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战场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底部暗流却显现出一股微妙的动向。
果然,午后微暗的天空下,大绳手方向传来了一阵敌我两方噼噼啪啪的枪炮声。远望,宇田津军道上也扬起沙尘,据说两三千西军终于开始向敌垒发起了攻势。
“要开始了!”
“大军总攻!”
“是今晚?还是天明之前?”
环视四方,诸将阵营中皆神经绷紧,杀气漫天。
小牧山对乐田。
放眼望去,现在西军一方的旗帜,二重堀之垒上是日根野弘就兄弟,兵两千五百人;田中阵中是堀秀政、蒲生氏乡、长谷川秀一、加藤光泰、细川忠兴等,兵一万三千八百人;小松寺山上是三好秀次,兵九千七百人;外久保山上是丹羽长秀,兵三千五百人;内久保山是蜂屋赖隆、金森长近,兵三千人。
此外,加上岩崎山、青塚、小口、曼陀罗寺等各个阵营,号称总兵力约八万八千人之多。
而相对地,东军的德川北畠联合军则有井伊兵部、石川数正、本多平八郎、彦八郎等一族,鸟居、大久保、松平、奥平等谱代,以及酒井、榊原等精锐和水野、近藤、长坂、坂部等旗本兵力,加上伊势的北畠诸将共六万七千兵力在小牧山上插满旗帜,利用山脚、道路、高低地势等所有地形之异,筑垒挖壕,围起栅门,以“无人能破的铜墙铁壁”为豪。
正可谓是天地之壮景,当世战国之分歧点。若秀吉胜出,则是秀吉的天下;家康胜出便是家康的天下,可说是“时代的分水岭”。
家康深知秀吉,而秀吉所畏惧的此前是信长,如今除了家康则别无他人。今早开始,家康一方也频繁派出侦察队,面对西军试探性的小攻击似乎也严命“不得迎战”,小牧山全阵至今也看不到一点儿动静。
就这样,到黄昏时分,从青塚战斗中撤回的西军一支队将途中拾到的数张檄文送到了秀吉的本阵之中。
秀吉拿起一张,一看满篇都是对自己的诋毁:
“秀吉乃横夺天下之贼,他逼恩人已故信长公之遗子神户殿下自尽,如今又向信雄殿下开弓,为遂个人野心不择手段,实乃令武门长乱、掷百姓于战祸之元凶。”
除此之外还列出了好几条,并夸扬只有德川大人才是在正义名下奋起的义军。
秀吉大怒。脸上露出罕有的愤怒之色。
“这份檄文乃敌军何人所作?”
蜂屋五介答道:“家康直属的石川数正部下四处散发这些檄文,由此来看应该是数正所作。”
“祐笔!”秀吉回望后方,“将此文贴于告示牌高举各处!取得石川数正首级者,便重赏一万石——将此拟写在告示牌上,立即派至各营!”
“筒井伊贺、泷川仪太夫!”下完此令后秀吉似乎仍怒气未消,又唤出当时在场的将士,亲自下令道:“数正此举实在可恨!汝等组成游击队协助数正阵前盟军,彻夜攻击,明日、明晚也一直进攻,不停进攻!不要给这厮喘息之机!”
接着又挑选一之濑人右卫门、夕贺宗十郎、山内猪右卫门等顽强将领,同样分派六七百士兵,奔赴前线。
结束后,他催促着,“拿汤泡饭来,汤泡饭!”匆匆地解决了晚饭。不管何时,他都不会忘记吃饭。
膳间侍奉的是阿通。
吃饭时,与犬山联络的使蕃武者也在频繁往来。当最后的使者来传达池田胜入的报告时,他暗自叫了声好,慢悠悠地喝完了饭后的白汤。
入夜后,步枪的响声连处于后方的本阵也能听到如炒豆子一般的声音。
“不害怕啊?”秀吉问阿通。
阿通不以为然地笑道:“在安土城时也总是听到枪炮声。”
“是吗,那……”秀吉用眼神招她来到膝前,给了她一个任务。
“有一件非你不可的出使任务,能跑一趟吗?”
