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巴伐利亚公国末代选帝侯 [1] 的统治

18世纪早期,神圣罗马帝国有两种不同类型的邦国。人们眼中的理想政府也分为截然不同的两类。一种是天主教式的,闲散自由并偏重发展农业。另一种是新教式的,精力充沛且带有军事化作风。腓特烈·威廉一世治下的普鲁士王国将军队建设放在第一位。为了让士兵们穿上军装,腓特烈·威廉一世不惜让大使和大臣们身着破衣烂衫。他还将所有事物都弄得和波茨坦那单调而又寸草不生的阅兵场一样索然无味。像查理六世治下的奥地利大公国这种具有中世纪特色的邦国则一切以排场和闲逸为重。统治者只想向法兰西王国的凡尔赛宫看齐。他们从农民身上压榨出钱财,用以供养奢华的宫廷生活。到18世纪末期,普鲁士王国和奥地利大公国都一改往日模样。腓特烈大帝独创的军事理论几乎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哈布斯堡家族也褪去了中世纪的遗风。然而,仍有一些邦国忠实地沿袭了传统。这些邦国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兵强马壮的,另一类则是酣睡不醒的。抱着不负责任的念头大肆铺张浪费,依照一个无关紧要的政策建起一座瓷器之都——德累斯顿 [2] ,从而使整个民族陷入贫穷——萨克森选帝侯国 [3] 紧抱着一个正在消逝的理想不放。从这方面来讲,即使是巴伐利亚公国,也不如萨克森选帝侯国这么有代表性。巴伐利亚公国的首都 [4] 至少透出一丝新时代的气息。然而,整体来看,在神圣罗马帝国的所有邦国中,巴伐利亚公国依然最具中世纪氛围。阳光明媚的谷地山村里,农民在土地上耕作,护林人在林中射杀野鹿,强盗拦路抢劫旅人,官员利用大法院中饱私囊。一切都是旧时模样,能让人追忆到远古时代。风暴的声音已经依稀可闻。心神不安的手脚逐渐开始骚动。然而,皇室、贵族和百姓似乎仍沉浸在施了魔法一般的睡眠中。

18世纪50年代的德累斯顿

就在1776年这个关键时刻,大不列颠王国外交部点名要求了解巴伐利亚公国的情况。大不列颠王国外交部收到了一份报告。这份报告谈到了巴伐利亚公国的历史、社会结构和资源状况。如果读者对18世纪政府惯用的那些手段不熟悉的话,那么这份报告读起来就会像一篇讽刺文学作品。 [5] 该报告宣称,巴伐利亚公国的社会结构在类型上属于中世纪。从理论上来讲,统治者受到三级会议 [6] 的约束。但事实上,直到1669年,巴伐利亚公国才开始召开三级会议全体会议。此外,虽然每个级别的代表每年都召开委员会以便监督政府部门,但这些委员会都只是敷衍了事。代表们在会上提出的意见也经常遭遇漠视。从理论上说,作为君主,巴伐利亚公国选帝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权力受到宪法的限制,但“宪法限制君主权力这回事,只有撰写巴伐利亚公国宪法的人心里清楚”。 [7] 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将税收和立法强加给人民,他的行为简直无法无天。虽然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还有一个由首要官员组成,用来商讨重大政策的内阁议会,但对君主并没有什么强制性规定。因此,在什么时候及何种情况下去请教内阁议会里的官员们,全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心情而定。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依照他选出来的这些顾问的建议随心所欲地指挥军队。没有人可以有效地制约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行为,或对他的想法进行合理干涉。绝对集权统治的后果尤其严重。在上一个半世纪里,巴伐利亚公国军队被一名公爵 [8] 一手塑造成基督教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军,又在另一名公爵 [9] 手中一度成为伊斯兰教世界的灾难。但眼下的巴伐利亚公国军队已然成了一个笑柄。休·艾利奥特曾写道:“我必须承认,他们——巴伐利亚公国军队——现在的情况比我见过的任何其他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的情况都要糟糕。” [10] 报告还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细节。常备军 [11] 理论上设有九千人左右,实际只有五千人左右。民兵则仅有名义上的六万人,且只有十分之一的民兵可以在短时间内集结到位。炮兵部队“建得很糟糕,并且没有足够的补给”。军队“秩序混乱”。此外,虽然权势集团中“挤满了数量过剩和归属于不同教派的官员们,但并没有人立下过什么实际功劳使他的名字被整个欧洲熟知”。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巴伐利亚公国有数量庞大并且保存完好的轻武器,恐怕也不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安心的事。 [12]

1778年的巴伐利亚公国

手握权杖的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

由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一手掌控的国家财政面临的形势同样非常严峻。政府财政收入匮乏,发放养老金时却大手大脚。在入不敷出的情况下,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只有抵押上他所有能让渡的财产,才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的局面。人们普遍的看法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非常贪财”,整个国家为此受到压迫,“宫廷将国家勒索得一贫如洗”。事实上,在财务管理方面,政府最明智的举动就在于拒绝出示它的账目。虽然政府确实公布了某些数字,但都是用来迷惑大众的。因为只有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和他的财政大臣“才知晓真正的数目是多少”,并且“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认为,财政数据事关国家利益,因此需要严加保密——这一点其实还算情有可原”。在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和财政大臣的治理下,商业的发展情况比财政状况好不了多少。其实,巴伐利亚公国的土地和自然资源都为出产原材料提供了极好的机会。“只可惜政府的智慧与任何一家企业的能力都不对等,人民的利益跟商业利益也不挂钩。”政府没有在制造业方面下多少功夫。有些制造计划刚刚启动,就被终止。政府对海关的管理也一样笨拙,几乎没有为国家带来任何税收。

在列举了政府的一系列不善管理的例子之后,我们似乎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份报告的作者 [13] 认为巴伐利亚公国的大臣中并没有什么个性突出和特长显著的人才。而大臣们所流露出的特点都只与他们每个人的岗位性质紧密相连。大臣们不是游手好闲,就是惯于铺张浪费,或是出身低微。而国务大臣维古拉斯·冯·赖特梅尔 [14] 以坦率正直和博学多识著称,因此——自然而然地对其他大臣感到非常厌恶。至于选帝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据说他是一个软弱、善变又贪婪成性的人。然而,这份报告的作者还是慎重地补充道:“除了一般的社交活动,王公贵族们只有在处理公务时才会露面……能肯定的是,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私下有接触的人势必会比我们更加清楚他都有哪些特长及哪些美好的品质。” [15] 还有一件事向我们展示出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在公开场合的行事风格。“多瑙河沿岸坐落着一个叫“奥斯特罗芬” [16] 的小镇。这个小镇的边界上有一块相当大的公共用地。小镇居民长期在这块地上放牧。这块公共用地之前处于原始状态。后来有人向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建议可以对它进行改良,于是后者下令在两个地方的居民之间分割土地。居民们抱怨说测量土地是一件很困难的工作,而上级派来的那位委托人在办事时也很不公正。经证实,身为委托人兼地方执达吏 [17] 的弗朗茨·约瑟夫·冯·贝切姆 [18] 将这块土地最大也最肥沃的一部分分给了他自己家里的一个人。为了阻止土地遭到分割,居民们甚至诉诸暴力,将立起来的围栏重新扳倒。对此,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下令对相关人员处以绞刑。他的命令得到了严格执行。处决前一星期,许多罪犯来到慕尼黑。脖子上系着绳索的这些人跪倒在皇宫门前,乞求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还他们一个公道——要么补偿他们所受的委屈,要么让他们死得痛快一点。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想了想,认为先将这些人遣散比较好。于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向这些人保证,会去调查该案件的情况。与此同时,他又下令对这些人的处置维持原来的命令。

