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2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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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1]
新的斗争 。——佛陀 [2] 死后,人们还在一个山洞里展示他的幽灵,达几百年之久,——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幽灵。上帝死了:但依照人类的方式,也许历经几千年之久,还会有山洞来展示上帝的幽灵。——而我们——我们还必须战胜上帝的幽灵!
109 [3]
我们要当心 !——我们要当心,不要以为世界是一个活的东西。世界该往何处延展?世界该以何为生?世界可能如何成长和增多呢?我们确实大概知道有机体是什么:而且,难道我们应当把只在地球外表感知到的完全衍生的、迟晚的、稀罕的、偶然的东西重新解释为本质性的、普遍的、永恒的东西,正如那些把宇宙称为一个有机体的人所做的那样?这让我感到恶心。进一步,我们要当心,不要相信宇宙是一台机器;宇宙肯定不是为某个目标而构造起来的,以“机器”一词,我们是给予宇宙一种太高的荣耀了。我们要当心,不要一般地和普遍地假设某种像我们邻近的星星的循环运动一般简洁规矩的东西;甚至看一看银河,我们就能生出一种疑窦,是不是在那里不存在太过粗糙和悖谬的运动,同样地也不存在具有永恒的直线 [4] 落体轨迹以及类似运动的星球。我们生活于其中的星球秩序是一个特例;这种秩序以及由之限定的相当的持久性又使特例中的特例成为可能:此即有机体的形成。然而,世界的总特征永远是混沌(Chaos),这意思并不是缺乏必然性,而是缺乏秩序、划分、形式、美、智慧以及我们审美人性的所有名堂。从我们的理性出发来判断,失败的投掷根本就不是规则,特例并不是隐秘的目标,整个百音钟装置永远重复着自己决不能被称为旋律的曲子,——而且最后,甚至“失败的投掷”一词就是一种人化,它本身包含着一种责难。可是,我们如何可能责难或者赞美宇宙啊!我们要当心,不要模仿着说宇宙是无情的、非理性的或者相反:宇宙既不完美,也不美丽,也不高贵,也不想成为所有这一切的任何一项,宇宙根本不求模仿人类!我们的审美判断和道德判断完全不能应用于宇宙! [5] 宇宙也没有任何自我保存的本能,根本没有什么本能;宇宙也不知道任何规律。我们要当心,不要说自然是有规律的。有的只是必然性:其中没有命令者,也没有听从者,也没有逾越者。一旦你们知道不存在任何目的,那么你们也就知道没有任何偶然可言:因为只有在一个有目的的世界那儿,“偶然”(Zufall)一词才是有意义的。我们要当心,不要说死与生相对立。生者只不过是死者之一种,而且是十分稀罕的一种。——我们要当心,不要以为世界永远在创造新事物。不存在任何永久持续的实体(Substanz);就像爱利亚学派的神一样,物质(Materie)也是一种谬误。但何时我们才能结束我们的当心和照料啊!何时上帝的所有这些阴影将不再蒙蔽我们?何时我们才会把自然完全非神化!何时我们才能开始以一种纯粹的、重新被发现、重新被拯救的自然,把我们人类 自然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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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6]
认识的起源 。——在漫长的历史时期里,知识分子只是制造了谬误;其中一些谬误被证明为有用的,是对种类具有保存作用的:谁若碰到了它们或者继承了它们,他便以更大的运气为自己和自己的后代而开展斗争。此类错误的信条总是不断地得到继承,最后几乎成了人类的基本种类库存,诸如如下信条:存在着持久的事物 [7] ,存在着相同的物,存在着物、质料、物体,一物就是它显现给我们的东西,我们的意志是自由的,对我来说好的东西本身也是好的。只是到十分晚近的时候才出现了此类信条的否定者和怀疑者,——只是到最近才出现了作为最虚弱的认识形式的真理。看起来,人们不能凭真理而生活,我们的有机体是根据真理的对立面而被安排的;它所有的高级功能,感官的感知和任何一种一般感觉,都是与那些在古老时代被吞食的基本谬误一道工作的。更有甚者:甚至在认识范围内,那些命题变成了人们据以测定“真”与“不真”的标准——直到纯粹逻辑最遥远的区域。因此, [8] 认识的 力量 并不在于它的真理性程度,而倒是在于它的年纪、它的被吞食状态、它的特征——作为生命条件。在生活与认识似乎发生冲突的地方,从来没有过严重的斗争;在那里,否定和怀疑被当作疯狂行为 [9] 。那些特立独行的思想家,比如爱利亚学派的思想家,他们却仍然建立和确定了自然谬误的对立面,相信也可能根据这种对立来 生活 :他们把智者虚构为具有不变性、非个人性和直观普遍性的人,既是一又是一切,具有一种适合于那种颠倒的认识的特有能力;他们相信他们的认识同时也是 生活 的原则。但为了主张所有这一切,他们不得不就自己的状态来 欺骗 自己:他们不得不为自己捏造了非个人性和没有变化的持久性,不得不错认了认识者的本质,不得不否定本能在认识中的力量,一般地把理性理解为完全自由的、自发的活动;他们对以下事实视而不见,即:在与通用性的冲突中,或者在对安宁或者唯一占有或者支配地位的要求中,他们也达到了自己的命题。真诚性 [10] 和怀疑的更微妙的发展最后也使这些人成为不可能;他们的生活和判断也表明自己取决于一切感觉性的此在(Dasein)的古老欲望和基本谬误。——在两个对立的命题显得 可适用 于生活的地方,就往往会形成那种更微妙的真诚性和怀疑,因为两者与基本谬误相一致,所以能够就更高或者更低的对于生活的 功利 程度进行争论;同样地,在新的命题显示出虽然不是对生活无用,但至少也无害的地方,就表达出一种理智的赌兴,而真诚性和怀疑就像一切游戏一样是无辜的和走运的。渐渐地,人类大脑充满了此类判断和信念,于是在这种混乱状态中产生了一种发酵、斗争和权力欲。不光是功利和快乐,而且任何一种欲望,都支持了这种谋求“真理”的斗争;这种理智的斗争变成了一种忙碌、一种刺激、一种职业、一种义务、一种尊严——:最后,认识和对真理的追求便作为一种需要而被列入其他需要中了。从此开始,不仅信仰和信念,而且考验、否定、怀疑、异议,都成了一种 权力 ,所有“邪恶的”本能都从属于认识,效力于认识,并且获得了被许可者、被尊重者、有用者的荣光,最后甚至获得了 善人 的眼睛和无辜。因此,认识便成了生命本身的一部分,而作为生命,认识成了一种不断增长的权力:直到最后,认识与那些古老的基本谬误相互碰撞,两者都作为生命,两者都作为权力,两者都在同一个人身上。一个思想家: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存在物,在他那里,既然追求真理的冲动证明自己为一种保存生命的权力,那么,这种追求真理的冲动就与那些保存生命的谬误展开了它们第一次斗争。与这种斗争的重要性相比,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在此提出了有关生命之条件的最终问题,并且做出了以实验来回答这个问题的首次尝试。真理在多大程度上能忍受吞食(Einverleibung)?——这就是问题,这就是实验。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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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的起源 。——逻辑起于人脑的何处呢?肯定起于非逻辑(Unlogik),这个非逻辑的领域原始地必定是无比巨大的。然而,却有无数的人物,他们做了不同的推论,有异于我们现在做的推论,这些人物已经走向毁灭了:尽管他们或许是更真实的!举例说来,有关食物或者有关与自己敌对的动物,谁若不懂得经常地找到“相同者”,也就是说,谁若概括得太过缓慢,在概括时太过小心,他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小于在所有类似的东西中立即猜出相同性的人。但是,这种把类似的东西处理为相同者的占优势的倾向,一种非逻辑的倾向——因为根本就不存在相同者——,首先创造了逻辑的全部基础。同样地,为了实体概念得以产生(此概念对于逻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尽管在最严格的意义上没有任何现实之物与之相应),事物身上的变化必定是长期地没有被看到,没有被感受到;那些不能仔细观看的人,比那些看到一切“都在流变中”的人们更具优势地位。自在自为地,任何一种推论方面的高度谨慎,任何一种怀疑的倾向,对于生命来说就是一大危险。倘若不是相反的倾向已经被培育得异常强大,那么没有任何生命体会保存下来——而所谓相反的倾向,就是宁愿肯定而非中止判断,宁愿犯错和虚构而不是等待,宁愿赞同而非否定,宁愿作出判断而不要中规中矩。——我们现在的大脑里的逻辑思想和推论过程,符合于那些本身全都十分非逻辑的和不公正的欲望的进程和斗争;通常我们只经验到这种斗争的结果:现在,这个古老的机制如此迅速和如此隐蔽地发生在我们身上。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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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13]
因与果 。——我们称之为“说明”:但正是“描述” [14] 使我们比认识和科学的较早阶段更显赫。我们描述得更好,——我们能做的说明跟我们的所有前人一样少。我们发现了一种多重的相继序列,而较古老文化的质朴的人们和研究者却只看两个东西,即人们所说的“原因”与“结果”;我们把变易(Werden)形象完美化了,但没有超越这个形象,也没有深入到这个形象背后。在任何情形下,都有一系列“原因”十分完整地摆放在我们面前,我们便推断:这个必须在先发生,那个才跟随而来,——但我们因此没有 把握 任何东西。例如在每一次化学变化中,质(Qualität)一如既往地显现为一个“奇迹”,每一种移动亦然;没有人对“碰撞”做过“说明”。我们又怎能说明啊!我们动用一些不存在的纯粹事物,诸如线、面、体、原子、可分的时间、可分的空间——,当我们首先把一切都搞成 形象 ( Bilde ),搞成我们的形象时,说明又该如何成为可能的呢!把科学视为对事物的尽可能忠实的人化,这就够了,我们描述事物及其相继序列,由此学会越来越准确地描述自己。原因与结果:可能永远不会有这样一种二元性,——实际上我们面对的是一种continuum[连续性],我们把若干部分与之分离开来,恰如我们始终只把一种运动感知为孤立的点,也即真正说来并非观看,而是推断出来的。许多果突然地显突出来,这种突然性使我们迷惑;但这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突然性。在这个突然性的片刻,有无限多的过程是我们没法察觉的。一种理智,它把原因与结果视为continuum[连续性],而不是按照我们的方式把它们视为可任意肢解的片段,它看到了发生事件的流变——这种理智就会摈弃因果概念,否认一切条件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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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关于毒药的学说 。——为了形成一种科学的思想,得有如此之多的要素凑在一起:而且所有这些必要的力量必须已经逐个地被发现、被训练、被培养!然而,只要它们还是分享的,那么,它们就十分经常地具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作用,不同于现在,现在它们在科学思想范围内相互限制和相互管控:——它们发挥了毒药作用,例如怀疑的欲望、否定的欲望、等待的欲望、聚集的欲望、分解的欲望等。在这些欲望学会把握它们的并存,并且相互间感到自己成了某个人身上的一种具有组织力量的功能之前,一大批人 [15] 就已经成了牺牲品!还有,要在科学思想中添加艺术力量和生活实践智慧,形成一个更高的有机体系,我们离这一点还有多远啊?——与这个有机体系相关,学者、医生、艺术家和立法者(正如我们现在所了解的那样)必定表现为可怜的老古董!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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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的范围 。——我们看到一个新的图象 [17] ,立即就借助于我们所取得的全部旧经验来构造它, 每每要依照 我们的正直和公正的 程度 。除道德体验外根本没有别的体验了,即便感官感知领域也是如此。
