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克罗切·马洛出生在维拉巴村,他日后使这个小地方成了西西里最繁荣、最有名的小镇。他的家人笃信宗教,原本打算让他去做天主教的神父,给他取名克罗切菲索,只有最虔诚的父母才会给孩子取这种宗教色彩很浓的名字。然而,西西里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讽刺意味。年轻时的他身材细长,很不情愿地在庆祝复活节的宗教剧里扮演耶稣的角色,并因为扮相虔诚而赢得人们的称赞。
克罗切·马洛长大成人时适逢世纪之交。他不愿意服从任何人,走私、敲诈、偷窃的勾当他都敢干。最糟糕的是,他竟然让同村的一个女孩怀孕了,但是他不肯娶这个像抹大拉一样的少女,他宣称他们被剧中狂热的宗教情绪迷住了心窍,所以他应当得到原谅。
女孩的家里认为这种解释太狡猾,不能接受,要求他迎娶他们的女儿,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克罗切·马洛非常高傲,不可能跟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孩结婚,于是他跑进了山里。当了一年土匪之后,他幸运地和黑手党取得了联系。
“黑手党”在阿拉伯语中的意思是“庇护所”,是公元十世纪撒拉森人统治西西里时带进来的。历史上,西西里人先后遭受罗马人、罗马教廷、诺曼人、法国人、德国人和西班牙人的压迫。这些人建立的政府奴役贫苦的劳动阶层,剥削劳动,奸污妇女,杀害当地的领导者,即使是富人也没能幸免。西班牙人的天主教宗教法庭剥夺了他们的财富,因为他们是异教徒。于是黑手党作为一个复仇性的秘密帮会出现了。如果皇家法庭拒绝对一个强奸农妇的诺曼贵族进行判决,一伙农民就会以暗杀手段除掉那个贵族。如果警察头头用恐怖刑具“卡塞塔”拷打小偷,他们就会干掉那个头头。久而久之,农民和穷人中那些意志坚定者就自发组织起来,成立了有组织的帮会。这个帮会得到了民众的支持,实际上成了第二政府,具有更强的势力。在出现纠纷的时候,谁也不会去找官方的警察局,而是去找当地黑手党的首领,请他来进行调停。
西西里人不会向当局告发黑手党所做的任何事情,否则就犯了弥天大罪。他们会保持沉默,这种缄默被称为“缄默规则”。数百年来,这个做法逐渐扩大为决不向警方提供有关犯罪的任何信息,即使他自己是这种犯罪的受害者。民众断绝了与政府执法机构之间的所有联系,他们甚至对自己的孩子说,如果有陌生人来问到某个村庄或者某个人的家怎么走,不要告诉他们。
几个世纪来,黑手党一直统治着西西里。它的存在朦胧虚幻,当局从来也搞不清它的势力有多大。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西西里岛上从来没有人说过“黑手党”这个词。
唐·克罗切逃进深山五年之后,成了妇孺皆知的“合格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让他去除掉一个人,不会引起多少麻烦。他是个“受尊敬的人”,经过一番安排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故乡——位于巴勒莫以南四十英里的维拉巴镇。其中一项安排就是给那个被他坏了名声的姑娘家一笔损失费。这后来竟被说成是他的慷慨大方,其实这恰恰证明他很有心计。那个怀孕的女孩已经被送到美国的亲戚家,为了给她遮丑,就说她是个年轻寡妇,不过她的家人依然耿耿于怀,因为他们毕竟是西西里人。唐·克罗切是个老练的杀手、残酷的绑匪,而且是令人畏惧的黑手党的成员,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保证那个受到侮辱的家庭不会对他进行报复,这是名誉的问题,如果不是那笔赔偿金,他们非除掉他不可。
