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崩后,继位的是其子真宗,随后是仁宗。而仁宗没有子嗣,改由旁系的英宗继位。此三代是北宋最太平的时代。这期间并非没有敌国外患,如契丹和西夏,不过大体上仍是太平之世。
太宗末年以后防御辽寇的策略
这一时期,与契丹的关系最为重要。真宗时代,北宋与契丹之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有鉴于对辽战争的失败,太宗晚年便开始研究御辽策略,因此出现了一批擅长防御的名将。其中功绩最著的何承矩成功实施了屯田政策,即军队利用地势建设防御设施,并屯田种植粮食,主要依靠当地土地解决士兵补给,不用远道运粮。之前讲到,过去渤海湾延伸进北京和保定之间的遗迹,形成了一片长长的水洼。利用这片水洼来防御契丹实为上策,因为契丹主要是骑兵。除了这片天然水域之外,还在各处筑坝筑堤,使水洼之间互相连通,形成了一道防御工事,同时也可以利用水洼灌溉屯田。而在其西边与太行山脉之间的平地则由精兵防守。这一策略不仅在军事防御上取得了成功,而且种出了北方所不产的水稻,还产出了马蔺等水草和各种贝类,也为人民带来了诸多裨益。军队开垦土地,首先了解了地理情况,其次在北方培养了众多勇健的士兵。现在看来,此法实在是高明之举。当时尽管偶有契丹入侵,但都被轻易打退。
澶渊之战与寇準的相业
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契丹再次入寇(此时辽国已改国号为“大契丹”,当时当地的碑文中也刻有“大契丹”字样)。辽萧太后与耶律隆运亲率大军深入宋境,通过今直隶一带南下,突破层层防线,到了澶州附近。在此,宋朝与契丹恢复和睦,订立了澶渊之盟。这个盟约对宋朝而言取得了相当的成功。当时,宋朝的宰相是寇準,职务是同平章事(事实上的宰相职位)兼枢密使(军事长官)。寇準对契丹入寇的情报毫不惊讶,力劝真宗亲征。其他宰相对此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主要的反对者有参知政事(同平章事的次官)王钦若、同佥(枢密使的次官)陈尧叟。王钦若主张逃往金陵,陈尧叟建言逃往蜀地。由于王钦若很会讨好皇帝,所以寇準先把他逐出京城做地方官,然后才敦促真宗离开汴京亲征。尽管蒙尘论还是有相当势力,但当时的大将都赞成寇準的主张,所以一路前进到澶州。黄河从澶州城中央穿过,将其分为南北两座城池。契丹军到达北城后,从三面将其围困起来。幸运的是,宋军射杀了契丹名将,振作了士气,而宋真宗又御驾亲征到了南城。寇準力劝皇帝趁此良机进入北城。当宋军士兵见到黄龙旗飘扬在城中后,顿时大喜过望,勇气倍增。契丹见此情景,灰心丧气,越发倾向和谈。宋朝派遣曹利用出使契丹。此时,为了安定人心,寇準大胆谋划,在大战之前与同僚把酒言欢,谈笑自若。和谈中,契丹希望宋朝归还周世宗收复的土地;宋朝主张,契丹若要土地,就只能一战,若每年要些金帛,则可以答应。寇準的态度非常强硬,要求契丹对宋称臣,以洗刷五代的耻辱。他认为,如果使契丹称臣,夺回石晋时期丢失的土地,则可保百年和平,不然,几十年后将再生祸端。但宋真宗内心软弱,觉得几十年后还不知道情形如何呢,所以只顾眼前的姑息苟且。真宗左右的小人也进谗言,称寇準之所以坚持主战,是因为战争持续下去,他就可以一直当宰相。不得已,寇準只能采纳支付岁币的折中方案,再次派曹利用为使议和。根据真宗的意见,可以支出岁币合计银绢百万两匹,但寇準威胁曹利用说,若超过三十万两匹就斩了你。于是,曹利用带着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作为岁币送给了契丹,同时,以宋真宗为兄,契丹皇帝为弟,双方签订了平等条约。至此,两国缔结和平,重开贸易,恢复通商,人民终于放了心,但是这个和平花了大价钱。
