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达坐在柜台后面看报。他毫不留意邢氏。她在边擦拭桌椅,边说话。
邢氏 您可以相信我,要是一些流言在这一带传开,这爿小店很快就会完蛋。现在正是时候,您作为一个正派男人,需要将沈小姐与杨森在黄色胡同里发生的丑事弄个明白。您不要忘记,旁边的理发师苏富先生,他是一个拥有十二座房产的男人,只有一房老妻。昨天他当着我的面恭维沈小姐,甚至询问她的财产情况。我敢说,这证明他真的爱上她了。
[她没有得到回答,只好提着水桶出去了。
杨森的声音 (从外面传来)这是沈黛小姐的店铺吗?
邢氏的声音 对,这就是,可是今天只有她表哥在这儿。
[隋达迈着沈黛的轻盈脚步走到一面镜子前,刚想梳理头发,才在镜中发现自己误会了。他轻声笑着,转身走开。杨森进来,邢氏好奇地跟在后面,经过他的身旁走进后间。
杨森 我是杨森。(隋达鞠躬)沈黛在吗?
隋达 不,她不在。
杨森 您大概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观察这爿店)一爿名符其实的店铺!我原以为她是在说大话呢。(满意地看着一盒盒的香烟和许多瓷罐)老兄,我又可以飞了!(取出一支雪茄,隋达给他点火)您说我们还能从这爿店里弄到三百块银元吗?
隋达 请容许我问一句,您是不是想把这爿铺子立即卖掉呢?
杨森 我们有三百块现钱吗?(隋达摇头)她曾经很大方地一下子掏出二百块银元。但是缺少那三百块我就办不成事。
隋达 她答应给您钱,也许匆忙了点。这要等她把店铺卖掉才行。俗话说:疾风刮倒脚手架。
杨森 我急着用钱,或者干脆不用。这位姑娘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她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办。咱们私下说吧,迄今为止她什么事都未犹豫过。
隋达 啊。
杨森 这是她的为人。
隋达 我想知道,要这五百块银元做什么用?
杨森 当然可以。我看,这是在试探我能不能办成一件事。北平机场的机库主任是我在航校时的朋友,他来信说,给他五百块银元,就能为我找个职位。
隋达 这个数目不是太大了吗?
杨森 不。他必须去找一个飞行员的毛病,可这个飞行员因为家里人口多工作十分尽责。这您就明白了吧。这话只能对信得过的人说。沈黛用不着知道。
隋达 也许她用不着知道。不过有一点,这位机库主任下个月会不会出卖您呢?
杨森 不会的。我不会有差错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
隋达 (点头)一条饿狗拉车回家跑得更快。(他审视他一会儿)责任很大哟。杨森先生,您要我表妹放弃她这份小小的产业,抛弃她在这个城里的所有朋友,她的命运可全都握在您的手心里了。我想,您打算和沈黛结婚,是吗?
杨森 我是这样准备的。
隋达 但是为了几个银元就拍卖这爿店铺,不是很可惜吗?如果您想很快卖掉,就得少卖钱。您手里的二百块银元原是半年的房租。难道您没有兴趣将这爿烟店继续开下去吗?
杨森 我?让人看着我杨森,一个飞行员站在柜台后面,招呼顾客:“尊敬的先生,您想要一支劲大的还是要一支柔和的雪茄?”这不是杨森这种人做的生意,本世纪不能做!
隋达 请容许我提个问题,飞行这一行是不是一门生意?
杨森 (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先生,我一个月就领二百五十块银元!您自己看看这封信吧。这是邮票,盖着北平的邮戳。
隋达 二百五十块银元?真够多的。
杨森 您以为我开飞机不要钱吗?
隋达 这个职位看来确实很好。杨森先生,我表妹委托我尽量帮助您得到这个职位,它对您太重要了。从我表妹的立场考虑,我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她依照自己的心意办事。她完全有权利享受爱情的快乐。我准备将这儿所有东西都卖掉。看,房东梅珠太太来了。我正想问问她对变卖香烟店有什么高见。
女房东 (走进来)您好,隋达先生。我来问问店租的事,后天该交了。
隋达 梅珠太太,眼下出了一点麻烦,我表妹正在考虑是否将这爿小店继续开下去。她准备结婚,她的未婚夫(介绍杨森)杨森先生想把她带到北平去,他们要在那里建立新的生活。假如有人肯出合适的价钱,我就把烟店卖掉。
女房东 您想卖多少钱?
杨森 三百块银元现钱。
隋达 (迅速地)不,五百块银元!
女房东 (对杨森)也许我能助您一臂之力。(对隋达)您的烟草值多少钱?
