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7点半时,他们从一口锅里舀出肉汤来喝,汤里有葱、萝卜、白菜、芹菜、洋葱、大蒜和桂皮,把汤里的肉也捞出来切碎了慢慢吃着。吃饭时,三个人都没说话。探长和费勒尔还倒了樱桃酒喝。他们不许凯勒尔喝。

“夜里会冷。”费勒尔说。

11点半左右,克莱尔回来了。她脱下波斯羔羊皮大衣。

“这大衣是从乌岑施泰因那儿弄来的,”探长说,“是那位厂长的私人秘书让厂长把它挂在办公室的保险柜旁。”

“因为她和老板就睡在隔壁房间。”费勒尔回答说。

探长又熟练地点燃了一支布里萨戈。

“你们今晚去吗?”克莱尔问。

费勒尔站起身说:“现在就走。”

克莱尔没再说什么。

三个男人从厨房出来,走到屋子外边。又开始下雪了。

“我们把车开过来。”费勒尔说。

费勒尔和凯勒尔消失在废车中间,那些废车跟黑色的怪物一般。天很亮,几乎都满月了,月光在冷杉间不停闪烁。探长看着天空,他看到了大熊座和小熊座,他很满意自己居然找到了开阳星,但是这颗暗一点的恒星居然比以前更亮了。他想,自己慢慢有远视眼了。

一辆货车悄无声息地开过来。没开车灯。货车看起来跟家具车一样大。屋子的门打开了,探长感觉到了克莱尔的呼吸。然后门又关上了。

有个人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是凯勒尔。

“上车!”他命令道。

探长照办了。在驾驶室里,他坐在费勒尔和凯勒尔中间。

他们穿过森林,开得很慢,没开车灯。从远处传来钟声,12点了。

“现在我退休了。”探长满意地说道。

车停了下来,费勒尔和凯勒尔下了车。出于好奇,探长也从车上下来了,但一不小心陷进一个雪堆里,双膝差点都淹没了。林中小路两侧都堆起了厚厚的雪。费勒尔和凯勒尔开始捣腾货车,他们把罩在车厢和车顶上的、用深色粗麻布做成的厢篷取下来。在月光的反射下,这辆货车现在看起来就像一辆白色的家具车,至少探长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探长问。

“现在这辆车就像刷上了白色油漆。”费勒尔证实了探长的猜测。

“上边还刷着很大的几个字:‘家具运输公司’。”

“为啥?”探长问。

“为了显眼啊,”费勒尔回答说,“因此我们才在有月亮的晚上出来。人人都能看见我们的车才好。”

探长笑了笑说:“够狡猾的。”

他们从林间小路驶上公路,前大灯全都打开了,然后从森林里开了出来。他们穿过几个村庄,朝着伯尔尼开去。他们驶过新建的阿勒河大桥,看见桥头停着一辆警车,车旁站着市警察局的洛赫尔。除了他,桥上只有几个人,已经12点半了。洛赫尔示意停车。费勒尔将车停下。

“请打开近光灯!”洛赫尔命令道。

“对不起。”费勒尔说。

“走吧!”洛赫尔命令道。

他们继续行驶。“你以前认识这条子吗?”费勒尔貌似随意地问道。

“市警察局的,我有时跟他一起打雅斯牌。”探长干巴巴地回答道。

“真走运,”凯勒尔说,“他居然没有认出你。”

“要是认出来的话,那他就更不会起疑心了。”探长说。

“那他现在起疑心了?”费勒尔说,在一个停车让行的标志牌前停住车。

“没有,”探长断言说,“洛赫尔头脑简单,不会认出这车牌号是假的。”

“他怎么能认出来呢?”费勒尔通过一个十字路口。

“因为你们给家具车装的号牌是索洛图恩州警督的。”探长说。

“真见鬼。”凯勒尔咕哝道。

“你这个白痴!”费勒尔咒骂道,“车牌号是你偷来的。”

“没事,”探长说,“毕竟只有很有经验的条子才会注意到这一点。”

他们开车穿过伯利恒。探长很好奇现在是朝穆尔腾—洛桑方向还是凯尔泽斯—因斯—纳沙泰尔方向开。车开过聚蒙嫩后又拐向通往纳沙泰尔的路。驶过因斯后他们又朝着维兹维尔监狱方向开去。快到监狱时,他们在一片森林旁边停下来。

“这儿最安全。”费勒尔解释道。

“我觉得也是。”探长肯定地说。

“照点光!”费勒尔命令说。凯勒尔打着一只手电筒,费勒尔又换上了一个车牌。

“这个是不是好一点?”费勒尔问探长。

“好不了多少,”探长回答说,“这是弗莱堡州检察官的。”