寇準是中国少有的人物,是适合在时局艰难之际处理棘手问题的适当人选。他平素处事果决,即使在和平时期,也是令那些官僚气十足的官员头痛的人。他平生最得意之事是迫使契丹退兵。在选用人才方面,他特别喜欢录用做事踏实的贫寒官吏。虽然当时贵族政治早已终结,但遗风犹存,贫寒之士不被起用仍很普遍。寇準打破了这种做法,认为墨守成规旧例是普通官吏做的事,身为宰相这样做是不行的。
真宗的封禅及其影响
寇準罢相是由于王钦若采取了巧妙的手段构陷所致。当时,真宗看重寇準,视其为功臣,因此,王钦若将寇準看作眼中钉。一次,他对真宗说:“陛下尊敬寇準,是因为他是社稷元勋之故吗?”真宗说:“然也。”王钦若说:“陛下难道不认为澶渊之盟是莫大之耻吗?”真宗惊问何故。王钦若答道:“城下之盟在春秋时代是耻辱,澶渊之役就是城下之盟。陛下知道博弈吗?博弈中要输掉的一方会打出手中最后一张牌以挽回败局,这叫‘孤注’。寇準就是把陛下当作孤注啊!”真宗听信其言,因此对寇準深感不快,不久就罢免了寇準的宰相之位。之后,真宗与王钦若商量怎样洗雪城下之盟的耻辱。王钦若先抓住真宗的弱点说:“最好发动战争夺回被契丹占领的土地。”真宗果然不悦:“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和平,若再起战争只会劳民伤财。”王钦若顺势而言:“如此,不妨建立一番大功业夸示外国,如去泰山封禅。”
封禅不只是举行一场大型祭祀就可以完成,而与真宗之后的财政及其他事情有很大关联,还需要以此谋生的方士。本来,真宗的封禅是在王钦若的劝说下才进行的,但真宗很在意别人的好恶评价,最初对封禅很踌躇,只是出于自我安慰才同意。王钦若对真宗说:“行封禅必须要有天瑞。但天瑞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因此自古以来都是人为制造,是圣人欺骗人民的把戏。陛下难道相信古人得到河图洛书是事实吗?其实都是所谓圣人以神道设教,用不可思议之事愚弄人民罢了。”虽然真宗是个天性善良的人,但听了之后,也就觉得封禅理所当然。当时有个宰相叫王旦,是个正直的人,不赞成这样做。王钦若便跟王旦说,封禅是真宗本人的意思。王旦听了没有表态是否同意。于是,真宗决定亲自出面收买王旦。一天,真宗叫王旦一起饮酒。辞别时,真宗特地赐酒给他,说这是一坛佳酿,你带回去和家里人一同喝吧。等回家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坛珍珠。从此,王旦就不再表示反对,封禅也一步步得到实施。某天夜里,真宗做了一个梦,说是梦中天书降临,传达了一份启示,命他尽快筹备祭典。这其实是王钦若玩的伎俩。不久,又传言“天书”降临在京城的城门上。打开一看,书中写的是保佑宋朝的话。由此,真宗开始着手筹备泰山封禅大典。其时大加反对的是《孟子正义疏》的作者孙奭。他认为自古都说“天何言哉”,根本没有天书降临的道理。这时,契丹也听到真宗封禅之事,便提出每年除岁币之外还要借贷一些钱帛。王旦用计巧妙地处理了此事,答应借给契丹银、绢各三万两匹,作为补偿从来年岁币中扣除相应份额。然而,第二年的岁币却并未扣除这部分,依然如数付给契丹。本来契丹想趁着宋朝支出庞大之时为难一下,结果宋朝根本不为这点钱犯愁。
