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忠将军刚三十出头。父亲大御所在年轻时代基本成就了一代霸业,如今他将将军一职传给了三十出头的秀忠,自己在骏府城养老,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厚望。

父亲的业绩是靠他这一生所经历的战争打拼来的。学问、修养、家庭生活、婚姻,无不是在战争中成就的。现在在江户和大阪间就正孕育着一场孤注一掷的战争。不过这场战争要是打起来的话,应该能算得是上演了很久的战争这场舞台剧的压轴之作了。百姓也希望通过这场战争,日本能回归和平。

应仁之乱以后,战火就一直连绵不断。世人都渴望和平。武家姑且不谈,百姓并不在乎是丰臣当政还是德川当政,只要能有真正的和平便好。

德川家康让位于秀忠时曾问他:“你觉得你的任务是什么?”

秀忠马上答道:“是建设。”

据传德川家康听了秀忠这个回答后非常放心。

秀忠的理念在如今的江户城中已有体现。加上大御所的支持,江户建设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与此相反,坐拥大阪城的太阁遗孤秀赖则一直在忙忙碌碌地备战。那里的将军们经常聚在一起谋划,密使奔忙于各州传送教书,他们囤积弹药、整备军火,散兵游勇被无限制地扩充,壕沟也被不知疲惫地一再深挖。

战争即将来临了吧!

以大阪城为中心,五畿内郁结着惴惴不安的紧张气息。

估计今后能过个安稳日子了!

这是江户城及其周围百姓的一般想法。

必然——

百姓源源不断地从动荡不安的上方移居建设中的江户。

而且德川统治已是民心所向。

被战争拖得疲惫不堪的百姓都希望德川家能为战局画上一个句号,他们感觉若是丰臣方获胜,估计还会战事不断。

在这种状况下,各藩那些可进可退的大名以及大名的臣下也不得不考虑起将来到底该将子孙托付给关东,还是托付给上方的问题。于是,新时代的力量不断地注入江户,为以江户城为中心的区域划分、河川土木及城市的建设添彩。

今天秀忠依旧沿吹上的丘陵,从旧城本丸向新城施工场一路走去进行监督,在充斥身心的高分贝建设噪音中,秀忠经常忘记时间的流逝。跟在身旁的有土井、本多、酒井等阁臣和近侍,还有僧侣等人。秀忠让人在一处稍高的地方摆上长凳,打算坐下歇会儿脚。

这时,木匠们工作的红叶山下有若干人吵嚷起来。

“浑小子——”

“浑小子——”

“浑小子,等等。”

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七八个木匠追着一个挖井工穿梭于混乱之中。

这个挖井工蹿得像只兔子一样。他绕到木材间的泥瓦匠小屋后面一路狂奔,最后爬上土墙脚手架,打算跳出去。

“无法无天的家伙。”

追赶而来的两三个木匠赶紧拽住了脚手架上的这个人的脚。只见他被拽得翻倒在了木屑中。

“这家伙——”

“真是令人不快。”

“狠狠地打他一顿。”

说着大家七手八脚地上来,有的踹他的胸,有的踹他的脸,还有人扯着他脑后的头发将他往起拖。

“……”

这个挖井工没出一声,只是将大地当成唯一的依靠般,紧紧抱着大地,任人打任人踹。

“怎么了?”

负责管理木匠的武士赶了过来。工程监督也跑了过来。

“静一静——”

他们分开人群。

一个木匠亢奋地向工程监督讲道:“他踩到曲尺了。曲尺是我们的灵魂,就像武士腰中的刀一样。这家伙——”

“别激动,好好说。”

“这叫我们怎能不激动。若是武士的刀被一双大泥脚给踩了,你该作何感想?”

“明白了——将军大人现在在工地上视察呢,刚刚坐在那边休息处的山丘上休息了。你们这闹哄哄的像什么话,散了吧!”

“……明白。”

吵闹停息片刻。

“那咱们把这家伙拉到那边,给他洒水净身,让他双手伏地给咱们的曲尺道歉。”

“他由我们处理,你们快回去干活。”

“明明踩了别人的曲尺,提醒他一下,他不但不道歉,还出言不逊,这叫我们怎么工作?”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会处置他的。”

工程监督揪住伏在地上的挖井工的脑后头发:“抬起头来。”

“……是。”

“呀。这不是挖井工吗?”

“……嗯,是的。”

“红叶山下的工地主要进行图书库工程,和西之丸里御门的涂墙工程,有泥瓦匠、植树工、土木工等是正常的,怎么会有挖井工?”

“是呀!”

