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遭到摧残的高加索村庄的废墟里,围坐着两个集体农庄的庄员,喝着酒,吸着烟。他们大都是妇女和老人,也有几个兵士,还有一位是从首都来的国家恢复建设委员会专家。

左边一个农妇 (指着)我们就在那边的小山头上挡住了三辆纳粹坦克,可是苹果园已经被糟蹋了。

右边一个老农民 我们那个漂亮的制酪场成了一片废墟!

青年女拖拉机手 是我放的火,同志。

[停顿。

专 家 现在请大家听一下这份报告:加林斯克牧羊农庄派代表来到了弩卡。该农庄在希特勒军队迫近的时候,奉政府之命,将所有羊群远迁到东方。现在该农庄打算迁回这个山谷。农庄代表视察了村子和地产,证明破坏程度十分严重。(右边代表点头)邻近的罗莎·卢森堡苹果栽植农庄(指左边)建议,加林斯克农庄原有的牧场,既然是一个不长牧草的山谷,就用来重新栽植苹果和葡萄。我代表恢复建设委员会,请两个农庄自行协商,决定加林斯克农庄要不要迁回这里。

右边的老农民 首先我再一次表示不同意限制发言时间。我们加林斯克农庄人,走了三天三夜才到这里,而现在却只准讨论半天!

左边一个伤兵 同志,我们再没有这样多村子,再没有这样多劳动力,也再没有这样多时间。

左边青年女拖拉机手 一切娱乐都必须实行定量配给:烟有定量,酒有定量,讨论也得是这样。

右边的老人 (叹息)该死的法西斯!言归正传,让我来给你们说说,为什么我们想要回我们的山谷。理由有一大堆,可是我想用一个最简单的开一个头。玛吉内·阿巴基采,打开羊奶酪。

[右边一个农妇从一个大筐里取出一大块用布裹着的奶酪。掌声和笑声。

右边的老人 请用,同志们,伸手吧。

左边一个老农民 (不信任地)这是笼络手段吧?

右边的老人 (在笑声中)这怎么能叫笼络手段呢?苏拉布,你这抢山谷的强盗。谁都知道,你要吃奶酪,连山谷也要吃掉。(笑声)我只要你说一句实话:这奶酪好吃不?

左边的老人 回答是:好吃。

右边的老人 嗯。(辛酸地)看来你不懂得什么叫奶酪。

左边的老人 为什么不懂?我明明告诉你,好吃嘛!

右边的老人 不可能好吃。因为这奶酪不比从前了。为什么呢?因为对我们的羊来说,新草不如旧草好吃。奶酪与奶酪不同,原因是草跟草不一样。请注意把这一点记到你的报告里。

左边的老人 可你们的奶酪挺好呀。

右边的老人 不是挺好,而是勉强过得去。年轻人总是埋怨新牧场不行。照我说,在那里简直没法活下去。那里的早晨也从来没有早晨的气息。

[几个人发笑。

专 家 他们笑,你不必介意,他们了解你的意思。同志们,为什么大家都热爱故乡?因为那里的面包香,天高,空气清新,声音响亮,路好走。可不是吗?

右边的老人 这山谷自古以来就属于我们。

左边的老人 什么叫“自古以来”?没有什么自古以来就属于谁的。你年轻的时候连你自己也不是你的,而是卡兹贝基老爷的。

右边的老人 按照法律,山谷是属于我们的。

青年女拖拉机手 无论如何,法律也必须重新审查,看它是否还合理。

右边的老人 当然。难道一个人出生的房子旁边长一棵什么样的树没有关系吗?或者隔壁有什么样的邻居没有关系吗?我们要回来,就是为了我们的农庄有你们这样的邻居,你们这些抢山谷的强盗。你们再笑一场吧。

左边的老人 (笑着)那么为什么你不平心静气听听你的“邻居”卡托·瓦赫唐,我们的农艺师,谈谈山谷的形势呢?

右边一个农妇 讲到我们的山谷,我们还有许多话要说呢。房屋并没有破坏得一干二净,至少制酪场的墙基还在。

专 家 不管在这里还是那里,你们都可以要求国家救济,你们是知道的。

右边的农妇 专家同志,这不是做生意。我不能把你的帽子拿走,送给你另外一顶,说“这顶好”。另外一顶可能好些,然而你更喜欢自己那一顶。

青年女拖拉机手 一块地跟一顶帽子可不一样,至少在我们的国家是如此,同志。

专 家 别生气。不错,我们必须首先把一块土地看做一件可以造出有用东西的工具。然而我们也必须尊重人家对于某一块土地的感情。在继续讨论之前,我建议给加林斯克的同志们说明一下,你们打算把这个有争执的山谷用来干什么。

右边的老人 同意。

左边的老人 对,让卡托说。

专 家 农艺师同志!