维古拉斯·冯·赖特梅尔

宁芬堡宫

如此严峻的形势下却另有一番光景。巴伐利亚公国政府在治国理政方面极其怠惰,在享乐的事情上却显得劲头十足。休·艾利奥特承认,“在音律笙歌和声色犬马方面”,巴伐利亚公国宫廷至少“能与整个欧洲并驾齐驱”。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宁芬堡宫 [19] 是凡尔赛宫的袖珍版。宫中藏满了让-安东尼·华多 [20] 的画作和德累斯顿的瓷器。在宁芬堡宫,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和大臣们度过了数不清的欢乐时光。他们或驾着四轮马车在月光中穿行,或乘坐镀金的凤尾船 [21] 在湖中游玩,或在壁画馆里漫步游荡。在这些人当中,最欢天喜地也最不可饶恕的当属休·艾利奥特。慕尼黑同样是一派安逸的景象。当时上演的一部法兰西歌剧为这座城市增添了额外的喜庆气氛。城市里处处都在举办宴会。人们在宴会上大肆挥霍钱财。有时,慕尼黑宫廷也会将日常事务暂时放到一边。这时,常常在宁芬堡宫举办狂欢活动的选帝侯夫人就会带领众人在首都举行一些宗教活动。在镇上的十二个穷苦姑娘的随同下,选帝侯夫人领着一支忏悔的队伍——这个队伍被人们冠以“美德的奴隶”的讽刺性的名称,步行拜谒慕尼黑的所有教堂。美丽的朝圣者们身着白衣,打扮得像修女一样,以显示她们的朴素和虔诚。然而,她们当中仍有一些人对尘世恋恋不舍,悄悄往脸上搽了胭脂。在这样一个宫廷里或在这样一支队伍中,人们很难严肃起来,除非你是为了找乐子而假扮严肃。

对神圣罗马帝国的历史学家们来说,休·艾利奥特1776年发表的意见或许显得有些突兀。因为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在1745年到1777年的统治一直被看作启蒙时代的开端,而他本人也被视为众多贤明君主之一。除了休·艾利奥特描绘的图景为我们展示出一个怠惰并且奢侈的暴君,神圣罗马帝国的历史学家们还为我们补充了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这幅画面向我们证实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并非是个冷血无情的人。1770年到1771年灾荒期间,关于人民遭受的种种折磨,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一直被大臣们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他驾着马车驶离宫殿时,一群瘦骨嶙峋、饥火烧肠的流浪汉在宫殿大门前围住了他的马车,哀号着向他讨要食物。和善的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泪流满面,朝人群呼喊道:“你们的孩子都会有面包的。”之后,他践行了诺言。他从私人财富中分出两百万基尔德用于进口意大利的谷物以缓解饥荒,他还将两名腐败官员判处死刑。作为巴伐利亚支系最后一名维特尔斯巴赫家族 [22] 的子嗣,这一举动为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赢得“马克西米利安父亲”和“极受爱戴者”的名号。然而,历史是一位苛刻又严厉的检察官,这位检察官并不会因为一个统治者的和蔼可亲或个别善举就将此人的政策所带有的那种严酷与懒散乃至腐败的特征一笔勾销。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休·艾利奥特对这位统治者的评判似乎确实过于严苛。虽然我们不能说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不爱寻欢作乐,但他仍然具备一定的自制力,并会时刻注意不让自己做得太过分。再者,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一直致力于国家的经济发展。他也从不像哪个萨克森选帝侯国的国王或法兰西王国的国王一样大兴东方式的奢侈之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为削减宫廷开支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尽管绝大多数开支紧缩都是以牺牲军队为代价而完成的。此外,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宫廷里的大多数要职也都只是荣誉职务。而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其他邦国及早前的巴伐利亚公国相比,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宫廷开支也只处于中等程度。最容易招致非议的一项开支莫过于每年要花费政府二十万弗罗林 [23] 的国家津贴,这笔钱的绝大部分都被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父亲查理七世 [24] 拿去发给自己数不胜数的私生子做养老费用了。而由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本人散发出去的津贴其实并不算多。然而,所有金额加在一起总数就大得惊人了。后来,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继任者查理·西奥多尔 [25] 大大削减了这笔金额。只要走近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肖像仔细端详画上那张温和柔弱并且愉悦的脸,或是研究一下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治国政策,看看他是怎样漫不经心地治理国家,又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地好心办坏事,读者就会发现我对他性格的这些描述并不是假的。然而,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并非那种只会效仿巴黎时尚和一心沉浸在凡尔赛的奢靡气息中的跟风者。相反,人们将他捧上了开明君主的位置,尽管他并不如大多数其他开明君主那么开明,反倒比他们都更加专制。巴伐利亚人将他统治的开端视为一天的拂晓时刻,这或许很公正。而他统治的结尾和成果则正如休·艾利奥特描绘的那样,与刚开始的景象形成了悲剧性的对比。然而,他付出的努力仍旧是不可否认的,并且这些努力也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1751年至1756年,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让国务大臣维古拉斯·冯·赖特梅尔根据同时代的行为道德准则草拟了一部完整的民事和刑事法典。维古拉斯·冯·赖特梅尔在满堂喝彩中执行了这项任务。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也因此获得了“巴伐利亚查士丁尼” [26] 的名号。仿照《腓特烈法典》 [27] 的样子,这部法典被命名为《马克西米利安法典》 [28] 。单靠名字就可以看出它的灵感源自哪里。此外,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也没有愚钝到听不懂普鲁士王国国王的暗示——腓特烈大帝曾将巴伐利亚公国称作“一片如天堂般美好却住满了恶魔的土地”,而使这片土地燃起熊熊烈火的正是那些天主教的神职人员。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采取了一些措施,以限制耶稣会 [29] 会士和神父滥用职权。1759年,在这些神职人员的反对声中,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还成立了著名的选帝侯科学院 [30] 。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还将一种科学的精神引入教育领域,并提高了高中和大学的办学水平。此外,他还特别补助了贫穷的学者们。1771年,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又进一步推行了统一的义务教育体制。 [31] 执行这个庞大的项目所需要的资金全部由耶稣会提供。1773年,耶稣会奉命解散。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这些改革措施都值得最高的赞美。然而,这些改革措施大多没有完全落到实处,只是停留在草图阶段,所起到的影响力和发挥的效力也没有立刻显现出来。幸运的是,这些理想被保存了下来,直到后来才慢慢渗入国家的肌体,并经人们的努力逐渐转变成现实。19世纪早期的巴伐利亚公国的确成了开明进步思想的中心。神职人员宽大和开明的程度与科学家们学识渊博的程度不相上下。因此,当时的慕尼黑同时闪耀着神学和科学的光芒。站在这个角度上,巴伐利亚人往回看时,认为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是值得铭记的,因而向他致以慷慨的敬意。事实上,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总是怀揣着美好的理想。然而,一旦落实到行动上,结果常常不尽如人意。这也是他受同时代人诟病的地方。根据一种务实的或者说是物质化的标准来看,一位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同时代的人很可能认为巴伐利亚公国只是在沉睡中动了动,但并没有苏醒。一方面,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确实当得起他的声名,他是一位开明君主。他使法律变得人性化,并在那样一个时期建立了国家教育体系,这些对于巴伐利亚公国及人道主义建设都是有很大功劳的。在位期间,他颁布的政策确实没有产出明显的成果。这是因为,在教育方面实施的改革,果实往往结得很慢,只有经历长时间的等待方能盼来丰收的时刻。到这时,我们才会发现树上结出的硕果有开始时的百倍之多。另一方面,休·艾利奥特针对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所发表的那些尖锐的言论也确实有许多中肯之处。制造业和国家掌控的工业领域并没有多少起色,国家机关腐败成风,政府开支居高不下,老百姓依然处于水火之中。虽然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办事都是出于好意,也偶尔有过值得鼓励的尝试,但总的来说,他在以上几个方面做得并不好。在他面临的诸多阻碍中,有一项就来自巴伐利亚公国的农民。这些农民既野蛮又无知,对一切改革措施都心存怀疑。还有就是那些故弄玄虚的神职人员,想方设法要阻止他实施一切开明举措。但话又说回来,在历史上的这个时期,但凡意义深远的改革没有哪个不是遭到强烈反对的。而改革的失败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要归结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一位真正有才干并且积极主动的统治者,又怎么会等到大众面临挨饿的危险,或是看到不幸的人们的脖子套上绳索时才开始行动呢?要是让思想坚定又雷厉风行的腓特烈大帝,或是激情澎湃并且热血救国的约瑟夫二世来统治巴伐利亚公国,那燃烧自我为人民造福的他们又有什么是不会去做的呢?无知的人民或许可以成为君主实施专制统治的借口,但当一个缺乏毅力的专制暴君滥用起权力来,这份权力也就失去了它的正当性。也许有人会说,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他怯于尝试,而是因为他尝试得太过了。并且有证据显示,他那极其开明的思想正是导致他失败的原因之一。但话又说回来,开明的专制君主在财政上厉行节俭,为政府注入活力,并顺带巩固国家的军事力量,这样成功的例子在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周围俯拾即是——别人做到了,他却没有做到。腐败的官僚机构昏昏欲睡,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却没有采取实际行动设法使它们重新焕发生机。虽然他略微改善了金融体系,但这一改善是建立在全然摧毁军事体系的基础上的。很少有哪位聪明的统治者明知道有一场围绕王位的争斗将于几年后不可避免地爆发,却仍然放任他的军队继续败落下去。一支强有力和组织良好的军队明明能使巴伐利亚公国在欧洲的地位有所提升,如果没有这张王牌,待到王位继承权产生争议时,巴伐利亚公国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人对他们的家事指手画脚,自己却没有任何发言的资格。此时的巴伐利亚公国比任何一个国家都更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来维护国家独立和尊严。可惜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就使一些野心勃勃的统治者打起了瓜分巴伐利亚公国的主意。如果是按照这种严苛的标准,那就不能说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有功于巴伐利亚公国。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纹章