费勒尔咒骂着。他瞬间看上去想要揍凯勒尔。接着费勒尔和凯勒尔开始卸家具车顶棚和车厢栏板。“麻烦你给我们照个亮好吗?”他们问探长。

“好的。”探长回答道,帮他们举起手电筒。

此时此刻,家具车完全变了样。车厢侧栏板变低了。探长还注意到,车厢里铺上了厚厚的麦秆。

“我们的办法机灵着呢。”费勒尔自豪地说。然后他们开车从维兹维尔监狱旁过去了。

“我曾在这里面种过九个月菜,”凯勒尔说,甚至有点自豪,“我当时算是个好菜农。”

探长点了点头。“警察局食堂的蔬菜就是从这儿来的。”

快到甘佩伦时,他们又拐进一条通往纳沙泰尔的公路。

已经快三点了。

“那趟运货的火车四点五分到。”费勒尔说。

他们开车穿过圣布莱斯,然后把车停在一家汽修厂旁边。汽修厂后面紧挨着一座铁道桥,桥下是一条宽阔的匝道,由此可以进入通往纳沙泰尔的公路。汽修厂里漆黑一片,就连壳牌的广告灯箱也关闭了。费勒尔开车小心地绕到汽修厂背后,进了后院。他将车停在一座阳台下。“办公室就在阳台里面,”他解释道,“我们爬上去。”

他们从货车爬到阳台上。凯勒尔带了一把玻璃刀。

“我用它在玻璃上划个圈。”他用行家的口吻解释说。

探长打开阳台门。“太外行了,”他说,“先要看看阳台门锁着没。凯勒尔,这种事你已经干过两次了,有两次门没上锁你却把玻璃切开了。”

费勒尔愤怒地补充道,他一直都在说,凯勒尔纯粹就是个没长进的新手。

紧挨着汽修厂的房子里传来了狗的叫声,看来汽修厂的主人就住在里面。

“瞧瞧,”探长说,“你们俩声音都太大了。”

“我们溜吧。”费勒尔低声提议。

“瞎扯。”探长说。

“说不定会有人爬起来看看啥情况。”凯勒尔低声说。探长感觉到这个犯罪分子害怕得发抖了。

“过了三点是不会有人轻易起床的。”探长宽慰着他们,走进办公室。

费勒尔和凯勒尔又鼓起了勇气。他们小心地从车上抬起一个像双轮推车的工具放到阳台上。阳台的栏杆是用铁棍做的。

“没问题,”费勒尔低声说,“栏杆很结实。请你给我们照点光。”

探长用手电筒照亮。

费勒尔和凯勒尔把办公室的地毯卷了起来。

这是一块红色的椰丝毯。

“这样的地毯我有很多。”费勒尔说。

“你们又不是偷地毯的。”探长边说边打着手电筒。

费勒尔和凯勒尔将地毯铺在车厢的麦秆上。探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他打着手电筒四下张望。保险柜旁边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件灰色工作服。

过了一会儿,费勒尔和凯勒尔又从阳台爬上来。

“现在该轮到保险柜了。”费勒尔说。

保险柜在门边靠墙放着,费勒尔和凯勒尔将他们的专用工具推到保险柜跟前,开始忙活起来。他们摇动工具上的手柄,把保险柜抬起,然后推到阳台上。他们将保险柜高高地顶起来,直到它高出阳台铁栏杆。

“一个聪明绝顶的工具,”费勒尔说,“是我发明的。”

“二十分钟后火车就来了。”凯勒尔说。

“干我们这行就得学会等待时机。”费勒尔言简意赅地说。

三个人站在阳台上,就这样等着。

天冷得刺骨。

他们冻得够呛。

月亮下去了。星星显得很耀眼。

“要是能抽烟就好了。”凯勒尔抱怨着说。

“住嘴!”费勒尔生气地小声说道。

终于来了一列运货的火车,长得看不到尽头,轰隆隆地从桥上驶过。

费勒尔和凯勒尔把保险柜从阳台上翻倒在货车上,然后和探长一起从阳台上爬下来。等他们发动汽车时,火车还行驶在桥上。

他们开车穿过因斯、芬斯特亨嫩、锡塞伦,然后进入大沼泽地。

他们在运河边开车拐进灌木丛中,然后用铁锤和铁撬开工了。

探长打着手电筒为他们照亮。

凌晨四点四十分,保险柜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些商务函件和25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