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饭店坐落在林边,以前是个破落的小酒馆,几年前烧毁了。当时的情形就像是燃了一把旺火,一切都化为灰烬。非常快,几乎无声无息。第二天,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整齐,几乎可以说,就连几根烧焦的房梁都找不到。而且,一家这样破落的小酒馆却投了份高额的火灾保险,数目大得惊人。一年半之后,一家新的饭店在这里拔地而起。探长在饭店前停下车。他把英帕拉扔在门口,这样随意停车实际上是不被允许的。新饭店现在已成了个非常精致的美食餐厅,可以提供上佳的勃艮第和波尔多葡萄酒,还拥有自己的停车场。现在只停了几辆车,积雪像一块厚重的软毯子一样盖在停车场。马路对面还有一个停车场,那里停着三辆货车。

探长走进饭店,没有去那个装修雅致的本地风味厅,在那儿用餐的都是些愿意花钱消费特殊东西的贵宾;探长去了大厅,里面坐着一些货车司机和几个正在玩雅斯牌的邻村农民。他们连头都不抬一下。探长在炉子旁边找了个角落坐下。一位苗条、年轻的女服务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她披着一头浅棕色的头发,两只胳膊上有些雀斑。她愣了一下。探长点了两份煎蛋、面包和四分之三升博若莱葡萄酒。“酒不要太凉。”探长又叮咛了一句。老板娘走进大厅,装作没看见探长,又走了出去。这时,女服务员端来了煎蛋、面包和葡萄酒。

“布莱泽小姐,你怎么样?”探长问她。

“你可以跟大家一样称呼我。”她闷闷不乐地说。

“克莱尔,你怎么样?”探长问。

“我过得怎么样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边回答,一边将盛有两个煎蛋的盘子放到桌上。

随后酒店老板走了进来。“是谁把车停得那么糟糕,直接堵在大门口?”他问道,然后就不吭声了,犹豫片刻后坐在探长对面。

“嗯,”探长说,“克莱尔就在你这儿工作,鲍蒂格先生。”

“她犯什么事了?”鲍蒂格问。

“后天我就退休了。”探长回答道。

“她卖肉,”老板说,“我知道的。有时候她还顺个钱包。但她在这里只是当服务员,不在这儿过夜。”

探长吃着煎蛋,把面包泡在蛋汁里。“你给自己建了个漂亮的新饭店,鲍蒂格先生。”他补充道。

“那个旧的投了份好保险。”老板说。

“那份保险太好了。”探长说。

“克莱尔,再来半升博若莱,给我也拿一个酒杯。”店主吩咐道。

两个男人沉默起来。探长朝那排窗户望去。窗后漆黑的夜晚像是一堵墙,显得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难以穿透。

“还在下雪?”探长问。

“一直下个不停,”老板回答说,“我在想客人们怎样回城去。”

“我不担心。”探长回答道。

两只胳膊上有雀斑的服务员端来葡萄酒和给老板的杯子,给两人斟上酒。探长从桌上递给鲍蒂格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店主问道。

“一只被火烧坏了的打火机,”探长回答道,“你的打火机,鲍蒂格先生。”

店主喝干杯中的博若莱葡萄酒,他说,这个冬季会很漫长。

“我那辆旧雪佛兰英帕拉都打滑了好几次。”探长告诉店主。

“我开的是辆奔驰220,”店主说,“自动挡。”

“你现在开得起了,鲍蒂格先生。”探长确认道,“还有啊,我得祝贺你,你的气色看着可比以前好了。”

“我酒喝得少了,”店主回答说,将打火机又推给探长,“这不是我的。”

探长也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鲍蒂格先生,火灾后我勘查了现场,你或许还记得吧。就在房子烧毁之后的瓦砾中我找到了这只打火机,就在以前的棚屋那儿。我让人化验分析过瓦砾。干草上泼过汽油。”

“这个博若莱我觉得不好喝,”老板说,“你跟我一起喝一瓶拉图吧,1970年产的。”

“好吧。”探长说。

女服务员端来了一瓶拉图。

“这酒的温度调得很好,”老板说,“这样的酒我是第一次喝。只有那些买得起这种酒的客人才会喝它。”

“你现在买得起它了。”探长说。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板一边嘴里咕哝着,一边打开葡萄酒,并小心地将酒倒进两只波尔多酒杯里。

“真好喝!”探长称赞道。

“波亚克。”老板尴尬地说。

探长重新尝了尝酒。他说,他对名贵的葡萄酒并不懂。

“在我看来,这是最好的波尔多葡萄酒。”老板说,他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哀伤。

“鲍蒂格先生,你这儿有客房吗?”

“有的。”

“我在这儿过一夜,”探长说,“你能给我一套睡衣吗?我什么都没带。是直接开车来的。”

老板没说话。“没别的事吗?”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没别的事。”探长说。

“我给你一套我的睡衣。”老板若有所思地说。

探长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咱们把拉图酒庄的酒喝完吧,”他说,“还有个事要麻烦你一下,鲍蒂格先生。这是我的车钥匙。后备箱里有两个冬季胎。你明天让人给我换上吧。反正汽修厂离这儿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