115 [18]
四种错误 。——人通过自己的各种错误而受到教育:第一,人认为自己始终是不完美的;第二,人赋予自己一些虚构的特性;第三,较之动物和自然,人觉得自己处于一个错误的等级中;第四,人不断发明出新的价值榜,并且在某个时期内把它看作永恒的和绝对的,结果,有时是这种人类欲望和状态,有时则是那种人类欲望和状态,占了首要地位而且因这种估价而变得高贵起来。如果我们无视这四种错误的作用,我们也就忽略了人道、人情和“人类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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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畜本能 。——当我们碰到一种道德时,我们就会发现一种对人类本能和行为的评估和排序。这种评估和排序始终是某个群体和群畜的需要的表达:什么东西首先对 它们 有益——什么东西其次和再次——,这也是所有个体的最高价值标准。个体受道德引导,成为群畜的功能,仅仅作为功能而把价值归于自己。因为一个群体的保存条件是完全不同于另一个群体的保存条件的,所以才有十分不同的道德;而着眼于即将来临的群畜和群体、国家和社会的根本改造,我们可以预言,还将出现大有分歧的道德。道德性乃是个体身上的群畜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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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畜的良心谴责 。——在人类极漫长和极遥远的时代,有过一种与当今完全不同的良心谴责。如今,人们感觉到只对自己意愿的和做的事情负责,而且本身都有自豪感:我们所有的法学教师都以个体的这种自我感和快乐感为出发点,仿佛这儿向来都是法律的源泉。然而,在人类极其漫长的岁月里,没有比感觉孤独更可怕的事了。独自存在,感受孤独,既不服从也不支配,成为一个个体——这在当时并不是一种快乐,而是一种惩罚;人们被判决“成为个体”。思想自由甚至被当作一种不适。我们今天感觉法规和顺从是一种强制和丧失,而在从前,人们却把自私自利视为一种痛苦的事情,一种真正的困厄。成为自身,按照自己的标准和分量来评估自己——这在当时是违背趣味和风尚的。这方面的爱好被认为是疯狂:因为任何痛苦和恐惧皆与孤独联系在一起。那个时候,“自由意志”是与坏良心紧紧相连的:人们越是不自由地行动,人们行动中越多地表现出群畜本能而不是个人意识,则人们就越是在道德上高估自己。伤害到群畜的一切,不论是个体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在当时都会使个体受到良心的谴责——而且他的邻人亦然,其实整个群畜都是如此!——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在最大程度上改变了自己的观念。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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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 。——若是一个细胞转变为一个更强大的细胞的功能,这是有德性的吗?它必须如此,别无选择。若是更强大的细胞同化了较弱的细胞,这是邪恶的吗?它同样必须如此,别无选择;这对它来说是必然的,因为它力求充裕的补偿,并且意愿再生。因此,在善意(Wohlwollen)方面,我们必须区分:占有欲望与屈服欲望,依据的是强者或弱者对善意的感受。在意愿把某物改造为自己的功能强者身上聚集了快乐与欲求:而在想成为功能的弱者身上,则聚集了快乐与被欲求的意愿。——同情本质上是前者的,是一种看到弱者时产生的占有欲望的愉快冲动:在此还必须思量的是,“强”与“弱”是相对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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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利他主义 !——在许多人身上我看出一种过剩的力量和欲望,意愿成为一种功能;他们奋力向前,并且对于 他们 正好能成为一种功能的所有那些地方,他们有着极敏锐的嗅觉。这也包括那些女人,她们把自己转换成某个男人的功能(这功能在他身上恰恰发育得虚弱不堪),如此这般地变成他的钱包,或者变成他的政治,或者变成他的社交。当这种女人把自己嵌入外来的有机体之中时,就最好地保存了自己;如若她们没有成功地做到这一点,她们就会恼怒、敏感,把自己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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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健康 。——有一个广受欢迎的、具有医学疗效的道德公式(其倡议者是希俄斯的阿里斯顿 [20] ):“德性就是心灵健康” [21] ——为了变成可用的,这个公式至少得略加改动,表述为:“你的德性是你的心灵的健康”。因为健康本身 [22] 是不存在的,以此方式来界定某个事物的所有尝试,都遭到了可悲的失败。为了确定 什么东西 对于你的 身体 来说是健康的,关键在于你的目标、你的视野、你的力量、你的动力、你的谬误,尤其是你心灵的理想和幻象。因此有无数种身体健康;而且,人们越多地允许无与伦比的个体再次昂起自己的脑袋,人们越多地忘掉了关于“人人平等”的信条,则关于一种正常健康的概念(与正常的饮食、正常的疾病过程一道)也必定越多地被我们的医生所摈弃。进而或许才到时候了,我们可以来思索 心灵 的健康和疾病,并且把每个人特有的德性置入其健康之中:诚然,在某个人那里看起来或许是健康,在另一个人那里可能是健康的对立面。最后依然有一大问题:我们是否能够 少得了 疾病,甚至是为发展我们的德性?尤其是,我们对于认识和自我认识的渴望是否需要健康的心灵,也同样需要患病的心灵?简言之,追求健康的唯一意志是不是一种偏见,一种胆怯,也许是一种极精细的野蛮和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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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并非一种论证 。——我们想好了一个我们能够在其中生活的世界——通过假定和采纳体、线、面,因与果,动与静,形式与内容:要是没有这些信条,现在没有人能坚持活下去了!不过,这还丝毫没有证明它们。生活并非一种论证;生活的条件或许就包含着谬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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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23]
基督教中的道德怀疑 。——基督教也对启蒙运动作出了一大贡献:它以一种十分透彻而有效的方式传授了道德怀疑论:有所指控、有所忧愤,但带着不懈的耐心和精细:它消灭了每个个人身上对自己“德性”的信仰:它让古代并不稀缺的那些伟大的有德性者从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了,让那些自以为完美、以一个斗牛士英雄的威严四处游走的公众人物永远消失了。当我们今天——受过这种基督教怀疑论学校的教育——来读古人的道德书,例如塞内卡和爱比克泰德 [24] 的道德书,我们就会感受到一种愉快的优越感,并且充满了隐秘的洞察和概观,这当儿我们的心情,就仿佛一个小孩子在一个老人面前说话,或者一个年轻美丽的热烈女郎在拉罗什富科 [25] 面前说话:我们便更好地知道了德性是什么!但最后,我们也把这同一种怀疑态度应用于所有的 宗教 状态和过程上面,诸如罪恶、懊悔、恩典、神圣化等,并且让蠕虫深入挖洞,使得我们即便在阅读基督教图书时也有同一种精细的优越感和洞察:——我们于是也更好地知道了宗教情感!是时候了,得好好认识和描写这些宗教情感,因为连古老信仰的虔信者也正在灭绝:——至少为了认识,让我们来拯救他们的映象和他们的类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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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26]
认识不只是一种工具 。——即使 没有 这种新的激情——我指的是认识的激情——科学也会得到促进:迄今为止,科学都是在没有这种激情的情况下成长和壮大起来的。对科学的美好信仰,如今统治着我们国家(从前甚至统治着教会)的对科学有利的偏见,根本上乃基于以下事实,即:那种绝对的癖好和渴望如此稀罕地在科学中得到了表现,而且科学恰恰 没有 被视为激情,而是被视为状态和“伦常”(Ethos)。确实,有认识的amour-plaisir(好奇心)往往就够了,有amour-vanité [27] 即对认识的习惯连同关于名誉和食物的隐秘意图,这就够了;许多人除了阅读、收集、整理、观察、继续叙述,不知道如何打发过多的闲暇,对他们来说,这也够了:他们的“科学冲动”乃是他们的无聊。罗马教皇利奥十世 [28] 有一回(在他致 贝鲁瓦杜斯 [29] 的信中)歌唱了科学:他把科学称为我们生命中最美的装饰和最大的骄傲,称为幸与不幸方面一项高贵的事务;“没有科学”,最后他说,“一切人类的行动便会失去牢固的支撑,——即使有了科学,人类的行动也还是可变的、十分不稳靠的!”不过,这位勉强具有怀疑精神的教皇,与教会里所有其他的科学的赞颂者一样,也隐瞒了自己关于科学的最终判断。从他的言辞中可以听出来——尽管对于这样一位艺术之友来说,这是十分奇怪的——他是把科学置于艺术之上的;但最后,他在此并不谈论他实际上高高置于一切科学之上的东西,并不谈论“被启示的真理”和“灵魂的永恒拯救”,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种礼貌而已,——与之相对,对他来说什么是生命的装饰、骄傲、维持、保障啊!“科学是第二等的东西,不是任何终极的、绝对的东西,不是热情的对象”,——这个判断留在利奥的心里:这根本上就是基督教对科学的判断啊!在古代,科学的尊严和赞赏被降低了,是由于即使在科学最热心的信徒当中,对 德性 的追求也是居于首位的,而且人们相信,当他们把认识当作德性的最佳工具时,他们已经给予认识最高的赞美了。认识意愿超越单纯的工具,这在历史上还是某种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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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30]
在无限者的视域中 。——我们离开了陆地,登船出海!我们拆毁了身后的桥梁,——更有甚者,我们毁掉了身后的陆地!现在,小船啊!小心呀!你身畔就是大海,这是真的,大海并不总是波浪汹涌,有时它躺在那儿,如丝如金,如良善的梦幻。但也会有这样的时光,此时你将认识到,大海是浩瀚无限的,没有什么比无限更可怕的东西。噢,可怜的鸟儿,它觉得自己自由自在,现在要冲破这牢笼!呵,如果你患上对陆地的思乡病,仿佛那里有更多的 自由 ,——那么,就再也没有“陆地”了!
