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鲁斯急匆匆地跑进来。“恺撒,我们的前哨报告说敌人正在撤离威尔德溪,咱们要采取什么行动?我建议立刻派一个军团渡过河去。我不知道敌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咱们明天无论如何都是要渡河的,要是他们心甘情愿放弃这条河,让我们不战而得,那会给我们省下很多时间和人手。”
“奥鲁斯,派第九军团过河,给他们带上架桥的装备。我想他们明天不会像其他军团那样要打那么多仗,所以他们不需要睡这么长时间。这个消息太好了。侦察兵必须向前推进,跟上敌人,尽快报告敌人的方位。”
第九军团从睡梦中被匆忙唤醒,受命渡过了威尔德溪。他们报信回来说,敌人撤到了半山腰,而他们已经用厚木板在溪上架起了二十座桥,正在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禁卫军该出发了。”波西德斯说道。
“你觉得那个眼科医生信得过吗?”我问道。
“恺撒,我自己会跟他一起走在前面,”波西德斯说道,“这是我安排的,如果失败的话,我也没打算苟活,希望您能恩准。”
“很好。命令他们五分钟后动身。”
他对我行了吻手礼,我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他便出去了。几分钟以后,我看见禁卫军的第一连悄无声息地从营地东门走了出去。他们事先已经被告知不要齐步走,这样敌军的前哨就不会听见他们那整齐的脚步声,他们的武器都拿旧衣服裹了起来,免得互相碰撞。每个人都把盾牌斜挎在背上,盾牌上还用白垩画了大大的圆圈。这样一来,他们在黑暗中不用大喊大叫就能跟上队伍。白色的圆圈非常醒目;奥鲁斯曾经看到过小鹿一个接一个地走过黑暗的森林,每只鹿的臀部都有一块白色的皮毛,发出微弱的光芒,后面的小鹿只要跟着这微光走就行了。眼科大夫领着他们在崎岖不平、泥泞不堪的乡间走了三四里,最后来到真正的沼泽地,这里臭味扑鼻,鬼火在周围横冲直撞。要到达那条秘密小路的起点,禁卫军士兵们就得跟在向导后面蹚过一个水深没过大腿的泥塘,水里满是蚂蝗。可是这位眼科大夫一点儿也没有走错。他找到了那条小路,一直沿着它走出了沼泽。
不列颠有个前哨就驻扎在那片松树林的另一端,月亮升起的时候,警戒的人们看见了一幅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景象,听见了一种令人惊恐万分的声音。不远处有一只大鸟,长长的鸟嘴闪闪发光,灰色的身躯庞大异常,鸟腿长达十五英尺,它突然从雾气中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去。它时不时会停下脚步,低低嘶吼一声,拍拍翅膀,用它那可怕的鸟嘴整整羽毛,然后再低吼一声。苍鹭国王!他们吓得蹲在自己的露营地里,希望这幽灵快快消失,可它却一直在慢慢地向前走。最后,它似乎看见了他们的营火,生气地猛然动了一下脑袋,接着急忙张开翅膀向他们跑来,低吼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一跃而起,跑去逃命了。苍鹭国王嘴里发出咯咯的恐怖笑声,追着他们穿过了松树林,然后它转过身,慢慢地沿着沼泽边缘溜达走了,每过一会儿就阴郁地低吼一声。
为了防止你以为吓跑他们的是真正的苍鹭国王——如果连埃杰里娅都能莫名其妙地现身,那苍鹭国王为什么不可以呢?——我必须要解释一下这个计谋。苍鹭国王是一位法兰西士兵扮的,他的家乡就在马赛西面的大沼泽地,那儿的牧羊人习惯踩着长长的高跷走路,这样就能跨过那些距离太宽跳不过去的软泥地了。波西德斯让人把柳条筐编成鸟身的形状,在上面到处都缝上了毛毯的呢绒,然后给这个法兰西士兵套在身上,又将柳条翅膀用布包起来系在他的胳膊上。鸟头和鸟嘴是用包着呢绒的木板条临时拼凑起来的,紧紧地固定在他的头上,他只要活动脖子,鸟头和鸟嘴就会跟着活动。鸟喙上涂了一层磷。低吼声则是他用嘴里一个精巧的水烟筒发出来的。这名士兵很了解苍鹭的习性,便用牢牢绑在腿上的高跷来模仿它走路。