听工程监督这么一说,木匠们又补充道:“这个挖井工从昨天开始就来这里晃荡。刚刚脏脚还踩了我的曲尺,我一气之下给了他一拳。不想,这家伙还认为自己有理了,嚣张地张口就骂。同伴们都看不过去,这才闹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那事先放放。……这个,挖井工,你来西之丸里御门的工地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工程监督盯着挖井工那苍白的脸问道。这人便是又八。却说又八那英俊的容貌和蒲柳之质的身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挖井工,这令工程监督更加起疑。

近侍、阁臣、僧侣、司茶人等站在秀忠身旁,另外还有两层守卫远远围在四周,戒备森严。

其中一名守卫细心地注意到了工地上的这起小事故,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跑了过来。

听工程监督讲完情况后,提醒道:“别碍上面的人的眼,你们去个隐蔽的地方处理这件事吧!”

这和工程监督的想法一样,他和负责木匠的武士商量了一下,将其他人赶回了各自的工作场所,唯独留下又八。

“这个挖井工,我还有事情得盘问他一下!”

作为工程监督在工地上有自己的办公室,那些办公室也是他们平时交替休息、坐卧起居的场所。室内的土炉上经常挂着一个大水壶,工作之暇,小头目们会来喝一口水,换一双草鞋之类的。

又八被带进了与工程监督办公室后面紧紧相连的柴房内。这里堆放的不仅仅是柴火,还有一桶桶的腌渍咸萝卜等腌菜、装炭草包等。经常出入这里的是做饭的伙夫,这些伙夫被称为小屋杂役。

“这个挖井工非常可疑。在调查清楚之前看好他。”

小屋杂役虽然被赋予了看守又八的任务,但他并没有十分上心,也没有捆绑住又八。他觉得若真的是犯人的话,这个人很快就会被带走的。另外,这个工地本身已经在江户城那防备森严的壕沟、城门内了,没有草木皆兵、过分谨小慎微的必要。

工程监督原本打算去找挖井工老板和挖井工那边的其他相关负责人了解又八的出身、为人等情况。但因为觉得又八可疑也只是因为他的容貌不像挖井工,并没有其他把柄。所以也没太把这件事当成事,一连几天没有理会被关在柴房中的又八。

可是,又八自己却无时无刻不被死亡的恐惧侵袭着。

他觉得大事败露了。

所谓大事,不用说,就是奈良井的大藏唆使他去做的伺机“狙击新将军”一事。

在大藏的威逼利诱下,又八通过挖井老板运平来到了城内。其实在城内又八碰见好几次秀忠将军来工地巡视的机会,只是他始终没有勇气将埋在槐树下的步枪挖出来,去狙击新将军。心里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可是这毕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狂妄之举。

又八之所以接下这个“活儿”,一方面是因为大藏威胁他说,若他说一个“不”字,立马杀掉他,还有就是因为自己也想要那笔钱,于是信誓旦旦地说:“这事我做了。”

于是又八来到了江户城内。可是到了城内却发现,哪怕自己这一辈子就只做个挖井工,也干不出暗杀将军这样可怕的事。自己能做的只是终日郁郁地灰头土脸地混迹于工人之中拼命干活儿。

纵然这样,还是发生了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大事,让他不得不考虑动手。

那就是,因为西之丸里御门内的那棵大槐树处要建红叶山御文库的书库,大槐树要被移植到别处了。

挖井工工作的吹上工地离那里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可是,毕竟又八在那里做了亏心事,终日惴惴不安。

于是,他经常利用午饭休息时间、早晚工作的空当跑来西之丸里御门这儿看看那棵槐树有没有被移植到别处,若是没有,他当日便可稍稍放心了。

他还要找个没人在的机会,将步枪挖出来放在别处,这样才可高枕无忧。

所以他才惹出了踩到木匠的曲尺这桩事。被木匠围追、群殴时,他最担心的依旧是步枪的事。

被关在小屋时,他更是日复一日地恐惧个没完。

可能槐树已经被移植了,埋在树下的步枪已经被发现了。当然,调查也开始了。

这次被拽出去之时,肯定就是自己命归黄泉之时。

又八每晚都做噩梦、冒冷汗。几次梦到他已经在黄泉路上了,沿途全是槐树。

有一天晚上,他清清楚楚地梦到了母亲。老太婆也不可怜自己,抓起个饲蚕竹篓就朝自己打来,好像十分生气的样子。竹篓中白色的蚕撒了又八一脑袋,又八到处逃窜。那个顶着一头白蚕幻化的白发的老太婆则穷追不舍。在梦中,又八大汗淋漓地跳下了山崖,身体最终飘在了见不到底的地狱之中。

——对不起。

——妈妈。

像个孩子一样,想大声哭泣,却发现梦醒了。睁开眼睛,又被比梦境更可怕的切入脊髓的恐惧缠绕,辗转反侧、自责不已。

对了……

又八为了将自己从这无边的苦海中拯救出来,决定冒一次险。那就是再去看看那棵槐树的状况。

这个小屋自然不是江户城的要害之地,出城不可以,出这个小屋却还不是难事。

自然,小屋是上着锁的。可是却没人看守。他踩着装腌渍品的大桶,破窗而出。

又八潜过木材放置场、石材放置场、各种土堆来到了西之丸里御门附近。看了看,发现那棵巨大的槐树还在。

“……啊!”

