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章,我们将把前文提到的关于行为到思维关系的考虑汇集起来并加以扩充。我们将大致按照人类成长的发展次序来阐述。

I.早期活动阶段

“婴儿在想什么?”

看到一个婴儿,常常会产生这样一个问题:“你认为他在想什么?”这个问题实质上是无法详细回答的;但是,我们可以确知婴儿的主要兴趣。他首要的问题是控制自己的身体,以便舒适而有效地适应周围的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几乎每一件事情,婴儿都必须学着做:看、听、够、抓、平衡身体、爬、走,等等。即使人类确实能够比低级动物作出更多本能的反应,但人类本能的倾向并不像动物那么完善;而且,大部分倾向在理智地结合起来并得到指导之前,几乎没有什么用。一只刚刚出壳的雏鸡,试了几次,就会用嘴啄食,而且今后一直如此。这涉及复杂的脑与眼配合。一个婴儿直到几个月大才开始明确地去抓他的眼睛所看见的东西;而且甚至仍然需要几个星期的练习,他才能学会调整自己,以便既不会够过头,也不会够不着。小孩要抓月亮,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但他的确需要许多练习,才能分辨一个物体是不是在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内。对眼睛受到的刺激作出反应,本能地把胳臂伸出去,这种倾向是准确而迅速地伸和抓的能力的起源;尽管如此,最终的控制仍然需要观察和选择有效的动作,并且基于一个目的进行安排。这些有意识地选择和安排的活动构成了思维活动,尽管是一种初步的思维活动。

控制身体是一个理智问题

由于控制身体各器官对于儿童所有后来的发展都相当必要,这样的问题就是有意思的和重要的;而且,解决它们为培养思维能力提供了真正的训练。儿童很喜欢学习使用自己的四肢,学习把他看到的东西转变为他拿到的东西,把听到的声音与看到的东西联系起来,以及把看到的东西与尝到的和触碰到的东西结合起来;还有,儿童的智力在出生后一年到一年半中(在此期间,更为根本的使用各器官的问题得到掌握)增长的速度惊人。这充分证明,身体控制的发展不是身体的成就,而是理智的成就。

社会适应很快变得重要

尽管在最初几个月中,婴儿主要忙于学习用自己的身体舒适地适应客观条件,学习熟练而有效地使用东西,但社会适应也是十分重要的。婴儿在与父母、保姆、兄弟和姐妹的联系中,学会了满足欲望,消除不安,接近惬意的光线、颜色、声音,等等。他与自然事物的接触是由人调整的,不久他就能区别出最重要的人和与自身有关的最有意思的事物。

然而,言语,即听到的声音与唇舌运动的准确配合,是社会适应的极好工具;由于言语的发展(通常在第二年),婴儿活动的适应和与其他人相处的适应,构成了他的心智生活的基调。随着婴儿观察别人做事,试图理解和完成别人鼓励他去尝试的事情,他可能的活动范围无限扩大了。儿童心智生活的大致模式就这样在人生最初的四五年中形成了。几年、几百年、几代人的发明和规划,可能都是儿童周围的那些成年人的行为和职业的发展。然而对于儿童来说,成年人的活动是直接的刺激,是儿童的自然环境的一部分;它们是吸引儿童的眼睛、耳朵和触觉,引起活动的物质条件。当然,儿童不能通过自己的感觉,直接掌握这些活动的意义;但是,这些活动提供了刺激,儿童要对这些刺激作出反应,其注意力就会集中在更高层次的材料和更重要的问题上。如果不是这样一个过程,即一代人的成就形成指导下一代人活动的刺激,人类文明的历史就不能久传,每一代人就不得不艰苦寻求摆脱愚昧状态的出路,如果他们能够做到的话。在学习理解和制造语词的过程中,儿童学会的远比语词本身要多得多。儿童获得了一种为他们自己打开一个新世界的习惯。

