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里安诺的队伍现在有了三十个人,有帕萨藤珀和泰拉诺瓦的旧部下,还有吉里安诺从狱中解救的蒙特莱普雷的平民百姓。尽管他们都是清白无辜的,但他们知道罗马政府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们仍然是被追捕的目标。他们宁可和吉里安诺一起被追捕,也不愿意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束手就擒。

四月里一个晴朗的早晨,吉里安诺的眼线从蒙特莱普雷送来消息说,有一个人要来打听入伙的事情,看来是个危险人物,也许是警方的密探。他在中央广场等候。吉里安诺派泰拉诺瓦带四个人到蒙特莱普雷去查一下。如果那人是密探,就干掉他,如果是个有用的人,就留着他。

午后不久,泰拉诺瓦回来向吉里安诺复命说:“我们把那个家伙带来了,我们觉得在枪毙他之前,你也许想见他一下。”一看见这个身穿传统西西里农民装束的壮汉,吉里安诺就哈哈笑起来。“唔,老朋友,你以为我会忘记你这张脸吗?这一回你带的子弹是不是要好一点?”

原来这个人是宪兵下士卡尼奥·西尔韦斯特罗。在那次著名的劫狱事件中,他曾经用手枪对着吉里安诺的头部开枪。

西尔韦斯特罗那张带着几道刀疤的脸显得很坚定。不知怎么的,吉里安诺还挺喜欢他这张脸,内心对他尚存几分仁慈,因为此人曾经帮助证明他是不会死的。

西尔韦斯特罗说:“我是来入伙的。我对你们可能是个宝。”他以自豪的语气说,就像要赠送礼物一样。这种姿态也很对吉里安诺的胃口。他让西尔韦斯特罗接着往下说。

那次劫狱事件后,西尔韦斯特罗下士被送交巴勒莫的军事法庭,受到玩忽职守的指控。他的上士冲着他大发雷霆,先对他进行了一番仔细盘问,然后对他提出指控。说来也怪,引起上士怀疑的是下士对吉里安诺开枪时的情景。一颗哑弹竟然是造成对方饶他不死的原因。上士说他明知那是一颗不能伤人的哑弹,却把它装进枪里,还说整个的反抗都是在故意演戏,劫狱计划是西尔韦斯特罗下士帮助吉里安诺制定的,还派卫兵帮助他们劫狱成功。

吉里安诺打断他的话问道:“他们凭什么说你应该知道那是哑弹呢?”

西尔韦斯特罗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我应当知道,我是步兵军械保管员,是个行家。”他神情严肃地耸了耸肩,“这是我的失误,没错。他们让我做文职工作,结果我疏忽了本职责任。但是我对你们很有价值,我可以当军械保管员,为你们检查和维修所有的武器,你们的弹药会得到妥善保管,军火仓库绝不会发生爆炸;我可以改进武器,这样你们就可以更好地在山地上使用。”

“告诉我后面发生的事。”吉里安诺说。他在仔细打量这个人,这可能是一个在他们当中安插奸细的计划,看得出皮肖塔、帕萨藤珀和泰拉诺瓦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人。

西尔韦斯特罗继续说道:“他们都是些笨蛋,是吓破了胆的女人。上士知道自己太蠢,营地里关了这么多人,他却把大多数人带上了山。宪兵把西西里看成一块被占领的外国土地。我反对这种态度,于是就上了他们的黑名单。巴勒莫当局想保他们的上士——毕竟他出了问题他们也有责任。他们为保颜面,决定对外宣称这次事件是因为贝兰伯兵营内部有奸细,而不是被有勇有谋的人劫狱。他们没有让我上军事法庭,要求我主动辞职。他们说这样就不会有歧视,可是我太了解他们了,我这一辈子也别想谋求公职了。我别无长技,但还算个西西里的爱国者。于是我就考虑——我还能干点什么呢?我对自己说——我去找吉里安诺吧。”

吉里安诺派人到伙房去拿食物,接着就和手下几个头领商量。

帕萨藤珀嗓音粗哑、非常肯定地说:“他们把我们看成什么样的傻瓜了?把他毙掉,然后把他的尸首扔下悬崖。我们的队伍里不需要宪兵的人。”

皮肖塔看出吉里安诺又一次被下士骗了。他知道他的朋友会感情用事,所以就小心翼翼地说:“这很可能是个阴谋,即便不是,又何必要冒这个险呢?我们将来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随时随地会产生怀疑。为什么不把他打发走呢?”