只要进行封禅,朝中就会冒出“天书”,人民也会见到各色“天瑞”。各地纷纷呈献灵芝、嘉禾、瑞木,光是献上的灵芝甚至多达八千株。为了供奉这些祥瑞,必须营建堂宫,大兴土木,还要建造供道士作法的宫观,特别在中央建了一座用于存放“天书”的大宫观。王钦若对此非常得意,皇帝赏识的丁谓等人也跟着起哄。由于宫观建得实在太多了,皇帝近臣中也有人进谏劝阻。丁谓告诉皇帝,以没有皇嗣、向天祈福为由挡住了这些谏言。
当时,在这一动机驱使下,宋朝做了种种无用的工作,导致真宗朝官吏人数增加,俸禄支出增长,每年的财政开支膨胀。总之,在王钦若等人的策动下,原本正直的皇帝将与契丹的盟约视为失败而深感不快,同时,他们教唆皇帝采取这种逃避不快的手段来自欺欺人。皇帝原本是个好人,晚年很反感与道士交往过密的王钦若等人,因此将他罢官,重新任命寇準为相。王旦虽不如寇準性格刚直,但也是正人君子,因此力劝寇準出山。寇準复出后,由于有失态之举,在最后的宰相任期内并无多少成绩。当寇準再次拜相时,丁谓已身居参知政事。一次宴会上,为了讨好寇準,丁谓帮他梳理被汤汁弄脏的胡子。寇準嘲弄道:“堂堂参知政事竟要为宰相溜须吗?”说完,便大笑起来。丁谓怀恨在心,从此结下了仇。
宰相权力缩小与君主把握全权
虽然大体同处宰相之位,宋朝相较于唐朝出现了很大变化。在唐代,宰相自信和天子一样,都是贵族出身,因而当自己是代天子执掌天下之政,而天子也从不把宰相当作仆人,更多是以友相待。所以,在此种条件下,宰相都是依据自己判断行事,不必特别取悦天子。这种贵族政治已于五代彻底废止,而宋朝认定人臣擅权是乱国的本源,因而从制度上人臣就无法专权。在唐朝制度中,尚书令才是最初的真宰相。但实际上从唐代起,已经不再任命此官职,宋朝也一样。中书令原是天子的秘书长,却跻身宰相之列,而门下省的侍中本负责审议中书省制定的方案。中书令和侍中可以说相当于真宰相,但实际上由比二者级别更低的官员处理宰相的事务,即同平章事。从唐朝到宋朝,一直都是如此。同平章事原为见习宰相,但却是真正的宰相。宋时,为了防止其专权,在其下设置了参知政事一职。太祖虽重用赵普为相,但由于赵普是个阴谋家,不能大意。为了牵制他,便设立了参知政事,又名参政或执政,虽无宰相之名,却与宰相并称为“宰执”。这是中国近世时代理想独裁政治的开始。与唐朝宰相一样,宋朝宰相也背负着辅佐天子的责任,但宰相和参政都没有全权,而纵观整个朝野都没有官吏能掌握全权。
宋朝兵权掌握在枢密使手中。以前,兵权都是交由皇帝身边的亲信统管,方便随时调拨。因而宦官把持了唐朝的兵权,有时甚至能决定天子的废立。推翻这一制度的是朱全忠,他将宦官悉数诛杀,并任命士人担任枢密使,掌握了兵马的全权。到了宋朝,枢密使下设副使,其权力又被分割,而宰相完全没有兵权。这样,君主一人独揽政事、军事全权,人臣不可代天子行使权力,这便是宋初政治制度建立的方式。
宰相风格的变化
实际上,越来越多成为宰相之人,逐渐从唐代风格的宰相转变为宋代风格的宰相。寇準还像唐代宰相一样,有着以一己之身承担全部责任的觉悟。太宗朝的吕蒙正、真宗朝的李沆仍有唐代宰相的遗风。宋代风格的宰相从王旦开始。可以说,他是与宋朝制度相适应的第一个宰相。他人品好,行事谨慎,不过问自己职权之外的事务,具有勤勉于本职工作的作风。而真宗罢免寇準时,理由是他擅自向某人许诺官职,这是侵犯天子大权的行为。因此,王旦代替寇準就任宰相时,真宗特别提醒他在这方面要谨慎。王旦素来谨小慎微,只在权限内行使职权,办事公正。一开始他并不提出自己的主张,只是在听取别人的意见后,对可以实行的意见表示赞成。虽然在封禅一事中被天子收买,但他并非凡事都逢迎天子之人。因此,真宗很尊重王旦的意见。曾经有一个受真宗宠信的宦官临死前要求加封节度使,王旦不同意,认为没有先例。真宗说,这个宦官快要病死了,临死之前封个节度使只是让他高兴一下而已,希望可以破例一次。王旦依然不应允,说若今天让他做节度使,明天就又会有人要求升迁枢密使。虽然天子主张打破先例,王旦没有选择听从。一个谨慎之人在坚持正确主张时,往往以先例作为挡箭牌。这样,有无先例就成为他在政治上的重要原则,即宰相的责任是遵循先例行事。