125 [31]
疯子 。——你们是否听说过那个疯子,他大白天点着灯笼,跑到市场上不停地喊叫:“我寻找上帝!我寻找上帝!”——由于那里刚好聚集着许多不信上帝的人,所以他引起了一阵哄然嘲笑。怎么搞的!他失魂了吗?其中一个说道。他是不是像小孩一样走错了路?另一个说。还是他迷失了自己?他害怕我们吗?他坐船走了吗?流亡了吗?人们议论纷纷,哄然大笑。这个疯子突然闯进人群之中,并睁大双眼瞪着大家。“上帝到哪里去了?”他大声喊叫,“我要对你们说出真相! 我们把它杀死了 ——你们和我!我们都是凶手!但我们是怎样杀死上帝的呢?我们又如何能将海水吸光?是谁给我们海绵去把整个地平线拭掉?当我们把地球移离太阳照耀的距离之外时又该做些什么?它现在移往何方?我们又将移往何方?要远离整个太阳系吗?难道我们不是在朝前后左右各个方向赶吗?还有高和低吗?当我们通过无际的虚无时不会迷失吗?难道没有宽广的空间可以让我们呼吸吗?难道那儿不会更冷吗?是否黑夜不会永远降临且日益黯淡?我们不必在大白天点亮提灯吗?难道我们没有听到那正在埋葬上帝的挖掘坟墓者吵嚷的声音吗?难道我们没有嗅到神性的腐臭吗?——就连诸神也腐朽了!上帝死了!上帝真的死了!是我们杀死了他!我们将何以自解,最残忍的凶手?曾经是这世界上最神圣和最万能的他现在已倒在我们的刀下——有谁能洗清我们身上的血迹?有什么水能清洗我们自身?我们应该举办什么样的祭典和庄严的庙会呢?难道这场面对我们来说不会显得太过于隆重了吗?难道我们不能使自身成为上帝,就算只是感觉仿佛值得一试?再也没有更伟大的行为了,——而因为这个行为的缘故,我们的后人将生活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更高的历史之中!”说到这里,疯子静下来,举目望望四周的听众,听众也寂然无声并惊讶地看着他。最后,他将提灯掷在地上,而使灯破火熄。“我来得太早了”,他接着说,“我来得不是时候,这件惊人的大事还在途中游走,——它尚未传到人们的耳朵里。雷电需要时间,星光需要时间,大事也需要时间,即使在人们耳闻目睹之后亦然,而这件大事比最远的星辰距离人们还要更为遥远—— 虽然他们已经做了这件事 !”据说,在同一天,这个疯子还跑到各个教堂里,在里面唱他的Requiem aeternamdeo[安魂弥撒曲]。而当有人问他缘由时,他总是回答说:“假如这些教堂不是上帝的陵墓和墓碑,那么,它们究竟还是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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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32]
神秘的说明 。——神秘的说明被认为是深刻的;真相是,它们甚至连肤浅都谈不上。
127 [33]
最古老之虔信的后果 。——每一个无所用心的人都以为,意志是唯一地起作用的东西;意愿是某种单纯的、绝对被给予的、不可推论的、自在地可理解的东西。 [34] 当他做某事时,比如执行一次打击,他确信 他 就是这个打击者,而且他打击了,是因为他 意愿 打击。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任何问题,而不如说, 意志 之情感足以使他采纳原因与结果,而且足以使他相信他 理解 了因果关系。对于事件的机制,对于为完成打击必须了结的百倍复杂而精细的工作,同样对于意志本身的无能,也即无能于哪怕仅仅完成这项工作的极细小部分,他是一无所知的。对他来说,意志乃是一种魔法般地起作用的力量:对意志的信仰,作为对结果之原因的信仰,乃是对魔法般地起作用的力量的信仰。现在,无论人们在哪里看到一个事件,他都原本地相信有一种意志作为原因和人格意愿的存在在背后起作用,——机械论概念是与他格格不入的。但因为人类在极长久的时间里只相信人格(而不相信质料、力量、事物等等),所以对人来说,对于原因与结果的信仰便成了一种基本信仰,是人在某事发生之处普遍地要使用的基本信仰,——即便到现在也还是本能性的,而且是一种渊源极古老的返祖现象。“没有原因便没有结果”、“每一种结果又都是原因”,此类命题表现为对下列狭隘得多的命题的普遍化,即“有作用、产生结果处都是被意愿的”、“只有对有意愿的人才起作用、产生结果”、“从来不存在一种作用或结果的纯粹地、无后果的遭受,相反,一切遭受都是一种意志的激动”(行为、防御、报仇、报复等),——但在人类的远古时代,上述前一些命题与后一些命题却是同一的,前者并不是后者的普遍化,而毋宁说,后者是前者的解说。叔本华有一个假设,称“一切在此存在之物都只是某种意愿之物”;他以这个假设把一个古老的神话提升到了至高的王座上;他似乎从未尝试过一种意志分析,因为他跟每个人一样,都 相信 一切意愿的单纯性和直接性:——而意愿只是一个运行良好的机制,几乎逃脱了观察的眼睛。对叔本华,我要提出如下几个命题:第一,为了让意志产生,必须有一种关于快乐和不快的表象。第二,一种强烈的刺激被感受为快乐或不快,这是 阐释性的 理智的事情,后者当然多半是无意地为我们工作的;同一种刺激是 可能 被阐释为快乐或者不快的。第三,只有在理智生物那儿才有快乐、不快和意志,绝大多数的有机物是没有此类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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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35]
祈祷的价值 。——祈祷是为那些人发明的,他们根本上从来没有自己的思想,他们不知道或者觉察不到心灵的升华:在生活的神圣场所,以及所有要求安宁和某种尊严的重要处境,这些人应当做些什么呢?为了这些人至少不 起扰乱作用 ,或大或小的所有宗教创始人的智慧就把祈祷这一形式交付他们,作为一种长期的机械的嘴上劳作,与记忆的努力和手、足、眼的相同的固定的姿态相联系!于是让他们像西藏人那样,无数次地吟诵“唵嘛呢叭咪吽” [36] ,或者就像在贝那勒斯 [37] ,让他们一边掐指,一边念叨神的名字罗摩—罗摩—罗摩 [38] (如此等等,优雅地或者毫不优雅地):或者让他们把毗湿奴 [39] 的名字叫上千遍,把安拉 [40] 叫上九十九遍:或者让他们使用转经筒 [41] 和玫瑰花环 [42] ,——最重要的事体是,他们会有固定的一段时间从事这项工作,并且表现出一种可承受的样子:他们的祈祷方式是为了那些知道自己的思想和升华的虔信者的利益而发明的。而且,即使是这些虔信者也有疲倦的时候,尽管一系列令人敬畏的言辞和音调以及一种虔诚的机制令他们愉快。然而,假定这些稀罕的人——在每一种宗教中,虔诚者都是例外——懂得如何自助:那些精神上的贫困者不懂得如何自助,若是禁止他们发出祈祷之声,那就意味着取消了他们的宗教:正如基督新教越来越表明了这一点。宗教对于这种人的要求无非是,他们 保持安宁 ,以眼、手、脚以及一切器官:由此,他们有时会变得更美,而且——更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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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条件 。——“要是没有智慧的人,上帝本身也不可能存在”——路德 [43] 言之有理;但是,“要是没有愚蠢的人,上帝就更不可能存在”——这是善良的路德没有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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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决心 。——基督教决心要揭示这世界是丑恶的,于是确实把这世界弄得丑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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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与自杀 。——基督教把在它形成之际提出的对于自杀的要求弄成了它的权力的杠杆:它只允许两种自杀方式,用至高的尊严和至高的希望把它们掩饰起来,并用一种可怕的方式禁止所有其他的自杀方式。然而,殉教和禁欲者的慢性自戕却是被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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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基督教 。——现在,反基督教不再是我们的理由,而是我们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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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律 。——一个无法避免的假设,依此假设,人类必定会一再衰败。这个假设却长期地比对某个非真实之物的最坚定的信仰(有如基督教的信仰) 更有力量 。长期地:在此意味着万年之久。
134 [44]
作为牺牲品的悲观主义者 。——在一种对于此在(Dasein)的深度反感占据优势的地方,就会暴露出一个民族长期所犯的严重的饮食错误所造成的后果。所以,佛教的传布( 不是 它的起源)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印度人过多的、几乎唯一的大米膳食,以及由此造成的普遍的身体衰弱 [45] 。也许近代欧洲人的不满乃是基于以下事实,即:我们的前世即整个中世纪,由于日耳曼民族的爱好对于欧洲的影响,完全沉湎于酗酒了:中世纪,意思就是欧洲的酒精中毒。——德国人对于生活的反感,本质上就是一种冬季重病,包括德国人住房里地窖空气和火炉毒素的不良作用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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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46]
罪恶的起源 。——基督教占上风或者曾经占上风的地方,人们现在都能感受到罪恶:罪恶乃是一种犹太式的情感和一种犹太式的发明,而且着眼于所有基督教道德的这个背景,实际上基督教就是要把整个世界“犹太化”。基督教在欧洲在多大程度上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我们可以根据那种陌异性程度来获得最精细的感受,也就是古代希腊——一个没有罪恶感的世界——对于我们的感觉来说始终还具有的陌异性,尽管有一切力求接近和同化的善良意志,全部世代以及许多杰出的个体都不能没有的善良意志。“唯当你 懊悔 时,上帝才会恩赐于你”——对一个希腊人来说,这话是一个笑话和一种烦恼:他会说“可能只有奴隶才有这样的感觉”。在此预设了一个强大的、超强的、但又有报复欲的上帝:他的权势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除了对他的荣耀的伤害,根本就没有一种伤害能施加于他。每一种罪恶都是一种敬重的损害,一种crimen laesae majestatis divinae[损害上帝尊严之罪]——此外无他!悔改、受辱、在尘土中打滚——这是与上帝的恩惠相联系的第一和最后的条件:也就是对他的神性荣耀的恢复!至于罪恶是否会造成别的伤害,随罪恶一道是否会种下一种深刻的不断生长的祸害,像一种疾病一样侵袭和扼杀一个又一个人——这是这个天堂中贪图名誉的东方居民所不关心的:罪恶是一种对他的犯罪,而不是对人类的犯罪!——他把恩惠赐予了谁,也就赐予谁这种对于罪恶之自然后果的无忧无虑。上帝与人类在这里被设想得如此分离、如此对立,以至于根本上是不可能对人类犯罪的,——任何一种行为都 只能根据其超自然的后果 而被考察:而不是根据其自然的后果:这是那种犹太情感所想要的,对它来说,一切自然的东西本身都是有失体面的。与之相反, 希腊人 更接近于这样一个想法,即:连亵渎行为也可能是有尊严的——甚至偷盗,比如在普罗米修斯那儿,甚至屠杀牲口,作为一种疯狂嫉妒的发泄,比如在阿亚克斯 [47] 那儿:他们需要为亵渎行为捏造一种尊严,并且使之获得尊严,以这样一种需要,他们发明了 悲剧 ,——这是一种艺术和乐趣,对于犹太人(尽管有其全部的诗人天赋和对崇高事物的爱好)来说,在其最深刻的本质方面依然是格格不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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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特选民族 。——犹太人,他们感觉自己是诸民族当中的特选民族,而且是因为,他们乃是诸民族当中的道德天才(由于他们能够比其他任何一个民族都 更深地蔑视 人类本身)——犹太人对于他们的神性君主和圣人大有乐趣,类似于当年法国贵族津津乐道于路易十四。法国贵族被剥夺了全部的权势和骄横,变成可鄙的了:为了不让自己感受到这一点,为了能够忘记这一点,他们就需要一种君王的光辉,一种 无与伦比的 、只有贵族才能接近的君王权威和权力扩张。依照这种特权,他们得以提升至宫廷高位,从那里一眼望去,藐视居于他们之下的一切,蔑视一切,这样一来,他们便超越了全部良心的敏感性。于是乎,他们便蓄意把君王权力之塔垒得越来越高,直抵云端,并且也把他们自己权力的最后基石置于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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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48]
比喻说法 。——耶稣基督只有在犹太人所在的地方才是可能的——我指的是这样一个地方,在那上空老是布满发怒的耶和华 [49] 的阴暗而庄严的雷雨云。唯有在那里,人们才感受到一缕阳光稀罕而突兀的照射,穿透那可怕的普遍而持久的白夜(Tag-Nacht),有如一种“爱”的奇迹——作为最受之有愧的“恩惠”的光芒。唯在那里,基督才能梦见自己的彩虹和自己的天国梯子,那是上帝下达人间的天梯;而在别的任何地方,晴朗的天气和阳光则被看作太过寻常的日常现象了。
138
基督的错误 。——基督教的创始人认为,人类所受的痛苦莫过于自己的罪:——这是他的错误,是感到自己无罪、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人的错误!因此,他的心灵充满了那种奇妙的、想象的对于患难的怜悯,这种患难即便在他的民族即罪的发明者那儿也很少是一种大患难!——基督徒们明白了,事后为他们的大师提供正当性,并且把基督的错误神圣化为“真理”。
139 [50]
激情的色彩 。——这等人物,就像使徒保罗 [51] 这样的人物,给激情投去恶狠狠的目光;他们从激情中只了解到肮脏、畸形化和败坏心灵的东西,——所以,他们的理想追求就是要消灭激情:他们把神性视为对激情的完全净化。与保罗和犹太人完全不同,希腊人把他们的理想追求径直转向了激情,并且热爱、弘扬、美化和神化激情;显然,他们在激情中不仅感觉更幸福,而且感觉到比往常更纯洁和更神圣。——那么基督徒呢?他们想要在这方面变成犹太人吗?也许他们已经成了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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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52]
