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一间很小且简陋得令他吃惊的房间。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医生的办公室。墙上挂着画和照片,画与大厅里的相似,照片上是些带着无框眼镜、蓄着胡子、神情严肃、相貌古怪的男士。显然他们是医院的历届院长。写字台和椅子上摆满了书,只有一个旧皮沙发椅上没放什么东西。医生穿着白大褂,坐在一大堆卷宗后面。他又瘦又小,像一只鸟,也戴一副无框眼镜,跟女护士和墙上留胡子的男人们没什么两样。看来无框眼镜在这里是必须的,也可能是一个秘密修会的标志或象征,就像僧侣的光头一样,探长不禁揣测道。
护士离开了房间。洛赫尔站起身,向马泰依问好。
“欢迎你的到来,”他略显尴尬地说,“请随便坐,这里的一切都很简陋。我们全靠别人捐助,资金上很拮据。”
马泰依坐到皮沙发椅上。医生打开台灯,房间里实在太暗了。
“我可以抽烟吗?”马泰依问。
洛赫尔愣了一下。“可以,”他透过脏兮兮的镜片仔细打量着马泰依,“你以前可不抽烟呀?”他说。
“以前从来不抽。”
医生拿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起来,显然在记录。马泰依等着。
“你生于1903年11月11日,是吗?”医生一边写,一边问。
“是的。”
“你还住在乌尔本宾馆吗?”
“现在住在瑞克斯宾馆。”
“嗯,现在住在瑞克斯宾馆,在葡萄园街。你一直住在宾馆里,亲爱的马泰依?”
“你觉得这很奇怪?”
医生从他的文件后面抬起了头。
“兄弟,”他说,“你已经在苏黎世居住了三十年。这么长的光景,别人都已经成了家,生儿育女,为将来在打拼。你压根儿就没有私人生活?很抱歉我这样问你。”
“我理解,”马泰依回答说,他一下子恍然大悟,也明白了护士为什么问到他的行李,“局长跟你说过了吧?”
医生小心地把钢笔搁在一边。“你这是什么意思,尊敬的马泰依先生?”
“你受人委托来了解我的情况,”马泰依肯定地说,掐灭了烟头,“因为州警察局认为我的行为不太正常。”
两个男人沉默着。窗外又升起一层雾,雾气朦胧中,苍然暮色凄凉地渗进这间摞满了书籍和文件的小房间。天气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夹杂着某种药物的气味。
马泰依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两个穿白大褂的男士叉着胳膊站在外面。马泰依把门关上了。
“两个护工。怕我闹事派来的吧。”
洛赫尔依然泰然自若。
“你听着,马泰依,”他说,“我现在是以医生的身份和你说话。”
“随你便。”马泰依说完,坐了下来。
洛赫尔又拿起钢笔,接着说,有人给我说,马泰依最近这段时间的行为无法再用“正常”来形容,所以现在要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谈。马泰依的职业不好干,对待工作上遇到的人,他不得不铁面无私。正因为如此,假如洛赫尔说话太直接,马泰伊也要原谅他,因为医生这个职业也把他变成了硬心肠。而且令人疑惑。他认为马泰依突然放弃去约旦这么好的机会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另外马泰伊还一心想找出凶手,而凶手事实上早已找到了,还有他突然开始抽烟,又莫名其妙地开始酗酒,喝了一升窖藏红酒后,又喝了四大杯白兰地。天哪,这像是人格突然分裂的表现,是一种精神病的早期症状。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马泰依要愿意接受全面检查,只有这样才能了解他的真实情况,找出他生理和心理方面的病因。因此,他建议马泰依在罗腾住几日。
医生不再说话,又一次蜷缩在他的案宗后面,继续在纸上写来写去,“你经常发烧吗?”
“不发烧。”
“说话有障碍吗?”
“也没有。”
“声音有问题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
“冒汗吗?”
马泰依摇了摇头。昏暗的灯光以及医生的连篇废话让他感到烦躁。他摸索着去找烟,终于找到了。医生递给他一根划着的火柴,他用手颤巍巍地接住了。他的手在发抖。怒火中烧。这情景简直太可笑了,他早该想到这一点,他应该去找别的心理医生。可是他喜欢这个医生。在卡塞尔纳街时,他们更多是出于好心才请他过来当医学顾问,他信任这个医生,因为别的医生会看不起他,把他看成一个怪物,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
“情绪激动,”医生断言说,近乎兴冲冲的样子,“现在我可以叫护士进来吗?如果你现在就想去你的病房……”
“我没有这个想法,”马泰依回答说,“你有白兰地吗?”
