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八年四月十四日
亚丁湾—红海
如果有人这几天经过了船上的面包坊,他就会发现有些闻起来相当特别的东西,今天咖啡桌上多了蛋糕和很大的葡萄干麻花卷面包,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船上的乐队今天突然觉得有必要早上六点钟演奏三首赞美诗吗?“今天是礼拜日!”咖啡桌旁有个人如此说着,他好像很惊讶地知道是这一天。有人说,他在自己的日历上用铅笔做了记号,但是他又为何如此确定呢?在远航的船上,区分星期日与星期一、星期一与星期二,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儿。这儿的时间平静地流逝着,就像基尔运河[3]的水一样。好!那就星期日。这解释了赞美诗,但是,又怎么解释麻花卷面包呢?有位女士来到咖啡桌前坐了下来,从包包里翻出两颗用稻草编成的蛋,“给小孩子的。”她笑着说。这点醒了桌边的所有人,我们这才知道麻花卷面包配大葡萄干意味着复活节到了。
远方出现了类似一排树的东西,可能是一片棕榈树林,中间的地方稍微高又窄了一点,可能是工厂的烟囱吧。但是,当船再靠近时才看出来,原来那又高又长的东西是清真寺的尖塔。更接近一点儿又有个灯塔,原来看似棕榈树的东西竟是塞得港的房屋。蒸汽船停了下来,白色的北德航运公司的旗帜在空中飘扬。一个有信号旗帜的缆绳悬挂在驾驶舱外,一艘接驳船带来了海港码头接船的人,他同时还大口呼吸喘息着,仿佛知道自己要把船停靠在码头的任务。这种接驳船是跟不上我们大船的,毕竟我们经过的海里数以万计。“普鲁士号”仍然在移动中,慢慢地靠向陆地。在港口停靠着许多以煤驱动的大船。我们经过一艘荷兰运输军舰,甲板上站满了穿着褐色制服的士兵。一艘英国运输舰船的甲板上有更多的士兵,他们身穿黄色的毛衣挤在栏杆前,有些人还穿着红色的军装外套。到处都可以看得见运煤船。这种运煤船上有着很大的方形井,近百位工人围绕在架高的船舷边。他们穿着灰色的大衣,身上覆盖着煤尘,在污渍中也保持深棕色的脸,这看起来整个就像是一船黑魔鬼。他们的船固定在我们的船旁边,就像是魔鬼降临在我们的蒸汽船旁。这些魔鬼伴随着呼喊声拉住我们船侧的绳索,其中有一个人沿着船壁的绳索往上爬,一直爬到散步的甲板上,接着突然在栏杆外出现了他笑嘻嘻的脸庞。伴随着喊叫他们开始工作了,他们一边唱着单音的歌曲,一边把煤炭装进黄色小篮子当中,把它们带到舱口然后倒进去。一个篮子通常只有两三块煤炭,但是借着他们如此的工作热情,整个煤仓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被清空了。他们的动作甚至比任何机械做得都还要快,仿佛是要试验他们自己的力气,好像装煤炭也该有进取之心;或是这些可怜的黑褐色小伙子们,自豪于只要给他们几个小时,一艘漂亮的白色蒸汽船就可以秀出他们有何能耐。无论如何他们都对自己这样的工作感到快乐,而塞得港更是世界上几个补煤炭最快的港口之一。
塞得港港口的房子,给人一种不甚牢固的感觉。它们是木头建造或半木结构的,薄薄的一层红砖屋顶盖在上面,墙壁有着各种颜色。每层楼都有开放式的走廊,整个看起来相当简单紧凑,就像是假日临时搭起的市集,或一座不知到底该不该继续存在的城市一样。几天后人们经过苏伊士运河看到更好的房子,那么塞得港可能就会有个想头了。塞得港的市区应该要在那个运河的出口处才是,唯一真正显著的建筑地标是地方当局:苏伊士运河管理处。它是摩尔风格[4]的宫殿,灰色的石头与绿色的穹顶,有着丰富杰出的色彩效果。圆顶中间画着螺旋的“S”,这也是苏伊士运河的简写。
一艘飘扬着北德航运公司旗帜的白船优雅地来到了我们船旁,航运公司的职员们登上我们的船,其他阿拉伯人的船则围绕在我们的船舰旁边,发出很大的噪音。其中一位阿拉伯警员,蓝色的制服配上红色的毡帽。他带的拐杖象征着他的尊严,制造的噪音比其他人还多。他用各种方式执行其公权力,用相当危险的方式挥舞着他的棍子,不过在他听到命令后还是停了下来。早些年,这帮船长习惯殴打乘客,就像是他们活该忍受一样,不过,现在船长们则在安静地等待,直到这些人登上自己的船。乘船的费用明码写在每艘船上,这里到码头需要三十分钱。不过邮局也是一个要注意的对象。所谓的邮局就是一个有着咖啡色脸庞的年轻人,他的胸前搭配着黄色的外衣和一个铜板以及毡帽。他把要邮寄的包裹扛在肩上放到他的船上。然后,有个医生过来了,他深信塞得港对于我们这种人的健康有害,所以他要求我们快快上岸。码头上有个出租驴子的人,因为我们是从德国船舰上下来的,所以这些驴子就都有了一个个德文名字,三只驴子的名字是:麦耶、米勒、舒尔茨。当我们向前走开时,麦耶、米勒、舒尔茨用长耳朵摆出了失望的表情。