过于犹太化的 。——倘若上帝想要成为爱的对象,他就必须首先放弃审判与正义:——一个法官,即使是一个仁慈的法官,也不是爱的对象。基督教的创始人在这方面的感觉不够精细——作为犹太人。
141 [53]
过于东方的 。——什么?上帝爱世人,前提是世人信上帝,谁若不信这种爱,上帝就会投以可怕的目光和恫吓!什么?一种有附加条件的爱竟是一位万能的上帝的情感!一种爱,甚至连荣誉心和复仇欲都支宰不了的爱!这一切是多么具有东方气啊!“如果我爱你,与你有何相干?” [54] 这话已经是对整个基督教的充分批判了。
142
薰香 。——佛陀说:“不要阿谀施你的施舍者!”人们把这话放在基督教教堂里重复一遍:——那就立即会净化那儿的全部基督教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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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55]
多神论的最大好处 。——个体为自己树立了他 自己的 理想,并且从中推导出自己的法则、快乐和权利——迄今为止,这都被视为人类所有迷途中最可怕的,被视为偶像崇拜本身;实际上,少数冒险一试的人总是需要对自己做一种辩护,而且这种辩护通常是这样的:“不是我!不是我!而是 一个上帝 通过我而为!”正是在创造诸神的神奇艺术和力量——多神论——中,这种欲望才能得到释放,才能变得纯净、完美、高贵:因为它原始地是一种普通而微不足道的欲望,类似于顽固、不顺从、嫉妒。 敌视 这种要求个人理想的欲望:这曾经是一切道德的定律。其中 [56] 只有一个规则:“ 这个 人”——而且每个民族都相信自己 拥有 这个唯一的和最后的规则。但超越自身并且在自身之外,在一个遥远的高超世界(Ueberwelt),人们可以看到 众多的规则 :这个神不是对另一个神的否定或者亵渎!在这里人们首先承认了个体,在这里人们首先尊重个体的权利。诸神、英雄以及各种超人的发明,邻人和下等人的发明,以及侏儒、仙女、半人半马的怪兽 [57] 、萨蒂尔、神魔(Dämonen)和魔鬼的发明,正是对个人之自私自利和骄横自负的辩护的一次不可估量的预习:人们授予此神以自由,以反抗其他的神,这种自由最后也给了人自己,以反抗律法、伦常和邻人。与之相反,一神论,这种关于唯一标准人的学说的僵化结果——也就是关于一个标准神的信仰,除了标准神,就只有虚假的骗人之神了——也许是迄今为止人类的最大危险:人类遭受了那种过早的停滞状态,就我们能看到的而言,是大多数其他物种早就达到了的;其他物种全都相信在自己的种类中只有一个标准动物和理想,并且最终把伦常的道德性转化入自己的血肉之中。在多神论中,人类的自由精神和多元精神已经得到了预先训练:这是一种力量,它为自己创造新的和属己的眼睛,而且总是一再地为自己创造新的和更本己的眼睛:所以,在所有动物当中,唯对人来说是没有永恒的视域和视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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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58]
宗教战争 。——直到现在,群众的最大进步乃是宗教战争:因为宗教战争证明了,群众已经开始带着敬畏之心来处理概念了。唯当各教派之间更精细的争辩使普遍理性精细化了,宗教战争才会发生:结果,连下层群氓都钻起牛角尖来了,小题大作,甚至认为“灵魂的永恒得救”有可能系于概念的细微差别。
145
素食主义者 [59] 的危险 。——主要食用米饭会促使人们服用鸦片和麻醉物品,同样地,主要食用土豆会促使人们去喝烧酒——:而以更为精细的后果看,这也会导致具有麻醉作用的思想方式和感觉方式。与此相一致的是,麻木的思想方式和感觉方式的推动者,就像那些印度教的导师,他们要赞扬一种完全素食的饮食疗法,想把它搞成大众的律法定则,不但本身奉行素食,而且还想使它成为大众遵行的律则:他们想以此来引发和增加能够使 他们 得到满足的需求。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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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61]
德国人的希望 。——我们可不要忘记,民众之名通常就是耻辱的名称。比如鞑靼人,按其名称来讲就是“狗”:这是中国人给他们起的名字。“德国人”:原本意味着“异教徒”:哥特人在皈依以后这样来称呼他们的未改宗的同族大众。根据他们的七十贤士译本 [62] 的译法,“异教徒”是用一个在希腊语意味着“民族”的词语来表示的:可参照乌斐拉 [63] 。——对德国人来说始终还有可能通过变成欧洲的第一个 非基督教 民族,随后把他们古老的耻辱之名变成一个光荣名称:叔本华引为光荣的乃是德国人极具这方面的气质。 路德 的著作或许也是这样完成的,他教德国人成为非罗马的,并且教德国人说:“ 我 就站在这儿! 我 不能做别的了!”——
147
问与答 。——野蛮民族现在从欧洲人那里首先接受什么呢?烧酒和基督教,欧洲的麻醉剂。——还有,它们何以迅速走向灭亡呢?——因为欧洲的麻醉剂 [64] 。
148
宗教改革产生之地 。——在教会大腐败之时,德国教会最少腐败:因此 在德国 产生了宗教改革,此乃一个标志,标志着在腐败之初人们就感到无法忍受了。因为相对而言,当时没有一个民族比马丁·路德时代的德国人更有基督信仰了:他们的基督教文化正准备转向一个百花争艳的全盛时期,——只还差了一夜;而这一夜却带来了终结一切的强大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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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宗教改革的失败 。——古希腊人多次尝试建立新的希腊宗教,但屡屡失败了,这表明希腊人甚至在相当早的时期就已经有了高度的文化;这也表明,在希腊必定早就已经有了大量不同的个体,他们的不同困厄是不能用一个唯一的信仰和希望的处方来解决的。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也许得加上恩培多克勒,以及要早得多的俄尔甫斯教的狂热者,他们都是旨在创立新的宗教;前两人具有十分地道的创教者的心灵和才能,以至于对于他们的失败,我们不能有足够的惊奇:他们却只是使之变成了教派。每一次,当整个民族的宗教改革失败,而只有教派抬起头来时,我们可以推断,这个民族本身已经十分多样,开始从粗鄙的群氓本能和伦常的道德性中解脱出来:一种重要的悬浮状态,人们习惯于把它当作道德沦丧和堕落来加以诋毁:而实际上这种状态预示着蛋已成熟,蛋壳就要破了。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在北方成功了,这是一个标志,表明北方与欧洲南方相比是落后的,只还知道相当单一和单色的需要;要不是南方旧世界的文化渐渐地通过日耳曼蛮族之血的大量混杂而被野蛮化了,丧失了自己的文化优势,那么,或许根本就不会有欧洲的基督教化。一个个体或者一个个体的思想越是能普遍地和无条件地发挥作用,则这里受影响的大众就必定越是趋同,越是低下;而相反的努力则透露了那些也意愿得到满足和实现的内在需要。反过来,如果强大的和有统治欲的人物只能带来一种微末的教派影响,那么,我们就总是可以推断出一种真正的文化高度:这一点同样也适合于各个艺术和认识领域。有统治的地方就有大众:有大众的地方就有奴役的需要。有奴役的地方就只会有少数个体,而且,这少数个体具有反对自己的群畜本能和良心 [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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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66]
圣徒批判 。——为拥有一种德性,难道人们非得要拥有它最残忍的形态吗?——正如基督教的圣徒们所意愿和必需的那种形态;他们作为圣徒只靠着想法和观念来忍受生活,以至于一看见他们的德性,每个人都会突然感到对自己的蔑视。而具有此种影响的德性,我称之为残忍。
151
论宗教的起源 。——形而上学的需要并不是宗教的起源(就像叔本华所主张的那样 [67] ),而只不过是一个宗教的 遗腹子 。在宗教思想的主宰下,人们已经习惯于“另一个世界(后面的、下面的、上面的世界)”的观念,而且在消除宗教幻想 [68] 的情况下,就会感到一种难过的空虚和缺失,——再有,从这种感觉中又会产生出“另一个世界”,但现在,它只是一个形而上学的“另一个世界”,而不再是宗教上的“另一个世界”。然而,在远古时代里导致人们接受“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并不是 欲望和需要,而是在解释特定自然过程时发生的一种 错误 ,是一种智力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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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69]
最大的变化 。——所有事物的光照和色彩都变了!我们不再能完全理解,古人是如何感受最切近和最常见的事物的,——例如白昼和清醒:由于古人相信梦,清醒的生活就有了不同的光。整个生活也是这样,借助于死亡及其意义的反射:我们的“死亡”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死亡。一切体验都发出不同的光,因为上帝在其中闪烁;一切决断和对遥远将来的展望亦然:因为人们得了神谕和隐秘暗示,并且相信预言。“真理”被不同地感受,因为在从前,疯子可能被看作“真理”的代言人,——这使 我们 感到恐怖或者使我们发笑。任何一种不公以不同方式对情感产生作用:因为人们害怕的是一种神性的报复,而不只是民法的惩罚和侮辱。当人们相信魔鬼和撒旦时,曾有过何种快乐啊!当人们看到神魔就在近处潜伏时,曾有过何种激情啊!当怀疑被感觉为最危险的犯罪,而且被感觉为对永恒的爱的亵渎,对一切美好、崇高、纯粹和仁慈的东西的猜疑时,曾有过何种哲学啊!——我们已经把事物重新着色,我们不断地在事物上描绘,——但面对那位老大师(我指的是古人)的 绚丽色彩 ,这当儿我们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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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Homopoeta [ 诗人 ]。——“这部悲剧中的悲剧已经完成了,完全是我亲手把它写成的;也正是我首先在人生此在之中打上了一个道德的结,而且抽得如此之紧,只有一个上帝才能把它解开,——这 [70] 就是贺拉斯要求的!——现在在第四幕中,我亲自把所有的上帝杀死了,——出于道德!那第五幕应该是什么样?还要从哪儿获得悲剧的解决办法!——我必须着手思考一个喜剧的解决办法吗?”
154 [71]
生命中不同的危险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体验的是什么,你们就像醉汉奔波于生活,偶尔会从一个台阶上跌下去。然则由于你们醉了,你们倒是没有因此伤了筋骨:你们的肌肉太无力,你们的头脑太糊涂,以至于你们并不像其他人,感到这台阶的石头是如此坚硬!对我们而言,生命是一种更大的危险:我们是玻璃做的——当我们 碰到 什么时,我们痛啊!还有,当我们 跌倒 时,就丢了一切!
155
我们缺失什么 。——我们热爱 大 自然,我们发现了大自然:这是因为我们头脑中没有什么伟人。希腊人则相反:他们对大自然的情感与我们大不相同。
156
最有影响力的人 。——一个人抗拒他的整个时代,把这个时代拒之门外,并且追究这个时代的责任,这 一定会 产生影响!他是否想要产生影响,这无关紧要;他 能够 产生影响,这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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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Mentiri [ 说谎 ]。——当心啊!——他一沉思:就立即准备好了一个谎言。这是所有民族都经历过的一个文化阶段。考虑一下罗马人用mentiri[撒谎、臆造]所表达的意思吧!
158
讨厌的个性 。——对一切事物都要寻根究底——这是一种讨厌的个性:它让人不断地使劲瞪眼,最后所发现的总是甚于所希望的。
159
每一种德性都有自己的时代 。——现在谁若是坚强不屈的,他的正直往往会使他心生内疚:因为坚强不屈是另一个时代的德性,不同于正直。
160
与德性打交道 。——即便面对一种德性,人们也可能不顾体面,也可能谄媚奉承。
161
致时代的恋人 。——出逃的教士和获释的犯人不断地装出某种神情:他们所意愿的是一种没有过去的神情。——但你们可曾见过那些人,他们懂得未来反映在他们的脸上,他们对你们——你们这些“时代”的恋人——是如此彬彬有礼,以至于他们装出一种没有未来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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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72]
利己主义 。——利己主义乃是感觉的 透视 法则,据此法则,切近之物显得大而重:而远处的所有事物,其尺寸和分量就缩小了。
163
大胜以后 。——一场大胜以后最好的事体,莫过于它解除了胜利者对失败的恐惧感。“我为何不能也失败一回呢?”——他自言自语:“现在我可是有足够的本钱了”。
164
寻求安宁的人 。——我知道这些寻求安宁的人物,因为他们在自身周围摆设了大量 黑暗的 物事:谁想要睡觉,他就得把自己的房间弄暗,或者钻进洞穴里去。——这是给那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最需要寻求什么的人们的一个暗示!
165 [73]
论放弃者的快乐 。——谁若长时间地彻底弃绝某个东西,那么在他偶然重新遇见它时,他几乎会误以为是发现了它,——每个发现者都会有何种快乐啊!让我们比那在同一个太阳下躺得太久的蛇更聪明些吧!
166
总是与自己做伴 。——在自然和历史方面我的本性所具有的一切都在对我说话,都在赞美我,推动我前进,安慰我——:别的我听不见,或者很快就会忘掉。我们始终只与自己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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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74]
厌世与博爱 。——只有当人们再也不能消化人类、但胃里却装满着人类时,人们才会说对人类厌烦了。厌世乃是一种过于贪婪的博爱和“人类相残”的结果,——但是,我的哈姆雷特王子呀,是谁叫你把人类也当作牡蛎一般来吞食的呢?
168
关于一个病人 。——“他的情况很糟!”——哪儿不好了?——“他患了贪欲之病,渴望得到别人的赞美,又找不到维持这种贪欲的食物。”——不可理解呀!全世界都在颂扬他,人们不仅用手,而且也用嘴来抬举他!——“是的,但他对于赞美之声听觉不好。如果有一个朋友赞美他,在他听来,就仿佛这个朋友在赞美自己;如果有一个敌人赞美他,在他听来,就仿佛这个敌人想要因此受得赞美;最后,如果其余人中的一员——余下的人根本不会那么多,他是多么著名!——赞美他,那就会侮辱了他,因为人们不愿把他当作一个朋友或者一个敌人 [75] ;他习惯于说:一个竟然还能对我展示正义的人,跟我有何关系啊!”
