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很久之前的墨西哥辖区
菲律宾群岛也在堪察加到爪哇的半环内。这些星星点点的陆地是古老大陆外缘留存至今的遗迹。当太平洋淹没山谷低洼，形成如今的日本海、中国东海和中国南海时，它们因为足够高而留在了海面上。
菲律宾群岛由7000多个岛屿组成，但只有462个的面积超过了1平方英里。其他都只是些大的峭崖和小的沼地，实在是太过无关紧要，以至于有名字的甚至只占1/4。所有岛屿的面积总和相当于英格兰加上苏格兰，居民总数1100万，其中包括大量的中国人和日本人，外加大约10万白种人。这片区域必定在某个时期曾火山频发，尽管如今我们只找到了25座真正的火山。然而，除了两三座之外，就连这些火山也大都沉寂了。
对此我们应当心怀感激，因为从地理角度说，菲律宾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很危险。我们已知的海底最深处就在菲律宾群岛东侧。就像我此前说到过的，这个海沟太深，如果我们用它来安置这颗星球上最高的山峰，喜马拉雅山脉的珠穆朗玛峰，那么海面将还高悬在山峰之上的5000英尺处。如果真的有什么要滑进这个小小的世界一隅，自然是留不下多少痕迹来向后人讲述它的故事的。
菲律宾群岛中最重要的是吕宋岛。它形似蝌蚪，中心隆起至7000英尺高。岛上最重要的城市名叫马尼拉，位于吕宋岛东岸，也是整个群岛的首都。1571年，西班牙人在伊斯兰教徒定居点的废墟间发现了这座城市，它的名字来自一种本地随处可见的蓬勃野草“尼拉草”。1590年，它有了如今的城墙，事实证明，这些城墙比修筑城墙者的统治更长久。
不过，就算身处西班牙人糟糕的管理之下，马尼拉还是迅速发展成了整个远东地区最重要的商贸中心。它的港口里停满了来自中国、日本、印度甚至遥远的阿拉伯的船只。它们来到这里，用自己的货物交换西班牙人辗转运来的欧洲货。欧洲货经西班牙位于中美洲的墨西哥殖民地而来。至于返程，与其冒险穿越印度洋，取道好望角，暴露在英国人和荷兰人的袭击之下，西班牙人倒宁愿直接把船从马尼拉开到特万特佩克湾，将货物装车运过美洲的地峡[1]，到另一侧再重新装船后经古巴和波多黎各回国。
吕宋岛的南面坐落着十几个还算大的岛屿，萨马岛、班乃岛（著名的菲律宾第二大城市怡朗就在这里）、内格罗斯岛和宿务岛是其中最知名的。它们的南面就是棉兰老岛，只比吕宋岛小一点，以本地原住民大本营的身份而闻名，岛上信仰伊斯兰教的摩洛人为了维护自身独立，曾奋力抗击西班牙人和美国人。棉兰老岛最大的城市是三宝颜，它面对着苏禄海，总的说来，整个菲律宾群岛基本上都是背朝太平洋的。他们的兴趣事实上都集中在西侧，与西方来客做生意，从西方得到他们的信仰和最初的文明启蒙。至于最终竟是东方来客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那纯属意外。
麦哲伦于1521年登陆此地，他选择这条非常规航线的本意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定位点，好解决他的雇主西班牙国王和罗马教皇之间相关法令的难题。一直以来，伊比利亚岛上纷争不断，为了阻止他心爱的孩子们再起争端，教皇于1494年出面调停，紧贴着亚速尔群岛和佛得角群岛西侧划下一条线（大体与我们格林尼治以西50度的经线一致），将整个世界分成了两半。他将这条线以西的一切都判给了西班牙，东面的给了葡萄牙。这就是著名的《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凭借这个条约，西班牙人确立了他们处死一切胆敢“越线”者的权利，因此，最早一批踏上美洲大陆的英国和荷兰探险队所冒的风险才会那样大，要知道，任何“越界”者只要被抓到，就会被当作普通海盗一样立刻绞死。
不管怎么说，让麦哲伦这场冒险进入实用地理领域的教皇本身就是西班牙人，那位声名狼藉的亚历山大六世，恺撒和鲁克蕾齐亚·波吉亚的父亲[2]。葡萄牙人因此指责这份条约不够公平。从此，关于谁该拥有什么的吵闹与争斗持续了一个世纪。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麦哲伦这个葡萄牙人却受西班牙国王委托，走东线深入印度洋，以期厘清，依照教皇的指示，富庶的香料岛马鲁古群岛究竟应该属于葡萄牙那一半还是西班牙这一边。事实证明，葡萄牙人对了。他们得到了马鲁古群岛，虽说这份成果很快就被荷兰人夺去。而西班牙人却在这段意外的路途中邂逅了菲律宾群岛，并通过墨西哥加以统治，同样保住了自己的利益。这意味着一大批修士将离开新卡斯蒂利亚前往一个许给了他们更多收益的地方——比人口锐减的中美洲能够给予的更多。
必须承认，这些修道士在菲律宾人中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彻底。真的，如果他们稍稍不那么成功一点，美国人在菲律宾的工作就会容易很多。因为，当我们美国人在1898年接受这些前西班牙管辖地时，头一次不得不在政治生活中面对一个几乎百分之百是天主教徒的民族。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美国或许算不上是一个新教国家，但美国人的生活逻辑毫无疑问是新教式而绝非天主教式的。我们或许会因为自己对菲律宾人的一片好意而欢欣鼓舞，不断为他们送去优质公路、成千上万所学校、三所大学、医院、医生、护士、育婴箱、肉类和鱼类的卫生监管、卫生保健学以及一千零一种进步带来的好处，那是西班牙人甚至从未听说过的。只是，所有这些慷慨善意的表达对于那里的人民来说都不算重要，他们从婴儿时期就被教导，这类世俗化的舒适和优势是某种很好、很让人愉快的东西，但与在另一个世界里获得救赎的机会比起来，就完全不值一提，在那个世界里，卫生保健也好，医院、道路和学校也好，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再有意义。
[1]即特万特佩克地峡，它是美洲太平洋到墨西哥湾之间最狭窄的陆地，在巴拿马运河之前被认为是最便捷的商业通道，称“特万特佩克路线”。
[2]亚历山大六世（Pope Alexander VI，1431—1503），1492年就任罗马教皇直至逝世，作为历史上争议最大的教皇之一，批判方诟病的主要是他有多个私生子女并利用职权为之谋利，赞美方则称其为自圣彼得后最出色的教皇。他出身波吉亚家族，恺撒·波吉亚（Cesare Borgia，1475—1507）和鲁克蕾齐亚·波吉亚（Lucrezia Borgia，1480—1519）兄妹均为他的私生子，前者曾任教职，后转为教会军队将领，后者以美貌、政治联姻及对文艺复兴运动的支持而著称。波吉亚家族在文艺复兴运动中举足轻重，但声名不佳，围绕这个家族有许多关于阴谋诡计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