模仿的作用

模仿是有且仅有的一种方式。[1]由于模仿,成年人的活动提供了特别有趣、极为多样、非常复杂和十分新颖的刺激,从而带来思维的迅速进步。然而,单纯的模仿不会产生思维活动;如果只是像鹦鹉学舌那样简单地模仿别人的外在行为,那么,我们永远也无法进行思维;我们也不可能知道,我们掌握模仿行为之后所做的事情是什么意思。教育家(和心理学家)常常认为,复制别人行为的活动仅仅是模仿所需要的。但是,儿童很少通过有意识的模仿来学习,即儿童的模仿是无意识的,也就是说,从儿童的观点来看,其行为根本就不是模仿。别人的话语、手势、行为、职业,符合某种已经是能动的冲动,使人联想到某种令人满意的表达方式、某种可以得到满足的目的。由于有了这种目的,儿童就像注意自然事件一样注意别人,以便获得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的进一步暗示。他选择对观察到的一些手段进行试用,看它们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在信念中估量它们的价值是增强还是削弱;然后,他继续选择、安排、适应、检验,直到他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为止。旁观者可能观察到这种行为与成年人的某种行为相似,于是得出结论说是通过模仿获得的;而事实上,这是通过注意、观察、选择、实验和由结果证实而获得的。这种方法的运用,催生了智力的训练和教育的结果。成年人的活动在儿童的智力成长中起着巨大的作用,因为它们在世界的自然刺激的基础上增加了新的刺激。这些新刺激更准确地适合人类的需要;它们更丰富,更有组织,排列更复杂,允许更灵活的适应,唤起更奇异的反应。但是,在利用这些刺激时,儿童遵循的方法依然是他在为控制自己的身体而被迫进行思维时所使用的方法。

II.游戏、工作和两者结合的活动形式

游戏和爱玩的重要意义

当事物变成符号,当它们获得一种代表其他事物的表象能力时,游戏就从单纯的身体活动转变为一种含有心智因素的活动。一个小女孩把自己的布娃娃弄坏了,可她用这个布娃娃的腿照样进行她习惯于用整个布娃娃进行的活动:洗澡、睡觉和爱抚。这时,部分代表了整体。她不是对感官出现的刺激作出反应,而是对感官对象所暗示的意义作出反应。儿童就是这样用石头当桌子,用树叶当盘子,用橡子当杯子。他们也这样使用他们的布娃娃、火车、积木和其他玩具。在摆弄这些东西时,他们不仅和这些有形的东西在一起,而且处在一个由这些东西所构建的广大的意义世界里,既有自然的意义,也有社会的意义。因此,当儿童玩骑马、开商店、盖房子或串门游戏时,他们使有形的东西服从于理念上表示的东西。由此,意义的世界、大量的概念(所有智力成就中极其根本的)就这样被确定和建立起来。

此外,各种意义不仅成为儿童熟识的东西,而且被分门别类地加以组织和安排,以至于紧密地联系成一体。游戏和故事不知不觉地相互融合。儿童最富有想象力的游戏大多与各种意义的相互适合和关联相联系;即使是“最自由的”游戏,也遵守某些协调一致的原则,有开头、中间和结尾。在玩耍中,秩序规则贯穿于各种细小的行为中,把它们联结成一个有联系的整体。大多数游戏和玩耍都涉及节奏、竞争和合作,这就需要加以组织。因此,首先由柏拉图,后来由福禄培尔(Froebel)发现的那一事实——对于儿童来说,游戏是幼儿晚期阶段主要的、几乎是唯一的教育方式——并不是什么神秘的或不可思议的东西。

爱玩(playfulness)比游戏更为重要。爱玩是一种心智态度,游戏是这种态度的外在表现。当事物仅仅被当作传达联想的工具时,联想的东西就比事物本身更重要。因此,爱玩的态度是一种自由的态度。有了这种态度,人们就不受事物的物质特性的束缚,也不在乎一个事物是否确实“意味着”它被拿来代表的东西。当儿童用一把扫帚玩骑马、用椅子玩开汽车时,事实上,这把扫帚并非确实代表一匹马,这把椅子也并非确实代表车头,可这并不重要。因此,为了使爱玩最终不成为任意的空想,建构与现实事物的世界并列的想象世界,必须把爱玩的态度逐渐转化成工作的态度。

