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盗匪的恐惧,综合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从而引发了大恐慌,即便民众发现盗匪并未来袭,也不会祛除对盗匪的恐惧。事实上,那些诱发恐惧的因素依然存在:庄稼收获的关键期至少延续到8月底。饥荒、失业、苦难和随之而来的乞讨,仍然肆虐了很长一段时间。要等秋季打谷完成后,饥荒才逐渐减轻。
1789年8月,巴黎市政厅关闭了济贫工场,并试图将蒙马特的工人遣送回乡,因为他们已将这里弄得乌烟瘴气。更重要的是,贵族的阴谋仍然是空前热门的话题:人们否认阴谋论,并且严厉谴责革命派继续相信它。如今我们知道,他们的恐惧越来越得到各种证据的支持:1789年7月,只有宫廷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准备推翻国民议会,而到了1789年的最后几个月,地下反革命联盟蔓延至各省,流亡国外的贵族贼心不死,路易十六自身也在竭力请求外国君主武装干涉。无论如何,只要了解当时民众的心理,我们就不会惊讶:为什么在大恐慌之后的几星期里,又爆发了大量的地方性恐慌。
8月14日,桑利的委员会否认了巴黎流传的消息:2000名盗匪在森林中出没。15日,蒙迪迪耶爆发了恐慌。22日,在朗布依埃,谣传“盗匪在乡间出没”。5日,靠近克拉姆西的阿斯南(Asnan)也传出了警报,16日,奥尔良传出了另一次警报,收割庄稼的工人绑架了库尔米耶(Coulmiers)附近的巴孔(Bacon)的一位商人的儿子,索取赎金。7日在卡昂,紧接着在托里尼县(canton),都引发了警报。8月初,在圣夫洛朗坦南部,蓬蒂尼周边的森林地区,爆发了猛烈的恐慌,伊西莱维克(Issy-l'Évêque)和阿鲁河畔土伦也发生了几起类似事件。3日至4日夜间,一轮新的恐慌在布雷斯爆发,无疑源自图尔尼。它在布莱特朗止步不前,多亏勒古布(Lecourbe)冷静地制止了鸣钟示警。8月7日,在比热以东的米沙伊沙蒂永(Châtillon-de-Michaille)周边也发生了类似事件。8月9日至10日夜,在尚帕尼亚克(Champagnac)附近的奥弗涅又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恐慌,6日在拉奎耶也发生了一次同类事件。5日,在锡夫赖,收割庄稼的工人以为看到从一辆马车中伸出了一个步枪的枪托和枪管,结果在民众中造成了恐慌。8月10日至11日夜,佩里戈尔的博略再次鸣钟示警。10日以后,在蒙米赖卡斯泰尔诺(Castelnau-de-Montmirail),又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恐慌,该地位于加亚克西北方。22日,佩克凯斯(Pecquais)的盐仓工人将恐慌传到了沃韦尔(Vauvert)。15日,圣日龙的市政当局决定派出人马搜集信息,“据说有10000名战斗人员在巴塞罗那(Barcelone)登陆,兵锋直指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la Catalogne espagnole),该地正与法国一侧的加泰罗尼亚(la Catalogne française)接壤,这个消息并非无根之谈”。21日,在艾克斯,谣传有一帮盗匪自马赛来袭,引发了新的恐慌。这些恐慌仍然局限于某一地,大概是因为7月的惨痛教训让民众变得不那么轻信,也因为收获季节已经结束。
从现有的文献看,警报似乎已经停止传播。但是,当1790年的收获季节临近时,它们再次出现,这说明了这一因素在大恐慌的酝酿中起到的重要作用。据报道,7月16日,一群农民前往吉斯附近的一座修道院,此地涉嫌藏有武器和弹药。很快,盗匪正在破坏庄稼的谣言就在当地传开了。恐慌推进到里布蒙,晚上8点抵达拉昂。恐慌还穿过蒂耶拉什向西北方向推进,抵达勒泰勒(Rethel),散播到整个波尔西恩(Porcien),直至阿登边界的里莫涅(Rimogne)和罗克鲁瓦(Rocroy)。早在12日,一起原因不明的事件就在韦兹利斯(Vézelise)引发了类似的恐慌,从该地,恐慌传入南锡和吕内维尔(Lunéville)。17日,恐慌出现在阿蒙拜伊司法区的阿邦库尔(Aboncourt)。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它与韦泽利斯的恐慌有关,但是,它们之间并非完全不可能存在联系。
三个星期后,一起剧烈的恐慌再次激活了大恐慌的另一个要素:对贵族阴谋的恐惧心理。7月底,民众获悉奥地利军队正向反叛的荷兰挺进。根据1769年的条约,路易十六当局已经授权这支军队在必要时穿越法国领土。法国东部的民众坚信,镇压荷兰的反叛不过是一个幌子,帝国军队的真实目的是要镇压法国革命。8月3日,在瓦雷讷附近的谢皮(Cheppy),据说有人目击了这支大军的一个分队:可能是布耶(Bouillé)的巡逻队被误认为是奥地利军队。
无论真相如何,谣言飞舞,有燎原之势,据说地里的庄稼被烧毁或抢夺,罪犯一说是奥地利人,一说是盗匪。整个阿尔贡都震惊不已,向四面八方求援。14日,巴勒迪克也接到了警报,当即号召巴鲁瓦全境进行武装。于是,消息在5日抵达圣迪济耶。在东面,它穿过圣梅内乌尔德,抵达沙隆和兰斯。在西面,它在4日抵达凡尔登和圣米耶勒(Saint-Mihiel)。从凡尔登出发,恐慌在5日传入梅斯,然后是蒂永维尔(Thionville),整个沃夫尔地区(Woëvre)都发出了警报,远至隆维。它也沿着默兹河下行,至少抵达斯特奈(Stenay),甚至远至埃纳河。于是,从武济耶(Vouziers),它再次波及波尔西恩,直至里莫涅。在蒂耶拉什地区,恐慌一直传到罗祖瓦和蒙科尔内(Montcornet)。这些警报引起了与1789年相似的骚动。斯特奈的卫戍司令引起了民众的怀疑,并受到了威胁。在大梅利尼(Méligny-le-Grand),骚乱者闯入了当地领主的宅邸,抢走了武器。阿邦库尔的城堡也遭到洗劫。
对盗匪的恐惧在1791年再次出现在瓦雷讷,在王后出逃的第二天,它又出现在塞纳—瓦兹(Seine-et-Oise)的特拉普(Trappes),6月24日,它出现在德勒。第二年,在8月10日消息传出后,它再次出现在了日索尔(Gisors)。再往后,1793年4月20日,剧烈的恐慌在科地区爆发,地点在伊沃托(Yvetot)周边。谣传英国人已经登陆,贵族收买的盗匪四处肆虐,意在方便英国军队顺利挺进。最后,1793年9月末,莫城周边地区响起了警报。塞纳—马恩(Seine-et-Marne)前副主教弗农写给夏波(Chabot)的一封信,留下了相关线索。信中说的不是很清楚,却反映了恐慌的某些特征,值得在此引用一下:“上个星期一(9月23日)我们接到了虚假警报。据说3万名无套裤汉一眨眼就纠集起来了:贵族休想再次趁此图谋不轨。民众一定会还以颜色。”因此,只要革命处于危急之中,恐慌就会持续不断。我们有理由希望,除了上面提到的恐慌事件,未来的研究还会揭示更多的恐慌。我们尝试对1789年大恐慌提出的解释,似乎得到了这些事件的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