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庇阿一到罗马,就在城外的贝罗纳(Bellona)神庙拜会了元老院,并在那里向他们正式汇报了他的作战情况。“由于这些功绩,他不禁期待自己能够得到一场凯旋式,然而他并没有坚持要求”,因为除了在担任政务官时为国建功立业的人之外,从来没有人得到过这份荣誉。他的这一手是很明智的,因为青年才俊石破天惊的成就已经激起了长辈们的嫉妒。元老院没有打破先例,会见结束后,他以平常的方式进了城。然而,他得到的回报却一点儿也没耽误。在选举来年两位执政官的大会上,他得到了所有百人团的提名。他的当选是众望所归,不仅体现在人们迎接他的热情上,还体现在比布匿战争期间的任何时候都要多的选民数量上,充满好奇的人群涌向他的宅邸和朱庇特神庙,想要一睹这位西班牙战争胜利者的风采。
这场私人凯旋式,相当于对墨守成规的元老院拒绝授予的正式“凯旋式”作出了补偿,但紧接着,狭隘的保守主义灌木丛就在嫉妒的强化下抽出了第一批嫩芽,这将扼杀他个人的工作成果,不过幸运的是,那是在他为罗马取得第一茬收成——即推翻汉尼拔——之后的事儿了。
到目前为止,他在西班牙一直可以自行其是,不受嫉妒的政客或委派过去拖后腿的政府顾问的约束。如果说他必须依赖自己在当地的资源,那么他至少远离中央,必要的行动自由不受国家政策卫道士那帮庸人的控制。但是从现在起,他就要像大约两千年后的马尔博罗和威灵顿一样,忍受政治派系之争和嫉贤妒能的掣肘了,最终也会像马尔博罗一样,在苦闷的隐退状态下与世长辞。有传言道,他说自己被宣布为执政官,不只是为了进行这场战争,也是为了结束这场战争;为了这一目标,他必须率军进入非洲;如果元老院反对这个计划,他将在人民的支持下绕过元老院,将其贯彻到底。或许是他的朋友们不够稳重;或许是其他事情上总是过于老成的西庇阿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放任了一把,年轻气盛盖过了他的谨慎;或许最有可能的是,他知道元老院天生视野狭隘,自己则是一直在试探民意。
结果这个问题在元老院提出时,“拖延者”费边(Fabius Cunctator)发表了保守意见。此人通过不作为而得到了这个名副其实的绰号,他天生的谨慎又被高龄催生出的嫉妒心强化了,对于一个可能用行动让自己名望受损的年轻人,他批评对方的计划时表现得很聪明,即使有恶意的成分在里面。他首先指出,元老院没有投票决定这一年把非洲确立为执政官任职地,人民也没有下这样的命令,暗指如果执政官来到他们面前时已经打定主意,那么这种行为就是对他们的侮辱。接下来,费边试图通过详述自己过去的成就来避免被人指责为嫉妒,仿佛这些成就崇高到西庇阿任何拿得出手的功绩都难以望其项背似的。他说:“我和一个年龄比自己儿子还小的人之间能有什么竞争呢?”这也是很典型的、只有他那个年纪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他强调说,西庇阿的职责是在意大利攻击汉尼拔。“你为何不专心在这件事情上,老老实实地去汉尼拔的所在地打仗,而非要推行那种拐弯抹角的路线,照此说来,你指望当你远征非洲时,汉尼拔会跟你到那里吗?”这不禁让人清晰地回想起1914年到1918年那场战争中的东西两线之争。“如果汉尼拔向罗马进军呢?”一旦有哪个军事领域的异端分子对克劳塞维茨以敌军主力为主要军事目标的学说提出质疑,这套现代人再熟悉不过的论据就会被搬出来反驳他。
然后,费边含沙射影地指出,西庇阿在西班牙的成功使他得意忘形了。说这些话时,费边是明褒暗贬——蒙森(Mommsen)和其他现代历史学家似乎已经把这些嘲讽当成不折不扣的事实接受了,却忘了费边的所有论据是如何被西庇阿的行动毫不含糊地驳倒的。费边强调,如果西庇阿冒险去非洲,他将要面对的问题会有多么不同。没有一个开放的海港,甚至没有一个稳固的立足点,没有一个盟友。西庇阿连自己的士兵都无法相信,难道还相信自己控制得了马西尼萨?——这是在嘲笑苏克罗哗变一事。他在非洲登陆,会遭到整个地区的一致反对,外敌当前,他们会把所有的内部纠纷抛之脑后。即使真的迫使汉尼拔回国了——虽然不太可能——在迦太基附近与他对阵,但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带着一支残兵蜗居在意大利南部的他了,而是以整个非洲为依托,我们的处境将是何等的恶劣?“你这是哪门子策略?宁可在自身兵力减半、敌人兵力大增的地方作战?”