169 [76]
公开的敌人 。——在敌人面前表现出勇敢乃是一件独立自为的事:借此人们总还可能是一个懦夫或者优柔寡断的糊涂蛋。拿破仑就是这样评判他所知道的“最勇敢的人”缪拉 [77] 的:——由此可见,对某些人来说,如若他们提升自己而获得 他们的 德性,他们的阳刚和明朗,则公开的敌人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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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随大流 。——他一直都随大流,是群众的赞美者:但有朝一日,他将成为群众的敌人!因为他之随大流,是由于他以为这会使他的懒惰充分发挥出来:他尚未了解到,群众对他来说还不够懒惰呢!群众总是要向前挤!群众不允许任何人站着不动!——而他太喜欢站着不动了!
171
名望 。——当众人对某个人的感恩抛弃了全部羞耻之心时,某个人的名望便产生了。
172
趣味的败坏者 。——A:“你是个趣味的败坏者,——大家都这么说!”
B:“没错!我败坏每个人对党派的趣味:——没有一个党派会原谅我的。”
173
深邃与假深邃 。——知道自己深邃者力求清晰;向大众装出深邃者则追求晦涩。因为大众把他们看不到底的一切东西都视为深邃:他们如此胆怯,不愿涉入水中。
174
偏离 。——议会制度,就是公开允许人们在五种主要的政治意见中做出选择,它讨好大众,那些喜欢 显得 独立和个性化、并且想为自己的意见而斗争的人们。而最终,是群盲被强制接受一种意见,抑或被允许有五种意见,那是无关紧要的。——谁若偏离和漠视这五种公共意见,全体群盲就总是会反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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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雄辩 。——迄今为止,谁拥有最令人信服的雄辩能力呢?那震天鼓声:只要国王们有对这种震天鼓声的控制权,他们就始终还是最佳的演说家和民众煽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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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 。——可怜的执政王侯啊!现在,他们所有的权利不知不觉中转变成了要求,而且很快地,所有这些要求听起来就像是狂妄僭越了!当他们只说“我们”或者“我的子民们”时,古老而邪恶的欧洲就会发笑。真的,现代世界的庆典司仪或许是不会与他们一道搞庆典的;也许他会宣布:“王公诸侯与暴发户为伍” [78] 。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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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 “ 教育 ”。——在德国,高等人缺乏一种重要的教育方式:高等人的笑;高等人在德国是不会笑的。
178
关于道德启蒙 。——人们必须奉劝德国人放弃他们的靡非斯特费勒斯:加上他们的浮士德。 [80] 那是针对认识之价值的两个道德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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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 。——思想是我们的感觉的影子,——总是比感觉更暧昧、空洞和简单。
180 [81]
自由思想家的好时光 。——自由思想家哪怕在科学面前也还会剥夺掉自己的自由——此间人们也给了他们自由,——只要教会还在!——就此而言,他们现在算是到了好时光。
181
跟随与带头 。——A:“两人中,一个总是跟随,另一个总是走在前面,无论命运把他们带向何方。 可是 ,从德性和精神方面看,跟随者却要高于带头者!”B:“是么?是么?你这话是对别人说的;并不适合于我,并不适合于我们呀!——Fit secundum regulam[ 这合乎常轨 ]”。
182
在孤独中 。——当一个人独处时,说话不会太大声,写字也不会太大声:因为他害怕空洞的回声——伊科女神 [82] 的评说。——而且,在孤独中,一切声音听来都是异样的。
183 [83]
美好未来的音乐 。——对我来说,一流音乐家或许是只知道至高幸福之悲伤、而不知道其他悲伤的人:迄今为止未曾有过这样一位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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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 。——宁可被偷盗,也胜过被一群稻草人包围——这就是我的趣味。而且,这无论如何也只是趣味方面的事体——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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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 。——现在他贫穷了:但并不是因为人们剥夺了他的一切,而是因为他抛弃了一切:——什么让他这样做呢?他习惯于寻找。——贫穷者就是那些误解了自己自愿的贫穷的人。
186 [84]
坏良心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正派的和有序的——但他仍然有一种坏良心。因为成就突出和表现特殊乃是他的使命。
187 [85]
演说中的侮辱 。——这位艺术家 [86] 侮辱了我,通过的演讲方式,他阐述他那些念头——那些十分美好的念头——的方式:如此冗长啰嗦,反复强调,以如此粗糙不堪的劝说诀窍,仿佛他是在跟群氓说话。每当我们花一段时间研究他的艺术之后,我们都会觉得“入了坏人圈”。
188
劳动 。——现在,劳动和劳动者是多么接近于我们当中最懒惰者呀!“我们全都是劳动者!”这话所表达的帝王式的谦恭,即便在路易十四 [87] 时代也成了一种犬儒和下流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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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思想家 。——他是一个思想家:意思就是说,他善于把事物弄得更简单。
190 [88]
反对赞美者 。——A:“人只能受同类的赞美!”B:“是呀!而且赞美你的人会对你说:你就是我的同类!”
191
反对某些辩护 。——要破坏某事,最刁奸的做法是故意用错误的理由为这事辩护。
192
好心人 。——什么能把那些脸上发出善意的好心人与其他人区别开来呢?有一个新人在场,他们就大感快意,一见钟情;于是他们希望她开心,他们的头一个判断是:“我喜欢她”。他们身上接踵而来的:先是占有的愿望(他们并不顾及他人的价值),接着是快速占有,进而是享受拥有的快乐以及为了被拥有者而行动起来。
193
康德的玩笑 。——康德想以一种侮辱“每个人”的方式证明,“每个人”都有道理:——这是康德心里的隐秘玩笑。他写文章反对学者们,支持民众的偏见,但他是为学者们写作,而不为民众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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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 坦率者 ”。——那个人可能总是按照隐秘的理由来行动:因为在他的嘴上,还有差不多在他张开的手上,总是有可传达的理由。
195
可笑啊 !——看哪!看哪!他跑离了人群——:而人群跟在他后面,是因为他跑在他们 前面 ,——他们可真是群畜啊!
196
我们的听觉的极限 。——人们只听那些自己可以找到答案的问题。
197 [89]
因此要当心 !——除了严守的秘密——连同其中隐蔽的一切,我们并不那么乐意把什么都告诉别人。
198 [90]
骄傲者的恼怒 。——骄傲者甚至对带他前进的人也感到恼怒:他凶狠地瞪着拉车的马。
199
慷慨大方 。——在富人那里,慷慨大方经常只是一种胆怯。
边码:506
200
笑 。——笑意味着:幸灾乐祸,却凭着好良心。
201
喝彩 。——在喝彩时总有一种噪音:即便在我们对自己鼓掌喝彩时亦然。
202
一个挥霍者 。——他还有一位已把自己的全部财产清点过一次的富人的那种贫困,——他以挥霍本性的非理性来挥霍自己的精神。
203
Hic niger est [ 这人很黑 ] [91] 。——通常他是没有思想的,——但在特殊情形下,他却能得出坏思想。
204
乞丐与礼貌 。——“没有门铃就用一块石头敲门,这并非不礼貌”——所有的乞丐和受苦受难者都这么想;但没有人会给他们这个权利。
205
需要 。——需要被看作某物产生的原因:事实上,它往往只不过是已经产生的事物的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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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下雨时 。——下雨了,我想到穷人们,他们这时挤在一起,忧心忡忡,也不练习把忧愁掩饰起来的办法,就是说,每个人都准备好并且意愿伤害他人,即便是在恶劣天气下也使自己获得一种可怜的快感。——穷人的贫穷就是这个,而且只是这个!
207 [92]
嫉妒者 。——这是一个嫉妒者,——别指望他会要小孩;他会嫉妒小孩,因为他再也不可能是小孩了。
208
伟大的人 !——某人是个“伟大的人”,我们还不能由此推断他是一个人;也许他只是一个男孩,或者一个所有年纪的变色龙,或者一个中了邪的小女子。
209
一种追问理由的方式 。——有一种追问我们的理由的方式,它不仅使我们忘掉最佳的理由,而且也使我们感到自己身上滋生了一种对一般理由的抗拒和反感:——那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追问方式,更是专制者的一个诡计!
210 [93]
勤奋的尺度 。——未必要超过父亲的勤奋——这会使人得病。
边码:508
211
隐秘的敌人 。——能保留一个隐秘的敌人——这是一种奢侈,即便是思想高尚的人物的道德也往往够不到这种奢侈。
212
不要受骗上当 。——他的精神有失风度,他匆匆忙忙,总是因为缺乏耐心而结结巴巴:于是人们难以猜度,他安身于何种冗长而宽怀的心灵中。
213
幸福之路 。——有一位智者问一个傻子,哪一条是幸福之路。傻子就好像是被问及去附近城市的道路怎么走,毫不犹豫地答道:“佩服你自己吧,而且去胡同里生活!”“住口”,智者叫道,“你要求得太多了,佩服自己就足够了!”傻子回答说:“但没有不断的蔑视,又怎能不断地佩服呢?”
214
信仰使人福乐 。——德性只给予那些笃信自己德性的人以幸福和福乐:——但不赐予那些更精细的心灵,后者的德性在于对自己和一切德性的深度怀疑中。说到底,即便在这里,也是“信仰使人福乐!”——注意! 并非 德性!
215
理想与质料 。——你面对一种高贵的理想:但你也是一块如此高贵的石头,以至于可以用你雕刻这样一尊神像吗?而且要不然——你的全部工作不就成了一种野蛮的雕刻吗?对你的理想的一种亵渎?
边码:509
216
声音的危害 。——嗓门太大,人们便几乎不能思考精细的事务。
217
因与果 。——在“果”出现之前与出现之后,人们相信的“因”是不同的。
218
我的反感 。——我不喜欢那些人,他们为了造成影响而爆发,有如炸弹一样,在他们身旁人们总会有危险感,害怕突然失聪——或者更有甚者。
219 [94]
惩罚的目的 。——惩罚的目的是为了使 实施惩罚者 变好。对于惩罚的辩护者而言,这是最终的托词。
220
牺牲 。——关于牺牲和奉献,用于献祭的动物的想法不同于旁观者:但人们从来都不让它们说话。
边码:510
221
宽容 。——父子之间的相互宽容远胜于母女之间的宽容。
222
诗人与说谎者 。——诗人把说谎者看作自己的同乳兄弟,说谎者的那份奶水被诗人吃掉了;所以,说谎者一直是可怜兮兮的,甚至得不到一颗好良心。
223
感官的替代 。——“我们也用眼睛来听,”一个年迈而耳聋的告解神话如是说;“而在盲者中间,谁耳朵最长,谁就是王。” [95]
224
动物批判 。——我担心动物把人当作自己的同类,当作极其危险地丧失了健康的动物理智的东西,——当作荒唐的动物,会笑和会哭的动物,不幸的动物。
225 [96]
自然 。——“恶本身总是具有重大的影响力!而自然就是恶的!所以,让我们成为恶的罢!”——那些拼命追逐影响力的人物 [97] 就是这样秘密地进行推断的,而人们竟往往把他们置于伟人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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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98]
怀疑者与风格 。——假如我们周围的人们相信我们的强大,我们就能直截了当地言说最强大的事物:——这样一种周遭教人获得“简明的风格”。怀疑者以强调方式说话;怀疑者以强调方式行事。
227 [99]
错误的结论 , 错误的判断 [100] 。——他不能控制自己:那个女人由此推断,控制他将是容易的,并且抛出自己的绳子要把他捆缚;——可怜的女人呵,马上要成为他的奴隶了。
228
反对调解者 。——想在两位坚定的思想家之间进行调解者,被称为平庸者:他没有看到独特事物的眼力;把什么都看成类似的,把什么都弄成一样的,这是弱视的标志。
229 [101]
固执与忠诚 。——出于固执,他坚持某个对他来说已经显而易见的事体,——但他称之为“忠诚”。
230 [102]
缺少沉默 。——他的整个本质都没有 说服力 ——那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对自己所做的善行保持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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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103]
“ 彻底的人 ”。——认识上迟钝的人认为,迟钝也是认识的一部分。
232
做梦 。——人们要么根本不做梦,要么梦得有趣。——人们必须学会同样地保持清醒:——要么根本不清醒,要么醒得有趣。
233
最危险的观点 。——现在我做的或者我所忽略的事对于 将来的一切 是十分重要的,乃作为过去的最伟大事件:在这种巨大的效应视角中,一切行为都是同样大小的。
234 [104]
一位音乐家的安慰话 。——“你的生命并没有深入人们的耳朵里:对他们而言,你过的是一种默然无言的生活,而所有美妙的旋律,所有关于跟随或者先行的柔和决心,都对他们隐而不显。这是真的:你并不是在大街上随着军乐走来,——但因此,这些善人们就无权说你的生活变化缺少音乐。谁有耳朵,就让他来听 [105] 。”
235 [106]
精神与性格 。——有些人达到了他性格的顶峰,但他的精神恰恰与这种高度不相称——而有些人则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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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107]
为了感动群众 。——想要感动群众的人难道不必成为他自己的演员吗?难道他不必首先把自身转化为荒诞的清晰性,并且以这样一种粗糙化和简单化,把他的整个人格和事业 表演 出来吗?