女农艺师 (身着军装,站起)同志们,去年冬天,我们这些游击队员在这片丘陵地带打游击的时候,曾经讨论过,如何在打退德国鬼子以后把我们的苹果园扩大十倍。我起草设计了一个水利灌溉工程。我们在山湖那边筑一道堤坝,就可以浇灌三百公顷贫瘠的土地。那样,我们农庄不仅可以多栽植苹果,也可以栽植葡萄。然而,只有把原先属于加林斯克农庄如今发生了争执的整个山谷合并进来,这个设计才有用处。这是规划。(她交给专家一个夹子)

右边的老人 请你记上,我们农庄计划开办一个新的养马场。

青年女拖拉机手 同志们,这个设计是我们在那些白天黑夜想出来的,当时我们必须隐蔽在山里,我们的那几支枪经常缺子弹。连找一支铅笔都困难。

[双方报以掌声。

右边的老人 我们感谢罗莎·卢森堡农庄和所有保卫祖国的同志!

[他们互相握手、拥抱。

左边的农妇 当时我们就希望,我们的兵士,我们的和你们的男人,能够回到比以前更加富饶的故乡。

青年女拖拉机手 正像诗人马雅可夫斯基说过的:“苏维埃人民的故乡,也是理性的故乡!”

[右边的代表,除开老人,全体起立,同专家一起研究女农艺师的设计。发出这一类叫嚷:“怎么,落差二百二十公尺?”——“这里的岩石爆破掉!”——“实际上他们只需要水泥和炸药!”——“他们把水从这里赶下来,真会想!”

右边一个青年工人 (对右边的老人)看,阿列可,他们要浇灌那些小山头中间的全部土地。

右边的老人 我不看。我知道设计一定会不错。可是我不能让人家用手枪逼着我。

左边的士兵 他们只想用铅笔逼着你。(笑声)

右边的老人 (忧郁地站起,走过去观看设计图)可惜呀,这些抢山谷的强盗心里跟明镜一样,在我们的国家谁也抵抗不了机器和蓝图。

右边的农妇 阿列可·别莱什维利,一讲到什么新设计,你自己就热心得要命,这谁都知道。

专 家 让我怎样记下来?我可以写,你们农庄为了成全这个设计方案,赞成把你们从前的山谷转让给他们吗?

右边的农妇 我赞成。你呢,阿列可?

右边的老人 (低头看图)我要求你们送给我们几份设计副本。

右边的农妇 这样,我们可以吃饭去了。一看到设计图,一乐意讨论,事情就完结了。我了解他。我们那里人都这样。

[代表们在欢笑中互相拥抱。

左边的老人 加林斯克农庄万岁!祝贺你们的新养马场开张大吉!

左边的农妇 同志们,为了欢迎加林斯克农庄代表的来访,专家的来访,我们准备了一出戏,由民间歌手阿尔卡第·车依采协助演出,这出戏同我们的问题有联系。

[掌声。青年女拖拉机手跑去请民间歌手。

右边的农妇 同志们,你们这出戏一定不错,我们为它付出了一个山谷。

左边的农妇 阿尔卡第·车依采能背诵两万一千行诗。

左边的老人 他指导我们排练了这出戏。要知道,请到他也实在不容易。同志,你们计划委员会应该想办法让他多到北方来几次。

专 家 我们管经济工作。

左边的老人 (微笑着)你们负责分配葡萄秧和拖拉机,为什么不分配歌曲?

[民间歌手阿尔卡第·车依采,由青年女拖拉机手引导着走到中央。他身体结实,举止纯朴。同他一起的有四个携带乐器的音乐师。他们受到鼓掌欢迎。

青年女拖拉机手 这是专家同志,阿尔卡第。

[歌手向四周围打招呼。

右边的农妇 我今天有机会和您见面,感到非常荣幸。自从上小学以来,我就听说过您的歌。

歌 手 这次是一出带歌唱的戏,差不多全体庄员都登台。我们带来了古老的面具。

右边的老人 是表演一个古老的传说吗?

歌 手 一个非常古老的传说。它叫《灰阑记》,从中国来的。当然,我们的演出在形式方面做了更动。尤拉,拿出面具来。同志们,我们十分荣幸,使大家在一场难解难分的争辩以后得到一点消遣。我们希望你们会听到古代诗人的声音,在苏维埃拖拉机遮阴的地方唱出来,也还是好听。酒不同,掺起来不一定对头,新旧智慧倒是调和的。好,我希望在开演以前,我们大家先吃点东西。这样有好处。

许多人的声音 当然。大家到俱乐部去!

[大家高高兴兴地走去吃饭。当他们开始走散的时候,专家走向歌手。

专 家 (对歌手)故事要演多久,阿尔卡第?今天夜里我还得赶回第比利斯。

歌 手 (漫不经心)这本来是两个故事。要演几个钟头。

专 家 (亲密地)不能压缩点吗?

歌 手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