费边最后把西庇阿和他的父亲作了一番很伤人的比较,后者在动身前往西班牙的路上返回意大利迎战汉尼拔,“而你却要在汉尼拔就在意大利的时候离开意大利,并不是因为你认为这样做对国家有利,而是因为你认为这将有助于抬高你的名誉和荣耀……我们征募军队,是为了保护罗马城和意大利,而不是为了让执政官像国王一样,出于虚荣的动机,把军队带到他们喜欢的随便什么地方去”。
这番演说深深打动了在场的元老,“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当西庇阿起身应答时,大多数元老显然是反对他的。他以一招不卑不亢的反击作为开场白:“甚至连昆图斯·费边自己也说……他的意见可能会被怀疑有嫉妒的成分。虽然我自己并不敢指责如此伟大的人会怀有这种情感,然而无论是由于他表达不到位,还是由于事实,这种怀疑肯定还没有消除。他为了不被指责为嫉贤妒能,便如此强调自己的荣誉和功绩所带来的名声,以至于好像每一个默默无闻的人都可能成为我的竞争对手,唯独他自己不可能,因为他地位超群……”“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位长者,经历过荣誉的每一个阶段,把我描绘成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人,好像他以为对荣耀的渴望仅限于人活着的时候,好像这份渴望的主要部分与子孙后代的记忆传承无关。”然后,西庇阿以一种温和的挖苦口吻谈到,费边表示很担心他的个人安全,而不仅仅是军队和国家的安全,如果他远征非洲的话。怎么就突然关心起他来了呢?当他的父亲和伯父遇害时,当西班牙被四支胜利的迦太基军队踩在脚下时,当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自告奋勇进行这样一场希望渺茫的冒险时,“为什么当时没有人提到我的年龄,提到敌人的兵力,提到我们面临的困难,提到我父亲和伯父最近的命运呢?”“现在的非洲,难道拥有比当时的西班牙更大的军队,更多、更优秀的将军吗?领兵打仗的话,当时的我难道比现在更成熟吗?……”“击溃了四支迦太基军队之后……重新占领了整个西班牙,再没有任何敌对迹象之后,要轻视我的功绩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如果我从非洲凯旋,要轻视此时此刻为了把我扣留在这里而被夸大的各项条件,也会变得同样容易。”接着,在驳倒了费边引以为戒的历史上的例子之后,西庇阿举出了汉尼拔的例子来支持自己的计划,使费边诉诸历史的做法成了搬石砸脚。“给别人带来危险的人,比击退危险的人更有魄力。再者,意想不到的情况所激发的恐惧也会随之增加。当你进入了敌人的领地,你就能近距离观察到他的强项和弱点。”指出了非洲在精神上的“软肋”之后,西庇阿继续道:“只要这边没有障碍,你们将会同时听到我已经登陆和战火烧到非洲的消息;以及汉尼拔正准备离开这个国家的消息。”“……现在这种距离下还不明显的很多事物都将显现出来;有机会就不要错过,还要随机应变,善加利用,这些都是将军的职责。昆图斯·费边,你分配给我的对手汉尼拔,我一定会与他交战的,但我宁可引他出来,也不愿被他困在这里。”至于汉尼拔向罗马进兵的危险,如果说另一位执政官克拉苏(Crassus)无法阻止汉尼拔已经缩水减员、军心动摇的军队,也未免太小瞧他了,毕竟费边在汉尼拔势力与成功的极盛时期都做到了这一点——好一记无懈可击的大招!