查理七世

耶稣会会徽

以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这种方式来治理国家,就相当于邀请别人来吞并自己。在贤明君主当道的年代,这样的统治者被赶下台理所应当。过早地推行开明政策并不是一个完全失败的举动。短时间内,这种尝试只造成了国家发展的停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头脑中不可触及的理想或许确实拥有真枪实弹所不能匹敌的力量。然而,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处境来看,组建一支军队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而崇高的理想却远在天边,并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在这种情况下,巴伐利亚公国很容易招来周边统治者觊觎的目光。一个野心勃勃的邻国统治者自然会摆出恐吓的姿势去威胁巴伐利亚公国的统治者,并侵占巴伐利亚公国的土地。没错,虽然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待人亲切也思想开明,但饱含热情的约瑟夫二世的统治及其千千万万个解放农奴和发展工商业的计划,难道不比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统治显得更加仁慈并且更加公正吗?

如果说巴伐利亚公国内部的情况很不明朗,那么它外部的政治形势则更加糟糕。大不列颠王国外交部要求巴伐利亚公国提供一份关于巴伐利亚公国国家内部情况的报告,这一举动背后的意义非同寻常。当时的大不列颠王国只和巴伐利亚公国有过一次商业上的交易。无论是从理论还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大不列颠王国都对巴伐利亚公国没有兴趣。真正使大不列颠王国感兴趣的不是巴伐利亚公国这个国家,而是巴伐利亚公国选帝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巴伐利亚支系的最后一名子嗣。待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驾崩之后,他生前统治的领土就可能遭到别国的瓜分。1776年1月6日,休·艾利奥特受遣前往雷根斯堡 [32] 旁观国会 [33] 。当时的休·艾利奥特大概是世界上所有外交官里最具洞察力的了。休·艾利奥特在报道中说,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议员都认为“我们正处在神圣罗马帝国政治形势发生某种巨变的前夕”。 [34] 约瑟夫二世想要复兴奥地利大公国,但他的一系列举动恰恰暴露了奥地利大公国的弱点。1776年国会产生的结果也只是将各国之间的关系扯得更远。从议会上的形势来看,作为一众国家头领的奥地利大公国与作为另一众国家头领的普鲁士王国形成了强烈的对抗关系。古老而传统的法律和秩序根本无法约束奥利地大公国和普鲁士王国。对于德意志的整体性,两个国家也没有流露出维护的意愿。法律失去力量时,力量就会成为法律。当两个强大的国家间出现分歧时,力量稍小一些的国家自然会最先退缩。而恰恰也是在这个时候,有关巴伐利亚公国的王位继承问题被提到联邦议会上来。对大不列颠王国的外交官们而言,无论是这件事情还是其他几项悬而未决的王位继承事宜,在联邦议会上得到和平解决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奥地利大公国和普鲁士王国要么会在德意志人的土地上开战,以武力的形式继续维护各自的主张,要么就会照搬之前瓜分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做法将巴伐利亚公国也瓜分开来。毕竟,上一次的尝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35] “无论对欧洲还是对德意志来说,眼下至关重要的问题是遏制一位君主 [36] 日益膨胀的野心,这位君主在杀伐征战和购置土地方面的造诣正在逐渐加深。另外,还要控制住一位年轻的皇帝 [37] 。这位皇帝满脑袋都是军功的荣光,一心想着进行军事扩张。” [38] 不幸的是,当时,大不列颠王国正盯着美利坚合众国,而法兰西王国则忙着盯紧大不列颠王国,因此并没有哪个国家能对腓特烈大帝或约瑟夫二世加以限制。休·艾利奥特说得没错,德意志人中间将很快产生争斗,而争斗的中心就是巴伐利亚公国。“没有什么比购置土地这一办法更能满足奥地利大公国扩张领土和收拢地盘的需求了。”在维也纳,以考尼茨·里特贝格公爵文策尔·安东为首的政治家们一致认同这个观点。

