内容)发生了马恩河战役和伊尔普的第一次会战。
[16] 1935年6月14日,荣格在苏黎世理工学院的讲座中评论道(提及这个幻想的一部分,而且是以匿名的方式提到):“太阳的主题在很多地方都会出现,而且意思相同,都是指新的意识已经诞生。太阳投射出的光照亮整个天空。这是一个心理事件,在心理学中,医学术语‘幻觉’毫无意义。/大败退在中世纪起非常重要的作用,早期的大师都把大败退时冉冉升起的太阳视为新的曙光、新辉、瑰宝和青金。”(《现代心理学》,231页)
[17] 《草稿》中继续写道:“我的朋友,我知道我说的话像谜一样。但是为了改善我脆弱的理解力,深度精神已经让我看到很多事情的全貌。我想告诉你更多与我的幻象有关的内容,这样你就会对那些你愿意看到的来自深度精神的东西有更好的理解。那些能够看到这些东西的人都是健康的!那些无法看到这些东西的人,他们必将在意象中将这些活成盲目的命运。”(61页)
[18] 在《自我与无意识的关系》(1927)中,荣格指出,破坏性和混乱在社会上的积聚正是通过具有预言倾向的个体通过壮观的罪行(例如弑君)实现的(《荣格全集第7卷》,§240)。
[19] 政治暗杀在20世纪初经常出现,这里的事件特指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被暗杀。马丁·吉尔伯特详细描述了这次事件,在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事件中,这个事件起到关键的作用,被称为“20世纪历史中的一个转折点”(《20世纪史:第一卷:1900-1933》,[伦敦:威廉·莫罗出版社,1977],308页)。
[20] 《草稿》中继续写道:“当我渴望自己拥有世间最高的权利时,深度精神给我带来无名的思想和幻象,将我身上我们时代所理解的英雄主义渴望一扫而空。”(62页)
[21] 《草稿》中继续写道:“我们已经遗忘掉的一切都将重现,包括每一个人和神圣的激情、黑色的蛇和深度中红色的太阳。”(64页)
[22] 1917年6月9日,在朱尔斯·沃多做完关于《罗兰之歌》的报告之后,心理分析协会继续对世界大战的心理学进行讨论,荣格指出:“假设世界大战能够被提升到主观的水平上,具体一点就是权威原则(根据原则采取行动)与情绪原则的交锋。那么集体无意识效忠于情绪原则。”关于英雄,他说:“那个被众人喜爱的英雄应该在战争中死亡。所有英雄都是因为自己英雄般的态度超越了某个限制而陷落,从而丧失自己的立足之地”(苏黎世精神分析协会会议纪要,第2卷,10页)。在主观水平上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心理学诠释都出现在这一章中。荣格在这里提到的个体和集体心理之间的连接形成他后期作品的一个主题(见“现在与未来”[1957],《荣格全集第1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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