“若是出使的话却是易事。”
“不,并非是做简单的使者。因为要去的是敌国领地,希望你能将这封认可书送到通往冈崎的小道上的德川家森川权右卫门的城中。”
秀吉解释了此行的原因。大留城的森川权右卫门已经被池田胜入说服,并秘密约定通过冈崎小道时协助己方。但作为嘉奖,成功之时将授予其五万石的条件还只是胜入口头上的约定,并无秀吉认可。此事让秀吉突然担心起来。
“我愿前去。”听完秀吉的话,她果断地回答。对此,反倒是秀吉两次确认:“可以吗”。
阿通微笑着,“是的,现在就可以。”眉间一股坚决之色,并很快就以女性的细心询问行装准备以及途中敌情等相关事宜。
装扮成平民女子最为安全,行程最好沿着山地绘图尽量选择小道。如若万一被敌军擒获,要一口咬定是平民女子,死守秀吉的认可书,绝不能被发现。记住这些吩咐后,不久阿通便在深夜独自一人离开了军营。
“看到了吗,各位。”在那之后秀吉向近臣和小姓们说道:“若是名男子,不久你们就得向她行上将之礼了。幸而只是名女子啊。”
左右的年轻武者一脸的出乎意料,内心暗自发誓明日或与德川军开战时,定要尽显狮男本性之勇武,让主人秀吉收回刚才女尊男卑的言语,他们都绷着脸默默不语。
从黎明时分到翌日,前线各个地方的小规模枪声一直响声不绝。人们都认为以此为开端,很快秀吉大军就将转为发动总攻。
但今日的出手只是秀吉的表面进攻,其真实目的却是为以犬山为中心的池田胜入奇袭冈崎做准备。
作战计划是让家康将心神放在虚假的总攻势上,胜入则趁机通过小道,一举攻陷军力薄弱的德川本国冈崎。眼下计划和准备皆已成行,以犬山城为中心的奇袭军编制如下:
第一队,池田胜入,兵六千。
第二队,森武藏守,兵三千。
第三队,堀秀政,兵三千。
第四队,三好秀次,兵八千。
如上所示,作为先锋的第一队和第二队自然是决一死战的主力军,堀秀政为监军,秀次则作为总帅统领全军。
当天是四月初六,阳历五月十五日。两万将士于夜半时分启程离开了犬山。
行军极尽隐秘。队伍收起旗帜、隐匿马蹄声,经过二宫村、池内村,到物狂坂时已是早晨。
用粮,小息。
然后继续行军,经由大草、柏井、筱木抵达上条村,张营结帐,并放出侦察队,命其探察大留城情况。
此前池田胜入虽已派遣青鹭三藏与大留城的森川权右卫门商定好了背叛之事,但为谨慎起见,还是让三藏领头带了一队密探前去探察。
三藏等青鹭组员从上条村向前行进大约一里,不久便在夜色下看见扼守庄内川渡口的大留城。
就在这时,青鹭中的一员看到一个如脱兔般的人影从路上跑进了树林中。“哎,刚才的是?”他向其他人提醒道:“很奇怪啊!”
“不过是平民,看到我们吓得逃跑而已。”有人说着,又道:“嗯,好像是个女的。”
“不,说不定是敌兵。”
大家争执不下,三藏道:“抓过来就知道了。不管是否多余,先抓住再说。”说着便率先冲入树林,如同狩猎野鹿一般追来追去,最终抓住了那名女子。
“这平民女!”
“为何四处逃窜?”
“定是有什么害怕的事才会逃跑。快从实招来!”
“不说就将你剥光!”
女子被青鹭组团团围着平坐在地,好像哑巴似的只是回过一张白皙的脸庞。
“啊?”三藏忽地叫起来。
借着星光,他凑近前去盯着女子的脸,又忘我地大叫起来:“这不是阿通吗?!你不是阿通吗?”
青鹭的同伴一脸吃惊地道:“三藏,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岂止认识!她是我的未婚妻啊!”
“什么,未婚妻?!”
