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不知是出自《词花集》,还是出自哪里的歌涌上静默的阿通的心头。
若是阿吟姑娘有收到武藏的来信的话,只要见到阿吟姑娘,便可知道那日思夜慕的人的消息了。
同样是女子,还可对阿吟姑娘说说贴心话。——武藏的姐姐一定会将自己当作妹妹一般看待。
阿通的手机械地动作着。
内心无比敞亮,堀川百首中有这样一首和歌:
播磨滩,
我的哀伤慨叹之地。
今夜取道而过,
不再停留,
那即将见到的松原啊!
阿通此刻的心情就如同这歌者的心情,那在阿通看来总是充满伤感与躁动的大海,今天也变得格外开阔灿然,似乎涌上岸头的是一波波的希望之波。
她将捣好的布挂在高高的竿上,内心安然,恍若梦中一般地向万兵卫走后依旧大敞四开的木门走去,望向海滨。
这时——
远处又一个浪头翻过来,刚才那个戴斗笠的身影迎着湿爽的海风急匆匆地离开了。
……?
阿通无意识地望着他,并没有多想。连只海鸟都没有的、与天际相接的静谧海洋铺展在她的眼前。
五
阿通和染坊的乳母商量了一下,按照与万兵卫的约定,第二天早早地便收拾好了行装。
“那就麻烦您照应了。”
阿通来到麻屋檐下,与万兵卫一起从饰磨村出发了。
从饰磨村到佐用的三日月村即使是女人,悠悠地走,留宿一夜后,两个白天的时间也就能到了。
遥遥地望着北边姬路城的天空,阿通和麻屋的老板向龙野街道走去。
“阿通——”
“是。”
“你挺能走路的。”
“嗯,我已经比较适应旅途了。”
“听说你曾走到过江户。当时我就在想这是怎样的女子啊!”
“染坊的乳母连这些都对您说了吗?”
“是啊,对我讲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在宫本村又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传闻。”
“真是羞愧。”
“有什么好羞愧的。你的这份追慕心上人的心既让人怜爱,又让人觉得温暖。可是阿通,感觉和你比起来,武藏先生显得有些薄情了吧?”
“不是这样的。”
“你一点儿都不怨他吗?真是越发让人怜爱了。”
“他只是一心在追逐他的修行之道。……是我太放不开。”
“你在怪自己吗?”
“我只是觉得抱歉。”
“哦……真想让我老婆也听听你的话,女人如果都这样就好了!”
“阿吟姑娘还没有嫁人,还住在亲戚家吗?”
“这个……不太清楚。”
万兵卫岔开了话题:“那里有个茶店,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他们进入茶店内,喝着茶水,打开了便当。
“喂,饰磨来的。”
正好路过的一群马夫、搬运工很熟不拘礼地向这边打着招呼。
“今天不用去半田的赌场吗?上次你输了个精光,大家都在替你惋惜呢!”
“今天不需要马。”
万兵卫驴唇不对马嘴地答道,然后慌慌张张地对阿通说:“阿通我们走吧。”
说罢,他抓起行李三步并作两步地踏出茶店。
马夫们起哄道:“哎呀,你这么没兴致是因为带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吧?”
“你这家伙,小心我们告诉你老婆。”
“哈哈哈,都不敢吭声了。”
他们的声音在身后兴奋无比地响起。
饰磨万兵卫家经营的麻屋店面非常小,主要从近乡收购足够的麻后,交给渔夫的女儿或妻子们加工成帆缆、网类制品来销售。不管怎么说,作为一家店的老板,被路边的走卒们随意搭讪、密友般取笑,让人感觉很不对劲。
万兵卫自己也觉得不自在,走了两三町后,他轻描淡写地小声念叨道:“真是群无聊的家伙。因为我总是雇他们往城里运货,所以那些人跟我比较熟悉,说话也就口无遮拦的。”
可是,比起马夫们,有一个人他更应该注意,那就是从刚刚那个茶店悄悄尾随上来的人,万兵卫还没有发现。
那个人就是昨天在海边——戴粗编斗笠的年轻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