我们转向市区方向,那儿一下拥出一群棕色的小乞丐,有人破口大骂,他们就傻笑着,挥之不去!当有人上楼,他们就跑去角落,然后,下一秒钟就会又出现。最有可能逃离他们的方法是,一边逃一边讲法文:“一群蠢猪!你不想我们给你带来平安!”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说这句法文就管用,可能跟苏伊士运河是由法国人建造的这个事实有关。小贩们都像是跟踪狂一样,兜售着人们可以想到的任何便宜物品:看起来像铝罐的香烟盒子、邮票、金丝手环、鸟笼与小绿鹦鹉,值得注意的是某些照片(不是在塞得港拍的),你可以用你最喜爱的国家的货币付钱,当然,最好还是要用法郎,德国马克也可以,意大利里拉则会被怀疑。小贩们会把价钱定在先令,特别是当他猜想买的人身上没有先令的时候,因此,这就需要来换算,他可以借此获利。同样,很多东西都要花“一毛钱”,这不是说真的要花一毛钱,这只是对德国买家提出购买的诱因,价钱叫作“一毛”,像是驴子被叫作麦耶、米勒、舒尔茨一样。假如启动了这个“一毛”的买卖,那就会开始一个程序:一个东西要价十法郎,可是你只有一个法郎,最后,以两个法郎交易成功。
所有塞得港的教堂都在举行复活节之夜的庆祝活动。这儿的每条街上都有教堂,复活节可以用任何语言和文化来庆祝。教堂同样也像是在困难之中盖起来的,不是那种上帝会安居的古老房子。在这里,人们用木头与铁快速地盖起房子,并且会刷上油漆,上帝只能体会到自己暂时的居所。教会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全新的,刺鼻的油漆味让整座教堂有新家的感觉。油漆匠还没有离开这些房间太久,物件的摆设也还没有定位,所有人必须要先在白墙内祈祷,甚至,还有些仪式是在外面露天举行。
最靠近港口的街道上有一家天主教堂,拥挤到人都排到门外去了。薄弱和声的管风琴伴随着大声的歌咏,既不高亢也无法飘扬到白色的拱顶上去。在教堂前炙热的太阳底下,站在石头路上的是英国船上的爱尔兰士兵。他们穿着白色的热带制服,这白色制服有着白天的光泽,军官的裤子熨烫打理得非常好。
希腊教会只是一间很大的木屋,就像是乡间的小木屋那种样式,这里的人多得根本就无法进去,参加聚会的一部分人必须待在庭外,可见里面一定是坐了满满一地。不过他们要找人的机会也不多,除非是在收奉献[5]的情况下。有位先生穿金戴银从那儿出来,他负责收取奉献。几条街之外就是亚美尼亚教会,而且是相当大的亚美尼亚教会,同时也在举行着礼拜。
亚美尼亚人穿着欧洲市井小民的假日盛装前来:男人们穿着黑裙,当然,也配个毡帽;女人则是不可思议的花枝招展,砖红色或是绿色的礼服,搭配着黑发上面不搭调的黑色蕾丝头罩。教堂门口还有干燥的棕榈树叶。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英国人的教堂,它是所有教堂中体积最小的,但是,优雅地建成阿拉伯风格,有着圆顶和拱顶;虽然英国教堂里面显得有些阴暗,但是通过彩色玻璃,太阳光照射进来,色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年轻的英国人穿着黑色沙龙裙,戴着大礼帽,去教堂参加唱诗班歌队,这是英国女士们夏日服饰的一种。
所有这些不同的教会和宗教彼此相邻、和平共存。但奇怪的是当你通过这个沙漠小镇时,这地方每条街道都有不同的宗教,每个小区的居民都有权提出自己的救赎祭典。他们可以用除了本城四分之一居民以外的任何方式获得救赎。