王旦属于宋代标准的宰相,而其后的王钦若、丁谓之流,不但一味迎合天子的意思,有时还会不顾天子好恶,欺骗天子,将其引入歧途。真宗晚年时中风,由皇后听政。这时,丁谓之辈就想尽一切办法挑唆皇后将寇準流放至偏远之地,甚至在途中假传天子之命想迫使寇準自尽。所幸寇準并没有遵从这道模棱两可的命令,称不见敕书绝不从命。而真宗的皇后也不愧女中英杰,虽然起初丁谓等人耍阴谋蒙蔽了皇后,但不久丁谓也触怒了皇后而遭到流放。自太宗朝到真宗朝,宋朝的政治制度基本确定,宋代的独特风气也逐渐形成。这段时期里,过去唐代的宰相风范消失了,新时代的官吏之风开始兴起。到了之后的仁宗时代,又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士人风格,并由此开辟了宋朝新的篇章。总之,在中国历史上,这是天子与宰相关系发生重大转变的过渡期。
刘太后垂帘听政,新士风的代表——范仲淹
仁宗初年,执政的是真宗的皇后刘太后。刘太后只是仁宗的嫡母,而非生母。宋朝有过多次太后垂帘听政,刘太后是第一次。太后精心养育了并非其亲生子的仁宗,以致仁宗最初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生母。刘太后聪明过人,传说她罢黜丁谓后想重新召回寇準,可惜寇準已经去世了。
从仁宗初年开始,范仲淹便在士人中崭露锋芒。范仲淹可谓宋代士人新风气的开创者,他常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在当时是最具人格魅力的人格论者。他认为,当官不能只为糊口,应该以其所倡导的“先忧后乐”的气节自励。聚集在范仲淹周围的人大多受到此种气节影响,从而形成了宋代的士人风气。宋代政治家中君子比较多也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力量之故。唐代的宰相喜欢强调自己出生于世家望族,而范仲淹却从不考虑家世。他主张士人在世,必须立足于个人与天下全体的关系之上,不在乎家世门第,而要考虑完善个人的人格。这是唐宋士人的不同之处。后世宋代士人倡言“为万世开太平”,充分展现了个人立世当为天下国家、千秋万代计的宏大气魄。虽然范仲淹在官场生涯中没有一天可以安逸度日,但无论何时从不轻易言退,所以一生充满了曲折。仁宗初年,当范仲淹与宰相吕夷简爆发冲突而被罢免时,很多人纷纷声援范仲淹,甚至以与范仲淹一同罢官为荣。后来的朋党争议正是起源于此。
仁宗朝的财政状况
仁宗初年,宋朝取得天下后已经度过了四十多年太平时期,政治及其他方面也逐渐产生一种惯性。无论何时,在国家的开创期,开销都很大,天子和官吏都很节俭;最终平定乱世后,花费减少,就进入了财政富有结余的时期。真宗朝正是宋朝财政出现余裕的时期,没有连年战乱,人民生活太平安定。一方面是因为太祖和太宗时代,富裕的蜀、南唐、湖南、湖北、广东等地被纳入版图,国家收入激增;另一方面,此时军队不多,冗官也少,佛教和道教不太兴盛,人民生活也不流于奢侈,都比较富足。这便是真宗初年的状态。真宗不仅用财富收买了契丹,还为了展示自己的财富进行封禅等活动。富裕的结果,是出现了真宗这个花钱玩政治的人。随着官吏和军人数量的增加、天子对亲王和大臣恩赏的增加、寺院的僧侣和宫观的道士增加,以及每年向契丹交纳的岁币,积累的财富逐渐被消耗一空。到仁宗初年,虽然表面太平,但实际上朝政已经很困难了。