眼科大夫领着他和波西德斯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了能看见松树林黑暗轮廓的地方。禁卫军士兵跟在他们身后两百码,波西德斯发了个信号回去叫他们站住。等看到那鸟大踏步地绕过松树林又走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计谋成功了,于是便跑回去,告诉士兵们岸上已经安全了。他们赶紧继续前进,占领了这片树林。八千个人排成一列通过一个指定的地点是要花很长时间的,他们花了五个多小时才全部通过沼泽,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但雾气并没有散去,所以从山上还是看不见他们。
黎明前一个钟头,我向战神献上了祭品,然后跟我的参谋们共进早餐,我们又做了一些安排,万一不是一切都依照计划进行,到时就这么办。这会儿我们知道,禁卫军多数都已就位——因为他们通过沼泽时显然没有被人打扰——所以我们确信一定会取胜。盖塔不在,他带着第八军团的一个营(我忘记说了,这个营也是我们援军的一部分)以及骑兵、巴达维亚人还有大象去了两里外我们左翼的一个位置。我的女婿小庞培也不在。我将努比亚人和巴利阿里投石兵的指挥权交给了他,他已经带领他们渡过威尔德溪了。巴利阿里人还带去了搭帐篷用的好多卷绳子、木桩和木槌,努比亚人则带着家乡的鼓和白色的长矛。
这顿早餐很是美味,我们都适量地喝了一点酒——刚好能让我们扬扬自得,却又不至于会鲁莽行事——在严肃讨论的间隙,我们还说了很多笑话,大多是关于骆驼的俏皮话,当时我们脑子里想的大部分都是这事。我也贡献了一个笑话,引用了希罗德·阿格里帕写给我母亲的一封信:“骆驼是七大自然奇迹之一,另外六个是彩虹、回声、杜鹃、黑人、火山和热风。而骆驼在七大奇迹中居于首位,是最伟大的一项。”
我命令部队进发到威尔德溪那一边的阵地就位。集合的号手们吹起了军号,几里之外都听得见。山里响起震天的嘈杂声来应和,其中既有战争的号角,也有大声的喊叫。我突然间被吓了一跳。我当然知道没有敌人战争就打不起来,我整夜都在想着这场战争,但那只是在地图上用图形来演示而已,是正方形和长方形之间无声无息的比赛,它们轻轻地你来我往,忽左忽右;罗马人的正方形和长方形都用墨水涂黑了,而不列颠人的则还是白色。等到军号和号角吹响的时候,我就得将这些图形转换成人、马、战车和大象。我自从午夜之后就没合过眼,我猜人们从我的脸色和姿态一定看得出我有多紧张;实际上,色诺芬建议我吃过早饭稍微休息一会儿,等所有的军团都就位了再出来露面。说得好像我没必要等在溪边、穿着我的皇帝盔甲和紫色斗篷向到达的每一个军团致意并看着他们过河似的!要是色诺芬还敢嘀咕“按摩”两个字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我骑着一匹稳重的老母马来到溪边,这母马正是茵茨塔图斯的遗孀佩妮洛普,她的夫君从前是罗马公民,而且差点就当上了执政官,可惜最近在赛道上摔坏一条腿,只能人道毁灭了。溪边的雾可真浓,能见度只有十到十五步远,而且骆驼简直臭得可怕!也许你曾经在雾中穿过田野,那儿刚好有一头老公羊跑了出来,平日里那臭味在风吹日晒之下也就去了大半,可是雾气似乎将臭味都吸了进来,而且还散不出去,所以空气中的恶臭会让你大吃一惊。我从马戏团里买来的都是公骆驼——母骆驼太贵了——它们的气味可真够臭的。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让马儿深恶痛绝的话,那就是骆驼的气味了,不过我们的骑兵全都远在侧翼,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而佩妮洛普早就闻惯马戏团的气味了。部队渡过小溪时非常顺利,尽管雾很大,各个军团却仍然在小溪的另一边井然有序地摆好了阵型。纪律严明的军团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够进行复杂的操练活动;禁卫军就常常在夜里到战神广场上去训练。
