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的:“谁也无法预测未来的事。”学生们由于被命令解散他们的学生会议,以及被命令要批评抵制日货运动这两件事而整个被激动起来了,同时他们也因为两所学校的工业部门被警方勒令关闭而感到愤怒。这两部门的学生未借用资本即着手注意日本的进货中有哪些可以自己的手工业代替的,当他们试验成功后,就径自去商店教那些商人如何做,然后销售它们并发表演讲。昨天我们出去时,注意到演讲的学生比平时更多,而街上满是军队,学生们却未曾受到干扰;下午甚至有一队近千人的学生行列被警方护送而行。晚上大学内来了个电话说驻扎在校外的军营遭到攻击,现在已全部撤离了。而后被拘禁在学校的学生举行了一次会议,决定质问政府是否承认他们的言论自由,如果不保证他们此项自由,则他们的被释放只不过是预备下次再被抓进来而已,因为他们计划继续他们的演讲活动。如此他们又自愿地在“狱中”停留了一夜来迫使政府同意他们的决策。今天我们还没听说有什么事发生,但是街上已没有军队,并且无论到哪儿都看不到学生演讲,所以我猜想这只是一种暂时的休战状态,而彼此都在安排着下一步的棋该走什么。政府方面可耻的退让的部分原因是由于拘禁学生的地方已经快要人满为患了。而当前天抓了一千人之后,昨天似又增加了近两倍的人出来演讲,所以政府第一次承认他们对学生的吓阻不能产生作用;另一方面则由于上海的商人前天举行罢工,而据说北平的商人也为同一目的组织了起来。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国家;她现在被称为共和国实在是一个大笑话;至目前为止她给人的印象只不过是一个假公济私的营利集团代替了古老的帝国罢了,而这个集团无论在治理或刧夺上都是由军阀掌握实权。这些军阀中一位很热门的将军,最近几个月来经常邀约他的死敌共进早餐,然后就将他的贵宾绑靠在墙上枪毙解决。像这种事会影响他的地位吗?而他的势力却依然故我地稳定不动。但有些地方他们却比我们更加民主;丢开妇女问题不算,社会上的确可说是完全平等,而即使立法机构一塌糊涂,但目前这时候舆论却有它显著的影响力。有些人认为最坏的官吏将会自动辞职,另一些人则认为军阀自知必倒,可能觉得不如就此霸占更多的权益。幸好,后面这种势力如今已经四分五裂了。但所有的学生(以及教员)都担心的一点是:即使目前的这一群被赶走了,另一群更坏的会代替他们上台,所以他们一直抑制着不去向军队请求帮助。
过后——学生们要求警方首脑亲自来护送他们出去并且要求警方道歉,从很多方面来看,这真有点像一幕闹剧,但无疑的,至今为止他们的确比政府显得更精明机智而又有政治头脑,并使得后者的一切所为,无可避免地在中国历史上成为笑柄。但政府也并不就此偃旗息鼓;他们另外指定了一位新的教育部长和一位大学校长,都是相当有名望的人,没有不好的纪录,也没有任何政治色彩的特征。看来学生们会谢绝这位新校长的出任,除非他能发表一篇令人满意的就职宣言——但显然他做不到这点,这样一来激烈的争论又将无止境地展开,学生会议也势必牵连在内。如果政府有这份魄力,它可以解散这所大学,但学者的地位与声誉在中国却是崇高而不容侵犯的。
(王运如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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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此文选自杜威夫妇:《中国书简》,王运如译,台北:地平线出版社,1970年版,第42—44页。标题系编者加。此信写于1919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