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文参议员有个大消息,不过这消息得让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花上五百万美元。这是乔治派来送信的人说的。这意味着克罗斯得从赌场提出五百万,而且还得做出一堆记录来抹平账面,也就意味着堆积如山的账面工作。
克劳迪娅和维尔也给克罗斯留了个消息。两人正待在酒店,只开了一间房。他们想尽快见到他,有急事。
还有,利亚·瓦齐从猎场来了一通电话。他要尽快和克罗斯单独见面。他倒没说事急,不过他这个人要么不打电话,一旦提出要求就一定是急事。况且,他现在都在路上了。
为了把五百万交给维文参议员,克罗斯开始做账。这笔钱数额太大,手提箱和大号的旅行袋都装不下。他给酒店的礼品店打了个电话,那里卖的中式老款旅行箱可以装得下那么多钱。这款箱子漆成深绿色,画有红色的龙纹,镶了人造绿宝石,装着特别牢靠的锁。
格罗内韦尔教过他如何做账才能从酒店赌场正当合理地提钱。这是个耗时费力的活儿,得把钱打到好几个户头上,比如支付给不同供应商的餐饮酒水费用,特殊训练计划和宣传活动,还得编出几个子虚乌有的债务人,说他们欠了赌场的钱。
克罗斯忙活了一个小时,维文参议员得周六,也就是明天才能到。五百万必须在他周一清晨离开前交到他的手里。克罗斯终于集中不了注意力了,他得歇歇。
他给克劳迪娅和维尔的房间打过去电话。接电话的是克劳迪娅:“我和厄内斯特遇上麻烦了,得找你谈谈。”
“好。”克罗斯说,“你俩下楼玩几把去吧,一个小时后我去骰子赌台接你们。”他顿了顿说,“然后我们出去吃顿饭,咱们在饭桌上聊。”
“我们没钱赌,”克劳迪娅说,“厄内斯特的信用上限超了,而你只给我一万的额度。”
克罗斯叹了口气,这也就是说厄内斯特·维尔欠了赌场十万,而且这些欠款单现在就可以当手纸了。“一小时后来我房间吧,我们吃顿晚饭。”
克罗斯还得打给乔治,核实一下参议员要的那笔钱。他不是怀疑,只是按规定办事。他们有一套约定好的口令,姓名字母用数字代替,而金额数字则用字母代替。
克罗斯想继续做账,但就是无法静下心来。为了这五百万,维文肯定有很重要的话要说。还有利亚,能让他开那么久车来拉斯维加斯,肯定出大事了。
门铃响了,是克劳迪娅和维尔。警卫把他俩带到了屋里。克罗斯异常热情地拥抱了克劳迪娅,因为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埋怨她输钱。
他在房间起居室里把客房服务目录递给了他俩,还给他俩点了菜。克劳迪娅瘫坐在沙发里,维尔则直直地背靠沙发,表情一副漠然。
克劳迪娅说:“克罗斯,维尔遇上大麻烦了,我们得帮他。”
克罗斯觉得维尔看上去可没有那么糟,他似乎悠闲得很,眼睛半开半闭,嘴角一丝愉悦的笑。这让克罗斯很不痛快。
“没问题,首先要做的就是取消他在这里的所有信用额度,这样就能省钱了。我第一次见笨成他这样的赌客。”
“和赌博无关。”克劳迪娅说,她把马林承诺给维尔的事情说了出来,可马林竟然死了。
“那又怎么样?”克罗斯问。
“现在的鲍比·邦茨可不会管马林留下的承诺,”克劳迪娅说,“自从鲍比当了罗德斯通工作室的头儿,已经被权力烧昏头了。他干什么都想学马林的做派,可是脑子和魄力都不够。所以厄内斯特的事情又没人管了。”
“你就说到底要我做什么吧。”克罗斯说。
“你是罗德斯通拍《梅莎琳娜》的合伙人,”克劳迪娅说,“你对他们肯定有影响力,我想要你出面,让鲍比·邦茨履行马林的承诺。”
每次碰上这类事情,克罗斯都觉得自己真是拿克劳迪娅毫无办法。邦茨才不会让步,他就是干这个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行,”克罗斯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做的。比如这件事,根本没希望。”
克劳迪娅皱起了眉。“为什么?”她顿了顿,说,“厄内斯特他是认真的,他想自杀,好让家人拿回那些权利。”
这时候维尔来了兴致,他说:“克劳迪娅你这个傻瓜,你还不明白你哥哥吗?要是对方拒绝他的要求,他就得把那些人都干掉。”说完,他朝克罗斯龇牙一乐。
克罗斯被维尔激怒了,他竟敢在克劳迪娅面前说这种话。幸好,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推着小车送来客房服务,在起居室准备好了晚餐。他们坐下吃饭时,克罗斯控制了一下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冷笑道:“厄内斯特,你只要一死,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这点我倒可以帮你,不如我把你的套房挪到十楼,你只要从窗户跳下去就可以了。”