现在我想从布立吞人的视角来向你们讲述这场战斗,这样你们才能更好地欣赏我的进攻方案。不列颠的三座碉堡由最优秀的步兵把守着,每座碉堡都有一个暗门便于出击,后面还有一条大道穿过树林通向后方广阔的乡村。三座碉堡全都用牢固的栅栏连在一起,栅栏面对着整个半圆形的树林,树林里到处都是布立吞人,所以先攻击两个碉堡之间的一处栅栏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就在天快亮时,中间那座碉堡的暗门开了,一个战车分队驶了出来,是由卡提根率领的,他是卡拉克塔库斯的妹夫,也是新特洛伊人的国王。不列颠人右翼的碉堡里也驶出了一个战车分队,这是卡拉克塔库斯亲自率领的。这两支战车队分别停在了中央碉堡的两侧。卡拉克塔库斯愤怒地斥责着卡提根,因为他刚刚才得知,驻扎在威尔德溪的新特洛伊步兵趁着夜里后退了。卡提根被他当着自己全族人的面如此训斥,也很生气。他傲慢地问卡拉克塔库斯是否在指责新特洛伊人贪生怕死。卡拉克塔库斯说他很想知道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的阵地。卡提根解释说,他们撤退是因为敬神。因为雾气太重,他们的指挥官咳嗽咳得厉害,还突然间咳出血来。他们觉得这是很不吉利的兆头,出于对这条小溪里仙子的尊敬,他们不能待在这里。为了赎罪,他们将族长的两匹小矮马杀了作为祭品,然后便撤退了。卡拉克塔库斯只得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不悦。他还不知道沼泽边小树林里的那个前哨也撤退了,不过他听到扰乱人心的传言说苍鹭国王在那个地区亲自现了身,自从传说时代以来还从没有人见过苍鹭国王。接着他就听见了我们的军号声,而不列颠人则以号角和喊叫来回应。不列颠的侦察兵急忙来回报说敌军正在大举渡过小溪。
天亮起来了,整片树林的半圆形清晰可见,开阔的空地向着小溪缓缓倾斜,但是铺天盖地的大雾挡住了视野,只能看到三四百码远。卡拉克塔库斯也不知道罗马人究竟会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他派了更多的侦察兵出去打探。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匆匆回来报告说敌人终于开始行动了,正排着密集的队形沿着通往中间的道路行进。卡拉克塔库斯将他的战车队掉转方向再度开到右翼,焦急地等待着第一拨罗马连队从迷雾中出现。有个布立吞人来报告说,在战车从树林里出来之前,听到雾里传来一阵沉闷的敲击声,罗马士兵似乎是在钉帐篷桩;可是派出去侦察这噪声的小队却没有回来。卡拉克塔库斯答道:“帐篷桩不能把我们怎样。”
我们的军团越走越近,沉重的脚步声、兵器的叮当声还有军官们鼓舞人心的喊叫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第二十军团打头阵的连队隐隐约约出现在迷雾中。布立吞人大声吼叫着挑衅的话语。卡提根让他的战车队迅速转向左侧。罗马人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一个奇观出现了。一群高高大大、脖子老长、背上长着驼峰的野兽正在雾里来来回回、前前后后地小跑着,就在卡提根奉命攻击的那一侧。布立吞人看到这幅景象都害怕起来,小声嘀咕着能抵御魔法的咒语。卡提根现在应该开始进攻了,可他却还搞不清楚罗马人的前进是虚是实,因为他只能看见五百人,没准主力是在别处进攻。所以他还在等。卡拉克塔库斯派了一名信使策马而来,命令他别再拖延,立刻发起攻击。于是卡提根发出了前进的信号。然后便发生了一件怪事。战车纵队飞快地行动起来,可刚一进入方才看见那种野兽的雾里,小矮马们就变得狂躁不已。它们尖叫着弓起背来直跳,打着响鼻,畏缩不前,就连强迫它们前进一步都不能。这大雾显然有魔法,里面有种吓人的特别气味。