又八抚摩着胸口,觉得好受多了。这意味着自己还有命活。

“就趁现在……”

他去找了个铁锹来,开始挖掘树根附近,就像能找到自己剩下的命一般。

……

终于,铁锹碰到了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又八的眼睛机警地朝四周望望。

真是个好时机,连巡逻的人都没有。铁锹再次深挖下去。旁边被挖出的土已经堆成一个大土包了。

他就像一只扒土的狗一样,一门心思全在挖掘上。可是,不管怎么挖,出来的只有土和石头。

是谁先把它挖走了吗?

又八不由得有些担心。

不管是不是徒劳的,他的铁锹像上了发条般,毫无要停下来的迹象。

从脸上、胳膊上滴落的汗水不断滴入土中,简直就像在洗泥水澡般,同时全身每寸皮肤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嚓——”

“嚓——”

疲劳的铁锹、疲惫的呼吸再次纠缠在一起,开始头晕目眩起来,可是又八的手依旧麻木地劳作着。

这时,“当”的一声,有一个细长的横在洞底的东西碰到了铁锹。他扔掉铁锹。

“在这儿。”

他将手伸进了土坑中。

不过,为了防锈,步枪是被油纸包着密封在箱子里的,手碰到的这个东西给人感觉不太对劲。

不管怎么说,还是抱着几分期待,像拔牛蒡一般将东西拉了出来。那是人的一根白骨,应该是小腿或胳膊上的。

……

又八连捡起铁锹的力气都没有了,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仰望槐树上方,夜空上星光璀璨。不是做梦,还能下意识地数槐树叶。奈良井的大藏确实说这里是埋了枪的呀。还说让自己拿上枪袭击秀忠。应该不会有假啊!在这种事上捉弄他的话,对大藏没有半点好处呀。可是,别说步枪,连个破铁片都没挖出来。

……

这是怎么回事,又八无法安心。他在被挖得一塌糊涂的槐树附近踱来踱去,用脚踢被自己挖出来的土,幻想枪就在这些土里。

有人悄悄从后面接近了他。好像不是才过来的,应该是已经在暗处观察他许久了。来者拍了又八的背一下,在他耳边笑着说:“有吗?”

虽然只是轻轻一拍,又八却全身酥软了,差点儿没栽进自己挖的坑里。

“……?”

又八回头一看,空洞涣散的眼神一时凝滞——啊,神经被拽回到了常态般,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跟我来。”

泽庵拉过他的手。

……

又八像僵化了般,没有动,甚至想用他那冰冷的手拧掉泽庵的手。从脚后跟开始,颤抖向上蔓延。

“不过来吗?”

……

“过来啊!”

泽庵瞪眼呵斥道。又八舌头打着卷,战战兢兢地说:“这、这里。……这里、处理……”

说着,用脚向坑里踢起土来,试图掩盖自己的行为。

泽庵觉得他真是可恨又可怜。

“得了。别做这种无用功了。人在做,天在看。就像白纸上的墨迹一样,你是洗不干净的。不要以为你现在用脚踢踢土掩埋,就能权当没做过这档子事。行了!走吧。你是图谋不轨的大罪人。泽庵我要对你处以极刑,将你踢进血水池里。”

又八还是不肯走,泽庵只好揪着又八的耳朵硬是将他拉走。

泽庵知道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他拉着又八的耳朵,向杂役们休息的地方望了望,径直走过去敲门。

“醒醒,醒醒——”

小屋杂役起身开门后,狐疑地打量着泽庵,片刻终于想起他便是常常伴在秀忠将军左右,还“厚颜无耻”地和将军家家臣、阁老攀谈的和尚,松了口气。

“喂,怎么了?”

“没怎么!”

“嗯……?”

“将那个酱汤小屋还是腌菜小屋打开。”

“那个小屋里现在正关着一个挖井工。你想拿什么东西吗?”

“别睡傻了。你关押的那个人不是已经破窗而出了吗。我把他抓回来了。也不可能像往虫笼子里塞虫子一样再把他从窗子塞进去,所以让你打开门。”

“啊。那个家伙!”