“我给你服用镇静剂。”医生建议道,同时站了起来。
“我不需要镇静剂,我需要白兰地。”探长粗暴地说。
医生刚才肯定摁了一个隐蔽的按钮。这时一个男护工出现在门口。
“到我房间里拿一瓶白兰地和两个酒杯,”医生命令道。他搓了搓手,可能觉得冷,“快点儿。”
男护工出去了。
“真的,马泰依,”医生说,“我觉得你住院治疗迫在眉睫。不然的话,你的精神和身体会彻底崩溃的。我们不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是吗?只需要一些勇气,我们就会成功。”
马泰依一声不吭。医生也开始沉默。突然,电话铃响了,洛赫尔拿起听筒,说:“现在忙着呢。”窗外几乎漆黑一片,这个夜晚一下子这么漆黑。
“要不要我打开顶灯?”医生问,纯粹是没话找话说。
“不用。”
马泰依现在又恢复了平静。当护工拿来白兰地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洛赫尔,”他说,“你现在把你跟病人打交道的那套东西都丢到一边。你是医生,在你的职业生涯中,你也有过你解决不了的心理案件吗?”
医生惊愕地看着马泰依。这个问题触动了他,他慌了神,不知道马泰伊有何用意。
“我的病例大多数是无法解决的。”他坦诚地回答,尽管此刻他意识到,面对马泰依这么一个病人,他绝对不应该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我能想到干你们这一行会是这样的。”马泰依的回答不无讥讽,这让医生有些伤心。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吗?”
“也是。”
“天哪,你到底怎么了?你平日不是最有理智的人吗?”医生不知所措地问。
“我不知道,”马泰依迟疑地回答道——“那个被杀害的女孩。”
“格里特丽·莫泽?”
“这女孩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让你不得安宁?”
“你有孩子吗?”马泰依问。
“我也没成家。”医生小声说,又一次显得难为情。
“原来如此,你也没成家。”马泰依闷闷不乐,沉默了一会儿。“你看,洛赫尔,”他解释道,“在案发现场我就看着那尸体,没往别处瞧,而我的接班人亨齐却把头扭到了一边,他是人们眼中的正常人:一个残缺不全的尸体躺在草丛里,只有脸上没有伤痕,那是一张孩子的脸。我一直看着那尸体,灌木丛里还有一个红裙子和一些面包。但可怕的却不是这些。”
马泰依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像是感到震惊。他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自己的事情,但现在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需要这个戴着一副滑稽眼镜、像鸟一样的小个子医生,只有他能给予自己更多的帮助,但他为之必须信任他。
“你之前有理由感到奇怪,”他终于又接着说,“我为什么一直还住在宾馆里。我不愿意与这个世界发生冲突。虽然我希望自己像一个墨守成规的人那样克服它,却不愿意和它一起受苦受难。我想超然于这个世界,保持理性,像一个技术员那样控制它。忍受得了目睹女孩的尸体,然而,当我站在她的父母面前时,却突然乱了方寸,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莫斯巴赫那个可恶的房子,于是我发誓要找到凶手,仅仅为了千万别再继续看到女孩父母那痛苦万分的样子,即便不能兑现承诺,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因为我马上就要飞往约旦了。之后,我又让冷漠在我心里占了上风,洛赫尔。这种行径真令人憎恶。我没有为小贩抗争。我对一切都听之任之。我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没有人情的人,变成了‘死心眼的马泰依’,尼德村的人就这么叫我。我再次逃到平静、超然、布满条条框框、又不近人情的圈子里,直到我在机场看见了那些孩子。”
医生把他的记录推到一边。
“我扭头而归,”马泰依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医生问。
“现在我来到你这里,因为我认为小贩没罪,现在我必须兑现诺言,找到真正的凶手。”
医生站起身,走到窗户旁。
护工出现了,身后还有一个护工。
“你们去科室吧,”医生说,“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马泰依给自己倒上一杯白兰地,他笑着说:“不错啊,人头马。”
医生依然站在窗前,望着窗外。
“我该怎么帮你呢?”他茫然地问,“我不是侦探。”然后他转身对马泰依说:“你为什么觉得小贩无辜呢?”