克罗切·马洛的慷慨大方与谨慎小心为自己赢得了“唐”的尊称。四十岁的时候,他就成了黑手党举足轻重的人物,派系之间最棘手的纠纷会请他来裁定,最野蛮的仇杀会请他来解决。他通情达理、足智多谋,天生擅长交际,不过最重要的是,见到流血的事,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在西西里的黑手党中,他成了尽人皆知的“和事唐”,大家的事业都兴旺发达起来;那些顽固分子都被明智地做掉了,唐·克罗切成了个有钱有势的人物。就连他的弟弟本杰明诺也当上了巴勒莫红衣主教的秘书,但血浓于圣水,这个胞弟把自己的第一忠诚献给了哥哥唐·克罗切。
唐·克罗切结婚后生了个儿子,他把这个儿子视为掌上明珠。当时他还不那么谨慎、谦逊。他策划了一场内部夺权,使他在西西里一举成名,也使罗马社会高层对他刮目相看。这次事变起源于夫妻间的一桩小事——连历史上的伟人也不得不忍耐的小事。
唐·克罗切之所以能与一个望族人家的女儿结婚,是因为他在黑手党的地位。这家人花一大笔钱捐了个贵族,认为这样他们的血统也就高贵起来。结婚几年之后,妻子开始对他不恭敬。他知道不能容她这样下去,要采取异乎寻常的办法。血统高贵的妻子开始对唐·克罗切浑身上下都感到不满意,他愚蠢、乡里乡气、沉默寡言、不修边幅、动辄粗暴地发号施令。她还记得当唐·克罗切宣布向她求婚的时候,其他求婚者就全都销声匿迹了。
当然,她并没有以非常明显的方式对他表现出不恭敬,因为这里毕竟不是英国或者美国,而是西西里。不过这位唐极为敏感。他很快就发现妻子并不崇拜他脚下的这片土地,这就足以证明她对他的不恭。他决心赢得她的忠心,并让她一辈子忠于自己,这样他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干自己的事业。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只有马基雅维里才能想出来的计划。
意大利国王要到西西里来看望自己的忠实臣民,而这些臣民的确堪称忠实。所有的西西里人都痛恨罗马政府,也都害怕黑手党。他们热爱君主制,因为这个制度延续了他们的家族,而这个家族是由血缘关系、圣母玛利亚和上帝组合而成。为恭迎国王驾临,岛上准备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
国王到达西西里的第一个星期天,就在巴勒莫大教堂参加了弥散。他将给西西里岛上古老的贵族奥洛尔托亲王的儿子当教父。国王至少已经有了一百个教子,其中不乏元帅、公爵以及法西斯政党强力人物的儿子。这些都是加强王室和政府行政长官之间关系的政治行为。国王的教子自然而然就成了王室的骑士,而且这一殊荣能从授予他们的证书和饰带得到证明。此外他们还将获得国王赠送的小银杯。
唐·克罗切做好了准备。他在参与庆典的人群中安插了三百个人。他的兄弟本杰明诺是主持庆典活动的神父之一。奥洛尔托亲王的儿子接受了洗礼,自豪的父亲得意洋洋地走出教堂,把孩子高高举起。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奥洛尔托亲王是绅士阶层中民怨较少的,他身材瘦长、相貌堂堂,在西西里似乎也算个人物了。
就在这时候,唐·克罗切手下的一帮人涌进教堂,堵住了国王的出路。国王身材矮小,胡子长得比头发还密。他穿着一身漂亮的骑士服,活像一个玩具兵娃娃。尽管他表面上派头十足,实际上心地十分善良,所以当本杰明诺神父把另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塞进他怀中的时候,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也没有提出质疑。拥进来的那些人根据唐·克罗切的指示,把国王和他的随行人员以及主持仪式的巴勒莫红衣主教分隔开来,这样他们就无法进行干预。本杰明诺神父赶紧把附近洗礼盘中的圣水洒在孩子身上,然后从国王怀里抱过婴儿,把他递给了唐·克罗切。唐·克罗切的妻子跪在国王面前,高兴得不住地擦眼泪。他们只有这个儿子,现在国王成了他们儿子的教父。她已别无他求。