泰拉诺瓦说:“现在他知道了我们的营地,看到了我们的一些人,而且知道了我们的人数。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情报。”

吉里安诺说:“他是个真正的西西里人,他这么做是出于一种荣誉感,我不相信他会扮演一个密探的角色。”他看到他们都对他的天真付之一笑。

皮肖塔说:“不要忘了,他曾经想杀了你。他被我们抓住的时候,身上还藏了一把手枪,仅仅是出于气愤,而且在根本逃不掉的情况下,他还想杀你。”

吉里安诺心想,这正是他对我有价值的地方。他大声说:“难道这不正好证明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吗?他被打败了,但是觉得就是死也要拼一下。留下他有什么危害呢?他只是一个普通成员,我们不用信任他。我们会密切注意他。我本人也会特别注意他。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考验他一下,如果他真是宪兵的奸细,那他肯定会拒绝。把他交给我吧。”

当晚,他对西尔韦斯特罗说他已经是他们的成员了,后者仅仅说了一句:“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放心地让我去做。”他知道吉里安诺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救了他。

复活节那天,吉里安诺回了一趟家。皮肖塔反对,说警察可能会布设陷阱。对西西里的土匪来说,复活节是个传统的死亡节日。警察希望密切的家庭纽带会促使土匪下山,悄悄地回家看望亲人。但是吉里安诺的眼线送来消息说,上士本人将到大陆去探家,贝兰伯兵营有一半人获准到巴勒莫去欢度复活节。为了确保安全,吉里安诺决定多带几个人。复活节前的一个星期六,吉里安诺悄悄地回到蒙特莱普雷。

几天前他就捎话给他母亲说要回家看看,母亲给他准备了一桌酒菜。那天晚上他睡在自己小时候睡的床上,第二天早晨,他母亲去参加弥撒,吉里安诺陪她一起去了教堂。他带来的六个保镖也回镇上看望了亲人,不过他们受命时刻跟在吉里安诺的身边。

吉里安诺和他母亲从教堂出来的时候,六个保镖和皮肖塔正在等他。阿斯帕努说话的时候脸气得煞白。“图里,有人把你出卖了。上士从巴勒莫带了二十个人来抓你。他们包围了你母亲的房子,以为你在家里。”

吉里安诺顿时对自己的鲁莽和愚蠢行为感到一阵恼火,下决心永远不再这样麻痹大意。这倒不是因为上士带了二十个人就能在她母亲的房子里抓住他。他的保镖会伏击他们,不可避免会有一场血战,那样就破坏复活节回家的意义。基督复活的日子不应是破坏和平的日子。

他与母亲吻别,让她回家后不要有顾虑,告诉警察说她在教堂就和儿子告别了,这样她就不会被指控为同谋。他让她不要担心,说他和他的人弹药充足,很容易就能脱身,甚至连交火都用不着。宪兵是不敢跟着他们进山的。

