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织工,他祖上底家境本来很富裕;到他父亲手里就淫佚放纵起来,把所有的家财都化尽了。他生出底地方在一所很华美的房子,现在他只住在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舍。他底父母已经死掉,也没有什么亲戚。离他底茅舍不远有一个豺底巢穴。那豺很聪明,知道织工底祖先本是很富裕的,它常对他现在的境遇表示同情。有一天它跑到织工跟前,对他说:“织工,朋友,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是很不幸的。我有意要使你底生活丰裕。我要使你和这国底公主结婚。”织工说:“使我做国王底女婿么!如果太阳从西方上了,从东方下去,或者有我底福分!”豺见他不信,就说:“你思疑我底能力么?你等着罢,我必定为你办到这事。”

因为王城离豺底巢穴很远,所以豺在第二天一清早就启行到王宫去。在道上,它经一个种槟榔和萎叶底园子。它采了许萎叶,含着望前走。一到王城,它就躲来躲去,所以人民没发见它来到王宫。在宫前有一个池子,王和宫人早晚都要到那里去沐浴。豺一到池边底道上就躺下。正在那时,王女和她底侍女出来洗澡。她看见豺横卧在道上,也不惊慌,只命侍女把它撵走。豺装做刚睡醒底样子站立起来,也不走,把方才带来底萎叶放在嘴里大嚼起来。王女和侍女从来没见过畜生也会嚼槟榔和萎叶底,现在看见豺这样做,自然非常地诧异。他们心里说:“这是一只多么不凡的豺呢!它是从哪国来底呢?豺也会嚼萎叶!从这事,就可以想像那国底人民一定是很富裕的,连豺也嚼起萎叶来。它一定是从一个富裕的地方来底。”王女浴室走到豺底面前问它说:“西婆卢,你是从哪一国来底?那国定然是很富裕,不然怎么连豺也能嚼萎叶呢?”“西婆卢”是印度人给豺底别名。它一听见公主这样问,便回答说:“最可敬爱的公主,我是从那出乳和蜜底国土来底。萎叶和槟榔在我们底国里非常之多,好像你这国里田园上底杂草一样丰盛。在我们底国里,所有的畜生——牛,羊,狗,马,等——都会嚼萎叶。我们毋须再要别的好东西吃。”王女说:“这样的国,实在是康乐呀。人民享受那么些天产还能够留给畜生们受用。那国底王统治一个丰盛的国土一定是加三倍的愉快。”豺说:“我们底王是世界底王中最富有的。他底宫殿直如天上因陀罗底宫殿。我看你们现在住底宫廷,和我们底王底住处比较起来,你们底直如草舍一般。”

王女底好奇心发动起来,潦草地洗了一个澡,就跑到她母后那里去,对她述说方才池边那只豺所说底话。王后也很惊奇,就命人把豺带到她面前。豺一面走,一面嚼着萎叶,故意跨示它有这样阔绰的习惯。王后问它:“我听说你是从一个丰盛的国土来底。我问你,你国底王娶过王后没曾?”豺很郑重地说:“王后陛下,我们底王还不曾结婚。许多国王从远地遣使来要将公主许配他,他都把人家推辞了。如果哪一位得着我们国王底眷恋,她一定是世间一个极快乐的女人。”王后问它:“西婆卢,你看我底女儿是不是好像天女一样的俊美,她是不是该嫁给这世间最尊贵的王?”豺回答说:“我也这样想。公主果真是非常俊美,我实在没曾见过一个女人像她那么好看。不过我不知道我们底王喜欢她不喜欢。”王后说:“喜欢我底女儿!你只要将你所见底对他说,他一定就爱上我。我底女儿,不用亲眼看见,凡听见她底美丽底,都要为爱而发狂,你晓得么?西婆卢,我实在对你说,我很愿意我底女儿早一点嫁出去。从前也曾有许多王子来求婚,我都不愿意将她嫁给其中底无论哪一个,因为他们都不是大国国王底儿子。你底国王好像是一个大国底君王,如果他肯,我必愿意认他为女婿。”王后说完,命人去把王请来与豺会面。豺把它底国王底富裕和威权又重复地说了一遍。王听了,也很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他们都请豺去做媒。