唐·克罗切开始发福,瘦削的脸上开始长肉,面颊变成红褐色,那高高的鹰钩鼻子仿佛成了他攫取权力的触角,卷曲的头发变成了铁丝网般的灰白色。他的身体像气球似的鼓了起来,眼下出现了眼袋,就像脸上长了两大块青苔。他的权力也随着身上的肉在不断增长。他似乎长成了一尊刀枪不入的金刚。他好像是个没有缺点的人,他从来不发怒,也从来不表现出贪婪。他的情感疏离,从来没有表现过爱意。他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重大,就连和妻子同床或者贴在她胸脯上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恐惧。他是真正的西西里之王,但是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却受到宗教社会改革的严重影响,移民去了巴西,去教化并拯救亚马孙河流域野蛮的印第安人。唐·克罗切感到很没面子,从此再也没有提过儿子的名字。
墨索里尼执政初期,唐·克罗切对他很不以为然。在对墨索里尼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既没有谋略,也没有勇气。如果这样的人也能够统治意大利,那么他唐·克罗切就理所当然地能够统治西西里。
可是灾难降临了。墨索里尼上台几年之后,把邪恶的目光转向了西西里和黑手党。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伙衣衫褴褛的贼寇,而是一个真正的内部政体,控制着他的帝国的部分地方。他认识到,历史上黑手党一直在密谋反对罗马政府。尽管过去一千年中,西西里的统治者都力图铲除它,但均以失败而告终。这个独裁者发誓要把他们永远消灭。法西斯既不相信社会的民主,也不相信社会的法制。只要他们认为是对国家有利的事,他们就会无所顾忌地去做。简而言之,他们运用了唐·克罗切·马洛的一套办法。
墨索里尼派他的心腹切萨雷·莫里部长出任西西里的地方行政长官,赋予他极大的权力。莫里一到任,就终止了西西里所有法院的司法权,并置西西里的一切法律条文于不顾。他向西西里派来大批部队,下令说他们可以先开枪后盘查。他把整个村庄的人抓起来流放。
在墨索里尼实行独裁统治之前,意大利是没有死刑的,这就使他在对付黑手党的问题上处于不利地位,因为黑手党把处死一个人作为它的主要强力手段。行政长官莫里到任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坚守“缄默规则”,承受可怕的“卡塞塔”酷刑的黑手党成员遭到枪杀。所谓的同案犯都被流放到地中海上那些与世隔绝的荒岛上。一年之后,西西里岛的人口减少了十分之一,黑手党的领导力量被摧毁。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也被这张大网网住,并蒙受了不白之冤,而罗马当局对此却无动于衷。
唐·克罗切喜欢民主的公平规则,他被法西斯的行为激怒了。他的朋友和同伴都因编造的罪名而入狱,因为他们非常聪明,不可能留下任何犯罪证据。许多人是因人告密而坐牢的,告密的人无需出庭作证,所以根本找不到他们,更无法去与他们讲理。司法的公平到哪里去了?法西斯分子已经倒退到宗教法庭和国王神权的时代。唐·克罗切从来就不相信王的神权。他说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一点,除非其他的选择被四匹野马撕成了碎片。