吉里安诺率领手下人离开的时候,警察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看见。那天晚上在山上的营地,吉里安诺询问了皮肖塔。上士怎么可能知道他这次下山的事?告密者是谁?要全力查清。“这是你的特别任务,阿斯帕努,”他说道,“如果有一个,也就可能还有其他人。花多长时间或者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但是你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皮肖塔从小就不喜欢蒙特莱普雷那个长得像狒狒的理发匠弗里塞拉。他给人理发的时候要根据他自己当天的心情。有时候他理的发相当时髦,有时候却像是在恶作剧,还有的时候理出来的头土得就像乡巴佬。他不断变换给人理发的发式,声称自己是个艺术家。见到比他地位高的人,他就跟人家套近乎,见到地位与他相当的人,他就显得神气十足。对待小孩子,他像典型的西西里人一样喜欢开恶劣的玩笑,这也是岛上人不太讨喜的一面。他会用剪刀夹他们的耳朵,有时候把他们的头发理得像光溜溜的桌球。皮肖塔带着残忍的快意向吉里安诺报告说,理发匠弗里塞拉是警方的密探,是他破坏了“缄默规则”。显然复活节那天上士带人包围他家不是偶然,他肯定得到了密报,图里只提前了二十四小时告诉家里,上士怎么可能得到这个情报呢?

皮肖塔利用自己在村里的线人确认了上士在这二十四小时内的行动。只有吉里安诺的父母知道他要回来,他随意问了问他们,看是不是他们无意中走漏了风声。

玛丽亚·隆巴尔多很快就觉察出他的用意,她对他说:“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连对邻居也没有说过。我一直待在家里准备饭菜,好让图里美美地吃上一顿复活节大餐。”

就在儿子要回来的当天上午,吉里安诺的父亲到弗里塞拉那里去理了发。老人有点虚荣心,他想儿子图里难得回蒙特莱普雷家里一趟,到时候自己要显得精神一些。

弗里塞拉给他理发修面,像往常一样开了个玩笑:“先生不是要到巴勒莫去跟什么年轻女人幽会吧?不然就是要接见罗马来的什么人?”他弗里塞拉要让吉里安诺先生英俊得可以接见“国王”。

皮肖塔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吉里安诺的父亲面带神秘兮兮的微笑,低声嘟哝说一个人只有在感到满意的时候才会有绅士风度。但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声名大振,被称为“蒙特莱普雷王”的时候,他有点得意忘形了。也许老人是在其他时候去的,而理发匠在图里回去的当天知道了这个情况,于是就作出了这种非常简单的判断。

罗科菲诺上士走进理发店,他每天都要来修面。理发匠似乎没有跟这个警察说任何可能转达情报的话。可是皮肖塔很肯定。他派出探子到理发店去,整天坐在那里,在弗里塞拉摆在路边上的小桌子上和他打牌。他们一起喝酒,谈论政治,对过往的朋友大呼小叫。

几个星期以来,皮肖塔的探子收集了更多的情报。弗里塞拉在替人修面和理发的时候总爱吹口哨,曲调出自他所喜欢的一出歌剧。有时候那个椭圆形大收音机里放着罗马买来的唱片,每次给上士修面,都是这样的场景,而且他总会弯下身子,贴在上士耳边悄悄说几句话,如果不是对他有所怀疑,他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对顾客恭敬的理发师。可是皮肖塔派来的人注意到上士所付的里拉,那张钱是叠起来的,弗里塞拉把它放进了白大褂里面那件马甲上的表袋里。这名探子和他的帮手走到理发匠面前,逼他把那张钞票拿出来看看。那张钞票的面值是一万里拉。弗里塞拉发誓说这是支付他过去几个月的工钱,他们假装相信了他的话。

皮肖塔当着泰拉诺瓦、帕萨藤珀和西尔韦斯特罗下士的面拿出了他的证据。他们此刻都在山上的营地,吉里安诺走到一段可以俯瞰蒙特莱普雷的悬崖边,凝视着下面的小镇。

自从吉里安诺记事的时候起,理发匠弗里塞拉就一直是这个小镇的一部分。他小时候行坚信礼之前曾经找弗里塞拉理过发,还得到他送给他做纪念的一枚小银币。他认识理发匠的妻子和儿子。弗里塞拉会在街上大声和他开玩笑,而且总是问候他的父母亲。