雷根斯堡

约瑟夫二世意识到,无论是从军事还是从政治角度来看,巴伐利亚公国对于奥地利大公国都有着不言而喻的重要性。1703年到1704年及1741年到1742年的战争中,对奥地利大公国构成威胁的不是别人,正是巴伐利亚公国。过去的七十年里,历史已经两次向奥地利大公国证明,怀有敌对情绪的巴伐利亚公国会严重危及奥地利大公国的领土安全。再者,慕尼黑的政体是那么不稳定。这就使奥地利大公国无法信赖慕尼黑方面的友谊,至少在1778年之前的十年里不行。因此,要想规避风险,奥地利大公国就只能吞并巴伐利亚公国或者至少将巴伐利亚公国的一部分纳入奥地利大公国的版图,从而维护奥地利大公国的战略安全。只要掌握了因河 [39] 附近的地区,奥地利大公国就可以进一步控制多瑙河上游。这样一来,帕绍 [40] 就成了奥地利大公国的根据地,它起到的作用相当于罗马的雅尼库鲁姆山 [41] 。这样一来,一块宽广的带状领土将把波希米亚 [42] 和蒂罗尔 [43] 连接在一起,因而也增加了奥地利大公国领土上条顿人 [44] 的人口数量。对于约瑟夫二世来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吞并或者至少是瓜分巴伐利亚公国似乎都是一个至关重要和有利于奥地利大公国长远发展的举动。欧洲的外交家们已经意识到,一旦年事已高的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驾崩,隐藏的危险就有可能爆发。早在1760年,考尼茨·里特贝格公爵文策尔·安东和腓特烈大帝就开始打巴伐利亚公国的主意了。1776年,大不列颠王国的外交家们开始进行各种猜测。他们拟出了一份清单。清单上面是有可能会对巴伐利亚公国遗产提出继承主张的人。另一边的法兰西王国和普鲁士王国也都在密切注意着事情的进展。神圣罗马帝国的每个邦国都在热切地期盼着风暴来临的初兆。而与整起事件干系最大的公国却表现得毫不在意并丝毫摸不清状况——休·艾利奥特曾写道:“巴伐利亚公国或许是整个欧洲最不关心自身利益同时又对其他国家的想法一无所知的公国了。” [45]

帕绍

以上就是当时的情况。政治家们一致认为,一场围绕王位继承权展开的斗争很快就要降临到巴伐利亚公国的头上。外交场上的风暴即将来临。巴伐利亚公国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危机下,巴伐利亚公国仍处于沉睡中。其实,虽然巴伐利亚公国的军队不堪一击,并且各种资源也微乎其微,但如果统治者能够认清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局势,继而以一种坚定的姿态来想办法通过外交手段与外部斡旋,那么巴伐利亚公国或许有望在即将到来的斗争中占得上风。但可惜的是,昏昏沉沉的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另一边的约瑟夫二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甚至亲自到各地视察,并呼吁巴伐利亚公国的人们赶快行动起来。他又是制定各种方案,又是像以往一样吓唬别人。即便如此,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和他的领导班子还是没能从一片颓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去对政治事务产生任何兴趣,更别说积极参与其中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和他的那帮大臣对神圣罗马帝国的法律系统知之甚少。他们在1763年和1770年制定的关税政策完全违背了既定法令中的内容。对此,其他邦国提出严正抗议。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并没将此事交给议会解决,而是直接请求皇帝 [46] 对事件进行仲裁。“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这一举动同时暴露了巴伐利亚公国的两个弱点。一是缺乏坚定的决心,二是缺少合理的政策。” [47]

作为选帝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是一个拥有合法统治权的君主,却对奥地利大公国自贬身份。1765年1月16日,大卫·默里 [48] 曾报道此事:“拜访奥地利大公国的大使在宫殿里向奥地利大公国大使伸出了他的手。全欧洲没有哪个戴皇冠的人会这么做。”1776年至1777年,休·艾利奥特和莫顿·伊登也报道过类似情况。在慕尼黑,奥地利大公国代表弗朗茨·冯·哈蒂格 [49] 那堪比帝王的排场赢得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和慕尼黑宫廷人员的一致叹服。然而,在休·艾利奥特看来,弗朗茨·冯·哈蒂格似乎不过是一个“年老体衰的家伙”。当时,弗朗茨·冯·哈蒂格一边不遗余力地取悦巴伐利亚公国的贵族,一边又不计其数地贿赂他们并从中收买间谍。渐渐的,弗朗茨·冯·哈蒂格在这群巴伐利亚公国贵族中间建起了一个奥地利大公国小团体。从此,带有奥地利大公国色彩的观念开始传入慕尼黑。奥地利大公国的贵族们也将目光投向慕尼黑,并开始在这里投资。一位维也纳商人改进了硝石的制造工艺。维也纳的银行家们见状纷纷行动起来,希望能为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和宫廷人员提供贷款。由此可见,奥地利大公国的各种商业活动对国家的经济发展显然具有推动作用。与此同时,奥地利大公国也往巴伐利亚公国投入大量的精力。1764年,约瑟夫二世迎娶了选帝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妹妹巴伐利亚的玛丽亚·约瑟法 [50] 。虽然巴伐利亚的玛丽亚·约瑟法于1767年薨逝,但这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奥地利大公国在欧洲的地位得到了维持。1775年,身型肥胖又和蔼可亲的马克西米利安大公 [51] 访问慕尼黑。他引发了一些丑闻,原因是他在大斋期 [52] 举行庆祝活动,以及他摆出的那些贵族式的架子让人们感到很滑稽。接着,1777年春天,约瑟夫二世对巴伐利亚公国进行了一次秘密访问。和以往一样,他穿着那件朴素的黑大衣,用着法尔肯施泰因伯爵的假名,带着仅由二十八人组成的随从,寄宿在一间小客栈里。然而,这一次,约瑟夫二世稍有屈尊,他每天都会和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一起用餐。 [53] 毫无疑问,约瑟夫二世的所见所闻都坚定了他的想法。那就是要使巴伐利亚公国成为奥地利大公国一个名正言顺的的省份——实际上已经成为事实。