隋达 我表妹一次付了一千块银元,卖掉很少。
女房东 一千块银元!她肯定是受骗了。我对您说吧,假如您后天搬走,我给您三百块银元把整店铺买下来。
杨森 我们干,可以了,老表哥!
隋达 这太少了!
杨森 够了!
隋达 我最少要五百。
杨森 干什么用?
隋达 对不起,让我和表妹的未婚夫商量商量。(在一旁对杨森)这里的烟草全以二百块银元抵押给两位老人了,这笔钱昨天就交给您了。
杨森 (犹豫地)有没有立下字据?
隋达 没有。
杨森 (片刻后,对女房东)三百块我们可以成交。
女房东 但是我要知道,这店铺有没有欠债。
杨森 您回答吧。
隋达 没有。
杨森 什么时候能拿到这三百块?
女房东 后天,你们还可以考虑一下。要是你们用一个月时间来拍卖,收入会多些。我肯出三百是因为我愿意成全一对年轻人的幸福爱情。(下)
杨森 (在后面喊)这笔生意我们做了!所有的箱柜、盆罐、布袋,一切东西,三百块,一了百了。(对隋达)也许到后天我们能在别的地方多卖点钱?那样的话,也许我们能够还清那二百块。
隋达 短时间办不到。除了梅珠太太出的三百块,再想多卖一块银元也难。你们两人的路费和安家的生活费,您有了吗?
杨森 没问题。
隋达 有多少呢?
杨森 无论如何我也要弄到钱,哪怕去偷呢!
隋达 什么,连这笔钱您也没有着落?
杨森 不要大惊小怪,老兄,我会去北平的。
隋达 但是两个人的路费可不便宜啊。
杨森 两个人?我让姑娘留在这里。开始的时候她只会成为我的绊脚石。
隋达 我明白了。
杨森 为什么您像看一个漏油的油罐一样看我?人总得量入为出嘛。
隋达 那样的话,我表妹靠什么生活呢?
杨森 您不能帮助她一把吗?
隋达 我会尽力而为的。(停顿)杨森先生,我希望您把那二百块银元再交给我,放在这儿,等我看见两张去北平的车票,您再把钱拿走。
杨森 亲爱的内兄,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进来。
隋达 沈黛小姐……
杨森 您放心地把这姑娘交给我吧。
隋达 也许她不愿意变卖这爿烟店了,如果她知道……
杨森 她会愿意的。
隋达 您就不怕我反对吗?
杨森 亲爱的先生!
隋达 您好像忘记了,她是一个人,而且有理智。
杨森 (讥笑地)有些人总是想着他们的女亲戚和理智规劝的作用,这让我感到很吃惊。您听说过爱情的威力和肉欲刺激吗?您不是提醒她要理智一些吗?她根本就没有理智!相反,她一辈子受人蹂躏,像一条可怜的牲口!要是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对她说:“你跟我走”,她就像中了邪一般,连她的老娘都不认得了。
隋达 (艰难地)杨森先生!
杨森 您愿意叫什么先生就叫什么先生吧!
隋达 我表妹是忠实于您的,因为……
杨森 您是不是想说,因为我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装满你的烟斗抽烟吧!(他再抽出一支雪茄,然后又往口袋里放了几支,最后把一盒雪茄夹在胳臂下面)结婚的时候您不能两手空空地来。让她带三百块银元来,要么您带来,不是她就是您!(下)
邢氏 (从斗室里探出头来)这不是好事!整条黄色胡同都知道,他完全把这姑娘捏在手心里了。
隋达 (大声地叫喊)这爿店完了!他不爱了!破产了。我完蛋了!(他像一头被捕获的野兽一般来回地走着,不断地重复着)“这爿店完了!”(他突然停下来,对邢氏说)邢大嫂,您是在苦水里泡大,我也是。我们轻浮吗?不轻浮。我们缺少必要的残忍吗?不。我随时都会掐住您的喉咙,不停地摇动,直到您把从我这里偷去的每一文铜钱都吐出来,这您是知道的。这个世道太可怕了,这城市就是一座地狱,我们正攀着光滑的墙壁往上爬。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是不幸的:他恋爱了,这就足以使他身败名裂。人一有弱点就被说得一无是处。谁能没有弱点,特别是摆脱爱情这个致命的弱点呢?爱情是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它太昂贵了!您自己说过,一个人要是处处都得留神,他还能活吗?这是个什么世道?
爱情抚摸变成掐脖子,
爱情低语化作惊恐叫喊。
兀鹰为何在那里盘旋?
那儿有一位姑娘正在幽会!
