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断派出援军,将士已经所剩无几。现在此处除却老臣应该还有将近两千将士。

光秀率领这些手下与正与敌军奋战的御牧三左卫门兼显的残部会合,想要进行最后一搏。

他翻身上马,之后,用响震御坊塚全营的声音亲自下令进军。不等全营士兵集合完毕便调转马头仅率左右数骑冲下山丘。

“啊!谁在这儿?”

光秀紧急勒马。只见有一个人突然从营帐中奔出来沿斜坡而下,那人一下子张开双臂挡在路中间。

“带刀,为何阻挡我的路?”光秀声音尖锐。

此人乃老臣比田带刀。带刀立刻抓住了主人的马缰。一旦马匹失去控制,实在很难将其一下子完全制住,马不断踢起尘土。

“与次郎还有三十郎为何不加以阻止?下来!下来!”

比田带刀先训斥了自己旗下数骑后,又恭敬地向光秀俯首。

“您现在根本不是平日里的样子。胜败不过一时的事儿。因为目前的一败便立刻做出要豁出命去的轻率举动,一点儿都不像是日向守光秀大人。这样的疯狂举动定会受到耻笑。再说,就算此处落败,坂本还有自己的族人,各地也还散落着众将等您号令,并非就无后策可图。这次就请先撤退至胜龙寺城中吧。”

“带刀,你真糊涂!”

烈马的鬃毛晃了晃,光秀也摇摇头。

“今日非比寻常。你还以平常的眼光看我。溃退的将士若听说光秀冲至前线,估计也能够再次集结,重拾锐气。秀吉也必然会大吃一惊。也给筒井顺应的不仁不义予以惩罚。光秀并不是茫然不知所措地着急寻死。光秀只不过是想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放开!别进行无谓的阻碍!”

“唉,就连一向睿智的大人,在今日也被蒙蔽。我军受到重创,阵亡之士不下三千。受伤者不计其数,大将更是悉数战死,新兵则尽皆离散。就连这大本营御坊塚,您觉得如今还有多少兵力呢?”

“放开!怎么着都行!你到底放不放手?”

“您刚刚的话恰恰证明了您这是在急于寻死。带刀拼命也要制止!如果此处还有三四千强兵壮马也就算了,如今跟在您鞍后的不过四五百人。剩下的人都已经趁着夜色偷偷离开了阵地。”

老臣比田带刀则家的忠谏可谓声泪俱下。

人的理智竟是如此脆弱。一旦理智产生差错,竟然就同愚人一样。

带刀眼见光秀狂躁,不禁痛心疾首,“已经错到如此地步了吗?”他不禁怀念起当初光秀的睿智与深谋远虑来。

“在下认为比田大人所言极是。胜龙寺近在眼前,暂且进城再图善后之策也为时未晚。好啦,一起去吧!”

进士作左卫门、明智茂朝以及其他将领不知何时也来到马前。两人虽一时间赶至前线,但因为担心光秀的安危而退至此处。

“这样僵持之下,假如敌人逼近,恐怕万事成空。快,快点牵起主人马辔,转移至胜龙寺城中!”

带刀不再问主人的意思,吹响号角命令部队迅速向北方撤退。村越三十郎、堀与次郎等都弃马步行,牵起主人的马辔向北方迅速进发。丘上将士也都追随其后。然而,正如比田带刀所言,其数目也不过是五百左右。

胜龙寺城守将是三宅藤兵卫,胜龙寺城中也是一片败相,满城弥漫着凄惨黯淡之风。

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伙人围在一起商讨如何收拾败局。当以理性加以判断时,光秀便意识到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束手无策。

城外哨兵不断报告敌军正在逼近。此城也不是坚固堡垒,势必难以抵挡秀吉势如破竹般的进攻。此处本不过是为了防备有朝一日中川、池田、高山等人有变而虚张声势所设。

就连淀城,也不过是日前才刚刚下令修筑的。这并非是临时抱佛脚,只是因为事事都与愿违,所以就如光秀这样的人物也难免会一时智昏。

不过,相随多年的老将与家臣不负其恩,在战斗中舍身奋进,显示出令人感动的主从之义,因此在这一点上他应该是毫无遗憾的。在讨伐主公信长的明智家中竟然存在这种不违背主从道义之事,乍看之下仿佛甚为矛盾,然而这一方面是光秀待人仁德的显现,另一方面也是依靠道义为生的武门铁规的明示。

因此,虽然仅仅是三个小时的交战,但两军都死伤众多。根据事后的调查,明智军死者三千余人、秀吉方面死者三千三百余人,再加上负伤者难以计数。因此,明智军的气势应该也不输于秀吉方面,而且再想到是仅仅以接近敌军半数的少量兵力又处于不利地形作战的话,光秀的败北也绝不至于受世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