可是现在弗里塞拉破坏了“缄默规则”。他向敌人告密,他是警察雇佣的眼线。他怎么能这么愚蠢呢?吉里安诺现在该拿他怎么办呢?在激烈的战斗中杀死执行任务的警察是一码事,冷血地处决一个父辈的长者是另一码事。图里·吉里安诺才二十一岁,这是他第一次在伟大的事业中迈出残忍而必要的一步。

他转身对着其他几个人。“弗里塞拉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还记得吗?阿斯帕努,我小时候他给我喝过冰镇柠檬汁。也许他只是嘴碎,跟上士闲扯,并没有真的向他提供情报。这和我们告诉他我要回镇上去,然后他向警察告密不同。也许他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拿了钱,因为那些钱是人家主动给的。有谁会不拿呢?”

帕萨藤珀眯起眼睛看着吉里安诺,就像鬣狗看着一只正在死去的狮子,盘算着时机是否已经成熟,能不能冲上去撕它一块肉下来。泰拉诺瓦轻轻地摇摇头,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就像听小孩在讲愚蠢的故事。只有皮肖塔作出了回答。

“他是有罪的,就像神父逛妓院一样。”

“我们可以给他一个警告,”吉里安诺说,“我们可以让他站到我们这边来,在对我们有用的时候,利用他向当局提供假情报。”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他再不能这样了。

皮肖塔气愤地说:“照你这么说,为什么不送他一件礼物、一袋粮食或者一只鸡呢?图里,我们的性命和山里所有弟兄的性命都取决于你的勇气、你的意志、你的领导。如果你原谅了弗里塞拉这个叛徒,一个违背‘缄默规则’的人,我们怎么能够服从你的领导呢?如果友中友内部出现这种情况,即使没有这么多证据,他的心肝早就被挂在理发店门口的柱子上了。如果你这次放过他,那么每个贪婪的告密者都会知道他可以告一次密而不受惩罚。我们可能就死在这些‘一次’的一次之中。”

泰拉诺瓦理智地说:“弗里塞拉是一个愚蠢的狒狒,贪婪狡诈。他平时只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可是现在他是个危险人物。放他一马是太欠考虑了——他没有那种悟性,是不会改邪归正的。他以为我们不会动真格的,其他人也会这样想。图里,在蒙特莱普雷镇,你压制了黑手党的活动。他们的成员昆塔纳虽然说话不谨慎,但是行动却非常谨慎。如果你放过弗里塞拉,不把他处死,黑手党会认为你软弱,进一步挑战你;宪兵会变得大胆,不那么害怕你,那就更加危险。就连蒙特莱普雷的人也会看不起你。不能让弗里塞拉活着。”说最后这句话时,他自己也颇有些遗憾。

吉里安诺若有所思地听他们说着。他们言之有理。他意识到帕萨藤珀脸上的表情,而且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要让弗里塞拉活着,帕萨藤珀就绝对不可信任。现在不可能回到查理大帝时代去当一个武士,也不可能回到金缕地以决斗的方式解决问题。必须处死弗里塞拉,而且要造成最大限度的恐惧。

吉里安诺有了一个想法。他转身面对西尔韦斯特罗下士问道:“你怎么看?上士肯定跟你谈起过他的告密者。理发匠是不是有罪?”

西尔韦斯特罗耸耸肩,面部毫无表情。他没有说话。他们都意识到他不说话是一种有骨气的表现,是为了不背叛以前信任他的人。他不回答也是一种表态,实际是告诉他们理发匠肯定和上士有来往。可是吉里安诺必须弄清楚。他微笑着对下士说:“现在是证明你对我们忠诚的时候了。我们都去蒙特莱普雷,而且将由你在公共广场亲自处死弗里塞拉。”

阿斯帕努·皮肖塔钦佩他朋友的狡猾,吉里安诺总是让他感到惊讶。他的行为历来光明正大,但他设下的陷阱连伊阿古也会佩服。他们对西尔韦斯特罗已渐渐了解,认为他为人正直,处事公平,可以信赖。如果他不能确定理发匠是否有罪,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去行刑的,无论这样做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皮肖塔看见吉里安诺脸上的微笑——如果下士拒绝他,理发师就将被判定无罪,不会受到惩罚。