“嗯,我们已经定下夫妻之约,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更能明白吧。”
“真的?原来如此,真是个美人啊。”
“谁会撒谎!”三藏向同伴炫耀道,“美是当然的,她可是我父母的旧主小野政秀大人遗下的千金小姐。我母亲还是这位小姐的乳母。”
“哦,不过,这样一位千金小姐竟然会和你定下夫妻之约。”
“不要小看我!别看我这样,我三藏此前在进攻犬山时可立有大功,不久定会成为池田家第一重臣。不过等战争一结束,我就打算与阿通去京都一起生活……对了,阿通,你穿成这样在这里做什么?”
三藏环视身边的同伴,突然面带难色地说:“……不好意思,大家能先行回避一下吗?我是无所谓,可阿通毕竟是千金小姐,你们这样并排盯着她,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拜托,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先去那边行吗?”
“真是脸皮厚的男人!”同伴们互相对视笑了起来,“三藏,要请客啊!”说着便离开那里暂时避到了远处。
“啊——我好想你!阿通,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挂念你!”三藏突然抱住了阿通。
阿通既没有拒绝也没有主动伸出双手,“……是吗,这么想我?”
“当然是了。你忘了和我之间的约定了吗?”
“我没忘记,可是你并没有去约定的地方。”
“就是这件事啊!胜入大人又吩咐任务给我,最终也没得到允许请辞离开。我本来很想逃走,可在这战场上,一个不小心脑袋就危险了!”
“所以说这是你的错,我并没有违背约定。”
“我、我并没有和你争论这个,只要你明白我心中一直没有忘记你就好,不过那日在犬山城外,我看到你混在秀吉大人的近臣之中,骑着马淡然通过时,差点震惊气绝。你到底因何缘由接近秀吉大人的?”
“在安土时我便认识筑前大人,虽然大人并不知道我,不过我并非第一次见他。”
“原来如此,是依靠这一关系进入本阵的吗?那你今晚……?”
“刚出使回来。”
“谁的?去哪儿?”
“将筑前大人的认可书送往大留城森川权右卫门那里。”
“哦,那认可书已经送到了吧,权右卫门应该也有托付你契约书或回信带给秀吉大人吧?”
“是的,已经收起来了。”
“能给我看看吗?”
“不行。”
“真见外啊!”
“可这是机密公事。三藏你也是为此来侦察的吧。赶快回去告诉胜入大人,大留城的背离已经得以确认,还请安心进军。”
“谢了。”三藏轻佻地点了点头,“即使不看权右卫门的回信,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安心了……不过阿通,我和你的约定要怎么办?”
“你说和我的约定?”
“怎么能一脸懵懂不知呢,没必要害羞啊!”
三藏眼中闪过野兽一般的目光,出其不意地向那张白皙的脸压去。
“你做什么!”
“啪”的一声,阿通柔软的手重重地打到了他的脸上,然后便奔跑到了星空下。
青鹭的同伴躲在树荫下“噗”地大笑,看到三藏失落地直起身子,又笑了起来。
八日黎明,潜行敌营的池田、森武藏、堀秀政和三好的两万大军拔起营帐,像前日一样继续南下。
此处已是德川领内,敌人之所。
往三河,前往三河冈崎。大军一步一步地朝着没有家康的本城,精兵猛将悉数派往小牧前线,几乎形同空巢的德川本国中心步步逼近,期待一举给予致命重创。而且,沿途上德川一方的大留城受胜入劝诱,得到了秀吉给予的加封五万石的认可书,已被成功笼络。今早,当看到晨雾中池田胜入南下的部队时,城主森川权右卫门便立即命令放行,打开城门以示无备,甚至亲自出迎带路。
道义的荒废和武门的堕落并非只是室町旧幕府的专利。
每日主仆皆食冷饭芋粥,出则征战,归而田间耕作、手工针线,才能勉强存活于这贫苦而艰难的时代。即便在当今两分天下,势力足以与秀吉对抗的强大兴起之国家康麾下,也还是会有像权右卫门这样的武士存在。
不过,这对于潜行敌国的奇袭军而言,确是一个最大的引导和好的先兆。
“哦,权右大人!今日得您如约出迎实在万分感激!事成之际我必定向羽柴大人进言,加封五万石!”胜入满脸欢欣地对他说道。
“其实昨夜羽柴大人的使者已经送来了认可书,今后我等定将心无二志,予以支援。”
听了权右卫门的话,胜入不禁为秀吉思虑的周全和执行的迅速所惊讶。
“那么,行军路线如何?”