豺回郊外,到职工那里去,对他说:“织纺君主,你是世间最有幸福的人!一切的事情我都为你办妥了。你不久就是国王底女婿了。我对他们说你是一位大国底王,所以你要显出一个国王应有的威仪。你当听我底指导,不然不但你的幸运来不到,连我们底性命也有危险。”织工答说:“好,我一定听从你底指导。”豺在它心里已经有了介绍织工到宫里去底计划。过了几天,它又跑到王宫去,嚼着萎叶,躺在池边底道上。王和后看见它来,都很喜欢,走来问它事情办得怎样。豺说:“我已将这事对我们底王诉说了,看那样子,大概有九成可以成功。如果你知道我曾费了多少心神去鼓励我底国王与你底女儿结婚,你就应当不尽地感谢我。他起先不愿意,后来我极力劝他,他才应许了。现在你只要择定一个吉日举行大礼就成了。可是现在我要以朋友底地位告诉你一件事,我底君主是一个大国底王,如果他排列他底仪仗,领着他底侍从,他底象马来到你这里,恐怕你底宫廷和都城都容不下。所以我要对我底主人劝说,请他不要用一切的仪仗,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带几个侍从来到,作私下的探访,你可以用你底仪仗,象,马,去郊外迎接他到宫里来。”王说:“有智的西婆卢,谢谢你底指导。在这小城里,我实在不能招待你底主人和他底侍从。如果他不排着仪仗来,那就更方便。我托你去请他私下地来到我国里,若不然我就要支应不起了。”豺回答说,“我为你尽力去对他请求就是。”它随着要求国王选择一个吉日,它好去回信。国王把日子告诉它,它就慢慢地走回村里。

豺在道上忙着筹备大典。因为织工底衣服穿得很破烂,它教他到村里洗衣店里去借一身白净的衣服。它又自己去见豺王,请它在某天领着一千豺类到某地方去。它又去见鸦王,求它遣派一千黑色的百姓到某地方去听候差使。禾雀王也应许它,遣派一千禾雀到它指定底那地方去。

行大典底日子到了。织工穿上从洗衣店借来底洁白衣服,豺媒人领着一千豺类,一千乌鸦,和一千禾雀随着他走。那班禽兽构成了织工结婚底仪仗,它们进前,一直到黄昏后,就来到距离王宫六里左右底地方。它们停住,豺媒命诸豺类犬吠起来,叫禾雀与乌鸦们都大噪起来。那种嘈杂的声音从很远就可以听见。它们发出底声音,大概从世界开辟以来没有闹过这样厉害的。它们正在发出声音时,豺媒立刻跑到王宫,说王底结婚仪仗已经到了,现在只离王宫六里左右底路程,问王到底要他们进城不要。王听见远地里一种嘈杂的声音送来,就很着急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从这种声音听来,你底君主至少也带着十万侍从前来,我这小城怎样支应得起?我怎能供给那么些客人呢?请你再去游说一下,请你的主人底侍从们都不必进城,只请新郎光临就够了。”豺媒说:“好罢,我再为你去请求他罢。我最初便告诉你你不能供应我那位庄严的主人。我就照你底意旨去办罢。你命人预备一匹马去接他。我请他自己一个人穿便服入宫就是了。”

豺命织工骑上马,谢了那班豺类乌鸦与禾雀,命它们各自回去,它和那位假王就进城去了。他来到宫门,新娘这边底人看见他只穿一身洁白衣服,又没有随从底仆役,都很失意。豺又向他们解释说这时国王底意思,因为他底主人如果把一切仪仗都带进城,恐怕这小城要容不下。不久,婚礼举行了,王宫底司祝为他们结了婚姻底结子。新郎不敢多说话,他完全听豺媒底指导,他恐怕说错了话,露出破绽,那时他们底性命就难保了。