237 [108]
彬彬有礼的人 。——“他多么彬彬有礼啊!”——是呀,他总是随身带着要喂塞伯鲁斯 [109] 的糕点,而且十分胆怯,以至于他把每个人,包括你和我,都看作塞伯鲁斯,——这就是他的“彬彬有礼”。
238 [110]
无嫉妒心 。——他毫无嫉妒心,但这也不算什么功劳:因为他是要征服一块无人占领过的、甚至几乎没有人看见过的土地。
239
不快乐的人 。——有一个不快乐的人,就足以给整个家庭带来长久的郁闷,使全家愁云密布;而且,只有靠奇迹才能使这种人消失!——幸福早就不是这样一种传染病了,——何以如此呢?
240 [111]
在海边 。——我不想为自己造一座房子(而且不当房主,这本身就属于我的幸福!)。但倘若一定得造,那我就会像某些罗马人那样,把房子造进海里去,——我就想与这个美丽的怪物共享一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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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作品与艺术家 。——这位艺术家野心勃勃,再无别的:最后,他的作品只不过是一个放大镜,提供给每个人按他的方式来观看。
242
Suum cuique[ 各得其所 ] [112] 。——不管我对知识的贪婪多么大:除了原本已经属于我的,我不能从事物中获取别的任何东西,——别人所占有的依然留在事物里。一个人怎么可能当小偷或者强盗呢!
243
“ 好 ” 与 “ 坏 ” 的起源 。——只有懂得感受“这事不好”的人,才能发明一种改良办法。
244
思想与话语 。——即便是人们自己的思想,人们也不能完全用话语来加以复述。
245
通过选择来赞美 。——艺术家选择自己的素材:这是他的赞美方式。
246
数学 。——只要有可能,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数学的缜密和严格推广到所有科学中,并不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将以此途径认识事物,而是为了借此来 确定 人与事物的关系。数学只是获得普遍和最终的人类知识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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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习惯 。——所有习惯都会使我们的双手变得更具才智,使我们的才智变得更笨拙。
248
书籍 。——一本甚至不能使我们超越所有书籍的书有何好处呢?
249 [113]
认识者的叹息 。——“噢,我的贪婪啊!在这个心灵里面居住的并不是什么忘我精神,——而倒是一种贪求一切的自我(Selbst),后者想要通过大量个体来观看和把握,有如用 自己的 眼睛和 自己的 双手,——那是一种甚至要把整个过去取回来的自我,它不想丧失它可能包含的任何东西!噢,我的贪婪之火焰啊!我会再生而化为千百个人物!”——谁若不能根据经验了解这种叹息,他也就不能了解认识者的痛苦。
250 [114]
罪过 。——尽管女巫的敏锐法官,甚至女巫本身都相信巫术之罪过,但这种罪过并不是现成存在的。所有罪过的情形都是如此。
251
被误解的受苦者 。——伟大人物所受的痛苦不同于他们的崇拜者所想象的 [115] :他们所受最大痛苦,是由在某些凶恶时刻出现的一些卑鄙的、褊狭的激动造成的,简言之,是由他们对自己的伟大品质产生怀疑而造成的,——但并不是由于他们的使命要求他们的牺牲和殉难。只要普罗米修斯 [116] 同情人类,并且为人类牺牲自己,那他就是幸福的,感到自己是伟大的;但如果嫉妒宙斯,获得了凡人对他的敬意,——那他就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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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宁可欠债 。——“宁可继续欠债,也不要把没有印上我们的图标的钱币付给人家!”——我们的主权要求我们这样做。
253
总是在家 。——有一天,我们终于到达 目的地 ——于是我们会骄傲地指出,我们为此进行了多么漫长的旅行。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觉察到我们曾经远游。但我们走到如此之远,是因为我们每到一处都有 在家 之感。
254 [117]
对付困境 。——始终专心致志者方可摆脱一切困境。
255
模仿者 。——A:“什么?你不想要模仿者吗?”B:“我不想人们模仿我什么,我希望每个人都做自己的模范:此即 我 做的同一回事。”A:“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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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118]
皮壳 。——所有具高深境界的人,他们的快乐在于一度像飞鱼一般游戏于波峰浪尖;他们认为事物中最好的东西,——就是它们有一个表面:它们的皮壳——sit venia verbo[如果可以这样说]。
257 [119]
根据经验 。——有些人不知道他们有多富有,直到他们经验到,什么样的富人将要偷盗他们。
258 [120]
偶然性的否定者 。——没有一个胜利者相信偶然性。
259 [121]
远离天堂 。——“善与恶乃是上帝的偏见”——蛇如是说。
260
一乘一 。——一个人总是出错:而真理始于两人。——一个人不能证明自己:而两个人就已经驳不倒了。
261 [122]
原创性 。——什么是原创性?看到某个还没有名称、还不能被命名的东西,尽管它是有目共睹的。正如人们习惯的那样,只有名称才能使某个事物根本上成为可见的。——原创者多半也是命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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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
Sub specieaeterni [ 以永恒观点看 ] [123] 。——A:“你越来越快地远离活人了:他们很快将把你从他们的名单上勾销掉了!”——B:“这是分享死人特权的唯一办法。”——A:“什么特权呀?”——B:“再也不死的特权。”
263
毫无虚荣 。——当我们恋爱时,我们都想掩饰自己的缺点,——这并非出于虚荣,而倒是因为不想让所爱者痛苦。的确,恋人想表现得有如上帝,——而这同样并非出于虚荣。
264
我们的所作所为 。——我们的所作所为,永远得不到理解,而始终只是受赞美和责备。
265 [124]
最终的怀疑 。——人类的真理究竟是什么?——是人类 不可驳斥的 谬误。
266
需要残酷的地方 。——伟大的人对其次等的德性和考量是残酷的。
267 [125]
怀有一个伟大的目标 。——怀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人们不仅能胜过自己的行为和评判者,甚至也能超越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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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126]
什么造就英雄 ?——同时面对自己至深的痛苦与至高的希望。
269 [127]
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一切事物的价值都必须得到重新规定。
270
你的良心在说什么 ?——“你要成为你自己。” [128]
271
你最大的危险在哪儿 ?——在同情中。
272
你喜爱别人什么 ?——我的希望。
273 [129]
你把谁称为坏人 ?——总是使人感到羞耻的人。
274
在你看来什么是最人性的 ?——使某人免除羞耻。
275
什么是获得自由的标志 ?——不再自我羞愧。
* * *
[1] 参看14[14]。准备稿:笔记本NV7,16: 质言之,你们要当心上帝的阴影——人们也称之为形而上学。 笔记本NV7,第104页:我们也必须与上帝的阴影作斗争——而且这已经达几百年之久——因此长久地、长久地,还会有山洞,在其中— — —。——编注
[2] 佛陀(Buddha):本名乔达摩·悉达多(Gotama Siddharta,前560年—前480年),佛教创始人,生于释迦族,故又名释迦牟尼。佛陀简称为佛,其意为觉悟者。——译注
[3] 参看11[108,157,201,213]。准备稿:笔记本MIII1,第49页:你们要当心,不要说世界是一个活的东西。世界该往何处延展啊!世界该以何为生啊!世界可能如何成长和增多啊!——你们要当心,不要说死与生相对立。生者只不过是死者之一种:而且是稀罕的一种。——你们要当心,不要说世界永远在创造新事物。——你们要当心,不要说自然是有规律的。有的只是必然性:其中没有命令者,也没有听从者,也没有逾越者。——如果你们知道不存在任何目的,那么,你们也就知道没有任何偶然可言。因为只有在一个有目的的世界那儿,“偶然”一词才是有意义的。——你们要当心,不要以为存在任何永久持续的实体,哪怕是多么微小;原子就像爱利亚学派的神一样是一种谬误。存在着束(Büschel)以及力线(Kraftlinien),后者的终点是数学的点,但不是物质的点。根本没有什么物质,正如根本就没有上帝。笔记本MIII1,第34页:宇宙当然不是一台“机器”——这就是说,宇宙的本质被过高评价了。怎么啊!是朝着某个目标而被构造起来的!笔记本MIII1,第74页:最深的谬误在于,我们把宇宙本身设想为某种有机体——我们确实大概能够推算出有机体的起源过程,指出必然的步骤。怎么啊!说到底,无机体根本上是有机体的进化和衰落!愚蠢啊!笔记本MIII1,第18页:我们要当心,不要一般地和普遍地假设某种像我们的星星的循环运动一般简洁规矩的东西——甚至看一看银河,我们就能生出一种疑窦,是不是在那里没有出现太过粗糙和悖谬的运动,不存在具有永恒的直线落体轨迹的星球等等。我们生活在一种特例秩序中,而且这种秩序以及它所创造的相当的持久性又使特例中的特例、有机体的形成成为可能。然而,世界的总特征永远是混沌(Chaos),这意思并不是缺乏必然性,而是缺乏秩序、美、划分以及我们审美人性的所有名堂。从我们的理性出发来判断,失败的投掷首要的并不是规则,整个游戏永远重复自己,但特例并不是隐秘的目标,甚至“失败的投掷”一说就是一种人化。校样结尾删除:普罗米修斯还永远摆脱不了他的猛禽!——编注
[4] 直线]第一版第二次印刷;作者样书;大八开本版中被更正;第一版中为:垂直。参看1882年8月22日尼采致加斯特的信:“‘永远垂直的落体轨迹’是不可能的……”。——编注
[5] 不要模仿着说宇宙是……]笔记本MIII1,74:不要把“无情、残酷、非理性、缺乏高贵情感等等”投放入存在(Sein)之本质中,由此来诋毁此在(Dasein)的价值——就像悲观主义者,但根本上也包括单子论者(Monadiker)等等。我们必须完全非理性地和不假思索地来设想,审美和道德价值的任何谓词根本上都不可能应用于宇宙——宇宙毫无意愿,它既不会变得完满,也不会变得美丽,也不会变得高贵,等等。——卡斯帕〈里〉(Casp〈ari〉)第288页以卑鄙的方式呼吁“警告的情感”(abmahnende Gefühl)! 尼采在此引用了奥托· 卡斯帕里:《物的联系》(Der Zusammenhang der Dinge),《哲学文集》(Gesammelte philosophische Aufs ä tze),布雷斯劳,1881年。尼采藏书 。 ——编注
[6] 参看11[335]。 ——编注
[7] 事物]准备稿: 事物(语言所依据者)。——编注
[8] 区域。因此,]准备稿: 区域(例如每个物都是自身相同的,A = A: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因此,——编注