“根据山地绘图,自此通往冈崎的小道似乎有三条。”
“正是如此。一条是经由三本木直达伊保,还有一条通过诸轮到举母,以及越过长久手、祐福寺至明智堤,再通往冈崎的三条路线。”
胜入与女婿武藏守商议之后,选择了祐福寺—明智一线,开始横渡庄内川。
军队分为三纵队,沿诹访平原—平子山脚—印场前进,渡过矢田川,再跨越香流川向着长久手平原而去。
在这里也有一座城池——由德川麾下的加藤忠景和丹羽氏重带领的仅约二百三十名士卒守卫的岩崎城。
“扔一边,扔一边!别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城浪费时间!”胜入和武藏守只当垃圾不如,斜视着从旁通过。
但是城中士兵却瞄准队伍一阵枪击,其中一发子弹正打中胜入马匹的侧腹。
“嘁!可恶!”胜入愤怒地扬鞭向第一队将士大喝道,“给我踏平那座小城!”
这是潜行军首次被允许战斗。从犬山出发以来,日夜不断秘密行军等待施展机会的将士们听到号令皆一哄而起。
将士们的斗志被激发了出来。
片桐半右卫门、伊木忠次这二将各率约千人部下突进城中。在拥有如此意志和心理的兵士面前,即便是不落的坚城也不足为道,更何况是寡兵弱城。眨眼间,石墙被摧,壕沟破坏,瓦砾四处飞溅,火势冲天,中天的太阳被黑烟掩盖,城将丹羽氏重出战即战死,所有城兵亦被残忍斩杀,无一幸免。
只有一人……
为了将这一紧急情报告知身处小牧山的家康,浴血开路逃往西方的一名武将,氏重之弟茂次。
在这短时间的战斗中,森武藏守的第二队因与第一队之间相隔较远,便让兵马在生牛平原上休息,吃饭。
“那阵硝烟是什么?”
士兵们边吃边向前方望去,通过与第一队之间的传令得知岩崎城陷落后,都哄笑起来,给马匹也喂了粮草。
第三队效仿前队也隔开一定距离,在金萩平原休整兵马。最后方的第四队也在白山林驻足,静静地等待前方队伍启程行进。
春去夏已近。白日的山间,蓝得剔透的天空比海还深。稍一停驻,马匹便昏昏欲睡,只有山上麦田里的云雀和林中夜莺的鸣叫此起彼伏。
而距此两日之前。
四月六日的黄昏时分,筱木村的两名百姓避开西军耳目,穿过田地,越过一片片树林跑到了小牧山本营报告:“小民有事禀告,是件很不得了的事!”
井伊直政听闻后,觉得事态严重,立即将二人引至总帅家康所在的屯营深处。
家康适才一直与信雄在营帐中谈话,等信雄返回自己营帐后,对今天远处啪嗒啪嗒的枪声充耳不闻,拿起铠甲箱上的《论语》读了起来。
比秀吉小六岁,今年正值四十三岁的盛年武将,这个有一身柔软肥肉和偏白肤色的人胸藏百计,乍一看温和得令人怀疑是否真的手握重兵进行战争。
“谁?什么……直政吗,进来进来!”
家康阖上《论语》,笨重地将马扎转过来。
两名百姓据说是筱木村三十六人派出的代表,今天傍晚因看到一大队秀吉军从犬山沿小道出发,向三河方面南下,觉得大事不妙就赶紧跑来通知。
“幸得前来通报,”家康说道:“这是给你们的奖赏。”
说着给了二人银钱若干便让他们回去了,看起来并未慌张失措。不,是还在怀疑事情的真伪。
然而过了半刻,从青塚方向回来的探子服部平六又来报告:“发现敌方有不寻常举动!森武藏之兵不知何时如潮水般退出了青塚,移阵他处,去向不明!”