可是法西斯的做法更加残酷,他们竟然使用中世纪的刑具卡塞塔。这是一种可怕的箱式刑具,长三英尺,宽两英尺,用来对付死扛硬撑的人确有奇效。在卡塞塔酷刑之下,就连那些最顽强的黑手党成员也难以管住自己的舌头,就像英国女人管不住自己的贞操一样。唐·克罗切义愤地夸口说,他从来不使用任何形式的拷打来折磨人。杀人灭口就足够了。
唐·克罗切就像一条大鲸鱼,潜到了西西里地下的浑水之中。他进入一家修道院,在院长曼弗雷迪的庇护下乔装成方济各会的修士。这两个人长久愉快地相处,克罗切以不识字为荣,可是他早年刚刚干绑票生意的时候,也得请院长为他写必要的勒索信。他们相互之间从不欺瞒。他们发现双方的爱好相同——荡妇、美酒和高难度的偷盗。克罗切经常带着院长去瑞士,除了看病,就是品味那个国家奢侈的平静。和西西里充满危险的快感相比,那里的生活是闲适、愉快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后,墨索里尼已无暇关注西西里的事情。唐·克罗切立即抓住这个良机,悄悄地与幸存的黑手党成员建立起联系,向被流放到潘泰莱里亚岛和斯特龙博利岛的老牌黑手党忠实成员送去了希望,还主动帮助被行政长官莫里囚禁的黑手党骨干的家属。
唐·克罗切知道,他的希望最终将有赖于盟国的胜利,为了这个结局,他必须竭尽全力。他和地下游击组织取得联系,指示属下帮助被击落的盟国飞行员。所以,唐·克罗切在这一关键时刻为自己的未来作了准备。
1943年7月美军入侵西西里,唐·克罗切及时向他们伸出了援手。这支军队中不是有许多西西里的同胞吗?难道他们不是西西里移民的后代吗?难道西西里人应当替德国人打西西里人?唐·克罗切的手下人劝说几千个意大利士兵擅离职守,躲到黑手党为他们准备的隐蔽地点。克罗切本人亲自与美军的秘密特工取得联系,带领攻击部队穿越各个山口,使他们能够从侧翼袭击德国人战壕中的重炮。结果,美军大大提前完成了任务,且损失很小,而在西西里岛另一侧实施攻击的英军不仅遭到重大伤亡,而且进展缓慢。
这时的唐·克罗切已经六十五岁,身材庞大,但却亲自带领一帮黑手党潜入巴勒莫市区,绑架了该市的德军城防司令。在美军突破前沿,进入该市之前,他们一直躲在城里。意大利南部的美军最高司令长官在给华盛顿的文电中称赞唐·克罗切为“黑手党将军”。在随后的几个月中,他在美军参谋军官中成了知名人士。
美国在西西里岛的军管首长是阿方索·拉庞托上校。他以前是新泽西州的资深政客,被直接任命为上校军官,为承担此项工作受过专门训练。他为人和蔼可亲,知道如何处理政治问题。他的军政府中的参谋军官也是按照这个标准选定的。美国军管政府总部由二十名军官和五十名士兵组成,其中许多人都具有意大利血统。唐·克罗切像对待亲兄弟一样热诚地欢迎他们,对他们表现出极度的忠诚和关爱,不过在朋友面前,克罗切却称他们为“信奉基督的羔羊”。
但是美国人常说,唐·克罗切“言而有信”。阿方索·拉庞托上校任命唐·克罗切为他的首席顾问,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上校经常到他家里去吃饭,而且吃到那些熟悉的饭菜时总是赞不绝口。
上校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任命西西里岛上所有小镇的镇长。以前的镇长全被关进了美国人的监狱,因为他们都是法西斯分子。
唐·克罗切向他推荐了曾经被法西斯囚禁的黑手党骨干。这些人的档案中明确地记载着因抵抗当局的目标和利益而受到法西斯政府折磨和关押的历史,所以他们的罪名被认为是莫须有。唐·克罗切让妻子做了非常可口的鱼和意大利面条,在餐桌上向上校讲了许多动人的故事,说他的朋友们(包括那些杀人和偷窃的人)如何坚持自己所信仰的公正和自由的民主原则。上校听了非常高兴,因为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在他领导下管理民众的理想人选。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西西里西部的大多数小镇都有了镇长,而且这些人都是在法西斯监狱中找到的最坚定的黑手党成员。