西庇阿强调,现在正是对迦太基反守为攻、像汉尼拔对待意大利那样对待非洲的时机,之后,他以得意又不失克制的独特口吻结束了他的发言。“尽管费边贬低了我在西班牙的功绩,但我不会试图对他的荣耀横加嘲讽,并且夸大自己的荣耀。虽然我还年轻,但不算别的,至少我会在谦虚和谨言这两方面展现出相比于这位长者的优势。这就是我的人生,这就是我的功劳,我可以满足于你们自发形成的对我的看法,绝不多说一句。”
然而元老院更关心的是维护自身的特权,而不是军事上的争论,他们要求知道,西庇阿是否会遵守元老院的决议,或者如果他们拒绝的话,他是否会越过元老院,诉诸人民的裁决。他们拒绝给出决议,直到他保证会遵守这项决议为止。与同僚商议后,西庇阿向这一要求让步了:于是,元老院,一个典型的委员会,达成了一个折衷方案,抽到西西里岛的执政官如果认为对国家有利,可以获准进入非洲。说来也怪,西西里岛恰恰落到了西庇阿手里!
他投入了巨大的精力,仅用四十五天便把从树林里砍伐的木材打造成了可以下水的战船,他带上了三十艘这样的战船;其中有二十艘五桨座战船,十艘三桨座战船。他安排七千名志愿兵登上了船,因为元老院不敢妨碍他,却又渴望妨碍他,不准他征兵。
面对重重困难和他想要拯救之人的妨碍,他要如何接收这群无组织的志愿兵,并把他们训练成一支有战斗力的远征军的核心,这个故事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也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类似例子。西西里岛是西庇阿的肖恩克利夫军营(Shorncliffe Camp)(1),他在这里锻造了终将刺向迦太基心脏的武器。但西庇阿与拿破仑战争中的约翰·摩尔爵士(Sir John Moore)不同,他要亲自运用凭自己的天才创造出来的武器,用它对汉尼拔势力造成致命打击。他的眼光洞穿了遥远的未来,这种素质或许胜过其他所有伟大的指挥官,使他能够认识到,在战术上取得胜利的关键在于拥有一个优秀的、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机动兵种——骑兵。要想正确认识到这一点,他必须打破一种强大传统的束缚,因为罗马的军事伟业从本质上讲,是建立在她的军团步兵的力量上的,然而这一点根本不足以赞美他的天才。罗马漫长而辉煌的史册便是军团步兵战力的证明,而我们只在西庇阿穿过历史舞台的短暂过程中发现了对这一传统的真正突破,即两个兵种之间的一种平衡,在这种平衡下,一个兵种用于固定,另一个兵种用于决定性的机动,两种力量调配均衡,结合使用。尽管老式武器在目前的形式下已被证明无效,但在机械化的边缘瑟瑟发抖的现代的军事参谋们还是不敢纵身一跃,而西庇阿给他们上了一堂实物教学课,因为没有任何军事传统像军团一样悠久、一样光辉灿烂。从到达西西里岛开始,西庇阿就专心致力于培养一支优秀的骑兵,而扎马也证明了西庇阿是正确的,在那场战役中,汉尼拔的决定性武器被用来对付他自己了。
当西庇阿带着仅有的七千名杂牌志愿兵登陆西西里岛时,这个目标看上去是多么难以企及。然而在几天之内,事情就有了初步的进展。西庇阿立即将他的志愿兵编组为步兵中队和百人队,还选出了三百人晾在一边。没有武器,也没有像他们的战友那样被分派到百人队中,他们的困惑可想而知。
接着,他指定三百名出身高贵的西西里青年随他前往非洲,并定下了一个日子,让他们带着马匹和武器装备到场。被指名参加一项如此危险的冒险事业,这份荣誉吓坏了他们和他们的父母,他们极不情愿地接受了检阅。西庇阿对他们说,他听到了一些传言,说他们很讨厌这份苦差事,与其带上这帮不情不愿的战友,他宁愿他们公开表明心意。他们中的一个人马上抓住了这个可以脱身的漏洞,西庇阿随即解除了他的兵役,并承诺找一个人来代替他,条件是他要交出自己的坐骑和武器,并训练他的替代者御马和使用武器。这个西西里人欣然接受,其他人见将军并没有对他的行为见怪,便也纷纷效仿。通过这种方式,西庇阿获得了一支罗马精锐骑兵的核心力量,“没有花国家一分钱”。