同为谍报组的桑山久太、花田仁助、岛源三等也都从犬山等方向撤回来,分别报告:“敌方有异样调动!”证实了筱木村的百姓代表的密告非虚。
“这是——”家康也皱紧了眉头。若是冈崎被破则万事皆休,机智如他也没有预料到敌人会将小牧山搁置一边,朝三河本国进军。
“忠胜可在?数正可在?酒井忠次也即刻前来!”
他并未慌张,反而显得钝重。他命令被唤来的酒井、本多和石川三将驻守小牧,自己则决定率余下全军追击西军。
这时候,如意村乡士石黑善九郎也赶到了信雄营中告密。当信雄带着善九郎来拜访家康时,家康已经彻夜制订出追击计划、军队编制和前进路线等,正与诸将聚首。
“信雄殿下也一起来吧!此次追击将成为真正的主力之战,若您不在主力之中,此次合战也将失去意义。”
“这是当然的!”听了家康的话,信雄也主动加入了追击队伍之中。
追击队分本队和支队,总兵力共一万五千九百人。水野忠重则带领四千余人作为先锋队伍紧急从柏井村赶到了小幡城。
八日的夜晚,家康和信雄的本队已经不在小牧了。
追击队兵马偃旗衔枚,经过南外山、胜川,又悄悄地渡过了庄内川。而敌方潜行军森武藏和堀秀政的队伍当晚正在离此二里左右的上条村扎营夜宿。
形势紧迫,潜行军已经失去了潜行的意义。急于求得奇谋之功,却被德川一方察觉尾追而来,这点他们连做梦也无法想到。
夜半时分,还是八日的时候。
家康进入龙源寺用完汤泡饭,小睡一觉醒来后,终于在此首次穿上了甲胄:“明日必将与敌人相遇。”
他唤来当地乡士长谷川甚助询问地理形势,又频频收到先锋队传来的消息。
距己方的小幡城已经很近了。水野的先锋队提前进驻城内,彻夜派出探子,将西军的行进路线和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不久,家康主力军也抵达城中,立即展开了军事会议。
水野忠重说道:“敌军有两万余人,我军只有一万四千。此形势正面进攻对我方不利,应该先行绕到前方,从敌军尾部开始击破。”
家康点头,决意道:“从后方逆攻亦可,但最重要的是将敌人一分为二。汝等去攻打敌军尾部,我则率军前去与敌军先锋对抗。”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此时唯快才是最重要的,这点下至士卒都非常清楚。
九日寅时(上午四时左右),已有半数德川军黑压压地悄悄出城,只为抓住那股庞大而迅速,以强大破坏力朝着三河昼夜不停地南下挺进的西军潜行队的尾巴,予以痛击。
追击队兵分左右翼,右翼一千八百人由大须贺康高指挥,左翼一千五百五十人则以榊原康政、本多康重、穴山胜千代等人为将,急匆匆地向前赶。
黎明前田中水潭和小河虽隐约可见,但四周依然被黑绵般的暮霭包围,天空黑云低矮。
“哦,是那个!”
“伏下,伏下!”
追击队所有人连忙弯下腰,将身影隐藏在田间、草丛、树荫或地坑之中,静静地竖耳倾听。的确,对面贯穿防风林的一条小道上,西军长蛇黑压压地正不断前进。
他们并未注意到这里的动向,只一心描绘功名,朝着目标冈崎急进。
“悄悄前进!”
“安静!”
追击队士兵用眼神、表情互相暗示,所有行动和意志集中,兵分左右两翼跟在敌人后方队伍——也就是以池田胜入为先锋的潜行军的第四队,三好秀次之后,悄悄地尾随而行。
这便是九日清晨两军的命运之势。而被秀吉选为总帅托付大事的外甥秀次,直到天明后依然对此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