邢氏 我想,我还是立即把理发师找来。您一定要和他谈谈,他是一个正直的人。这位理发师是您表妹的理想对象。
[她没得到回答,便下去了。
[隋达再次来回走动,直至苏富先生进来,邢氏跟在后面。苏富示意她退下。
隋达 (迎上前)亲爱的先生,我听说您对我表妹表示了几分好感。请容许我抛开一切礼节直率地告诉您,小姐眼下的处境十分危险。
苏富 啊!
隋达 几个小时以前,我表妹还有一爿自己的店铺,现在她已经和一个乞丐差不多了。苏富先生,这爿店破产了。
苏富 隋达先生,沈黛小姐迷人的地方不在于她有这爿店铺,而在于她心地善良。本地人赠给小姐的城郊天使这个美名,足以说明一切。
隋达 亲爱的先生,这种善良仅在一天里就耗费了我表妹二百块银元。这道善门非上锁不可了。
苏富 请容许我说点不同的看法。这道善门正是应当打开的时候。小姐的天性就是乐善好施。我每天早晨都看见她给四个人施舍米饭,真令我感动,这多么有意义呀!为什么她不可以给四百人施舍?我听说,她为了几个无家可归的人而绞尽脑汁。我畜圈后面那些房子空着呢,她都可以用嘛。隋达先生,我希望您能把我这些天的想法转达给沈黛小姐,可以吗?
隋达 苏富先生,她会赞赏您这些高尚想法的。
[老王和一个警察进来。苏富先生转过身去,看着货架。
老王 沈黛小姐在吗?
隋达 不在。
老王 我是老王,卖水的。您就是隋达先生?
隋达 是的。老王,您好。
老王 我和沈黛是朋友。
隋达 我知道,您是她的老朋友。
老王 (对警察)您看到了吧?(对隋达)我是为我的手而来的。
警察 不可否认,他的手是坏了。
隋达 (迅速地)我看您把胳膊吊起来。
[他从小房间里拿出一条披肩扔给老王。
老王 这是一条新披肩。
隋达 她不需要了。
老王 但她是为了让某人高兴才买的呀。
隋达 事情已经明白,没有必要了。
老王 (将披肩结成一个活套)她是我唯一的证人。
警察 听说您表妹亲眼看见理发师用一把钳子殴打这位卖水人。您知道吗?
隋达 我只知道,发生这件小事的时候,我表妹不在场。
老王 这是误会!您把沈黛叫来,一切就都清楚了。沈黛全都可以作证。她在哪儿?
隋达 (严肃地)王先生,您自称是我表妹的好友。她现在遇上了大麻烦,许多人都在无情地利用她。今后她再也不能有半点疏忽。我相信,您不会要求她在您的案件上不按事实说话,那样她会信誉扫地的。
老王 (迷惑地)可我是依照她的劝告去找法官的。
隋达 法官能治好您的手吗?
警察 不能。但是他可以让理发师出钱。
[苏富转过身来。
隋达 王先生,我有一条原则,就是不插手我的朋友之间的争执。
[隋达向苏富鞠躬,他还礼。
老王 (把做吊带的披肩解开,放回原处,伤心地)我明白了。
警察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你用欺骗的方法诬赖好人,而且是一个正派人,以后告状要小心点,你这个家伙。要不是苏富先生在法律面前宽宏大量,你会因为犯诽谤罪而蹲监狱的。现在走吧!
[二人下。
隋达 刚才发生的事情,请您原谅。
苏富 事情过去了。(急切地)和这位“某人”的事(指着那条披肩)真的结束了吗?全都结束了?
隋达 全都结束了。她看透了他。当然,要让一切创伤消失,还需要时间。
苏富 以后得小心点,谨慎点。
隋达 这是新的创伤。
苏富 她要到乡间走走。
隋达 几个星期。在走之前能把一切事情和一个信得过的人谈谈,她会很高兴的。
苏富 找个漂亮的小餐馆吃顿晚饭,边吃边谈嘛。
隋达 不要声张。我得赶紧告诉我表妹。她会很理智的。让她最不安心的就是她这爿小店,她认为这是神仙送给她的礼物。您稍等几分钟。(走进小房间)
邢氏 (伸出头来)可以祝贺了吗?
苏富 可以了。邢大嫂,您今天就代我转告沈黛小姐收留的那些人,他们可以到我牲口棚后面的房子去住。(她咧嘴假笑,一面点头)
苏富 (起身,对着观众)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觉得我怎么样?可以做得更多一些?不要太自私?更细心一些?目光看远点?一顿小型的晚餐!在这种场合,人们通常会想到那些粗俗下流的事情,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不会的。不会去碰她,就算是递给她小盐罐的时候,也不会故意去碰她!只是交流思想。两颗心会越过桌上的白菊花相遇的。(他将这点记在本子上)不,在这里不要乘人之危,不能从别人的失望中捞取好处。需要的是体谅和帮助,而且是默不作声的。也许一个眼神便能得到赞许,这个眼神可能包含更多的意思。
邢氏 一切都如意吧,苏富先生?