按照原来的宋朝军队制度,所有的军队都要集中在中央手里,地方没有兵权。且士兵一生都要入兵籍,无用之兵就越来越多。最初只有六十万兵员,到仁宗初年已达百万之众。此外,从真宗封禅以来,祭祀之处越来越多。不单是宗教祭祀,给天子和皇太后的节庆贺礼也增加了。仁宗初年费用支出的项目非常多,因此开始注意节俭。在每年的祝祭庆典中,大型的道士祭祀活动从四十九次减少到二十次,第二等的祭祀活动由两千四百次减少到五百次,由此减少了部分费用支出。但是,这时防御西夏的军事费用又成了一道难题。因为过去的二十年里的军费支出都是固定数额,没有变化,可一旦出现战事就不够开支了。
北宋在百姓富裕后实行了更加严格的征税方式——和籴,即在粮食收获前,由官府和人民协议,按照议定的价格提前收购粮食。实际上,只是以“和”的名义从农民那里预支粮食。另外,也开始实行绢丝的“和买”政策,即在蚕没有长成前,官府和蚕农协商定价,之后由官府收购蚕丝,表面上是官府收买,实际上是官吏私自购买。由此导致物价持续上涨,人民生活就愈加困难。据此可见,虽然仁宗时期宋朝表面上太平,但内部的贫困非常严重。恰在此时,又发生了西夏事件,宋朝受到巨大打击。不过好在契丹对每年从宋朝得到足够的岁币感到满足,国内也富裕了,因而不再妄起战端。所以,当时只有作为新兴国家的西夏给宋朝的外交关系带来了麻烦。
西夏的崛起
西夏是党项族,其语言属于汉藏语系,居住在介于新疆突厥族和中原汉族之间的甘肃西北。西夏兴起时被称作拓跋部,实际上并不确定是否与北魏拓跋氏同源同种。唐末黄巢之乱中,党项首领拓跋思恭因平定所在地方的叛乱有功,而被唐朝赐姓李。五代之际,中原群雄割据,西夏与中原的往来没有留下记载。宋太宗时期,首领李继捧率一族之人入朝归附,将其土地全部献给宋朝,并提出自己也定居汴京。但是,李继捧的堂弟李继迁反对向宋朝纳土称臣,就带着祖先遗像逃回了自己的部落,谋求独立。这便是西夏与宋朝关系的开端。宋太宗因此讨伐李继迁,李继迁只得投降契丹,受封官职,与契丹结为婚姻。由于远离宋朝,其统治的地方逐渐安定下来,李继迁开始考虑恢复与宋朝的往来。游牧部落酋长一旦势力强盛,便追求奢侈的生活。为获得绢及其他特产,李继迁意图向宋入贡,宋朝则以称臣为许可条件。双方约定,李继迁对宋称臣,宋朝赐其姓名为“赵保吉”。赵为国姓。但西夏人仍在宋朝边境寇钞掳掠,即使酋长已经入贡,却不禁止部民掠夺。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仁宗时期。
这时,西夏出现了一位空前绝后的豪杰,即赵保吉之孙——赵元昊。他虽年少却已继承了父辈的大业。他的父亲还在世时,他就不满于向宋称臣献礼,劝父亲背叛宋朝。但其父认为三十年来能锦衣玉食、安享荣华都是宋朝的恩惠,便没有答应。赵元昊说,身穿毛皮、放牧牛羊才是游牧部落的生活方式,有必要穿丝绸吗?英雄当成王霸之业,不能屈身于几匹丝绸。他继位之后,便开始整顿兵备,建立官制,创办翻译学校,常在狩猎时组织军队演习,与部下一同喝酒吃肉,人缘很好。党项东侵宋朝,西击回鹘,扩大地盘,并建国都,定年号,养兵五十万,又创造自己的文字书写国书。所谓的西夏文字一直保存至今,形状类似隶书。由此,党项已具备了一个国家的大体框架。其统治范围主要在黄河上游,这里的土地都是黄河泥沙冲击形成的沃土。由于黄河流经山西、陕西,往下是陡坡,下游经常暴发洪水;而包头一带的水流却非常平缓,一点也没有泛滥,上游流下来的泥沙堆积在这里。自古以来就认为黄河造福西夏,祸害宋朝。宋都汴京就位于黄河泛滥的中心地带。上游的这片沃土至今仍然沟渠纵横,只要治水得力,即使地处北方仍盛产大米,据此足以立国。西夏建国时,宋朝国势和平,但社会发展趋于停滞。由于读书人数量多,考试落第的人也多,很多愤愤不平之人投靠外国,屡屡损害宋朝利益来发泄不满。赵元昊时期有很多加入西夏之人,他们教元昊建立制度,向他通报宋朝的内情,传授入侵宋朝的捷径。由于有这些人做参谋,赵元昊终于举起叛旗。