那一晚上,新郎进了洞房。他躺在床上不会说什么话,也不会向公主献殷勤。他数着屋里底樑和椽,便很得意地说:“这些樑一定可以做很好的织机,那些椽也可以做成很细密的梳子。”公主听见他底说话,起先很不介意,后来见他屡次说,像很认真的样子,她心里不由得不想那新郎到底是一个王还是一个织匠呢?看他底样子很像一个织匠,不然,他怎么屡次提出织机,和机梳呢?她想,那人就是命运为她安排底么?第二天早晨,公主一直到她母亲那里,对她说昨晚她底新郎所说底话。王和王后于是又把豺叫来问它新郎到底是一个什么人。有智的豺媒,立刻想到织工说错了话,它就为他辩白说:“大王,请你不要诧异我底主人所说底话。在他底宫廷周围有七百家织纺,做工底都是全世界最好的织匠。他赐地给他们,不要他们底租税。他也时常为一般织匠底幸福和利益着想。这也是他底慈心底一种表示。所以我请你不要因为他底话就惊讶起来。”

豺媒想着织工应当早些带着公主回家,不然,他一定会再闹出第二次笑话,结果要使它没法对付,他们底性命就有危险了。豺媒于是跑到王面前,对他说,王带着那些侍从在郊外候着,一定不能在宫里久留,他必得与他底新婚的王后当天离宫。他底主人也不要一切仪仗送他,因为他愿意走路。王只要为公主预备一乘肩□就可以。王和王后商量了许久,至终应许照它所说底去办。织工和豺媒领着公主底轿来到郊外,一直向他底村里走。一到村外,他便打发轿夫回去,他和公主徒步走进村里去。不一会已经到了织工底机房,豺媒便对公主说:“贵妇人,这就是你丈夫底宫廷。”公主一听见它底话,便捶着自己底头说:“唉,我底命!这就是司婚姻底神婆罗阇婆帝为我选择底丈夫么?死比这样的生活还要好一千倍呀!”

在那村里,别人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也没人去给国王报信,后来公主只认定她底命该如此,也就安居下去。她于是决定要使她丈夫致富,因为她知道致富底秘法。有一天,她命她丈夫去买一点面粉回来。她把面粉放进水里渗和起来,然后涂在她身上,用手指去按它使糊块黏在身上。糊块在身上干了以后,搓下来便成金粉。她天天这样做,在不久底时候已经积了许多金子。后来金子越积越多,一直积到与王底财产相当底数目。她用那些金子雇了一班瓦匠,泥匠,木匠,来盖一所世界里最美丽的宫廷。她又命人去找七百家最好的织工来村里绕着她底宫廷住着。她写信去请她底父王来,说自她嫁了以后,他还没有来过,如果他肯来,她和他底女婿一定要很喜欢地接待他。王接到女儿底信,就定了日子要去探望他们。在国王来到之前,公主极力地把一切应用的东西预备妥当。她把一个小村变成了王都。四城都建立医院容纳病人和残废的牲口。她又教所有的牲口在街道上,等王来到时,都嚼着槟榔和萎叶。王所经过底街道都铺着迦湿弥罗底氆氇。她底丈夫底国土被她一整理,真是丰乐无匹。王和王后来到,看见一切的景况,自然非常羡慕他们底女婿底富有,都点头说:“不错,不错!”豺媒来到他们跟前,对王和王后说:“我在先不都对你们说过么?”

“我底故事说到这里算完了,

那提耶棘也枯萎了。

那提耶呵,你为什么枯萎呢?

你底牛为什么要我用草来喂它?

牛呵,你为什么要人喂?

你底牧者为什么不看护我?

牧者呵,你为什么不去看牛?

你底儿媳妇为什么不把米给我?

儿媳妇呵,你为什么不给米呢?

我底孩子为什么哭呢?

孩子呵,你为什么哭呢?

蚂蚁为什么要咬我呢?

蚂蚁呵,你为什么要咬人呢?

喀!喀!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