工作的重要意义

什么是工作(不是作为纯外在表现的工作,而是作为心智态度的工作)?在自然成长的过程中,儿童逐渐发现,不负责任的、假装的游戏是不适宜的。因为虚构故事过于简单,不足以令人满意,也不够刺激,不足以唤起令人满意的心智反应。如果考虑到这一点,他就必然会在某种程度上把由事物所联想到的种种观念应用于事物。一辆与“真实的”马车相似的,有“真实的”车轮、车辕和车身的小马车,比以手边的任何东西当作一辆马车更能满足其心理的要求。偶尔参加在“真实的”桌子上摆放“真实的”盘子的游戏,比总是把平石板当作桌子、把树叶当作盘子有更多的报偿。这一时期,兴趣也许依然集中于意义;事物也许只是由于提供了一定的意义才变得重要。到目前为止,态度仍是一种游戏的态度。但是,意义具有了新的特征,即它必须在现实事物中得到体现。

字典不会将这类活动归为工作。然而,这类活动代表了从游戏转变为工作的一个阶段。因为工作(作为一种心智态度而非一种纯外在表现)意味着对通过使用适当的材料和器具并以客观的方式适宜地体现一种意义(联想、目的、目标)感兴趣。这样的态度,利用在自由的游戏中激发和建立起来的意义,并使意义符合事物本身可观察的结构,以控制其发展。

“工作”一词并不是非常令人满意。因为它常常被用来指常规性的活动,这种活动伴随着有用的结果,但很少考虑选择手段,有意调整以得到想要的效果。我们从外部看待工作,工作就只是做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我们也可以从内部来看工作;尤其是当我们考虑到它与教育的关系时,我们一定要从内部来看它。因此,工作就意味着由目的指导的活动,即思想把它设定为人们必须完成的事情;工作还意味着在选择恰当手段和制订计划时的心灵手巧、独具匠心,因而最后也意味着实际结果会验证我们的预期和观念。

像成人一样,孩子会随他人的指示去完成或实现某事,根据口头或书面的教导机械地或墨守成规地工作。这样根本不会产生思想;他的活动根本不是反思性的。但我们前面已经提到,手段—结果的关系是所有意义的核心。因而,理智活动意义上的“工作”才是具有教育意义的,因为它在不断地确立意义,同时又通过实践运用不断验证意义。然而,成年人无法根据他所熟悉的成年人标准,像对产品的价值判断那样,对年轻人的这种活动的价值作出判断;如果他这样做了,这个活动在他看来就会是毫无意义的。他的判断一定着眼于年轻人所体现出的计划性、创新性、独创力和观察力等,总是以为自己心目中那个古老的故事会唤起孩子的激情和思想。

游戏和工作的真正区别

我们可以通过与更常见的阐述差异的方式进行比较,来说明游戏和工作的区别。据说在游戏活动中,兴趣在于为游戏而游戏;在工作中,兴趣在于活动结束时的产物或结果。因此,前者是纯粹自由的,而后者则受到目的的制约。像这样鲜明地阐述出差异,几乎总是错误地、不自然地割裂了过程和结果、活动和活动获得的成果。真正的区别并不在于对活动本身感兴趣,还是对这种活动的外在结果感兴趣,而在于对一种不时产生的活动感兴趣,还是对一种趋于达到终点或结果,因而具有一条把其相继阶段联系在一起的线索和活动感兴趣。二者可能同样典型地表明“为了活动”而对活动感兴趣;但是,在一种情况下,含有兴趣的活动或多或少是有原因的,或者因为环境中的偶然事件和一时的怪念头,或者因为别人偶然的命令;在另一种情况下,活动会由于导致某种结果或相当于某种东西的意义而丰富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游戏和工作态度关系的错误理论与不恰当的学校实践方式结合在一起,那么坚持一种更正确的观点就会变成看似不必要的改进。但是,幼儿园和小学之间常常表现出鲜明的脱节,这证明理论的区分具有实践的意义。在“游戏”的名义下,幼儿园的作业变得过分具有象征性、充满幻想、感情化和随心所欲;而在与之相对的“工作”的名义下,小学的作业包含了许多从外部指定的任务。前者没有目的;后者却有目的,这种目的十分遥远,只有教育者才能意识到它是一个目的,而儿童对此一无所知。

