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世间有对待妇女的所谓的高尚态度。让我在这方面略抒己见。有大得看不到边的一大圈现象会导致少年去寻短见。有一大圈幼年的胡思乱想、童年的反常行动、少年的绝食的错误,有一大圈克鲁采[18]奏鸣曲和为反驳克鲁采奏鸣曲而谱写的奏鸣曲。我曾到这个圈子里去过,并且很丢脸地在里面待了很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圈子折磨着人,除了受害之外,它不能给你带来别的。然而你却永远摆脱不了它。所有进入史册的人都将走过这个圈子,因为这些奏鸣曲是迈向真正不折不扣的精神自由的入口,谱写这些乐章的不是托尔斯泰们和魏德金德[19]们,而是大自然本身,它是借用他们的手来谱写的。只有在他们的相互矛盾中才体现得出大自然的构思的充分性。

以阻力为材料基础,并把事实与臆想用那条被称之为爱的堤坝分割开来以后,大自然就像关心世界的完整性那样关注着爱的持久性。它的癫狂、它的病态夸张的症结就在于此。真的可以说,它在这里每走一步都是小题大作。

但是,对不起,它确实是在创造大作品啊!据说,这是它的主要营生。或许这是一句空话吧?是物种史吧?是人类姓氏史吧?须知,它正是在这里、在生物进化的开闸时段、在爱的堤坝旁制造大作品的,它的激荡不安的想象力就是在这里爆发出来的啊!

既然如此,能不能说我们在童年时期就会过甚其词,我们的想象力会变得紊乱,因为在这个时期,大自然会小题大作般地用我们来大做文章?

大自然遵循那种认为只有差不多是不可能的事情才是真实的事情的哲学观点,把一切生物的感情弄得极其复杂了。它用一种方式使动物的感情变得复杂,又用另一种方式使植物的感情变得复杂。在如何使我们的感情变复杂的那个问题中显示出它对人类的极高评价。它不是用随便什么样的无意识的手腕,而是用那种在它看来是对我们绝对有效的东西来使我们的感情变复杂的。它使我们感觉到我们身上具有苍蝇般的庸俗,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我们离苍蝇越远,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安徒生在他的《丑小鸭》里对这一点作了天才的表述。

任何一部描写性的文学作品,正像“性”这个词本身,都散发着令人不堪的庸俗味,而这正是这些作品的使命所在。正是凭着这种龌龊性,它们才会对大自然有益,因为大自然和我们的联系正是建立在对庸俗的恐惧之上的,而任何非庸俗的东西都不会使它的控制手段变得更多的。

不管我们的思想在这方面提供出什么材料,这份材料的命运是掌握在大自然的手中的。大自然会通过从它自身整体中派遣给我们的一种本能一直使用这一材料,从而使教师们旨在减轻自然本性负担的一切努力都一成不变地让自然本性感到负担更重,这也是应该如此的。

说它应该如此,是为了让感情本身有克制的对象。不是克制这个惊慌,便是克制另一个惊慌。至于障碍是由哪类污秽龌龊和卑微琐事组成的,则无关紧要。会导致怀孕的运动是宇宙所了解的一切事情中最纯洁的一件事情。这一纯洁性千百年来获得过多少次胜利啊,单凭它就足以使所有非纯洁的东西在对比之下散发出无比的秽气了。

还有艺术。它关心的不是人,而是人的形象。原来是人的形象比人高大。这一形象只能在行动中产生,但不是在任何行动中都会产生的。它只有在小题大作的过程中才会产生。

当一个诚实的人只说真话时,他是在做什么呢?在他说真话的同时,时间也在流逝,生活就会利用这段时间向前进。他的真话会落在后面,它会让人受骗。是否该让人随时随地都说真话?

在艺术中,他的嘴就被堵住了。在艺术中,人缄默不语,于是形象便开始发言。结果发现:只有形象才跟得上大自然的各项成就。

俄语里的“撒谎”更多的是指废话连篇,而不是骗人,艺术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撒谎。它的形象是在拥抱生活,而不是在寻找观众。它的真相不是形象性的,而是能无止境地发展的。

只有艺术在千百年中反复地谈论着爱,同时却又不受本能的支配去补充使感情复杂化的手段。越过新的精神发展的障碍之后,一代人并不会扬弃,而是会保留住抒情的真理,因此从很远的距离之外就可以想象得到,人类似乎正是通过抒情的真理代代相传地渐渐形成的。

这一切都是不寻常的。这一切都是极难的。

情趣教导德行,而力量教导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