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亨利起初怀疑内心事件具有意义,拒绝承认它们具有意义,但是他已开始对于自己心灵中发生的内心事件产生浓烈的兴趣。显而易见,他的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们仿佛以一种意味深长的方式补偿他的意识生活的缺陷,并使他获得有价值的、深刻认识自己的双重矛盾心理和他的犹豫不决,以及他对于无为的偏爱的观察力。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具有较积极意义的梦出现了,它们表明亨利已经“上路了”。在他的分析开始的两个月之后,他描述了这样一个梦:

在离我的家乡不远的一个小地方的停泊港那里,人们正从附近的一座湖的湖底打捞蒸汽机车和运输车,他们要把它们捞上来,放在湖畔,这些东西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沉进湖底的。一开始,一个宛如蒸汽锅炉一样的巨大汽缸被打捞上来,接着是一辆硕大的、锈迹斑斑的运输车。整个图画向人们展现了一幅可怕的却又浪漫的情景。这些重新发现的东西将被顺着铁路沿线和电缆运走。就在这时,湖底变成了一片绿色的草地。

在此,我们看到了亨利所取得的内心的巨大进展。蒸汽机(能量和动力的象征)曾经“沉没”——即被压抑到潜意识里面去了——不过它们此刻正重见天日。与它们一起重见天日的还有运输车,人们用它们可以运输各种各样的贵重货物(心灵特征)。现在,这些东西再次成为亨利的意识生活的“对象”,他可以开始认识自己所贮藏的积极能量有多大。黑暗的湖底变为草地的转化强调了他采取积极行动的内在潜力。

有些时刻,在亨利走向成熟的“孤独的旅行”途中,他同样也从自己的女性本源那里获得帮助。在他的第二十四个梦里,他遇到了一位“驼背的少女”:

我正走在上学的途中,和我同行的是一位我不认识的妙龄少女,她娇巧玲珑、仪容雅美,但由于驼背她的线条给毁了。在其他人走进不同的教堂上歌唱课时,我与这位少女坐在一个小方桌前。她私下给我上了一节歌唱课。我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怜悯之心,所以我吻了吻她的樱唇。不过,我清楚地知道,虽然我的未婚妻会原谅这种行为,但是,由于做出这种行为,我对自己的未婚妻不够忠实。

歌唱是人的种种情感的直接表现。但是,(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样)亨利害怕自己的情感;他仅仅只知道情感的理想化的青春时代的形式,然而,在这个梦中,在一个小方桌前,少女教他歌唱(表现情感)。小方桌有着四条等边,它是四重性主题的表象,是一种常见的完整象征。可以这么说,歌唱和方桌之间的关系仿佛表明,亨利在能够获得心灵的圆满一体感之前,他必须一体化自己的“感情”一面。其实,歌唱课的确牵动了他的感情,而且他还吻了吻那位少女的樱唇。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实际上“娶了”她(不然他就不会感到“对未婚妻不忠实了”);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与“内心中的女人”交往了。

另一个梦形象地说明了这位娇小的驼背少女在亨利的内心生长发展过程中所起的作用:

我置身于一所陌生的男孩学校。在上课时间,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了校院。我不知道我的意图是什么。我躲藏在一间小小的方形密室后面的一间房子里,这房子的朝向走廊的门半掩着。我害怕被人发现。一个成年人从门边走过,他没有看到我。但是,一位娇小的驼背少女走进房子里来,她立即发现了我。她把我从躲藏的地方拉了出来。

同一位少女不仅出现在两个梦里,而且这两幕都发生在学校里。在每一事件中,亨利都必须学习某种有助于他的生长发展的东西。看起来仿佛是,在他力图不引人注目,保持清静无为的同时,他希望满足自己学习知识的愿望。

畸形的娇小少女的形象出现在无数的童话传说之中。在这种类型的童话里,驼背的丑陋形象往往掩盖着倾城倾国之美。每当那位“真正的”男子到来,为少女解除魔法——通常是用一个吻来解除魔法时,这种绝伦之美就会显露出来。亨利梦中的少女可能是亨利灵魂的象征,她也必须从使她变得丑陋的魔法之中解放出来。

当那位驼背的少女试图用歌来唤醒亨利的情感,或者当她把他从黑暗的躲身之处拉出来(迫使他面对白昼之光)时,她表明自己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引导者。从某种意义上说,亨利能够而且必须同时既属于他的未婚妻,又属于那位娇小的驼背少女(首先属于代表真实的、外部世界的女人的人,其次属于体现心灵内部的阿妮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