克劳迪娅大怒。“我可不是开玩笑!”她说,“厄内斯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而你是我的哥哥,口口声声说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她泪流满面地说着。
克罗斯起身过去抱了抱她。“克劳迪娅,我是真的无能为力,我没那么神通广大。”
厄内斯特·维尔正在享用他的晚餐。要是连他这么惬意的人都想自杀,那谁都有自杀嫌疑了。“你太谦虚了,克罗斯,”他说,“我没胆子跳出窗户。我想象力丰富,在落地之前就能想到一千种自己落地后摔得七零八落的样子,还有可能会砸到别人;我不敢割腕,见血就晕;我也不敢用刀、枪或者撞车、卧轨。我不想一无所成就死了,不想邦茨和迪尔那对混蛋拿了我的钱还笑话我。不过你确实能帮我个忙。雇个人杀了我,随时都可以。”
克罗斯笑了起来,他拍拍克劳迪娅的头宽慰着她,然后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你以为这他妈的是拍电影啊?”他对厄内斯特说,“你以为杀人是开玩笑吗?”
克罗斯起身坐回办公桌前。他打开抽屉的锁,拿出一袋黑色筹码。他把袋子丢给厄内斯特说:“这里是一万块。最后赌一回吧,说不定有好运气。别再当着我妹妹的面侮辱我。”
维尔情绪倒是不错。“走吧,克劳迪娅,”他说,“反正你哥哥是不会帮忙的。”他把黑色筹码装进口袋,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去赌博。
克劳迪娅似乎心不在焉。她把今天听到的事综合起来,却不肯接受真相。她看着哥哥平静英俊的脸庞。他才不会是维尔说的那种人呢。她吻了吻克罗斯的脸颊,说:“对不起,哥哥,但是我很担心厄内斯特。”
“他没事的,”克罗斯说,“他太好赌了,舍不得死。他不是个天才吗?”
克劳迪娅咯咯地笑。“他自己总是这样说,我也觉得是。”她说,“而且他是个胆小鬼。”她虽然这么说,却亲热地伸手摸着厄内斯特。
“你怎么老黏着他?”克罗斯说,“为什么要和他住一间房?”
“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后的朋友。”克劳迪娅气呼呼地应道,“再说我喜欢看他的书。”
克劳迪娅和维尔离开后,克罗斯整夜都在忙着五百万转账的事。一切准备完成后,他打电话给赌场经理——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高级成员,要他把钱送到他的阁楼套房去。
经理和两个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保安拎来了两大麻袋的钱。他们帮克罗斯把钱装进中式旅行箱。赌场经理笑着说:“箱子不错。”
他们离开后,克罗斯把被子从床上扯下来包在箱子上。然后他让客房服务准备两份早餐。几分钟后,保安打电话告诉他利亚·瓦齐已经等着见他了。他点头让保安带利亚上来。
克罗斯拥抱了利亚,他一向很愿意看见利亚。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客房服务送来早餐后,克罗斯问他。
“坏消息,”利亚说,“我去比弗利山庄找斯堪尼特的时候,那个把我拦住的探员叫吉姆·洛西。他竟然摸到猎场来了,他询问我和斯堪尼特的关系。我把他打发走了。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我是谁的?他怎么知道我在猎场?我没有案底,也没惹上过麻烦。也就是说,有内奸。”
利亚的话让克罗斯很吃惊,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很少有内奸,有的话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铲除。
“我会告诉唐,”克罗斯说,“你呢?你想去巴西休假吗?等我们查清楚再回来?”
利亚吃得很少。自己倒了杯白兰地,点起了哈瓦那雪茄,这都是克罗斯特地给他准备的。
“我不紧张,至少现在还好,”利亚说,“只要你同意我对付这个家伙就行,我得保护自己。”
克罗斯警惕道:“利亚,你不能这么干,在这个国家,杀警察很危险。这不是西西里。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吉姆·洛西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关系人之一,收了不少钱。我猜他只是打听着什么风声了,拿你讹一笔封口费而已。”
“好,”瓦齐说,“但肯定还是有内奸。”
“我来处理,”克罗斯说,“别担心洛西。”
利亚吸了一口雪茄,说道:“他是个危险的家伙,小心点。”
“我会的,”克罗斯说,“但你不能先动手,明白吗?”