大卫·默里

弗朗茨·冯·哈蒂格

巴伐利亚的玛丽亚·约瑟法

马克西米利安大公

慕尼黑

约瑟夫二世深知巴伐利亚公国大臣们的软弱和无知,一点小小的威胁或贿赂便能使这些人屈服,但他忽视了一个重要因素——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本人。1771年发生的那起极具羞辱性的事件 [54] 狠狠地刺伤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自尊心。为此,也同样是为了家族,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希望将他的领地完好无损地传给继承人兼巴拉丁选帝侯查理·西奥多尔。虽然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对奥地利大公国怀有极大的憎恶,但他并不敢表露这份憎恶,只是在暗地里四处寻找盟友以对抗奥地利大公国。法兰西王国一度是巴伐利亚公国的忠实盟友,如今却已经站到奥地利大公国一边。此时的法兰西王国对巴伐利亚公国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已经不怎么往巴伐利亚公国派遣公使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曾打算寻求大不列颠王国的帮助,考虑到大不列颠王国正想从神圣罗马帝国租借雇佣兵去镇压北美殖民地上的动乱,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找到了休·艾利奥特,要将自己兵微将寡的军队借给对方。这位精明的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知道巴伐利亚公国的军队毫无用处,便给出了一个礼貌而又模棱两可的回答。“为了探探巴伐利亚公国的情况,以及看看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和奥地利大公国、法兰西王国的关系都走到了哪一步,我对他的这个举动佯装惊讶。我告诉他,我认为巴伐利亚公国与其他国家之间已经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因此,巴伐利亚公国恐怕不具备独自支配手中军队的自由,而是需要取得其他国家的一致同意,才可以将军队借给别人使用。”如此巧妙的措辞一下子启发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他急忙宣称自己拥有完全的自由并能够随心所欲地支配他的军队。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还谈起维也纳宫廷,的种种行为。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还说他的妹妹巴伐利亚的玛丽亚·约瑟法与约瑟夫二世的婚姻只是一个假象,假象背后是他日益背负的羞愧和屈辱。“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详细谈到他深信不疑的一件事,那就是约瑟夫二世正在寻求一个机会,以便将之前在波兰-立陶宛王国大获成功的侵略计划扩展到德意志。接着,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又非常严肃地补充道,他在这个场合下对我说的这些话或许能够为他赢得大不列颠国王王国的信赖。因为这些话要是传出去,维也纳宫廷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最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郑重告诫我不要对他的任何大臣提起他想要与大不列颠王国国王缔结军事援助条约的意向。因为,在不能保证从中得到好处的情况下,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不愿消息流传开来,以免造成麻烦或不快。” [55]

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就是处在这种不幸的困境中。他对奥地利大公国满怀厌恶,但又不信任周围任何一个国家。“身处一个明显已经出卖给奥地利大公国和法兰西王国的宫廷之中,这位君主不得已之下竟来告诫我要我对他的大臣们多加防备。”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虽然一直非常软弱,但仍然具备一个对他来说非常有利的特质,即他十分了解自己和大臣们的弱点。事实上,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早已草拟了一份遗嘱,要将他能留的都留给巴拉丁选帝侯查理·西奥多尔——他最亲近的合法继承人。至少,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在情感上对这位亲属怀有足够深的喜爱,并乐意将他的领土完完整整地交到对方手里。因此,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想了很多办法,尽可能地从国家道德和条约义务的层面来阐释遗嘱中的决定,以确保遗嘱中各项规定得到严格执行。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立下遗嘱后的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开始徒劳无功地寻找有可能为他提供支持的盟国。1777年一整年的时间里,虽然奥地利大公国方面执意催促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尽快为瓜分领土的各项事宜做好安排,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还是拖延到了最后一刻。这一刻已经不远了。1777年12月14日,莫顿·伊登报道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微恙的消息。莫顿·伊登说,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得了麻疹。麻疹是“那种最常见的疾病类型”——换句话说,大概是德意志本土的一种疾病。然而,医生犯了大错,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染上的不是麻疹,而是天花。医生对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采用了不恰当的疗法。于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迅速倒下了。1777年12月30日,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对神父说:“我梦见我将于今晚驾崩。这是错不了的。再见了,亲爱的和美丽的巴伐利亚公国。别了,我深爱的夫人。别了,我亲爱的臣民们。我将为你们祈求上帝的保佑。” [56] 这便是这位和蔼可亲的君主的临终遗言。莫顿·伊登悲愤地记载道:“不过分地说,这位君主的生命正是葬送在了那些偏执又愚蠢的私人医生手里。这群医生一开始不承认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实际上患的病是天花。即便后来确诊,他们仍然拒绝使用任何内部或外部的辅助设备来维持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的身体状况。” [57] 实际上,这些医生葬送的不仅仅是巴伐利亚公国统治者一人的性命——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猝然驾崩,这一不幸意外使巴伐利亚公国的命运及神圣罗马帝国的未来一并陷入危险中。

第2节 关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遗产的诉求与反诉

当巴伐利亚人站在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临终卧榻前轻声低语时,我们不妨暂且回过头将自己想象成欧洲的那群法学家和政治家,来猜猜他们对于潜在的遗产继承人及其有可能提出来的继承理由都有着怎样的估计和考量。这些遗产继承人里,排在首位的是约瑟夫二世和查理·西奥多尔。前者将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奥地利大公国继承人的名义索要巴伐利亚公国的部分领土,而后者作为拥有世袭继承权的巴拉丁选帝侯则自然会要求继承巴伐利亚公国的全部遗产。然而,查理·西奥多尔还有一个侄子。此人是茨韦布吕肯 [58] 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 [59] ,同时是查理·西奥多尔的继承人。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也向这份遗产提出诉求,令查理·西奥多尔非常难堪。即使查理·西奥多尔答应将部分巴伐利亚公国让给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也不见得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就会同意和查理·西奥多尔分享这片土地,而巴伐利亚公国遗产问题的最终结果很大程度上都要取决于这两人争端的走势。除去这些主要人物,还有几个次要角色也想要分走一些遗产。例如弗雷德里克·奥古斯特一世 [60] 和梅克伦堡-什未林公爵腓特烈二世。然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我们眼下并不需要为他们停留。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