到了一定的时期,儿童必须扩大他们对现有事物的了解,并且更准确地了解事物;必须充分明确地设想目的和结果,并用它们来指导自己的行为;必须获得某种技术性的技能,以便选择和安排实现目的的方法。除非在早期游戏阶段逐渐引入这些因素,否则,到后来突然而又任意地引入它们,这对早期和晚期的发展都是不利的。

想象与功利的相关错误看法

游戏和工作的尖锐对立,一般与功利和想象的错误看法相联系。一些活动集中在涉及自家和邻里利益的事物上,因而被贬低为纯功利的,备受轻视。让儿童洗盘子,摆放桌子,做饭,给布娃娃做衣服,做用来装“真东西”的盒子,用锤子和钉子制作自己的玩具。(据说)这些行为排斥了审美和欣赏因素,消除了想象,并且使儿童的发展限于实物和实际的考虑;而(据说)让儿童象征性地模仿鸟和其他动物,表演人类父母和孩子的家庭关系,扮演工人和商人以及骑士、士兵和地方官员,则能够保证人的心智的自由训练,这种训练既有巨大的理性价值又有巨大的道德价值。人们甚至一度以为,儿童在幼儿园里播种并照料生长的植物,是超身体限度的和功利的;然而,如果儿童不用物质材料,或者说用象征性的替代物戏剧地模仿种植、耕作、收获等活动,那么,就是在培养他们的想象力和精神欣赏力。人们严格地排除玩具娃娃、玩具火车或汽车、玩具船和发动机,而推荐立方体、球体和其他代表社会活动的象征物。人们以为,表示其想象目的的物质对象越不合适,譬如用一个立方体表示一条船,就越有利于激发想象。

这种思维方法存在以下几种谬误。

首先,合理的想象不涉及不真实的东西,而是与联想之物的心灵实现有关。合理地运用想象,不是在纯幻想和理想的境界中天马行空,而是一种扩展和丰富实在之物的方法。对儿童来说,围绕他进行的家庭活动,不是完成物质目的的功利手段;这些活动呈现出一个他还未探测到其深度的奇妙世界,一个充满了伴随他崇拜的那些成年人的所作所为而出现的神秘和希望的世界。无论这个世界对于那些视日常事务为己任的成年人来说是多么无聊,它对于儿童来说都充满了社会的意义。参与这些活动,就是运用想象来建立比任何儿童所掌握的经验都具有更广泛价值的经验。

其次,教育家们有时认为,当儿童的反应客观存在且令人感动时,他们正在接触一种伟大的道德真理或精神真理。儿童有出色的戏剧模仿才能,当处于短暂的兴奋状态时,他们的举止(在带有哲理的成年人看来)好像表明他们受过某种关于骑士气概、献身精神或高贵品质的教育。要用符号表示远远超出儿童实际经验范围的伟大的真理,是不可能的;而试图这样做的话,就会导致儿童喜欢短暂的刺激。

第三,正如在教育中反对游戏的那些人总是把游戏看作单纯的娱乐一样,反对直接和有益的活动的那些人,把职业与劳动混为一谈。成年人知道重要的经济成果依赖于负责任的劳动,因而他们寻求调剂、放松和娱乐。除非儿童过早地当雇工,除非他们因当雇工而受到摧残,否则,对他们来说就不存在这样的划分。无论他们喜欢什么东西,其原因都只在于那件东西本身。这样,为功利做事情和为娱乐做事情之间,就没有什么差别了。他们的生活也就比较和睦,比较有生气。认为成年人只是迫于功利才习惯做出的活动,儿童不可能完全自由、高兴地去做,这种认识是缺乏想象的。决定什么是功利的,什么是不受约束的和有创造性的,不是所做的事情,而是做事情的心态。

III.建设性的职业

科学产生于职业(occupations)

文化史表明,人类的科学知识和技术能力是从基本的生活问题发展起来的,尤其是在早期阶段。解剖学和生理学是从保持身体健康和活力的实际需要产生的;几何学和力学是从测量土地、建造房屋和制造节省劳力的机械的需要产生的;天文学一直是与航海、记录时间的推移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植物学是从医学和农学的需要产生的;化学一直是与印染业、冶金业和其他工业结合在一起的。反过来,现代工业几乎完全是应用科学的问题;由于把科学发现转化为工业发明,常规工序和粗糙经验主义领域年复一年变得越来越窄。有轨电车、电话、电灯、蒸汽机,以及它们给社会交往和社会控制带来的所有革命性后果,都是科学的成果。