“好,”说完,利亚明显松了口气,然后随口问道,“被子里是什么东西?”
“一件给大人物的小礼物,”克罗斯说,“在酒店住一晚上吧?”
“不了,”利亚说,“我回猎场,你有了进展可以告诉我。但要我说的话,还是趁早除掉洛西比较好。”
“我去跟唐谈谈。”克罗斯说道。
维文参议员下午带着三名男性随从入住了桃源酒店三楼。跟以前一样,他的座车没有任何标记,也没有护卫车队。五点钟的时候,他把克罗斯叫到了自己住的别墅。
克罗斯带着两个保安,把棉被裹着的钱箱装进高尔夫球车的后座。一名保安开车,克罗斯坐在乘客位上看着箱子。放箱子的位置通常是放球杆和冰镇水的地方。只要五分钟,就能从桃源酒店的首层走到七幢别墅的院子,整个院子都布置了单独的警卫。
克罗斯一直都很喜欢这些别墅的样子,看上去就有种彪炳权势的感觉。一座座都像是小号的凡尔赛宫,每一座都带着翠绿色钻石形状的游泳池,广场中心还有座珍珠形状的小赌坊,专供别墅住客的私人娱乐。
克罗斯带着箱子独自走进别墅。参议员的一名随从领他到餐厅,参议员在那儿正享用丰盛的冷食和冰镇柠檬汁呢。他已经不喝酒了。
维文参议员还是那么优雅随和。他已经在国家政坛里爬得很高了,身兼多个重要委员会的主席职位,绝对是角逐下届总统的黑马。他站起身来,欢迎了克罗斯。
克罗斯把棉被掀开,把箱子搁在地上。
“酒店的小小礼物,参议员,”他说,“周末愉快。”
参议员双手握住克罗斯的手。他的手很滑。“看着这礼物就高兴,”他说,“谢谢你,克罗斯。我能和你说几句悄悄话吗?”
“当然可以,”克罗斯说着,并把箱子的钥匙给了他。维文把钥匙揣进裤袋,转向他的随从说道:“箱子放到卧室里去,留个人看着。我和我的朋友克罗斯要单独待会儿。”
他们离开后,参议员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皱着眉头,“好消息肯定是有,不过也有坏消息。”
克罗斯点点头,欣然说道:“祸福相依嘛。”他觉得凭着这五百万,好消息肯定比坏消息要重要得多。
维文轻笑道:“谁说不是呢?先说好消息吧,是个非常好的消息。最近几年,我把精力都投入到全美博彩的合法化上了。包括体育博彩。现在参议院和上议院终于有意投我的票,箱子里这钱是用来游说几张关键选票的。是五百万,没错吧?”
“是五百万,”克罗斯说道,“好好利用,坏消息呢?”
参议员悲哀地摇摇头:“你的朋友们肯定特别不愿意听见这个坏消息,”他说,“尤其是乔治,他性子太急了。但他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我最喜欢他这个叔叔了。”克罗斯干巴巴地说。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所有人里面,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乔治了,参议员显然也一样。
维文这时候丢出了重磅炸弹:“总统说,他要否决我的提案。”
克罗斯本以为唐·克莱里库齐奥完美的计划即将实现,一个博彩合法的帝国就要浮出水面了。结果这话让克罗斯糊涂了,参议员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票数不够,应付不了总统的否决权。”维文补充道。
克罗斯得冷静一下。他说:“那这五百万是给总统的吗?”
参议员吓了一跳。“不,不是,”他说,“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党的。再说了,总统退休后绝不愁钱。哪家大公司的董事会都会争着抢着要他。这点儿小钱儿他看不上。”维文对克罗斯满意地笑笑。“当了美国总统,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就是说,除非总统死了,否则我们束手无策。”克罗斯说道。
“完全正确,”维文说,“他呼声很高。就算阵营不同,这点我也得承认。他肯定连任。我们得耐心一点。”
“那我们还得再等五年,然后期待下一任总统不会否决?”