他接下来的举措不仅显示出他是如何让自己的每一个步骤都趋于最终目标的,还显示出他对先见之明在确保未来行动方面的重要性有着何等深刻的认识。他派莱利乌斯对非洲进行了一番预先侦察,为了不减少他正在积累的资源,他修理旧船用于这次远征,把新船拖到岸上,在帕诺穆斯(Panormus)过冬,因为这些船是用未干的木材匆匆赶制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此外,他把军队分配到各个城镇后,命令西西里岛各城邦为部队提供军粮,把自己从意大利带来的军粮储存了起来——甚至在给养的细节上也要节约战力。西庇阿深知,战略取决于给养,如果食物得不到保障,再怎么令人眼花缭乱的机动也可能一事无成。
再者,一次进攻,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进攻,都必须从一个安全的基地开展——这是战争的一项基本原则。“基础”(Basis)一词或许更好一些,因为人们容易对“基地”(base)作狭隘解释,然而事实上它包括国内外地理基地的安全,以及给养和机动的安全。1814年的拿破仑和1918年的德国人,都是因国内基地不稳,导致进攻行动紊乱。因此,西庇阿如何试图通过他的准备措施确保这种安全,就很值得玩味了。他发现西西里岛,特别是叙拉古(Syracuse),正遭受着因战争而起的内部不满和混乱。在那场著名的围城战(2)之后,叙拉古人的财产被贪婪的罗马人和意大利人夺走了,尽管元老院颁布了法令,要求物归原主,但对方一直没有归还。西庇阿早早便抓住机会去了叙拉古,他发布公告,甚至对那些依然紧紧抓住掠夺而来的财产不放的人采取直接行动,将他们的财产归还给了市民,因为他“认为最重要的是维护人们对罗马承诺的信任”。这一正义之举在整个西西里岛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不仅保证了他的基地的安定,还赢得了西西里人的积极支持,他们为他的远征军提供了物资装备。
与此同时,莱利乌斯已经在距离迦太基约150英里的希波城(Hippo Regius,今邦纳)(3)登陆。按照李维的说法,这个消息让迦太基陷入了恐慌,市民们以为西庇阿是亲率大军登陆,并预料到他会立即向迦太基进军。要击退对方似乎毫无办法,因为他们自己的人民没有受过战争训练,他们雇佣军的忠诚也很值得怀疑,在非洲的首领中,西法克斯自从与西庇阿会谈后就疏远了他们,马西尼萨则已经与他们公开为敌。直到有消息传来,称入侵者是莱利乌斯而不是西庇阿,而且他的部队只够实施突袭时,恐慌才有所缓解。李维还告诉我们,迦太基人利用这个喘息之机,向西法克斯和非洲的其他首领派出了使节,意在强化他们的联盟,还向汉尼拔和马戈派出了特使,敦促他们利用罗马人的恐惧心理,把西庇阿留在国内。马戈此前已在热那亚(Genoa)登陆,但由于兵力太弱,无法采取有效行动,为了鼓励他向罗马进军、与汉尼拔会师,迦太基元老院给他送来了七千人的部队,还有雇用辅助兵的钱。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从表面上看,西庇阿好像是错过了一个机会,通过莱利乌斯的这次突袭让迦太基人提高警惕也很不明智,而据称马西尼萨说过的一番话也强化了这种印象。因为李维说,马西尼萨带着少许骑兵来见莱利乌斯,并抱怨“西庇阿行动拖沓,还没有把军队派到非洲去,而此时的迦太基人惊魂未定,西法克斯也正陷在与邻国的战争中,还拿不准应当站在哪一边;如果给西法克斯留出时间解决他自己的事情,那么他就不会对罗马人守信”。而后,马西尼萨恳求莱利乌斯敦促西庇阿不要拖延,他自己也承诺,虽然被赶出了自己的王国,但还是会带领一支骑兵和步兵与西庇阿会合的。
然而当我们从军事角度审视这种情况时,事情便呈现出了另一番模样。莱利乌斯在离努米底亚最近的港口登陆,那里不但离迦太基有150英里远,中间还有一条宽阔的丘陵地带。而西庇阿本人登陆地点距离迦太基只有约25英里远。因此,莱利乌斯的远征绝不可能是为了侦察迦太基的情况,我们可以明确推断出,这次侦察是为了掌握非洲各国的状况和感情,西庇阿希望能在这些国家中找到盟友,特别是要与马西尼萨取得联系。正如我们已经表明的那样,西庇阿已经意识到,在骑兵这一兵种上占据优势是战胜迦太基人的关键,他要依靠这位努米底亚首领为他提供骑兵的主要来源。他欣赏后者在西班牙战场上出色的骑兵统率力,这促使他把马西尼萨争取过来。