学校的职业提供了理智发展的可能性

这些事实充满教育意义。大多数儿童生性极为好动。学校(主要出于功利原因,而不是出于严格的教育原因)举办了许多活动。这些活动一般是在手工课的名目下组织起来的,包括学校园艺、远足和各种书画刻印艺术。目前最迫切的教育问题,也许是将这些科目组织和联系起来,使它们成为养成机敏、持久和有效的理智习惯的工具。它们抓住儿童更为天生、更为基本的特征(诉诸儿童愿意动手的欲望),这一点得到普遍承认;它们提供许多自主的和有效率的社会服务的训练机会,这一点正在得到承认。但是,它们也可能被用来提出一些典型问题,这些问题要通过人的反思和实验,通过获得导向以后更专门化科学知识的大量明确的知识来解决。确实不存在仅凭身体活动或熟练操作就能保证理智结果的魔法。[2]可以通过机械练习,通过口述,或者通过像书本科目一样容易的规范来教手工科目。但是,也可以对园艺、烹饪、编织或初级木工和铸铁工作作出明智而连续的规划,其必然的结果是使学生不仅积累植物学、动物学、化学、物理和其他科学方面具有实践性和科学重要性的知识,而且(更有意义的是)变得精通实验探究和证明的方法。

人们普遍抱怨基础课程负担过重。反对退回过去教育传统的唯一选择,就是挖掘各种艺术、手艺和职业中隐藏的理智可能性,并且相应地组织课程。正是在这里,而不是在别的地方,存在着一些方法;依据这些方法,人们可以把盲目和常规的种族经验转变为给人以启发和开发人心智的经验。

使“计划”具有教育意义所必须满足的条件

近些年来,建设性的职业在课堂上以其自身的方式不断增长。它们通常是以“计划”的身份出现的。为了使其具有真正的教育意义,它们必须满足一些条件。

第一个条件——兴趣,通常能够得到满足。只有当活动是出自热情和愿望的时候,只有当它能够为个人本身提供具有意义的能量出路的时候,个人的心灵才不会对它产生厌倦;虽然从外部看来,个人会保持对它的兴趣。然而,仅有兴趣是不够的。在有兴趣的情况下,重要的事情还在于支持它的是什么对象和行动:它是转瞬即逝的,还是长期持久的?这个兴趣是一种兴奋,还是一种涉及的思想?

因而需要满足的第二个条件是:这个活动从本质上来说是值得的。我们在其他方面已经讨论过,这个说法并不意味着,活动的结果从成年人的角度看是外在有用的东西。但它的确意味着,仅仅是平凡无奇的活动,也就是那些参与其中除了一时之快别无所获的活动,应当被排除在外。要发现那些能够使人感到快乐的计划并不困难,它们同时代表着生活中本身有价值的东西。

第三个条件(实际上只是前面一点的扩展)是:在其发展过程中的计划出现了问题,这些问题唤起了新的好奇,产生了对信息的需求。无论我们对它可能的情况持多少赞同的意见,只要这个活动中没有具有教育意义的东西,它就不能使心灵进入新的领域。只有心灵能够提出之前没有提出的问题,只有这些问题的出现能够带来需要通过观察、阅读、咨询等特殊领域的专家获得的对额外信息的渴求,它才能够进入新的领域。

最后,作为第四个条件,这个计划必须包括为恰当实施而占用的相当多的时间。这个计划以及所要得到的对象必须能够发展,由一个自然地导致另一个。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进入新的领域。成年人的能力就在于向前看并考虑某个阶段的成就是否会暗示其他有望完成的事情。一个职业是有连续性的。它不是毫无关系的行为的连续,而是一种连续有序的活动,其中的每个步骤都为下一个步骤提供需要,而且会补充并以累计的方式推进已经完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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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见本书第56—57页。

[2] 参见本书第50—5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