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比现在我所要描述的更深刻和更恍惚地望着这一景观。当时我并没有努力朝现在要说明的那个方面去理解我所见到的一切。但是这多年来沉积在我心中的印象却与我要说的大致雷同,因此在我扼要的叙述中我不会背离当时的真实情况。

我看到了什么样的观察会首先击中绘画本能。如何突然领会到一个被见之物在开始被人看见时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大自然在被人发现后就会恩赐给人一片易加工的自由天地,画家也就会把这种朦胧欲睡的景观悄悄移上画布。必须看到卡尔伯乔[61]和贝利尼[62]的作品才能懂得什么是绘画。

我继而知道了,伴随着艺术技巧的繁荣而来的是什么样的混合主义,当画家和要画的自然景色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时,就不可能指出三者——作画者、画出来的成品和被画对象中的哪一个在画布上把自己表现得最积极。正是由于这种含混不清,误解才能油然而生,时间会趁机在画师面前扭捏作态,并会认为自己似乎正在把他抬到自己昙花一现的雄伟高度。必须看到韦罗内塞和提香[63]的作品才能懂得什么是艺术。

最后,由于当时对这些印象没有给予足够的估价,所以我认定一个天才只需要不多的条件就能脱颖而出。

周围有狮子的嘴脸,是到处都隐约可见的,是热衷于嗅遍一切东西的,是硬要过问所有人的隐私的,——即那些在自己的洞穴里暗中一个接一个地吞噬生命的狮子嘴。周围响彻假永生的狮子吼,这种假永生之所以能不加以讪笑地被想出来,只是因为一切不朽的东西都在它的掌握之中,并牢牢地受狮子的支配。大家都感觉得到这一点,大家都安于这一点。只要感觉到这一点是无须有独特的才能的:大家都看得到这一点,而且都安于这一点。但是既然大家都共同安于这一点,那就是说这座动物园里应该还有一种谁也感觉不到和谁也看不到的东西。

这就是使天才的忍耐溢出杯口的那一滴水。谁会相信呢?画就的作品、作画者和被画对象的同一性,或者说得更广义一点:对直接真相的无动于衷——这就是使天才暴跳如雷的原因。这似乎是以他为代表给人类的一记耳光。于是一场风暴便会进入他的画布,它会用激情的决定性冲击荡涤混乱的技巧。必须看到威尼斯的米开朗琪罗——丁托列托的作品才能懂得什么是天才,即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