“这倒不是。”参议员说,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说老实话吧。五年之后议会的班底都变了,现在能控制这么多票,到时候就未必了。”他又顿了顿,“变数太多。”
克罗斯彻底不明白了。维文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这时,参议员终于说到正题:“当然啦,要是总统发生了什么不测,那就是副总统签字。所以,虽然听起来有点儿大不敬,不过也只能盼着总统心脏病突发、飞机失事或者中风瘫痪。这也不是不可能,我们都是肉体凡胎。”参议员朝他微微一笑。克罗斯突然恍然大悟了。
他极度的愤怒,这个混蛋是要告诉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参议员能做的都做了,要通过法案,只有美国总统。他真是狡猾,连一点话柄都不留下。克罗斯确信,唐不会同意去杀总统的;万一他真同意了,克罗斯绝不会留在家族。
维文堆着可亲的笑容继续说道:“似乎不可能,但是谁说得准,命运无常。副总统跟我关系非常好。虽然我和他也不是一个党派,但是我知道,我的法案他肯定点头。我们等着瞧就行。”
克罗斯简直难以置信,这种话参议员都说得出来。维文参议员虽然也有弱点——女人和高尔夫球,但他是美国政客的道德楷模。他仪表堂堂,言行高雅,像是世界上最可亲的人。可现在呢?他居然暗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去刺杀总统!这老家伙简直疯了,克罗斯心想。
参议员开始挑着吃桌上的食物。“我就待一晚,”他说,“你这儿那么多唱歌跳舞的姑娘,不知道有没有愿意跟我共进晚餐的。”
回到自己的阁楼套房后,克罗斯打电话给乔治,说自己明天要去科沃格。乔治告诉他,到了之后机场有家族的司机接他。乔治没问任何问题。克莱里库齐奥家的人从来不在电话里谈生意上的事。
克罗斯到科沃格的主楼后,惊讶地发现人都到齐了。在那间没有窗户的书房里,唐、皮皮,以及唐的三个儿子乔治、文森特和佩蒂耶都在场。丹特也来了,这次戴着天蓝色的帽子。
桌上没有吃食。先说正事,后用晚餐。如往常一样,唐要所有人看看壁炉架上的照片:有西尔维奥的,也有克罗斯和丹特受洗的照片。“多快乐的一天啊。”唐经常这么说。他们都坐在椅子上或是沙发上,乔治给每个人拿了饮料,唐点燃了他的黑色意大利方头手卷雪茄。
克罗斯仔细地讲了一遍:从他是怎么把五百万交给维文参议员开始,只字不差地把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克罗斯说完后,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不需要克罗斯再解释什么,所有人都明白了。最发愁的是文森特和佩蒂耶。文森特名下有一家连锁餐馆,他不情愿去冒险。佩蒂耶虽然统领着家族在布朗克斯那块地盘上的兵,最关注的还是自己名下数目不小的建筑施工生意。都安安稳稳活了大半辈子了,他们可不想接这么个倒霉买卖。
“那个混蛋疯了。”文森特说道。
唐对克罗斯说:“你确信这是参议员的意思?我们得杀了我们的国家元首、他的政坛同事?”
乔治冷冷地说道:“参议员说他们不是一个党派的,不算同事。”
克罗斯答道:“参议员不会让自己卷入这件事,他点到即止,料定我们会按他说的做。”
丹特想到这件事能给他带来的荣耀和利益,兴奋地说:“为了赌博业合法,这是值得的,那可是棵摇钱树啊。”
唐转向皮皮,亲切地问道:“你怎么看,我的‘铁锤’?”
皮皮怒形于色:“这种事不可能成功,而且就不应该干。”
丹特用嘲笑的口吻说:“皮皮表舅,你要是做不到,那就我来吧。”
皮皮轻蔑地看着他。“你是屠夫,根本不会计划。给你一百万年,你也想不出一个像样的办法。这件事风险大、太引人注目,执行起来也非常困难,你根本没法脱身。”
丹特傲慢道:“祖父,派我去吧,我一定能做到。”
唐没有拂他外孙的面子。“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他说,“而且事成之后回报丰厚。但是皮皮说的没错,这件事的后果对家族来说风险太大了。人可以不断犯错,但绝不能犯要命的错。就算得手了,目的也达到了,这件事的阴影也会一直笼罩着我们。这罪孽太大了。立法通过与否,并不危及家族的根本,仅仅是我们的一个目标罢了。只要有耐心,目标总会实现的。况且,我们现在干得很不错。乔治在华尔街也算有点地位;文森特有很多餐馆;佩蒂耶有建筑公司。克罗斯,你名下有酒店,还有皮皮,你也一把年纪了,该享享福了。还有,丹特,我的外孙,你一定要有耐心,整个博彩帝国早晚都是你的,你是继承人。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也用不着因为罪恶感而成天提心吊胆的。所以——让参议员一个人下地狱吧。”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紧张的氛围消失了。除了丹特,所有人都乐于见到这项决定。而且所有人和唐一样都诅咒参议员该下地狱。他胆子也太大了,敢让他们两头为难。
只有丹特似乎不同意,他对皮皮说:“就你还叫我屠夫。那你是什么东西?白衣天使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吗?”
