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发现,未受良好教育的(uneducated)英国人对历史,几乎全然怀疑。我满以为,他不信福音书,是因为其中包含神迹;可是他之不信,其实是因为福音书所谈之事发生在两千年以前。要是他听说过亚克兴海战, 他也同样不信。对那些受过我们这种教育的人来说,他的心灵状态很难捉摸(realize)。对于我们,当代(the Present)常常显得像是一个巨大连续进程的一部分。在他心目中,当代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当代之外,离开当代,则是无足轻重的被唤作“古代”(The Old Days)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宇宙丛林,其中游荡着响马、伊丽莎白女王、重甲骑士之类的人。而在古代之外,(奇怪之极)来了一幅“原始人”(Primitive Man)画面。原始人属于“科学”,而非“史学”,因而感觉比古代更为真实。换句话说,史前(the Pre-historic)比历史(the Historic)更受信任。
(2)他对古代文本有一种不信任(在他的知识状况下,很是顺理成章)。于是,时常有人告诉我:“这些文献写于印刷术之前,不是么?你也没得到原本,是吧!因而实际情形就是,某人写了某事,另有某人传抄,又有某人抄了 那抄本 ,如此不已。这样,等到了我们手上,那就跟原本面目全非了。”这一反驳很难对付,因为,经文校勘学(textual criticism)的全部学问,一下子教不了。可就在这一点上,他们的真正宗教(即信仰“科学”)帮了我的忙。向他们保证说,有门“科学”名曰“经文校勘学”,并保证说大部分人都接受了其结果(不只对于《新约》而且对于一般的古代文本),他们就接受了,不再反对。(我几乎无需指出,切莫用“文本”[text]一词,因为对你的听众而言,它只是指“一段经文”[a scriptual quotation]。)
(3)几乎全无罪感。我们的境遇因而很不同于使徒们。使徒们向异教徒(更不用说“畏神者”) 布道,这些人为一丝负罪感(a sense of guilt)所萦绕,因而福音对于他们就是“好消息”。我们所面对的人群,所受训练使他们相信,无论这世界哪里出了毛病,都是其他人的错——资本家的错,政府的错,纳粹的错或将军的错,等等。 他们接近神,仿佛是祂的 法官 。他们想要知道的,不是自己是否会被无罪开释,而是祂创造此等世界是否可被无罪开释。
为抨击这一致命的麻木,径直注意这两类罪毫无用处:(甲)你的听众未犯之罪;(乙)他们犯了,却不认为是罪。他们通常不是醉鬼。他们大多是通奸者,但并未感到通奸是错的。因而,滞留于二者都全然无用。(既然避孕药已经去除了通奸之中明显的不仁厚之处,因而窃以为,在人们接受完整的基督信仰之前,不要指望他们会认为通奸是罪。)
唤醒罪感,我并无万全之策。我只能说,在我的经验中,要是有人从那桩曾是自己上周主要问题的罪入手,他常常能惊奇地发现,这招总能挠到痒处。不论我们用何种方法,我们必须坚持不懈,让他们的心灵离开公共事务以及“犯罪”,带他们触及实质问题——触及他们本人(以及我们本人)这类“普通正派人”(ordinary decent people)的生活中,由怨毒、贪婪、嫉妒、不公及欺骗所罗织的网。
附:路易斯书信一则
阁下:
贵刊十月号有封值得赞叹的信,其中卡农·奎克评说道:“形形色色的‘现代人’有个共同特征:他们恨自由主义。”删掉一个词,不也同样没错么:“形形色色的‘现代人’有个共同特征:他们恨。”这事,或许值得深加留意。
C.S.路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