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监视小贩实属错误的决定,当时却无法预测到这一点。麦根村是个小村子。绝大部分人是农民,也有一些人在下面山谷里的工厂或附近的砖窑里干活。虽然有两三个建筑师和一个古典派雕刻家等城里人住在村外,但是他们在村里无足轻重。村民们相互认识,大部分人还沾亲带故。村子和城市之间有冲突,虽然冲突没有公开化,私底下却从未停歇过。因为环绕麦根村的森林被划归为城市管辖,这一事实是每一个真正的麦根村人所不能接受的,也曾给森林管理局带来了不少麻烦。几年前,森林管理局要求在麦根村设立派出所。而派出所设立后却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一到星期天,城里人就像潮水一般涌进村子,小鹿酒馆夜里也迎来许多顾客。考虑到种种情况,村子里的警察必须要懂行,另外也要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如何与村民打交道。派来的驻村警官韦格米勒也很快碰到了这些难题。他出生农家,经常喝得烂醉,不过总算搞得定麦根村村民。当然,他做了很多让步。我本来应该有所干涉,但由于人员紧缺,只能让他接着干,毕竟他只是有些小毛病。我图个清静,也不想搅和韦格米勒的小日子。可是如果他休假的话,临时接他班的人就没那么走运了。在麦根村人的眼中,警察做什么都是错的。虽然经济腾飞以来,在市属森林区域发生的偷盗木头和偷猎事件以及村子里发生的打架斗殴事件早已成为乡间逸闻,但村子里依然延续着反抗国家暴力的传统。里森这次真的碰到了棘手事。这家伙头脑简单,脾气暴躁,毫无幽默感,受不了麦根村村民对他接二连三的嘲讽。可话说回来,即使他呆在一个正常一些的地方,他的性格也过于敏感。由于害怕当地村民,只要他完成了日常工作和例行检查,自己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做不到不动声色地监视这个小贩。里森警官在他平时避之犹恐不及的小鹿酒馆里出现便意味着要执行公务了。他煞有介事地在小贩对面坐了下来。农民们感到好奇,瞬时闭了嘴,不再说话。
“来杯咖啡?”酒馆老板问。
“什么都不要,”里森警官说,“我在这办公事。”
农民们好奇地盯着小贩。
“他到底干啥了?”一个老人问。
“这跟你没关系。”
酒馆很矮,里面烟雾缭绕,热气逼人,如同木头搭建的洞穴,老板没有开灯。农民们坐在一个长条桌子旁,面前放着白葡萄酒或啤酒,银色的玻璃窗映照着人的身影,雨水顺着窗户流了下来。里面时不时传来桌面足球的啪嗒声,还有美国投币游戏机发出的叮当和滚动声。
封·贡腾喝的是樱桃酒。他害怕极了。他坐在一个角落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右胳膊放在他箩筐的弯柄上,等着被审问。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了。酒馆里鸦雀无声,空气沉闷,给人一种威胁感。窗户外面越来越亮,雨越来越小,太阳突然又冒出来。只有风还在怒吼,呼呼地刮在凋敝的墙上。终于外面有车子开过来,封·贡腾如释重负。
“请跟我来。”里森说着站了起来。他们两个走了出去。酒馆前停着一辆深色轿车和一辆刑警队的大车,救护车紧随其后。刺眼的阳光照着村庄的广场。水井边站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女孩抱着一个布娃娃。男孩手里拿着一根小鞭子。
“封·贡腾,你坐到司机旁边!”马泰依隔着轿车的车窗喊。小贩舒了一口气,似乎他现在终于安全了。里森上了另外一辆车,小贩坐到副驾上。这时马泰依说:“好吧,现在你带我们去看看你在树林里发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