[9] 与认识似乎发生冲突的……]准备稿: 得到考虑的地方,再也没有严肃的斗争,在这里,一种否定被当作 疯狂行为,连敌人也必须按照他所谓的“谬误”生活。 ——编注
[10] 命题。真诚性]准备稿: 命题。理想的合理性的生物和没有激情的生命,在对立判断的基础上构造起来的德性,作为世人据以生活的德性。真诚性。——编注
[11] 在两个对立的命题显得……]准备稿:—— 唯在哪里才能产生更微妙的真理感? 在命题对生活来说无关痛痒或者显得无关痛痒的地方,抑或对立的命题 可适用 于生活、但能够就功利进行争论的地方——更高的功利性作为真理之论据:这是一个长长的认识层级。在另一种情形下,真理之寻求乃是无关紧要的游戏(首先可能是算术)。在大量的命题又被视为已经得到确定之后,它们被聚集在一起,并且陷于相互斗争之中:研究者支持,好奇者、闲散者亦然,产生了一种忙碌、一种刺激等等——认识和对真理的追求便作为一种需要而被列入其中了:现在不光信念成了一种权力,而不如说,连考验、否定、怀疑、异议都成了一种权力,所有“邪恶的”本能都被赋予认识了。认识便成了生命本身的一部分,因而成了权力的一部分。而且这种权力不断增长!最后,它产生出一种生命体的斗争,追求真理的冲动就与限定生命的古老谬误相互碰撞! ——编注
[12] 自在自为地,任何一种……]准备稿:甚至怀疑和不信的程度——对于继续生活来说——曾经是、现在也是高度危险的,必定会产生一种 倾向 ,宁愿肯定而非中止判断,宁愿犯错、虚构而不是等待,宁愿作出判断和审判。这种宁愿判断、宁愿肯定和否定的非逻辑倾向同样也是逻辑的一个基础。与逻辑思想和推论过程相应的,必定是大脑里的一个过程——当然不是一个逻辑的过程——(磷和钾盐与“思想”有何关系啊!),而是一个欲望过程(这些欲望必须全都细心地个别地得到培育)。——编注
[13] 参看16[16]。——编注
[14] 此处“说明”(Erklärung)与“描述”(Beschreibung)之分具有深远的思想史意义,“说明”指的是因果说明,而“描述”显然可以与现象学的“描述”和解释学的“解释”相贯通。——译注
[15] 一大批人]准备稿:无数代学者。——编注
[16] 还有,要在科学思想中……]准备稿:还有,我们还远远不能在科学势力的系统中添加艺术力量和生活实践智慧——始终还是一个准备阶段。歌德已经预感到了必定会碰在一起的东西——而且就像后来艺术家、立法者和医生变成可怜的老古董— — —。——编注
[17] 图象]誊清稿:事物。——编注
[18] 准备稿:人通过自己的各种错误而受到教育:1)人认为自己是不完美的;2)带有一些虚构的特性;3)处于错误的等级中;4)具有变化的价值榜,结果,渐渐地各种不同的欲望变得高贵起来了。——编注
[19] 思想自由甚至被当作……]准备稿:权力感总是引起一种新的竞赛,以及统治者和财产的变化。“思想自由”甚至就是不适。我们今天感觉法规和顺从是一种强制和丧失:但从前的人们却把个人的自私自利视为痛苦的事情,一种真正的困厄。宁可跟在后面跑!连统治者也企图通过解释偶然事件和精神暗示而使自己变得依赖于人。这就有了悖逆趣味的行为。一切个体性的东西都是恶的,是疯狂!——基督教道德作为返祖现象(Atavismus)已经被战胜了!——编注
[20] 希俄斯的阿里斯托(Ariston von Chios,约活动于公元前3世纪中期):古希腊哲学家,曾师从斯多亚派哲学家芝诺。 ——译注
[21] “德性就是身体健康”]参看阿尼姆(J. von Arnim):《斯多亚派残篇》(Stoicorum veterum fragmenta)第I卷,残篇第359。——编注
[22] 德语原文为Gesundheit an sich,或译为“自在的健康”。——译注
[23] 准备稿:基督教的一大壮举是 道德怀疑论 。现在人们也不得不把这种怀疑论扩展到自己的宗教状态上。而且不得不失去指控和忧愤的声音。针对爱比克泰德,我们充满了隐秘的精细和洞察:古代在道德上是幼稚的。拉罗什富科延续了这一进程。(窝王纳侯爵搞糟了趋势)。——编注[窝王纳侯爵(Vauvenargues,1715—1747年):法国道德哲学家,著有《反思与箴言》等。——译注]
[24] 塞内卡(Seneca,约公元前4年—公元65年):古罗马政治家、斯多葛派哲学家,曾任帝国会计官和元老院元老,后任尼禄皇帝的家庭教师与顾问。爱比克泰德(Epiktetus,约55年—约135年):古罗马最著名的斯多亚派哲学家之一。——译注
[25] 拉罗什福科(La Rochefoucauld,1613—1680年):法国思想家,主要著作有《道德箴言录》等。——译注
[26] 准备稿:即使没有认识的激情,各门科学也会得到促进——基于amour-plaisir(好奇心)和amour-vanité(虚荣之爱),进而基于习惯,为了它们的功利,实即基于对这个和那个东西产生的无聊。这里缺乏恐怖的和英勇的视角。——编注
[27] amour-plaisir...amour-vanité]据尼采所熟悉的司汤达著作《论爱情》(De l’amour)。——编注
[28] 罗马教皇利奥十世(Der Papst Loe der Zehnte),原名为乔凡尼·德·梅第奇(Giovanni de’ Medici,1475—1521年):文艺复兴时期最后一位教皇,在位期间1513—1521年,是教皇谱系上第219位教皇。作为佛罗伦萨共和国豪门美第奇家族族长,利奥十世即位后挥霍教廷公款,也慷慨动用私财,加速圣彼得大教堂工程进度,增加梵蒂冈藏书,使罗马再度成为西方文化中心。——译注
[29] 贝鲁瓦杜斯(Filippo Beroaldus,1472—1518年):意大利人文主义者。——译注
[30] 准备稿:我们离开了陆地,更有甚者,我们不仅拆毁了身后的桥梁,我们毁掉了陆地,抛向了大海。现在,小船啊!小心呀!你身畔就是大海!好像在你身畔和在你周围都是无限性!——编注
[31] 参看14[25,26]以及相关准备稿;12[77,157]。准备稿:有一次,查〈拉图斯特拉〉大白天点着灯笼,跑到市场上喊叫:我寻找上帝!我寻找上帝!——由于那里刚好聚集着许多不信上帝的人,所以他引起了一阵哄然嘲笑。怎么搞的!他失魂了吗?其中一个说道。他是不是像小孩一样走错了路?另一个说。还是他迷失了自己?他害怕我们吗?他坐船走了吗?流亡了吗?——人们议论纷纷,哄然大笑。查拉图〈特拉〉突然闯进人群之中,并张大双眼瞪着大家。上帝到哪里去了?他大声喊叫,我要对你们说出真相!我们把它杀死了——我和你们!我们都是凶手!但我们是怎样杀死上帝的呢?我们又如何能将海水吸光?是谁给我们海绵去把整个地平线拭掉?没有这个地平线——我们建筑艺术还是什么啊!我们的房子今后还会牢牢矗立吗?我们自己还会稳稳站立吗?难道我们不是在继续赶路吗?而且是在朝前后左右各个方向赶!——还有高和低吗?难道那儿不会更冷吗?是否黑夜不会永远降临且日益黯淡?我们不必在大白天点亮提灯吗?难道我们没有听到那正在埋葬上帝的挖掘坟墓者吵嚷的声音吗?难道我们没有嗅到[空气中的火和灰烬]神性的腐臭吗?——就连诸神也腐朽了!上帝死了![上帝永远死了!]是我们杀死了他!我们将何以自解,最残忍的凶手?曾经是这世界上最神圣和最万能的他——现在已倒在我们的刀下——有谁能洗清我们身上的血迹?有什么[圣水]水能清洗我们自身?我们应该[庆祝]举办什么样的祭典呢?难道这场面对我们来说不会显得太过于隆重了吗?难道我们不能[成长起来,差不多]使自身成为上帝,就算只是感觉仿佛值得一试?再也没有更伟大的行为了!——而因为这个行为的缘故,我们的后人将生活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更高的历史之中。”说到这里,查〈拉图斯特拉〉静下来,举目望望四周的听众,听众也[是]寂然无声并惊讶地看着他。最后,查〈拉图斯特拉〉将提灯掷在地上,而使灯火熄掉了,裂成碎片。“我来得太早了”,他说,“[这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这件惊人的事件还在途中游走,「而且还要游走」——它尚未传到人们的耳朵里。雷电需要时间,星光需要时间,[事件]大事也需要时间,即使它们已经被做完了。[有一些对你们来说的[事件]大事]。这件大事比最远的星辰距离人们还要更为遥远——[虽然他们自己]虽然他们已经做了这件事!” 参看欧根·比瑟(Eugen Biser):《上帝之死的宣言》,载《高原》(第56期),1963年,第137—152页。——编注
[32] 准备稿:神秘的说明是最肤浅的说明。——编注
[33] 参看12[63,74,226]。——编注
[34] 此处“意志”原文为der Wille,“意愿”原文为Wollen。——译注
[35] 准备稿:笔记本M III 5:有一些人,他们根本上从来不思想,不知道或者觉察不到心灵的升华,但他们也不得不消磨时间——在神圣的场所,这些人应当做些什么呢?他们在重要的处境里究竟应当如何行动,方能算比较庄严而有价值?为此,所有宗教都发明了祈祷,作为一种长期的机械功夫与记忆的努力,以及一种手、足、眼的相同的固定的姿态。根本上,倘若要缓解这些人的欲望的压抑,就必须整天以这样的劳作来充填——这就是古代修道院制度所导致的结果。可爱的基督新教教徒现在就要抗议,想要升华!仿佛人们竟可以规定他们似的!!笔记本NV 7:祈祷作为庄严的时间消磨——要害在于,它是机械的。——编注
[36] “唵嘛呢叭咪吽”(om mane padme hum):佛教的六字大明咒,又称六字大明陀罗尼、六字箴言、六字真言、嘛呢咒,是观世音菩萨心咒,源于梵文。此咒含有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是诸佛慈悲和智慧的音声显现,六字大明咒是“嗡啊吽”三字的扩展,其内涵异常丰富,奥妙无穷,蕴藏了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译注
[37] 贝那拉斯(Benares):印度北部一城市,位临恒河,为印度教之圣地。——译注
[38] “罗摩—罗摩—罗摩”原文为:Ram-Ram-Ram。罗摩(Ram)有时也作Rama,是印度神话史诗《罗摩衍那》中的主角,后渐被神化,成为印度教卡比尔教派的唯一之神。——译注
[39] 毗湿奴(Vishnu):为印度教三大天神之一,梵天主管创造,湿婆主掌毁灭,毗湿奴则是“维护”之神。——译注
[40] 安拉(Allah):真主。穆斯林尊之为独一无二的神。——译注
[41] 转经筒(Gebetmühlen):转经筒又称“嘛呢”经筒、转经桶等,与八字真言和六字真言(六字大明咒)有关,藏传佛教认为,持颂真言越多,越表对佛的虔诚,可得脱轮回之苦,因此人们除口诵外还制作“嘛呢”经筒,把六字大明咒经卷装于经筒内,用手摇转。——译注
[42] 玫瑰花环(Rosenkränze):印度人的习俗,以玫瑰花环献给贵宾。 ——译注
[43] 路德(Martin Luther,1483—1546年):德国神学家,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倡导者,基督教新教路德宗创始人。——译注
[44] 参看11[274];《快乐的科学》第145节。——编注
[45] 过多的、几乎唯一的……]作者修改前的校样:愚蠢地防止印度人的肉类食物以及由此所决定的胃的过度劳累和 [蜕化]疾病。——编注
[46] 参看15[66]。——编注
[47] 阿亚克斯(Ajax):荷马史诗和索福克勒斯悲剧中的英雄。——译注
[48] 参看《曙光》38;8[97]。——编注
[49] 耶和华(Jehova):源于希伯来语《旧约圣经》,是至高、全能、仁慈的神(上帝)。——译注
[50] 准备稿:像保罗这等人物从所有激情中只了解到肮脏:犹太人不像希腊人那样把理想主义转向激情,而是把它转向激情的神性净化:为什么他们在激情状态中总是感受到其中最丑陋的东西,并且感觉到自己远离于他们的理想性——与我们完全相反!基督徒努力在这方面变成犹太人——把所有人都弄成犹太人。——编注
[51] 保罗(Paul,公元5—67年):早期基督教领袖之一,被天主教封为使徒,其著作构成《新约》的重要部分。——译注
[52] 参看8[27]。 ——编注
[53] 准备稿:对我们的相信如何让人感到舒适,人们可以从下面这一点来认识:上帝使他对人类的爱独立于人对上帝的信仰,对这一点,没有人感到是有失体统的。多么狭隘啊!“如果我爱你,与你有何相干?”这是更高的。——编注