下士捋了捋浓密的小胡子,然后看着大家的眼睛说:“弗里塞拉理发的技术太差,就凭这一条他就该死,早上我会做好准备的。”

黎明时分,吉里安诺、皮肖塔、前下士西尔韦斯特罗下山前往蒙特莱普雷。帕萨藤珀已于一小时前带领一个十人小分队先出发,封锁通向小镇广场的所有街道。泰拉诺瓦留下负责看管营地,万一他们遇到大麻烦,他就随时率领大队人马进镇增援。

一大早,吉里安诺和皮肖塔就进了广场。石子铺就的街道和两旁狭窄的人行道上有不少积水,一些孩子正在那个高高的平台上玩耍。很久之前,在那个命定的日子里,那只驴和母骡就是在这个平台上交配的。吉里安诺让西尔韦斯特罗把小孩赶出广场,不让他们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西尔韦斯特罗吹胡子瞪眼,吓得孩子们像小鸡一样四散逃出广场。

吉里安诺和皮肖塔拿着机枪走进理发店的时候,弗里塞拉正在给当地一个有钱的地主理发。理发匠以为他们是来绑架他的顾客,于是像要展示礼物一样赶紧掀开那人身上的布,狡黠地笑了笑。这个地主原先是个老派的西西里农民,是靠向意大利军队出售牛羊而发家的。他傲气十足地站了起来。可是皮肖塔挥手让他靠边站,对他露齿一笑说:“你还没有那么多钱来支付我们的开价,不值得我们费心。”

吉里安诺高度警惕,眼睛一直盯着弗里塞拉。他看见理发匠手上依然拿着剪刀,就对他说:“把剪刀放下。要你去一个地方,但不是去为别人理发。现在出去吧。”

弗里塞拉放下剪刀。他想挤出一丝笑容,那张狒狒似的宽脸变得像小丑一样滑稽。“图里,”他说道,“我没有钱,我的店才开门,我是个穷人。”

皮肖塔一把抓住他那浓密的胡须,把他从店里拉到铺着石子的街道上。西尔韦斯特罗正在外面等着。弗里塞拉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图里,图里,你小时候我给你剃过头。你还记得吗?我老婆会饿死的,我儿子是个弱智。”

皮肖塔能看出吉里安诺在犹豫。他踢了理发匠一脚说:“你告密之前就该想到这些了。”

弗里塞拉哭起来。“我从来没告过图里的密,我向上士报告过一些偷羊的人,我以老婆孩子的名义发誓。”

吉里安诺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人。这时他感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知道他要做的是彻底毁灭这个人。但他以柔和的语气说:“给你一分钟时间,向上帝祈祷吧。”

弗里塞拉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三个人,没有看出丝毫的怜悯。他低头默默做了个祈祷,然后抬起头对吉里安诺说:“不要让我的老婆孩子挨饿。”

“我答应你,他们会有吃的。”吉里安诺说,接着他转身对西尔韦斯特罗下达命令,“杀了他。”

西尔韦斯特罗看着眼前的场面感到有几分恍惚。但是听到这个命令之后,他扣动了冲锋手枪的扳机。几发子弹把弗里塞拉的身体打得弹起来,滑向湿漉漉的石子路另一侧。暗红色的血从没有水的石头缝隙中流过,把一些小蜥蜴冲了出来。广场上一阵长长的寂静。接着皮肖塔单膝跪在尸体旁,把一张方方的白纸别在死者的胸口。

上士赶来的时候,发现的唯一证据就是这张纸。商店店主们说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他们当时正在商店后面忙活。有的说他们当时正在观察奥拉山山顶美丽的云彩。弗里塞拉的顾客说听见枪声的时候他正在脸盆那边洗脸,根本没有看见杀手的脸。尽管如此,谁是凶手已经一目了然。弗里塞拉尸体上的那张白纸上写着:

这就是背叛吉里安诺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