文森特和佩蒂耶听后大笑。唐摇了摇头表示不满。“还有一件事。”唐·克莱里库齐奥说,“我觉得眼下我们得跟参议员保持好关系。我不心疼白白花掉的五百万,但他竟然觉得就为了多挣几个钱,我们就能杀国家总统,真是把我们给看扁了。下一步他还要对付谁?这里面他有什么好处?他这是在利用我们。克罗斯,他去你酒店的时候,多给他些筹码,让他玩得开心点儿。这样的人变成我们的敌人实在太危险了。”
计划已定。克罗斯很犹豫要不要提出另一个敏感的问题。最终他还是说了利亚·瓦齐和吉姆·洛西的事情。“家族里有内奸。”克罗斯说道。
丹特冷冷道:“那是你做的事,你的问题。”
唐不容置疑地摇头。“不可能有内奸,”他说,“那探员碰巧知道了点儿什么,想靠这个赚一笔。乔治,交给你了。”
乔治酸溜溜地说:“又是五万,克罗斯,这是你的买卖,这钱得从你的酒店里出。”
唐重新点起了雪茄。“既然大家都在,还有别的问题吗?文森特,你饭店的生意怎么样?”
文森特花岗岩一样的表情软化了。“我又开了三家。”他说,“费城一家,丹佛一家,纽约一家。高端餐饮业。爷爷,我一盘意大利面要卖十六块。我自己在家做的时候,成本不过五十美分。不管我怎么算,通心粉最多也就值这个价。我甚至把蒜头和肉丸的价钱都算进去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是唯一一家卖肉丸的高级意大利餐厅。但是肉丸一份我卖八块,还不是多大的一份,成本只有二十美分。”
他还想继续说,但是唐打断了他。他转向乔治,说:“乔治,你在华尔街做得如何?”
乔治谨慎地说:“行情有起有落,但是我们的交易佣金跟在街头拼了命放贷赚的钱一样多。没人赖账,也坐不了牢。我看,别的生意可以全扔了,顶多把博彩留下。”
唐很欣慰,他很满意他们在合法世界里取得的成功。他说:“还有佩蒂耶,你的建筑公司呢?我听说你前两天遇到了个小问题……”
佩蒂耶耸耸肩,“生意太大,我都管不过来了。到处都在盖楼,而且我们还包揽了修路。我的手下都靠这个生意养家,挣得还不错。不过一个礼拜之前,有个黑茄子跑到我最大的施工项目里头来了,还跟着一百个黑人,举着各种各样的标语,都是民权啊什么的。所以我就把这家伙带进了我的办公室,突然间他就摊牌了。我只要给百分之十的黑人安排工作,然后悄悄塞给他两万美元就行。”
这把丹特逗笑了。“我们被人讹了?”他咯咯笑道,“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被人给讹了?”
佩蒂耶说:“我试着用爸爸的方式去想:他们为什么不能有份工作?于是我给了这个黑茄子他要的两万,然后跟他说,我解决百分之五的人的工作。”
“你做得很好,”唐对佩蒂耶说,“你小事化了,没让小问题变大。再说了,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凭什么就不能为人类和社会的进步作贡献?”
“要我就杀了那个黑鬼,”丹特说,“他早晚要得寸进尺。”
“那我们还是让步,”唐说,“只要不过分就行。”他转头对皮皮说,“你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皮皮说,“只是家族几乎都没有什么任务了,我也没事干了。”
“这是好事,”唐说,“你已经工作得够卖力了,多少次你都是死里逃生,现在该享受生活了。”
丹特没等唐问他。“我和皮皮一样,”他对唐说,“但我还年轻,要退休还太早。”
“那就打高尔夫去吧,代理人不是都喜欢玩这个吗?”唐·克莱里库齐奥干巴巴地说,“你也别急,事情总会有的,麻烦也会有的。另外,保持耐心。你的机会恐怕就要来了,我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