[54] 如果我爱你,与你有何相干?]参看歌德:《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第4卷第9节;《诗与真》,第3卷第14节。——编注
[55] 参看12[7]。准备稿: 没有关于不同于人类的生物(Wesen)的表象,一切就都还是一隅之地、小家子气:诸神、英雄和各种超人的发明,以及邻人和下等人、侏儒、仙女、半人半马的怪兽的发明,是不可估量的。我们需要这些生物来作比较,的确,我们几乎不能缺少被错误地解释的人类,英雄虚构和圣徒虚构。可是,这种欲望已经消耗了极大部分的力量,这种力量或许可以应用于一种本己的新理想的发明和虚构。但对自己的理想的寻求几乎不是早先人类的任务,他们的任务毋宁在于,不再让一般人类下降到一个已经达到的中等标准之下。诸神和圣徒可以说是人类在大海上获得的软木。“无私”乃是一种善的说教——当时:其中也恰恰包含着对一种个人理想的放弃。“与我一道维护普遍的人类形象吧,阻止每一个想要某种不同东西的人吧,把所有势力转到这儿来吧”——善人如此感受。——编注
[56] 不顺从、嫉妒。敌视这种……]誊清稿:嫉妒与谎言。人们必须这样,就如定律和支配一切、无所不在的伦常是必要的:其中。 ——编注
[57] 半人半马的怪兽(Centauren):古希腊神话中凶猛而贪婪的怪兽,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兽。——译注
[58] 参看11[298]。 ——编注
[59] 素食者(Vegetaianer):尼采生造的词语,容易让人联想到“瓦格纳信徒”(Wagneraner)一词。瓦格纳晚年吃素,并且在1880年的《宗教与艺术》中阐述了素食主义。——译注
[60] 与此相一致的是,麻木的……]准备稿: 相反: 麻木的思想方式的推动者偏爱食用米饭和食用土豆(所谓非动物的),是酒精饮用的反对者,为的是仅仅满足正在产生的需求:对禁欲的称颂。 ——编注
[61] 参看尼采1882年7月30日至加斯特的信。——编注
[62] 七十贤士译本(Septuaginata):《旧约》最古老的译本,也是希腊文译本中最古老的译本(公元前三至一世纪)。Septuaginata是希腊字母数字七十。这个称呼来自一个传奇故事:话说埃及王仆托肋买二世(Ptolemy II)有意将希伯来文经典译成希腊文,收入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于是请来七十二位学士,即由以色列十二支派每一支派选六人来译经,于七十二天内译成。——译注
[63] 乌斐拉(Ulfilas,约311—383年):哥特人的主教, 为哥特人创立文字,翻译了哥特文的《圣经》。——译注
[64] 还有,它们何以迅速……]准备稿: 事情永远如此。宗教就必须据此得到考察。——编注
[65] 一个个体或者一个个体的……]准备稿: ——这种文化内在地最后停滞了,在个别地方(雅典大学)或者在哲学学校(伊壁鸠〈鲁〉斯多亚派) 。——一个个体越是能普遍地和无条件地发挥作用,则受影响的大众就必定越是趋同;像理查德·瓦格纳这样有统治欲的人物的相对微末的影响,证明了音乐文化的高度。——因为相反的努力是其他也意愿生活的生物的对立需要。 ——编注
[66] 准备稿:我承认:大多数基督教圣徒的样子对我来说是不堪忍受的:如果说他们拥有德性,他们便总是也拥有最残忍的德性类型。——编注
[67] 参看叔本华:“论宗教”,载《叔本华选集》,中译本,刘大悲译,台湾志文出版社,2001年,第132—158页。——译注
[68] 宗教幻想]作者在校样上的修改;大八开本版。第一版: 宗教思想。 ——编注
[69] 参看6[112]。准备稿结尾: 所以,通过生理学、统计学和关于健康的学说,我们对道德行为和判断的感觉可能将变得不可捉摸的。以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心灵及其运动是极其必然的——就像太阳系的运动。——编注
[70] 才能把它解开,——这]誊清稿: 才能把它解开 ,——nec dues intersit,nisi dingus vindice nodus inciderit[除非有一种结需要一个解放者,否则不用上帝干预] ——这 ;参看贺拉斯:《诗艺》(ars poetica)第191行。 ——编注
[71] 参看13[2]。 ——编注
[72] 参看11[8]。 ——编注
[73] 准备稿:我已经如此彻底又如此长时间地弃绝某些事物,以至于在偶然重新遇见它们时,我几乎会误以为我发现了它们(例如友谊、音乐、喝酒、消遣)。——编注
[74] 参看15[71]。 ——编注
[75] 如果有一个朋友赞美他……]准备稿: “如果我的朋友赞美我,那么我就能听出来,他是想为自己的赞美而受到赞美;如果有一个敌人赞美我,那么我就只听到一点,即他因此赞美自己”,雅典的泰门(Timon)说。——编注
[76] 准备稿:凭着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全部勇敢,人们还可能是在其他所有事物上毫不果敢的懦夫和傻瓜:拿破仑评判姆拉特(Murat)(他与奈伊(Ney)一道把姆拉特称为他所认识的“最勇敢的人”)。参看雷慕沙夫人(Madame de Remusat):《回忆录》(Memoires 1802—1808)。——编注
[77] 缪拉(Joachim Murat,1767—1815年):法国军事家,以杰出的骑兵指挥官和勇武绝伦的战士而著称。原为拿破仑随从,与拿破仑之妹卡洛琳联姻后获得极高的地位,后为那不勒斯国王。——译注
[78] 原文为法文:les souverains rangent aux parvenus。尼采把这个说法加在塔列朗(Charles Maurice de Talleyrand)身上,后者为法国外交官。——译注
[79] 真的,现代世界的庆典……]准备稿:我相信,倘若塔列朗(Talleyrand)现在回来,他会十分明确地表达:“王公诸侯与暴发户为伍;到处都有太多的这类新来者”(les souverains rangent aux parvenus;il y a partout trop d’arrives en tout genre)。 ——编注
[80] 靡非斯特费勒斯(Mephistopheles):又简作“靡非斯特”,歌德《浮士德》(Faust)中的重要人物,是魔鬼的化身。歌德在18世纪70年代初开始创作《浮士德》,到1808年完成上部,到1832年才完成下部。——译注
[81] 准备稿:8[79]。 ——编注
[82] 伊科(Echo):古希腊神话中的森林女神,因爱恋纳西修斯而未得回应,日渐消瘦成一副骷髅骨架,后又化为岩石,把她的声音保存在回声里。——译注
[83] 准备稿:十分快乐的人,一种更深的幸福感使之悲伤,——真正的音乐家。——编注
[84] 参看6[202]。 ——编注
[85] 准备稿:有些艺术家言说自己的主题的方式侮辱了我,他们认为我们太过愚蠢了,认为自己太崇高,他们作好了准备,态度坚决,仿佛他们在一个群众集会上讲话,而且他们唤醒惊讶和感动的诀窍是不带好良心的。——编注
[86] 此处“这位艺术家”应该是对瓦格纳的影射。——译注
[87] 路易十四(Louis XIV,1638—1715年):法国波旁王朝国王,在位时间长达72年。——译注
[88] 准备稿:如果我们受到赞美,我们总是做了某些把我们置于与赞美者同一档次的事:人只能受同类的赞美:也就是说,谁赞美你,就会对你说:你就是我的同类。参看歌德:“有人赞美谁,就把自己等同于谁了”,《歌德著作全集》,40卷,斯图加特(科塔),1855/1858年,第3卷,第222页。尼采藏书。——编注
[89] 准备稿: 我们在严守秘密的情况下所了解的东西,我们更喜欢把它分享给他人,甚于所有其他东西,而且连同这个严守秘密的印记。——编注
[90] 参看18[2]。 ——编注
[91] Hic niger est:拉丁文。参看尼采:《论道德的谱系》,见科利版《尼采著作全集》第5卷,中译本,赵千帆译,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334页。——译注
[92] 准备稿:别指望他会要小孩,或者一个缺乏天赋的小孩——他是那么会嫉妒,以至于他受不了自己之外的任何天赋,甚至也受不了小孩本身。——编注
[93] 参看16[18]。——编注
[94] 准备稿:Vivisectio voluntaria[自愿的活体解剖]。—— 但你们想要世上存在惩罚吗 ?那么这是格言:惩罚当使实施惩罚者变得更好!——编注
[95] 王。]誊清稿。王——他[讽刺地]好心肠地补充道。——编注
[96] 参看6[414]。——编注
[97] 尼采常以此指控瓦格纳。——译注
[98] 准备稿:最高级乃是不完全诚实者的 [发明]嗜好。 假如其他人相信我们的强大,我们就能直截了当地言说最强大的事物,假如我们自己相信这一点,情形亦然。一方要是作判断,他就会放任自己,另一方要是作判断,并且通过自己的判断形式而给自己一个面具,他就会抑制自己。——编注
[99] 准备稿:他明显不能控制自己——浅薄者由此推断,控制他是可能的,甚至是容易的,并且要抛出自己的绳子和辔头把他捆缚——对于这个最骄傲者,他因为自己对自己的征服而咬牙切齿,感受到憎恶!且让野蛮者跑吧—。——编注
[100] 德语原文为Fehlschluss,Fehlschuss,后者原文为“脱靶、射偏”。——译注
[101] 准备稿:出于固执,我们坚持我们已然开始看透的某个事体。我们必须给予自己这种固执,这种有意不看的意愿!——编注
[102] 准备稿:你对善行保持缄默,这善行使你整个变得更有说服力,令人信服。——编注
[103] 准备稿:认识方面迟钝的人认为,迟钝也是科学的一部分。——编注
[104] 准备稿:关于美妙,人明白得多么少啊!所有的柔和感是多么隐而不显或者受误解啊!如果人[?]并非犹如随着军乐阔步走来,人们就会以为他缺少音乐。——编注
[105] “谁有耳朵,就让他来听”:语出《马太福音》。——译注
[106] 参看6[322]。——编注
[107] 参看12[112]。——编注
[108] 准备稿:随身带着喂塞伯鲁斯的糕点——。——编注
[109] 塞伯鲁斯(Cerberus):古希腊神话中的地狱看门狗,有三个头,狗嘴滴着毒涎,下身长着一条龙尾,头上和背上的毛全是盘缠着的条条毒蛇。——译注
[110] 准备稿:我要征服一块尚无人占有的土地。——编注
[111] 准备稿:与这个美丽的怪物,我就想共享某些秘密。——编注
[112] 原文为拉丁文,意为“各应得其所有,各宜得其所应得”;普鲁士黑鹰勋章上有此铭言。——译注
[113] 参看13[7]。——编注
[114] 准备稿结尾:魔鬼作为权力工具是不能不被利用的!——。——编注
[115] 被误解的受苦者……]准备稿:我要向你们展示伟大人物的pudendum[外阴]:他们所受的苦不同于人们所设想的和他们自己在作品中所说的。——编注
[116] 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古希腊神话的天神,因为从天庭盗火给人类而被主神宙斯捆绑于高加索山的岩石上,让老鹰啄食他的肝脏。——译注
[117] 准备稿:“我总是深深地关心,为什么我感到害羞?”——编注
[118] 参看15[56];12[154]。——编注
[119] 准备稿:我不知道,在我在自己身上发明出这样一些小偷男人之前,我是富有的。——编注
[120] 参看18[7]。——编注
[121] 参看18[6]。准备稿结尾:而且急忙溜了。——编注
[122] 参看12[80]。——编注
[123] Sub specie aeterni[以永恒观点看]:源于斯宾诺莎的Sub specie aeternitatis[从永恒的角度来思考]。——译注
[124] 准备稿:不论人能走得多远:人最终的真理永远只是——不可驳斥的谬误。——编注
[125] 参看9[6];8[48]。——编注
[126] 准备稿开头:英雄气概:正义之人知道,他。——编注
[127] 准备稿:你意愿什么?——重新规定事物的重量。——编注
[128] “你要成为你自己。”]尼采经常引用的这个箴言来自品达(Pindar)《皮托竞技会颂歌》第II卷第72行:γ¡νοι' οåος ¤σσÜ μαθÅν.——编注
[129] 准备稿开头:羞耻是真正人类的痛苦;动物是不知道羞耻的。——编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