弗雷德里克·奥古斯特一世

梅克伦堡-什未林公爵腓特烈二世

既不必一头扎进落满灰尘的对开本书籍中,也不必翻阅泛黄的羊皮纸文献。对想要继承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遗产的这些人的情况做一个简单的评估其实并不是件难事。据一位德国历史学家计算,在当时,讨论巴伐利亚公国王位继承事件的学术论文的数量一直居高不下,而以这一事件为主题出版的书籍加起来共有二百八十八本。然而,大多数学者仅仅停留在对历史事件进行考证和梳理的层面,实际得出的研究成果少得可怜。大不列颠王国有两篇报告研究了有可能对巴伐利亚公国遗产提出继承主张的候选继承人,这两篇报告分别由两位公认的外交大师执笔,一位是大不列颠王国驻奥地利大公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斯,另一位是大不列颠王国驻巴伐利亚公国大使休·艾利奥特。两篇报告的起草时间都是1776年。当时还没有人开始对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遗产提出继承主张,因此两人在巴伐利亚公国王位继承问题上做出的一系列判断都是非常客观的。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其中一人以深刻的洞察力认识到约瑟夫二世将要索取一大块领土的意图,但还是未能揭示出约瑟夫二世这一举动的实质。不过,这一缺憾并不能抵消他递交的报告的内在价值。

罗伯特·默里·基斯

在约瑟夫二世索要的所有领土中,下巴伐利亚公国 [61] 是面积最大的一块。约瑟夫二世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是在1778年1月3日的瓜分巴伐利亚公国的条约当中。签订这一条约的是查理·西奥多尔和约瑟夫二世的代表们。读者随后就会看到这方面的内容。奥地利大公国要求得到因河周围的土地及下巴伐利亚公国的大片地区。因为早在1426年,西吉斯蒙德给过奥地利大公国的阿尔伯特五世 [62] 一封授权信,信中提到相关领土的授权事宜。这样的说法很明显具有争议性。因为就在1430年,西吉斯蒙德最终决定不再承认阿尔伯特五世的继承人身份,只在留存下来的巴伐利亚公国支系家族中分配遗产。同样令人感到蹊跷的是,在两场“发生在1700年和1740年的重大战争 [63] 中,当整个巴伐利亚公国短时间内都落在奥地利大公国手中时,没有人提过授权领地这回事。”随后,人们又发现,1429年,阿尔伯特五世实际上已经在一份法案中声明,决定正式放弃这块已经授权给他的土地。奥地利大公国人声称,这个法案是伪造出来的。然而,即便不是这样,这份声明从发表至今也已过去了整整三百五十年。时过境迁,奥地利大公国的要求无论如何都是没有道理的。就连玛丽亚·特蕾莎似乎也对奥地利大公国提出的这个说法表示过怀疑。更讽刺的是,按照奥地利大公国的思路,腓特烈大帝似乎反而更有权力去索要这部分领土——如果他有这方面想法的话!

阿尔伯特五世

一团乱麻的家族关系将整个局面搅得乱七八糟。休·艾利奥特的总结是最精辟的:“在这个时代,强国处置弱国的土地时是不会提前和对方打招呼的。” [64] 他还说道:“在以暴力武装篡权为标志的年代,选帝侯治下的领土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很大程度上不是由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特别法庭决定,而是取决于比该国更强大的邻国做出的安排。” [65] 因此,约瑟夫二世军队的实力及腓特烈大帝对于权力平衡问题的看法才是判定巴伐利亚公国领土所有权的法槌,而战场才是真正的法庭。

然而,羊皮纸上的文字和历史上的种种先例依然能够对18世纪人的看法产生一定影响。这些先例也解释了约瑟夫二世和腓特烈大帝在1772年的行为——这两个人从文献中找出各种说法,企图从历史的角度为他们瓜分波兰-立陶宛王国的行为做辩护。现在,因为涉及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地区的继承问题,所以寻找历史先例的过程就显得更有必要了。于是,奥地利大公国和普鲁士王国的公关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搜寻各种历史事件,以便使他们的国家在争夺领土时显得更加“理直气壮”。为方便读者更好地把握关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遗产谈判的关键,我首先要向读者阐释一下这些领土继承主张的本质。1180年,第一位来自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巴伐利亚公国公爵奥托一世 [66] 获得了公爵领地。他的儿子奥托二世 [67] 也通过联姻的方式得到了巴拉丁公爵领地。1329年,两个支系家族按照《帕维亚条约》 [68] 的安排分割了这些领土。根深叶茂的罗多尔夫支系家族 [69] ——查理·西奥多尔就是这一家族的后裔——拿到了上巴拉丁公爵领地、下巴拉丁公爵领地及苏尔茨巴赫 [70] 。年轻的威廉明妮支系家族——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是这一家族的直系后裔——获得了上巴伐利亚公国和诺伊堡 [71] 。《帕维亚条约》没有特别提到下巴伐利亚公国是因为路易四世 [72] 单独继承了这片地区。签署《帕维亚条约》时,路易四世正是威廉明妮家族的代表。然而,按照风俗习惯或家族男系亲属的一贯做法,两个分支家族都不能在未经另一方同意的情况下将各自继承的土地转让出去。此外,如果两个分支家族的任何一支灭亡了,那么灭亡一方的领土就会归另一方。1623年,联邦议会决定对原有的这种安排做一个改动。1648年,这一改动得到《威斯特伐利亚和约》 [73] 的确认。从此,上巴拉丁从当时的巴拉丁选帝侯手中转移到了当时的巴伐利亚公国选帝侯手中。然而,《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特别规定,如果是威廉明妮家族灭亡,上巴拉丁将重新归还给罗多尔夫家族。基于这些原则,来自罗多尔夫家族的选帝侯查理·西奥多尔对于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传下来的威廉明妮家族的领土确实有合法的继承权。根据《帕维亚条约》,查理·西奥多尔有权获得上巴伐利亚公国、诺伊堡、苏尔茨巴赫及下巴拉丁。而按照《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他还有权获得上巴拉丁。对于上述领土,查理·西奥多尔的继承权似乎无可争辩。但查理·西奥多尔认为,按照父系亲属的宗族关系向上追溯,他同样有权继承下巴伐利亚公国。查理·西奥多尔的这个说法存在一些争议。此外,除去上文提到的地区,查理·西奥多尔又对巴伐利亚公国的个别地方提出了继承主张,这些主张都显得非常可疑。1329年起,巴伐利亚公国的公爵们开始为自己大量购置领土。但对于这些领土在日后的处置办法,法律上一直都没有明确的规定。这些新添置的领土当中,有一些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封地 [74] 。待威廉明妮家族最后一位男性继承人死后,这些封地有可能要全部归还给约瑟夫二世。除去这些封地,剩下的就是能够完全供所有者支配的领土。这些领土日后可能会传给所有者最亲近的女性亲属,也就是玛丽亚·安东尼娅 [75] 。后来,玛丽娅·安东尼娅的确得到了这些领土。接着,她将这些领土的继承权交给了儿子弗雷德里克·奥古斯特一世。这些领土在数目上并不算多,也不具备特别大的价值。因此在一开始,人们都倾向于用金钱上的补偿来换取当事人的让步,从而解决这些领土引发的争端。但神圣罗马帝国的封地则是另一回事。神圣罗马帝国的封地所引发的问题更严重。按照习俗,此类问题一概交由宫廷议会 [76] 解决。但在当时,宫廷议会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操纵。这就意味着,身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约瑟夫二世势必会从奥地利大公国的角度出发,就神圣罗马帝国的封地问题做出有利于奥地利大公国的决定。 [77] 关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封地的概念,它可以是各种城镇和行政区,如之前第一代马尔伯勒公爵约翰·丘吉尔 [78] 治下的明德尔海姆公国 [79] ,也可能是上巴拉丁的一些封地。然而,所有关于这些神圣罗马帝国的封地所有权的问题,以及约瑟夫二世收购这些神圣罗马帝国的封地的行为,还都不算事关重大。真正关键的问题是,约瑟夫二世能否进一步合法地取得下巴伐利亚公国的继承权。