宋朝讨伐西夏及媾和
此时,宋朝保持与契丹的和平,全力防御西夏。发起防御之战的都是宋朝的名人,起初有范雍、夏竦,随后有范仲淹、韩琦等人。其中,前两人在朝中人缘不佳,被视作小人,而后两人则被赞为君子,乃有宋一代名臣。但不论是小人还是君子,对付西夏都失败了。有君子之称的两人在处理西夏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韩琦是积极的主战论者,主张只有在胜利的基础上才能赢得和平;范仲淹则认为宋朝承平四十余年,兵不习战,力主防守,反对贸然进攻,他抓紧训练军队,以求平安无事。这几人原来并非武将,实际上却在谋划军事工作。当时的情形如范仲淹所说,武官都是积累年功论资排辈提拔上来的,完全是兵卒出身,或来自外戚世家。这些人一直是文盲居多,没有当文官的资格。所以,将领不懂作战方法,士兵没有良好的训练,只是当兵吃粮而已。韩琦与范仲淹意见不一。宋仁宗一开始倾向主战,决定采用一战制胜的韩琦方案,结果招致大败。这场战争持续了三年,就宋朝方面来说毫无胜算,对于西夏来说也不是上策。宋朝不管是经济还是人口都是西夏的数百倍,西夏虽取胜却无法给予北宋致命打击,反倒因为战争中断了贸易往来,连衣服都涨价了。于是,元昊最早提出和解的建议,宋朝也希望这样。当时,宋朝有人认为可在南郊大礼时给西夏发出停战诏书。由此,双方开始和平对话。此时,从把西夏作为臣属的契丹那里传来了将要帮助宋朝讨伐西夏的消息。就这样,多方因素促成了宋、西夏两国达成和议:西夏不用宋朝年号,不对宋称臣,与宋朝为父子关系,信函不采用上表的形式,而采用“男,上书父大宋皇帝”的格式;作为和谈条件,宋朝每年要送给西夏绢十万匹、茶三万斤。后来,西夏对宋称臣,作为让步,宋朝合计给西夏银绮茶绢二十五万五千两匹斤,以增进和睦。
契丹渝盟与富弼出使
看到宋朝送给西夏如此大礼,一旁的契丹自然是按捺不住了。契丹在宋夏战争中看到了宋朝的不少弱点,想讹诈一下宋朝。而北宋派到契丹的谈判使臣是富弼。富弼聪明出众,深知契丹的弱点,被称为派往国外的古今使臣中的模范。我总结一下其中的原因。当时,契丹提出归还周世宗从契丹收复的土地,宋朝在给西夏岁币后也意识到契丹要增加岁币。富弼出使的任务便是怎样巧妙处理这两件事。契丹皇帝声称宋朝强化边境防御违背了和平条约,如果宋朝不交出土地就诉诸武力。富弼巧妙地回答,维持两国间的和平对契丹君主是有利的。倘若发生战争,虽然有利契丹臣子,对契丹君主却是灾祸,因为君主必须承担全部的战争责任;只要双方和平交往,君主每年都可以得到宋朝的岁币,过着奢侈享乐的生活,只需将岁币分给臣子一部分就可以了。如果发动战争,虽然士兵可以侵略宋朝进行一番掠夺,君主却会折损众多人马,耗费大量财力,再也得不到宋朝的岁币。这样受到主要影响的是君主还是人民呢?结论自然不言而喻。至于提到的后周土地,那是石晋割让给契丹的,后周又用武力收复,这都是异朝之事,宋朝不对此负责。我们为什么不停止无谓的抱怨,维持和睦呢?在增加岁币的谈判中,契丹极力主张重订名分,要求宋朝在每年的文书中使用文字“献”。富弼说,宋为兄,契丹为弟,没有兄长献礼物给弟弟的说法。最终没有使用“献”,而是用“纳”。富弼本不愿增加契丹岁币,便没有接受一般使者应得的恩赏。