苏富 啊,一切如愿!这地方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有个家伙不得不离开这里,一些针对这爿小店的图谋也落空了。那些胆敢破坏本城最贞洁的姑娘的名声的人,今后我不会轻饶他们。您听说过杨森这个人吗?
邢氏 他是个最脏最懒……
苏富 他什么也不是。没有他这个人。他不存在,邢太太。
[杨森进来。
杨森 这里发生什么事啦?
邢氏 苏富先生,您希望我把隋达先生叫来吗?他不想让外人在店里转来转去。
苏富 沈黛小姐和隋达先生眼下有要事商谈,不要随便打扰他们。
杨森 什么,她在这儿?我根本没看见她进来!商谈什么事?我得参加!
苏富 (阻止他进小房间)先生,请您耐心等待。我想,我知道您是谁。您听明白,沈黛小姐和我就要宣布订婚了。
杨森 什么?
邢氏 您感到惊讶,是吗?
[杨森和苏富厮扭着,争着要进小房间,沈黛从里面走出来。
苏富 请您原谅,亲爱的沈黛。也许由您来解释一下吧。
杨森 发生了什么事,沈黛?你疯了吗?
沈黛 (气促地)杨森,我表哥和苏富先生商量好了,我要听听苏富先生的主意,如何帮助这个地方的穷人。(停顿)我表哥反对我们两人的关系。
杨森 你同意吗?
沈黛 是的。
[停歇。
杨森 是不是他们告诉你,我是个坏人?
[沈黛沉默。
杨森 也许我是这样一个人,沈黛。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需要你。我是一个卑贱的人,没有资本,没有风度。可我不甘心这样。沈黛,他们正在逼着你走向不幸。(他走近她,低声地)你看看他!你脑袋上没长眼睛?(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可怜的人啊,他们现在又想打你什么主意?走进一场理智的婚姻!没有我,你自己说吧,没有我,你会不会跟他走?
沈黛 不会。
杨森 不跟一个你不爱的男人走!
沈黛 是的。
杨森 你把一切都忘啦?那天是怎么下雨的?
沈黛 没有。
杨森 你让我别上吊,给我买了一碗水,你答应为我弄一笔钱,让我再次飞行。
沈黛 (颤抖着)你想怎么样呢?
杨森 我想让你跟我走。
沈黛 苏富先生,请您原谅,我要跟杨森走。
杨森 我们两人相爱,您是知道的。(他领她走向门口)店的钥匙放在哪里?(他从她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把它交给邢太太)您收拾完毕,就把它放在门槛上面。走吧,沈黛。
苏富 这简直就是一种强奸行为!(向着后面喊)隋达先生!
杨森 告诉他,让他别在这里大声叫喊!
沈黛 苏富先生,请您不要叫我表哥。我知道,他和我的想法不一样。我觉得他的想法不对。
(对观众)
我爱上谁就跟谁走,
我不计较代价是多少,
我不考虑这样好不好,
我不想知道他爱我不爱我,
我爱上谁就跟谁走。
杨森 这就对了。
[二人下。
在大幕前面的幕间戏
[沈黛新娘打扮,在赴婚礼路上,转身对着观众。
沈黛 我遇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我走出店门的时候,心情愉快,充满希望;可是,毛毯店那位老太太站在大街上颤抖着对我说,她男人病了,他在为借钱给我而担惊受怕呢。她希望我现在不管怎样都要把那笔钱归还给她。我当然答应了。她放心了,流着眼泪祝福我万事如意,还请求我原谅,说他们对我表哥,甚至对杨森都不十分放心。她走了以后,我感到很害怕,只好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在心慌意乱的情况下,我和杨森又言归于好了。我抵挡不了他的声音和他的抚爱。他当着隋达说的那些难听话,未能让沈黛吸取教训。投入他的怀抱,我还在想,神仙们也希望我对自己好。
不让别人变坏,自己也不沉沦,
让他人幸福,自己也幸福,这就是好。
我怎能忘掉这两位善良的老人呢!杨森像一股向北平方向刮去的小风暴,把我的小店和所有的朋友都刮跑了。但他并不坏,他爱我。只要有我在他身旁,他就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男人之间说的一些话,没有什么意思。他只不过想表现自己了不起,有力量,特别坚强。假如我对他说,那两位老人没钱缴纳税金,他就一切都明白了。与其为了当飞行员而造孽,倒不如到水泥厂去做工。当然,他对飞行有很大的热情。我有足够的能力去唤起他的善良吗?现在在去举行婚礼的路上,我既感到害怕,又觉得高兴。
[她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