奥托一世

诺伊堡

签订《威斯特伐利亚和约》

玛丽亚·安东尼娅

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心意已决,要采取合法途径将奥地利大公国置于不利地位。即便无法将巴伐利亚公国完整地传给查理·西奥多尔,对于这份遗产,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也至少可以使查理·西奥多尔在道义上获得最有力的申诉权。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与查理·西奥多尔缔结了一个秘密的家族契约。这份家族契约再次申明,待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驾崩后,威廉明妮家族和罗多尔夫家族将合并各自的财产。1769年,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在这份家族契约的基础上正式起草了一份内容明确的遗嘱。该遗嘱的内容只有少数巴伐利亚公国大臣、查理·西奥多尔及查理·西奥多尔的一名巴拉丁议员知情。1771年和1774年,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又在这份家族契约的基础上签署了一些新的协定,并在协定中重申他之前签订的各种条约的内容。1777年8月5日,为了强化这些契约之间的联系,查理·西奥多尔与他的外甥兼继承人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达成一项协议。协议规定,涉及王位继承问题时,双方均不可在未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采取任何行动。然而,就在此时,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告诉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查理·西奥多尔正在和奥地利大公国进行秘密谈判。听闻这一消息,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终于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开始四处寻求支持,以对抗讨厌的奥地利大公国和背信弃义的查理·西奥多尔。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死神找上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

约翰·丘吉尔

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驾崩后,作为继查理·西奥多尔后第二继承人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变得孤立无援。而他将要继承的遗产似乎也面临被瓜分的危险。对此,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决意抗争到底。他开始四处为自己寻求支持。在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驾崩后的第二天,居住在慕尼黑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夫人接受了莫顿·伊登的拜访。当时,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并不在夫人身边。虽然人们纷纷传闻奥地利大公国将要干预巴伐利亚公国的遗产继承事宜,但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夫人早就开始为对抗奥地利大公国做准备了。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向奥地利大公国屈服。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夫人说道:“虽然我们在法律上是有权利继承这部分遗产的,但这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别人的支持”,她还补充说,“国王——腓特烈大帝和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然而,腓特烈大帝毕竟远在天边。查理·西奥多尔则成了卖国贼。与此同时,约瑟夫二世的军队已经近在咫尺。

注解:

[1]  从13世纪开始,选帝侯开始享有选举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特权。查理五世是最后一位由选帝侯推选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君主。除查理七世和弗朗茨一世外,自1440年起继任的每一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都来自哈布斯堡家族。

[2]  德累斯顿是历史上萨克森选帝侯国和萨克森王国的首都,历史悠久且文化气息浓厚。坐落于易北河的一个山谷中,靠近捷克的边界。

[3]  萨克森选帝侯国,1356年到1806年神圣罗马帝国中一个独立的世袭选帝侯国。1806年,神圣罗马帝国瓦解后,萨克森选帝侯国成为萨克森王国。

[4]  巴伐利亚公国的首都即慕尼黑。

[5]  见《备忘录》,出自《政府文件——国外部分,德意志联邦,巴伐利亚公国》,第113卷,1778年7月10日,莫顿·伊登致亨利·霍华德。——原注

[6]  三级会议,始于中世纪的法兰西,由神职人员、贵族和市民组成三个等级,并各自派出代表出席议会,共商国事。

[7]  这句话意思是,虽然宪法明确规定君主权力受宪法限制,但人们在实际操作中并没有遵循这一规则。

[8]  可能指马克西米利安一世(Maximilian I,1573—1651),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一员,巴伐利亚公爵。1623年,他在雷根斯堡议会上获得了神圣罗马帝国选帝侯的头衔,此时正值三十年战争。

[9]  可能指威廉五世(William V,1548—1626),人称“虔诚的威廉”,巴伐利亚公爵。

[10]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雷根斯堡,休·艾利奥特致亨利·霍华德,绝密。——原注

[11]  常备军通常是职业部队,由专职士兵组成,即使在和平时期也不会解散。

[12]  这些陈述和巴伐利亚公国持有的资源情况并不矛盾。参阅F.穆尼:《巴伐利亚公国军队两个世纪以来的发展史》,慕尼黑,第79页到第115页。——原注

[13]  即休·艾里奥特。

[14]  维古拉斯·冯·赖特梅尔(Wiguläus von Kreittmayr,1705—1790),巴伐利亚公国国务大臣。

[15]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休·艾利奥特未落款的关于巴伐利亚公国的报告。罗伯特·利斯顿在一封信中提到,休·艾利奥特“在他的私密时刻”找到了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并用潘趣酒将其灌得酩酊大醉。这封信出自明托夫人的《休·艾利奥特回忆录》,第35页。——原注

[16]  奥斯特罗芬是德国巴伐利亚州的一个小镇,位于多瑙河右岸。

[17]  执达吏是拥有一定权力或管辖权的法律官员。执达吏种类繁多,职务和职责也各不相同。

[18]  弗朗茨·约瑟夫·冯·贝切姆(Franz Joseph von Berchem,1702—1777)。

[19]  宁芬堡宫,位于德国南部慕尼黑的一座巴洛克式宫殿。

[20]  让-安东尼·华多(Jean-Antoine Watteau,1684—1721),法兰西王国画家。

[21]  凤尾船是一种传统的威尼斯平底划船,与独木舟相似,只是比较窄。

[22]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欧洲皇室家族,曾经在1180年到1918年统治巴伐利亚。

[23]  弗罗林(Florin),英国旧时价值两先令的硬币,相当于现在的十便士。

[24]  查理七世(Charles VII,1697—1745),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742年到1745年在位。

[25]  查理·西奥多尔(Charles Theodor,1724—1799),巴伐利亚公国选帝侯,巴拉丁伯爵。

[26]  即查士丁尼一世(Justinian I,约483—565),又称查士丁尼大帝,东罗马帝国皇帝。在位期间重新征服了历史上罗马帝国失落的西半部。他下令颁布的《查士丁尼法典》被视为法理学的基础著作。