“答案在这儿。”
马泰依把一张折叠纸放在桌上,小心地摊开。那是一幅小孩画的画。画的右下角用稚嫩的字体写着“格里特丽·莫泽”。她用彩笔画了一个男人,他个子很高,比周围的冷杉还高,那些冷杉看起来像是一堆稀奇古怪的草,一看就是小孩的画风:这边一个点,那边一个点,点个逗号,画条横线,再画个圆,脸就画好了。画上的男人戴一顶黑礼帽,穿一身黑衣服,右手是一个圆盘,盘上伸出五根线,从手上落下来一些小圆圈,上面有许多星星状的小茸毛。小圆圈落到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女孩比冷杉还要小。画的最上面,其实就是天空,那里停着一辆黑汽车,旁边是一个长着奇特犄角的怪异动物。
“这画是格里特丽·莫泽画的,”马泰依解释说,“是我从教室里拿来的。”
“画想表达什么啊?”医生问,他不解地看着画。
“刺猬巨人。”
“这是什么意思?”
“格里特丽说过,有个巨人在树林里送给她一只刺猬。她把他们的见面场景画下来了。”马泰依说,他指着那些小圆盘。
“那么你认为……”
“我的怀疑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格里特丽·莫泽画的刺猬巨人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一派胡言,马泰依,”医生不满地反驳道,“这画纯粹是想象出来的,你别再指望从画里获得什么线索了。”
“也许吧,”马泰依答道,“可是汽车画得很清楚。我敢说这是一辆老式美国车,而且巨人也画得很形象。”
“哪有什么巨人,”医生不耐烦地说,“别给我讲什么童话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男子在一个小女孩的眼里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巨人。”
医生惊愕地注视着马泰依。
“你觉得凶手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确定的猜测。”马泰依没有正面回答,“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那么凶手一定是开着一辆黑色的老式美国车来的。”
洛赫尔把眼镜推到了额头上。他拿起了画,仔细地端详着。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他迷惑不解地问道。
“假定说,我掌握的凶手的线索只有这张画,”马泰依解释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这个线索走。可是我看这张画,就像一个外行人看一张X光片一样,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张画。”
医生摇了摇头。
“从这幅画里看不出凶手的任何端倪,”他说着把画放到写字台上,“只能说画画的女孩肯定是一个聪明的、有灵气的、快乐的孩子。孩子们不仅画他们看到的东西,也画他们的感受。幻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画上有些内容是真实的,比如高个男子、汽车、女孩。但其他的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像那些刺猬,那个带着犄角的动物,简直就是个谜。谜底跟着格里特丽一起进了坟墓。我是医生,不是召唤鬼魂的巫师。你把画收起来吧。再在画上花心思就是瞎折腾了。”
“你只是不敢这么做。”
“我憎恨纯粹浪费时间的事情。”
“你觉得是浪费时间的事情,也极有可能是一个传统的解谜方法。”马泰依解释道。
“你是学者,你知道什么是研究过程中的假设,比方说,假设凶手就在这画上,你顺着这个思路走,我们探讨一下,看看会有什么发现。”
洛赫尔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探长好久,接着再次看了看那幅画。
“小贩到底长什么样?”他问。
“模样不起眼。”
“聪明吗?”
“不笨,但很懒。”
“他是不是因为猥亵罪被判过刑?”
“他猥亵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与别的女人的关系呢?”
“有点复杂,他是个小贩。他在这一带到处跑,生活自由放荡。”马泰依说。
“可惜啊,这个唐璜认了罪,还上吊了。”他嘴里嘀咕着,“我觉得他倒像强奸杀人犯。不过,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你的假设。从相貌上看,画上的刺猬巨人倒有可能是强奸杀人犯。他个子高,身子壮。一般情况下,对孩子犯这种罪的人大多没受过教育,多少有些弱智,用我们医生的话说,他们患有低能症或是半痴呆症,他们言行粗鲁,有暴力倾向,面对女性有自卑情结或性无能。”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了什么发现。
“好奇怪。”他说。
“怎么啦?”
“作画的日期。”
“怎么回事?”
“画是在事发一个多星期前完成的。马泰依,要是你的假设成立,格里特丽·莫泽被害前一定见过凶手。奇特的是,她竟然用童话的形式讲述了见面的情形。”
“这是小孩的表达方式。”
洛赫尔摇了摇头。“小孩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事情,”他说,“也许那个高个黑衣男人不让格里特丽跟别人说他们秘密见面的事。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听了他的话,什么都没跟别人讲,没有直接说出真相,而是讲了一个童话。不然的话,人们就会产生怀疑,她也许就得救了。我承认,照这样看,这个故事会变得很残忍。女孩被强暴了吗?”他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马泰依说。
“被害的情形与几年前发生在圣高伦和施维茨的案件一模一样吗?”