因此本来就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即莱利乌斯的任务主要是去弄清楚当罗马军队踏上非洲大地时,这位努米底亚人是否真的会坚守他的新联盟,如果会的话,他又能提供什么资源。如果迦太基人真的被一场如此遥远的突袭吓慌了,那么这一事实反倒有助于证实西庇阿攻击迦太基将取得士气优势的观点。至于由此给出的警告,让迦太基人提高警惕所带来的危险,西庇阿在元老院的讲话和他的准备工作早就已经给出警告了。颇不情愿的元老院好不容易才同意了他的远征,而远征所需的兵力和资源也得不到国家的帮助,只能自行筹集,在这种情况下,战略上的偷袭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这里体现了立宪制在交战时的一些长期弊端。西庇阿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他虽然缺乏政治控制这项巨大的资产,却取得了最具决定性的结果。整个战争史上,最成功的伟大名将都是专制君主或独裁者,身为共和国公仆的他是唯一的例外。无数历史学家对汉尼拔因缺乏国内支持而遭遇的困难甚是同情,并把他所有的挫折都归咎于迦太基元老院。似乎没有一个人强调过西庇阿的类似困难。然而对罗马来说,派遣援军没有任何物理上的困难,迦太基倒是可以以此为借口。西庇阿在西西里岛耽搁一年,为远征做准备,原因无疑是罗马元老院对他缺乏支持——岂止是缺乏支持,根本就是积极反对。他必须在西西里岛和非洲独自寻获自己的资源。马西尼萨如果真有如此怨言,那么他的抱怨是多么无凭无据、不讲道理,从以下事实中便能看出:公元前204年,当西庇阿在非洲登陆时,引用蒙森的话说,这位“没有国土的国君起初带给罗马人的援助,除了他的个人能力之外别无他物”。当大胆方为上策时,很少有将军能像西庇阿一样大胆,但他时刻谨记安全原则,绝不会在把自己武装好、通过训练把武器调整好之前就贸然出手。奇怪的不是西庇阿耽误了一年时间,而是他竟然这么快就开动了,而且他所率领的这支部队相对于他的任务范围来说,即使训练得并不弱,在数量上也还是很弱。但这种看似鲁莽的行为,却因他登陆之后的战略而得到了保障,扎马就是明证。批评西庇阿在公元前205年拖拖拉拉,与斥责他在公元前204年只带一小支军队航行至非洲有失轻率的,竟然是同一批历史学家,这简直是在讽刺他们那些判断的价值!这些历史学家中就包括道奇(Dodge)(4),他在论及前一个年份时说:“西庇阿似乎并不想尽快处理这项事务。在这一点上,他很像麦克莱伦(Mcclellan)(5),他的名望也与后者相类似。”后面论及西庇阿登船时,道奇又说:“有些将军会宣称这些兵力还不够;但西庇阿自信满满,只要没有遇到严峻考验,这份自信倒是能补充物质上的实力。”这样的批评无异于批评者自己打自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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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位于英国肯特郡的一座大型军营,始建于1794年。拿破仑战争期间,约翰·摩尔爵士曾在这里训练威灵顿公爵麾下的轻步兵。一战期间,这座军营被用作前往西线作战的部队的补给站和新兵训练营。——译者注
(2)罗马人于公元前213年对倒向迦太基的叙拉古展开围城战,并于次年攻占该城。——译者注
(3)邦纳(Bona)是这座城市在本书成书年代的旧称,该城现名安纳巴(Annaba)。——译者注
(4)即美国著名军事史学家西奥多·道奇(Theodore Dodge, 1842—1909),本段的引文出自他的《汉尼拔》(Hannibal)。——译者注
(5)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北军著名将领,因在安提塔姆战役(Battle of Antietam)中未能果断追击罗伯特·李率领的南军而声望大跌。——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