[27]  《腓特烈法典》是普鲁士王国的一部法典,其法条数量多达一万余条。

[28]  《马克西米利安法典》是巴伐利亚历史上的一部法典,1756年颁布,1900年1月1日失效。

[29]  耶稣会,天主教的一个学术性宗教集会,起源于16世纪的西班牙王国,其成员被称为耶稣会会士。该协会在一百一十二个国家进行传道,同时也在自己的国家从事教育和文化方面的工作。

[30]  选帝侯科学院现名为巴伐利亚科学与人文学院,最初由历史学院和哲学院组成,哲学院同时教授自然科学。

[31]  相当有意思的是,休·艾利奥特批评巴伐利亚公国的教育是过时的。但从这一方面来讲,巴伐利亚公国恰恰领先了英国一个世纪。——原注

[32]  雷根斯堡是德国东南部城市,位于多瑙河、纳布河和雷根河的交汇处,是上巴拉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首都。

[33]  国会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审议机构。它不是当代意义上的立法机构,而更像是一个论坛。代表们会在这里就帝国内的纠纷事件进行谈判。

[34]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休·艾利奥特致亨利·霍华德,1776年1月6日。——原注

[35]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雷根斯堡议会纪事》,1776年。从《政府文件——国外部分,德意志,巴伐利亚公国》,第113卷,1778年7月10日,莫顿·伊登致亨利·霍华德的信来看,这段话同样出自休·艾利奥特之笔。——原注

[36]  指腓特烈大帝。

[37]  指约瑟夫二世。

[38]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雷根斯堡议会纪事》,1776年。——原注

[39]  因河是多瑙河的一条右支流,全长五百一十八千米,流域遍及瑞士、奥地利和德国。

[40]  帕绍是巴伐利亚的一个城镇。多瑙河、因河与伊尔茨河在此处交汇,因此帕绍又被称作“三河之城”。

[41]  雅尼库鲁姆山是罗马第二高山,位于台伯河以西,在古罗马的边境线之外。

[42]  波希米亚是历史地名,位于现在的捷克境内。主要包括波希米亚王国、摩拉维亚侯爵领地、西里西亚公爵领地及卢萨蒂亚。

[43]  蒂罗尔是历史地名,位于现在的意大利北部及奥地利西部。

[44]  条顿人,通常指德国人,文中指说德语的人。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条顿人的祖先是凯尔特人。

[45]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巴伐利亚公国》,第112卷,1776年4月3日,慕尼黑,休·艾利奥特致亨利·霍华德。——原注

[46]  指约瑟夫二世。

[47]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2卷,1777年4月14日,莫顿·伊登致亨利·霍华德,亲启;第111卷,《雷根斯堡议会纪事》,1776,第55页。——原注

[48]  大卫·默里(David Murray,1727—1796),第二代大卫·默里子爵,大不列颠王国驻凡尔赛大使。

[49]  弗朗茨·冯·哈蒂格(Franz von Hartig,1789—1865),奥地利大公国政治家。

[50]  巴伐利亚的玛丽亚·约瑟法(Maria Josepha of Bavaria,1739—1767),玛丽亚·特蕾莎之女。

[51]  马克西米利安大公(Archduke Maximilian Francis of Austria,1756—1801),玛丽亚·特蕾莎之子。

[52]  大斋期,基督教的一种宗教仪式,于星期三开始,在复活节前的星期日结束。人们在大斋期进行祈祷、忏悔、施舍,以便为复活节做准备。

[53]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1776年7月6日的信;第112卷,慕尼黑,莫顿·伊登致亨利·霍华德,1777年4月6日。——原注

[54]  即前文提到的约瑟夫二世要求马克西米利安三世·约瑟夫撤销新制定的关税政策一事。

[55]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雷根斯堡,1776年4月1日,休·艾利奥特致亨利·霍华德,绝密。休·艾利奥特还加了一段附记:“我希望这些内容不会出现在我的公函中。”幸运的是,没有人注意到这封信。1861年,柏林的F.卡普刊登了这封信的部分内容,见《德国侯爵在美国的士兵贸易:1778—1788》,柏林,1864。——原注

[56]  毕希纳:《巴伐利亚公国史》,第9卷,第279页。——原注

[57]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2卷,慕尼黑,1777年12月30日,莫顿·伊登致亨利·霍华德。——原注

[58]  茨韦布吕肯是德国莱茵兰-普法尔茨州的一个小镇,位于施瓦兹巴赫河畔。

[59]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Maximilian I Joseph,1756—1825),茨韦布吕肯公爵,巴伐利亚选帝侯,巴伐利亚国王。他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一个分支家族的成员。

[60]  弗雷德里克·奥古斯特一世(Frederick Augustus I,1750—1827),萨克森选帝侯国选帝侯1763年到1806年在位。

[61]  下巴伐利亚公国于1255年被划进巴伐利亚地区,由兰茨胡特和斯特劳宾组成。

[62]  阿尔伯特五世(Albert V,1397—1439),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匈牙利王国和克罗地亚王国国王。

[63]  指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和第一次西里西亚战争。

[64]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休·艾利奥特致亨利·霍华德,1776年4月3日。——原注

[65]  《巴伐利亚公国备忘录》,出自《政治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休·艾利奥特致亨利·霍华德,1776年4月3日。——原注

[66]  奥托一世(Otto I,912—973),史称“奥托大帝”,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67]  奥托二世(Otto II,955—983),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68]  《帕维亚条约》,1617年10月9日西班牙王国和萨伏伊公国签署的条约。根据条约协议,萨沃伊公国将蒙费拉托归还曼图亚。

[69]  罗多尔夫支系家族,即巴伐利亚支系家族,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两大支系家族之一。

[70]  苏尔茨巴赫,位于安贝格西北方向约十五公里处,该地有著名的苏尔茨巴赫城堡。

[71]  诺伊堡是巴伐利亚城市,位于多瑙河畔。

[72]  路易四世(Louis IV,1282—1347),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73]  《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指1648年5月到1648年10月欧洲众多国家在威斯特伐利亚的明斯特市和奥斯纳布吕克市签订的一系列和平条约。条约的签订标志着三十年战争的结束。

[74]  神圣罗马帝国的公爵有权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手中直接购买封地并获得封地的统治权。

[75]  玛丽亚·安东尼娅(Maria Antonia,1724—1780),巴伐利亚公国公主,萨克森王国选帝侯夫人,作曲家和歌唱家。

[76]  宫廷议会是神圣罗马帝国两大最高司法机构之一,另一个是帝国枢密法院。

[77]  《政府文件——国外部分,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第111卷,匿名报告(休·艾利奥特)。——原注

[78]  约翰·丘吉尔(John Churchill,1650—1722),第一代马尔伯勒公爵,英格兰军人、政治家。

[79]  明德尔海姆公国于1704年创立并交由第一代马尔伯勒公爵统治,以表彰他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做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