宋与西夏关系破裂
至此,宋与契丹的关系先告一段落,随后西夏又开始了侵略。西夏赵元昊在四十岁左右英年早逝,其子赵谅祚继位,是一位游牧民族的英雄。到了仁宗之后的英宗时期,宋与西夏的和平被打破。北宋一代的困境与其说来自契丹,不如说来自西夏。
新一代将领的代表狄青
仁宗和英宗时期,承平日久导致军队缺乏战斗力,对外战争很少取胜,唯一一次成功是镇压广西地区的动乱。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是大将狄青,他是北宋时期从普通士兵成长起来的罕见名将。当时的士兵脸上都用墨刻上字,以防止士兵逃离兵籍。狄青是从士兵提拔上来的,所以脸上也有墨字。当他成为大将之后,皇帝想把他脸上的墨字消除掉。他说,自己能成为大将不是因为门第,而是从士兵一步步成长为将军,并为了激励部下考虑,不能消除墨字。从此开始,无数事实都证明,宋朝大将中出身外戚贵族的人能力不如从普通士兵提拔上来的将领。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后来,宋金之战中的岳飞、韩世忠都来自普通士兵。
朋党的出现,纲纪的废弛
在宋朝的内政方面,从范仲淹以名节自励,兴起有宋一代士大夫风气以来,具有意气和节操之人不断出现,向皇帝上表、与宰相相争而不介意被罢官之人也越来越多。这就是所谓的“朋党”。朋党视对方为小人,视己方为君子。总而言之,最初支持党派政治的是以范仲淹为中心而聚集在一起的一群人。这一时期的政治中,财政出现困难,纲纪败坏。朋党之人在自身的出处进退中重视名节,以自己的名节为贵,却无人能胜任国家之事。当时的政治议论中有很多是关于纲纪问题的,要求进行改革的论调很多。后来的英宗及神宗重用王安石进行改革,但却失败了。因此,很多人觉得像仁宗时代的政局一样太平无事可能更好。仁宗时代,表面上虽有不满意的地方,最终却能平安地度过。后来,有个叫刘琦的人为这个时代写了一首诗:“桑麻不扰岁频登,边将无功吏不能。四十二年如梦觉,春风吹泪过昭陵。”昭陵就是仁宗的陵墓。这首写于王安石改革之后的诗歌,却是仁宗时代的写照。
英宗以旁系入嗣——濮议
仁宗没有子嗣,将哥哥的儿子过继为养子,他后来嗣位,就是英宗。在君主专制国家,直系断绝,旁系入嗣继位是国家衰微之兆。皇帝生活安逸势必不能长寿,就算长寿也可能无子。英宗继统正是宋朝衰微的征兆。仁宗虽然膝下无子,但又不知道会不会有儿子,因此一直未立太子。到其晚年,司马光为此事与他争执不下。仁宗无奈,便指定为人谨直的英宗为后嗣,但约定无论何时仁宗有了儿子,英宗的太子之位就要取消。因此,太子东宫一直空着,只放了点书而已。英宗继位之初,仁宗皇后垂帘听政。有段时间,英宗因为发烧而脾气不好,导致母子之间出现不和,在韩琦和欧阳修居间调停下才言归于好。之后,太后就将权力移交给了英宗。
由于英宗是旁系入嗣,引发了很多争议,即所谓“濮议”。英宗是仁宗的哥哥濮王之子,那么,英宗称呼仁宗为父亲还是叔叔就成了一个问题。若从血统上讲,应当称呼仁宗为叔叔而不是父亲,那么,仁宗的牌位就会移出历代宗庙中;若称仁宗为父,则会与生父断绝关系,与孝道不符。按照中国的家族制度,不可能同一代建两座宗庙。仁宗的哥哥濮王地位如何决定呢?这是一个引起很多争论的中国式继承问题。
真宗、仁宗、英宗三代是宋朝连续太平无事的时期,而以仁宗时期为中心。只是国家充满了惰性,虽然表面和平,但国家运行已不尽如人意,滋生出众多不满。到了改革势在必行之时,神宗便开始了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