对美国军队来说,这些人发挥了出色的作用。在被占领的地区,美军只要留下少数人来维持秩序。欧洲大陆的战争仍在继续,在美军的后方没有出现破坏活动,也没有发现间谍活动。普通民众从事的黑市交易被限制在最低状态。阿方索·拉庞托上校因此荣膺一枚特别勋章,并晋升为陆军准将。
唐·克罗切的黑手党镇长们严厉执行反走私法,不断派出宪兵在各条道路和山口进行巡逻。这一点与过去别无二致。而且这都是唐·克罗切的指令。政府的巡视员让固执的农民把粮食、橄榄和葡萄按官方确定的价格卖到政府的定点仓库——当然,这些东西都将以配给的方式供应西西里的民众。为了确保这一点,唐·克罗切从美军那里借来卡车,把这些食品运送到巴勒莫、蒙雷阿莱和特拉帕尼这几座饥饿的城市,还有锡拉库扎、卡塔尼亚,甚至大陆城市那不勒斯。美国人对唐·克罗切的效率赞叹不已,给他颁发了书面奖状,表彰他为美国武装部队服务的事迹。
但是唐·克罗切不能拿这些奖状当饭吃,他目不识丁,看不懂也体会不到乐趣。阿方索·拉庞托上校的友好姿态填不饱他那巨大的肚子。他不想依靠美国人的感激或者上帝对美德的恩赐过日子,他认为自己为人类和民主所做的许多好事都应当得到报偿。这些满载货物的美国卡车上的司机都持有上校签署的官方道路通行证,他们按照唐·克罗切的指示把车开到不同的目的地。这些货物被卸载到唐·克罗切在蒙特莱普雷、维拉巴和帕尔蒂尼科等小镇上的私人仓库。然后他和同伙再把这些东西以五十倍的官方价格在生意兴隆的黑市上出售。就这样,他加强了与那些东山再起的主要黑手党首领的关系。他认为贪婪是人类最大的弱点,所以他把自己得到的好处与他们共同分享。
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慷慨大方。阿方索·拉庞托上校收到了一些贵重的礼品,如古董雕像、绘画和古代宝石。这些都是唐·克罗切送的。他对美国军管政府小分队人员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他像溺爱孩子的父亲一样给他们送礼物。这些军人是特别挑选出来的,他们理解意大利人的特点和文化,许多人的祖上就生活在西西里,他们也对他的关爱进行了回报。他们给他签署特别通行证,精心保养借给唐·克罗切使用的卡车。他们去参加他的社交聚会,因为在那里他们可以结交一些漂亮的西西里姑娘,坠入温暖的情网,这也是西西里人特点的另一方面。他们被接到这些西西里人的家里,吃到与自己移居美国的母亲做得一样可口味的饭菜,其中许多人甚至追求起黑手党成员的女儿来。
唐·克罗切·马洛已经做好了东山再起的一切准备。西西里各地的黑手党骨干都欠了他的人情。他低价收买了岛上一口人工水井,靠卖水就能大赚一笔。他垄断食品,每一个水果店、肉食品店、餐厅的咖啡吧,甚至流动乐队都是他的勒索对象。他还控制了汽油,而汽油的唯一来源是美军。他向贵族们的大庄园提供监管人,打算在适当时机以低价购买他们的土地。他准备重新建立墨索里尼上台之前他已经具备的权势。他决心再次成为家财万贯的大亨。正如人们所说的,在未来的岁月里,他将把整个西西里放进他的橄榄油压榨机。
唐·克罗切有一块真正的心病。他的独生子像中了邪似的一心只想积德行善。他的弟弟本杰明诺神父又不能成家。克罗切无法把自己的帝国传承给血亲中的任何人。他外柔内刚的劝说无法奏效,而与他沾亲带故的、年轻的黑手党骨干中还没有他可以信赖的铁腕人物。
唐·克罗切的人看上了年轻的萨尔瓦多·吉里安诺,曼弗雷迪院长也确认了吉里安诺的潜力。这个年轻人的英雄故事在西西里越传越神。克罗切从中嗅出了治愈自己这块心病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