“完全一样。”
“也是用剃须刀?”
“是的。”
医生也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
“这不是性谋杀,”他说,“而是报复行为,凶手想通过这些谋杀案来报复女人,不管凶手是小贩,还是可怜的格里特丽眼里的刺猬巨人。”
“小女孩毕竟不是女人。”
洛赫尔不受迷惑。“可是对心理有问题的人来说,女孩可以替代女人,”他解释道,“因为凶手不敢对成年女性动手,所以他就去找小姑娘。他杀死她们以代替他心中的女人。因此,他总是设法接近同一种类型的女孩。你再确认一下,受害者的模样可能都差不多。别忘了,这是一个蒙昧的人,不管他的低能是天生的还是疾病所致,这样的人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他们抵御冲动的能力极其微弱,只要有一丁点该死的变化,比如新陈代谢稍微有些不正常,或者有些细胞出现退化,人瞬间就会变成一头野兽。”
“他报复的原因是什么呢?”
医生思索了片刻。“可能是性冲突,”他解释道,“这个人有可能受到一个女人的压迫或利用。他的太太也许很有钱,他却是个穷光蛋。她的社会地位大概比他高。”
“这些都跟小贩对不上号。”马泰依断言。
医生耸了耸肩。
“也许小贩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杀人呢。世上最荒诞的事莫过于男女之间的纠葛。”
“还会发生新的谋杀吗?”马泰依问,“假如小贩不是凶手。”
“圣高伦的谋杀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五年前。”
“施维茨的呢?”
“两年前。”
“作案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医生断定,“这可能说明他的病情加重了,而抵抗冲动的能力愈来愈弱。那么,只要这个病人有机会,几个月后乃至几周后,他很有可能再次作案。”
“这段时间他的行为有何表现呢?”
“刚开始病人会觉得如释重负,”医生略为迟疑地说,“可是过不了多久,新的仇恨又开始滋长,内心又有了报复的念头。最初,他或许只是在孩子活动范围周边溜达。比方说,在学校门口,或在露天广场。接着,他会开着车到处转悠,寻找一个新的目标,找到目标后,他会跟她交朋友,直到惨剧再次发生。”
洛赫尔沉默起来。
马泰依拿起画,把它折起来,塞进胸前的口袋。他凝视着窗外,夜幕已经降临。
“但愿你祝我交上好运找到刺猬巨人吧,洛赫尔。”他说。
医生一脸震惊地瞅着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对你来说,刺猬巨人不仅仅是一个暂定的假设,是不是这样,马泰依?”
马泰依承认。“对我来说,他是真实的存在。他就是凶手,对此我从未怀疑过。”
医生忙不迭地解释,他刚才说的只是自己的猜想,纯粹是没有科学价值的联想。医生生气自己被蒙在了鼓里,没有看出马泰依的用意。他只是指出了上千种可能性中的一种。用同样的方法,可以证明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犯。为什么不呢,每件荒唐事都超不出人类的想象力,都能以某种逻辑去解释,马泰依非常清楚这一点。他,洛赫尔,只是出于好心才与他一起异想天开。不过,马泰依现在应当抛开自己的假设,正视现实,也应当鼓起勇气接受那些清清楚楚证明小贩是凶手的证据。那张儿童画纯粹是想象的产物,画的或许是她和另一个人见面的场景,那个人不是凶手,也不可能是凶手。
“让我来判断你的一番讲述有几分可能吧。”马泰依答道,把杯子里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医生没有马上回答,又坐到那张破旧的写字台前。上面到处是书籍和卷宗。他又变成了医院的院长。由于缺少经费和基础设备,医院早就衰败不堪,他无望地维持着医院的运转,为之殚精竭虑。“马泰依,”他终于不再长篇大论,声音里透着疲惫和苦涩,“你努力做的事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不想再慷慨陈词。一个人总有他的意志、抱负和尊严,不会轻言放弃。这一点我也理解,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如果你想找一个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凶手,而且就算他存在,你永远也找不到他,这样的话,你的做法就令人费解了。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们只是由于偶然的原因才没有杀人。你想靠自己的满腔热忱去破案,哪怕这种热忱已经到了痴癫的地步,这也许称得上勇敢,我向你的勇敢致敬,如今这种极端的态度让人敬佩。可话说回来,如果这个法子行不通,我怕最后就只有痴癫陪伴你了。”
“再见吧,洛赫尔医生。”马泰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