卡提根的战车队乱成一团,矮马们又是往前蹲又是尥蹶子,战车手们又是呼喊又是咒骂,想把马儿控制住,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喇叭声,第二十军团的两个营后面跟着第二军团的两个营,忽然从雾里朝他们冲过来。“日耳曼尼库斯!日耳曼尼库斯!”他们大喊道。一波又一波的标枪从他们手中掷出,如同雨点一般落下。卡拉克塔库斯这才自己开始进攻。他的战车队并没有受到咒语的影响,三千多辆战车向着原地立定的罗马大军侧面猛然袭来,罗马人的侧面似乎毫无防备。可是保护这一侧的咒语比带着臭味的雾气还要强大。战车队开始全速冲刺,就快要进入标枪射程的时候,忽然响起六声惊雷,同时还闪过了六道闪电。燃烧的沥青球从空中飞驰而来。受到惊吓的纵队飞快地转向右边,可是却又遇到了一阵飕飕飞来的铅弩雨,这是驻扎在电闪雷鸣后方的巴利阿里投石兵射出来的。到处都是从车上摔下来的战车手,他们是将缰绳紧紧缠在腰上的,结果这下损坏了很多战车。战车纵队几乎已经失控,但卡拉克塔库斯居然设法让它又转回了正轨。他瞄准的是罗马军队的后方,现在能看得很清楚了,因为一阵轻风正在将雾气吹向另一侧。可是灾难随之而来。战车纵队原本已经没了阵型,现在都挤到了一起,乱成一团地向前冲,一辆辆战车接二连三地撞翻在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拉停了。后面的战车挤得太紧,下坡的惯性又太大,要想停下来或是掉转方向就肯定会撞到旁边的车。大军没头没脑地继续往前冲,前面的残骸越堆越高。除了战车撞碎的声音、尖叫声和呻吟声,一阵可怕的鼓声也响了起来,一大群身材高大、全身赤裸的黑人挥舞着白色的长矛跳了出来。他们猛冲到残骸上,用长矛在摔倒的人身上到处狠扎。他们笑着、叫着、喊着,布立吞人把他们当成了恶魔,谁也不敢奋起自卫。卡拉克塔库斯倒是逃脱了这场屠杀。他自己的车是第一批翻倒在地的,但他却被甩了出来。他朝着右边逃跑,高高的草丛里钉了很多短桩,在齐膝盖的地方紧紧地拉着很多帐篷绳,他只得跌跌撞撞地绕了过去。战车纵队的最后一部分是从西南部来的比利其战车手,他们及时地发觉了前方的情况,于是便将自己的五百辆战车突然转向右边,躲过了这场灾难。卡拉克塔库斯喊住他们,因此才得了救。战车队的其余部分都被打败了,第十四军团派了两个营向前推进,绕到他们的后方,第九军团又有两个营从斜刺里冲过来支援努比亚人。
卡拉克塔库斯带着他的战车回到山上,命令比利其的指挥官去援助另一侧的卡提根。他自己则驱车来到了中央的碉堡,因为他注意到碉堡的暗门是开着的,所以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进了碉堡他才发现驻军已经跑了。与此同时,卡提根正率领着一支从战车上下来的战车手部队英勇作战,步兵从树林里蜂拥而出来支援他。他受伤了。他的战车也不见了。他兄弟带头逃回中央碉堡,沿着大道穿过树林逃走了。碉堡的驻军也跟着他一起逃跑了。我军的第二十军团和第二军团逼着卡提根的人步步后退,即使在前进中,我方的阵型也丝毫不乱。卡拉克塔库斯回到暗门那里,却听见战车朝自己冲来的喧哗声,这是战车队的比利其小队,他们现在也逃跑了。他想让他们停下,可他们却不听他的命令;意识到已经战败的他让自己的战车掉过头来,用他那象牙号角长长地吹了两声作为大撤退的信号。他指望能追上那些逃命的人,沿着科尔切斯特公路在几里外重整旗鼓。这时他听见了罗马人的喇叭声,他的战车刚刚驶出树林的另一端,他就看见罗马正规军的八个营在右边朝着树林行进。这些是禁卫军。在左侧的远处,他又看见大象和罗马骑兵从树林里出来,朝着他冲过来。他赶紧大喊着叫自己的车夫用力鞭打马匹。他也逃走了。
卡拉克塔库斯跑了,战争也结束了。禁卫军切断了树林里不列颠人的退路,其中仅剩的步兵几乎没有抵抗。骑兵则奉命沿着林荫道去攻占不列颠右翼的碉堡,不过他们走到半路竟然遇到了一队不列颠长矛手,这些不列颠人还算镇定,他们切断绳索,放下一种吊闸,刚好挡在林荫道上,拦住了我军的去路。三条林荫道都装了一系列这种吊闸,每一道吊闸的两侧都有围栏,这样就把所有的吊闸连在了一起,可是却只有这一道吊闸派上了用场。等到我们的骑兵毁掉这个障碍时,撤退的不列颠小队又放下了另一道吊闸,然后匆匆赶去警告碉堡里的守军全盘皆输,守军平安无事地从西面逃走。一小时以后,另一座碉堡宣告投降;这时卡提根已经身负重伤,他的部下也停止了抵抗。