小屋杂役一脸惊愕地跑去叫值夜班的小头目。

这个小头目赶紧出来,连声向泽庵就自己的怠慢表示歉意。反复求泽庵不要让阁老们知道此事。

泽庵只是点头,他将又八推进打开了门锁的小屋内。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从里面把门锁上了。小头目和小屋杂役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也不敢离开,站在外面静观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泽庵从房间门探出头来。

“你们有剃须刀吧。不好意思,能不能找来一把,磨快点,给我用用。”

两个人疑惑不解,不知道这和尚打的什么主意。不管怎么说,还是磨了一把剃须刀递了过来。

“好、好。”

泽庵接过刀,在里面告诉他们已经没事了,他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因为语气近乎命令,小头目和小屋杂役都觉得不好违拗,便各自回屋了。

小屋里黑乎乎一片,幸好还有些星光从破窗户泻入。泽庵坐在柴火堆上,又八也在草席上垂头丧气地坐着。两个人相对无言。又八很在意那剃须刀此时到底是正被泽庵拿在手上还是被随手放在了哪里,可惜他看不清楚。

“又八——”

“……”

“你从槐树下挖出什么东西了?”

“……”

“要是我就能从中挖出东西,不过不是枪支弹药。就算看似没东西,我也能挖出东西。从空无的梦幻之土中挖出事实真相。”

“……是。”

“不是想听你一句‘是’,你觉得你明白事实真相是什么吗——你现在还是做梦的状态吧。你简直简单得就像婴儿。还得把东西嚼碎了往你嘴里送是不是……那个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了。”

“和武藏是同岁。”

听泽庵这么一说,又八双手捂面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泽庵就像任他哭个痛快般,不再作声。等又八终于不再呜咽,泽庵又开口说道:“你知道你自己打算做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吗。那棵槐树就是你这样的蠢人的墓碑。你那是在自掘坟墓。现在已经将头都插进去了。”

“救、救救我,泽庵大人。”

又八突然紧紧抱住泽庵的小腿,叫道:“我,清、清醒……终于清醒了。我被奈良井的大藏给骗了。”

“不,你还没有真正清醒。不是奈良井的大藏骗了你。你贪婪、懦弱、度量小,所以才到了被人利用胆大包天做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恶事的地步。大藏他发现了你这天下第一蠢材,怎能不好好利用?”

“明、明白了,我就是个傻子。”

“在你心目中,奈良井的大藏到底是怎样的人?”

“不清楚,直到现在我都搞不清。”

“他是关原之战中的败北者之一,是和石田治部有刎颈之交的大谷刑部的家臣,他本名叫沟口信浓。”

“啊。那么他就是残党余孽了?”

“若不是这样,你认为他为什么想杀害秀忠将军。我现在都不明白,你脑子里想的到底都是什么。”

“不,他对我说他只对德川家抱有怨恨。他觉得比起德川家,丰臣家会给百姓带来更大的福气。所以我觉得这样做也是为了天下……”

“你为什么这么轻信别人?让你做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摸清他的底细,甚至连自掘坟墓的勇气都涌上来了。真是可怕啊,你的这所谓的勇气!”

“啊,怎么办?”

“还怎么办?”

“泽庵大人——”

“放手——你再怎么拽着我,现在为时已晚了。”

“可、可是,我不是还没有将步枪对准将军大人吗,您救救我吧。我一定重新做人,一定、一定!”

“行了,这次是来埋步枪的人中途出了点事,没来得及埋。我了解到城太郎已被大藏笼络,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从秩父平安归来江户后,就将步枪埋在那里了。”

“啊?城太郎……难道?”

“行了,你先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事情吧。你要犯下的大逆不道的罪行,可是法理天理都不容的。不要妄想谁能救得了你!”

“那么、那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了吗?”

“当然。”

“您发发慈悲吧!”

又八抱着泽庵的小腿又恸哭起来,泽庵站起来,一脚踢开了又八,大喝一声:“傻子!”

这一声大喝差点儿将小屋的屋顶震塌。

真是位无法依靠的佛陀。心硬、不懂救人的可怕佛陀。

又八狠狠地盯着泽庵的眼睛一会儿,无力地垂首,又凄凄惨惨地为自己死期将至哭了起来。

泽庵拿起放在柴火上的剃须刀,轻轻按住他的头。

“又八……既然不管怎么说都是死路一条,我至少帮你修整修整外形吧,把你打扮成释尊的弟子的模样。你我相识一场,我来引导引导你吧。闭上眼睛,静静盘上腿坐好。是生是死不过是眼皮闭不闭上的事情,不用吓得哭成这个样子。善童子、善童子。别叹气。我会引导你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