我们俘虏了八千人,在战场上清点到四千七百具尸体。我们自己的损失则无足轻重,阵亡三百八十人,受伤六百人,其中只有一百五十人从此丧失了战斗力。我派遣骑兵和象队提前去往科尔切斯特,以阻止逃跑者们在路上重新集结起来。他们在切姆斯福德追上了卡拉克塔库斯,他还企图在切姆河组织防御呢。一看见象队,不列颠人就四散逃窜了。卡拉克塔库斯又逃走了。这一回他对于保住科尔切斯特是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带着自己部落那两百辆战车的队伍转向西边,没了踪影,去投靠盟友南威尔士人的保护了。
我们在战场上堆起很大一堆战利品,都是破损的战车和武器,然后将这些都烧了向战神感恩。那天夜里,我们就在树林的另一头安营扎寨,士兵们到处闲逛着寻找有什么能掠走的。他们找到了许多黄金的链子、珐琅的护胸甲和头盔。我已经严令禁止侵犯俘获的妇女——有数百名妇女先前一直在树林里和她们的丈夫并肩战斗——那天晚上,第十四军团有三名士兵因为违背了我的命令而被处决。夜幕降临时,我感觉到了胜利之后的疲倦与虚脱;我正在和参谋们共进晚餐,胃痉挛——人们称之为“胃灼热”——忽然发作了,这是我经历过最痛的一次,仿佛有一百支剑同时刺进了我的要害,我发出吓人的咆哮声,在场的人全都以为我被人下毒害了。色诺芬赶紧跑来救我,他匆忙用一把切肉刀割开我的胸甲皮带,将胸甲扔到一边,然后跪在我身旁,俯下身开始用双手按摩我的胃部,我还在吼叫着、咆哮着,没有办法安静下来。最后他终于制服了胃痉挛,叫人用热毯子把我包起来抬到床上,我度过了人生中最难受的一个夜晚。不过,真正治好我的灵丹妙药还是这次的大获全胜。三天后,我们到达了科尔切斯特,我又恢复了正常,就像印度王子一样坐在大象的背上赶路。
我们在快要到达科尔切斯特时遇到了一支友军的先头部队。这些是爱西尼人,他们在听说我到达伦敦的当天就起兵来支援我了。我们一起包围了科尔切斯特,然后发起猛攻,只有一些老人和不少妇女还在英勇地保卫着这座城市。我在科尔切斯特以罗马的名义宣誓,与爱西尼的国王、东肯特的国王以及东苏塞克斯的国王结为光荣同盟,以嘉奖他们在此次战役中提供的帮助。我正式宣布将卡拉克塔库斯帝国的其余领土收为罗马的一个行省,由奥鲁斯担任总督,不久后,我接受了所有小国王和族长的宣誓效忠,那些一直躲在威尔德的肯特族长也在其中。在此之后,我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这次不列颠之行的所有使命,于是跟奥鲁斯和他的军队道别,同禁卫军和象队一起回到了里奇伯勒,一同回去的还有从欧斯提亚跟我一起乘船来到这里的五百名志愿者,可是他们到得太晚,没赶上战斗。我们上了自己的船,平安无事地回到法兰西。我在不列颠只待了十六天。
我只有一件憾事,这说起来也许还有点不知好歹。在战场上,我自始至终都和第九军团在一起,当他们的两个营冲上前去支援努比亚人时,我也觉得勇气倍增,于是兴奋地飞奔到他们前头去加入战斗。不过,我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我可不想跟努比亚人混在一起,他们打仗时常常敌友不分。我让佩妮洛普掉转马头来到他们身后,在侧面停住了。就在这里,我看到一位不列颠族长在扭头往回跑,刚好在那些纠缠不清的战车、踢个不停的矮马和我之间。我拔出剑,策马跟在他后面。就快要追上他时,一大群战车掠进眼帘,我只得转过身狂奔了回来。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个族长就是卡拉克塔库斯。想想吧,我只差几秒钟就跟他单打独斗了。我既有马又有剑,而他却一无所有,所以我也许能侥幸地轻而易举杀了他呢。要是我真的杀了他的话,那就能名垂千古了!历史上只有两位罗马将军曾经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杀死了敌军司令,还缴获了对方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