在阿拉伯大街上,一座清真寺静静地坐落在那里,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复活节。接着爬了两个石阶,一个漂亮的阿拉伯女人递给我一双很大的毛皮拖鞋,而这个过大的鞋子,痛苦地磨着地毯,地毯铺在室内凉爽的石板地上。洁白的墙壁上有许多三角形的小灯,由玻璃切片与铅构成,挂在天花板上没有一个发光。明亮的白天贯穿着白色的大门,只有背景呈现出昏暗,就像是墙壁上多了个讲台一样,沉默笼罩在这中间。有一个阿訇慢慢地走下来,头缠绕着厚厚的布,右边有位阿拉伯人下跪面向麦加。女人无声地穿越房间,露出她褐色的小脚,我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当我掉了一只毛皮拖鞋时,她笑着蹲下来帮我把丢掉的那一只穿回我的脚上。她看起来非常的迷人,当她这样做的时候,让我觉得我丢掉拖鞋似乎是非常必要的。在隔壁的房间里,她为我展示了沉重的木弯刀,以及阿拉伯文的《古兰经》,这些都是摆放在地上几乎所有的角落里,最后,在一角还有两箱垃圾。然后,我们穿越清真寺掠过阿訇走了回去,阿訇对我们毫不关心。女子轻松跳跃着,我显然是笨拙拘谨,到门口她又一次帮我把拖鞋推穿回去。我握手表示感谢她,当然,我手上还握有一些金属硬币。她认真仔细地端详了我给她的钱,把硬币拿给一位坐在石阶上的有点老又有点脏的女人看,应当是请她给出意见。这枚硬币就这样通过严格的测试。现在,我得到一个“再见”和她的一个微笑,显露出友善亮白的棕色脸颊,以及她那闪闪发光的白色牙齿。石阶上的老太太也微笑着,但是,显然没有那么亲切。对我来说,阿拉伯人大体上是我在塞得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所认识的最优雅的一群人。他们吸引人之处在于言语轻细的特质,这种温柔属于一个遭受许多苦难的民族。他们友好且值得信任,他们穿着东方的长袍,身形高大,昂首挺胸,因此,他们可以把破烂潦倒的状态藏在长袍之下。
当看到原始的欧洲城市木屋后,你就不会对阿拉伯的小木屋感到惊讶了。只是,这里并没有那么引人瞩目。此外,他们已经有了非常舒适的家具。这里的房屋和居民同样很脏,这是融入其中和彼此相熟的记号。然而,当你在街上行走,虽然有的地段狭窄,有的却比人们预料的要宽上好几倍,而且会有许多大型活动。人们在房屋里没有足够的空间,所以只好走到大街上去。面包店就在人行街道上烤面包,皮匠店就在房子前面修理靴子,穿针引线。每间房子不是工坊就是商店,但是,几乎看不到店门口的商业招牌,街墙旁边的商店街都有着极为相似之处,商店等同于一个街区,相反地,街区也就是商店。有时候商店边上会有银行类的建筑物,在那里银行家盘着大腿做会计,在膝盖上记账。
市场里不仅有阿拉伯人的产品,也还有很多欧洲的赝品,一切都有可能混淆在一起。鞋子与真正黄金做的表链,都只需花费十分钱。在一个金匠店铺,有三个艳丽的女士在工作,她们头上扎着头巾,半裸到腰带处。在另一个角落里,摆着一架磨刀机与绿色头巾,这必须是先知的后裔才可以这样做,屠夫把肉挂在肉铺的阳台上垂下来,买家可以用手指去感觉。选一个他觉得碰起来最柔软的。接着经过一家充满浓妆艳抹女子的商店。这家商店位于市场中间,就像我说的,商家个个平等。
一条巷子的尽头是学校,你踏入这条街学校的大门,像是处在一个商务大楼里。这里可谓热闹非凡,男孩子捧着鼻子前面的纸,用头抵着并且高声叫些我无法听懂的东西。老师在一个小小的讲台上,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杆子长到可以碰到房间里任何一个角落而不用起身。老师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学生。课程显然只在这房子中进行,学生们借着“东方宿命论”,在无法逃脱的地板上习惯着。而他们的活泼则通过各种玩笑表现出来,特别是伸出来的舌头。这个把戏似乎是不分国度与经纬度,在所有的学生中都相当受欢迎。
有一间房子里正在举办婚礼,但是,我看不到新郎与新娘在哪里,房子的门上装饰着喜庆的红色窗帘,临街的房门前挤着几个棕色皮肤的乐师,不只有小而刺耳的笛声,还有一个长音低声的长笛,两个不同音律的定音鼓。吹短笛的是团长,她是最重要的角色,主导整个音乐的旋律。舞蹈的节奏相当漂亮,音乐没有因为舞步失色,击鼓则是以稳定的节奏伴着整个喜庆。这些阿拉伯乐师们演奏的东西,听起来是相当的喜气洋洋。阿拉伯区后面就是一片荒地,在炫目阳光的照射下,遥远的地方即是大海,荒地的表面与海洋的表面合而为一,这两者的边界是由一队骆驼勾画出来的,他们沿着海岸行走,仿佛是一幅图画。
返回到没有阴影的欧洲区,整个塞得港的港口都充斥着风沙,灰尘无情地遮挡住阳光。在这条街上有个很窄的轨道车,车长与驾驭人都是阿拉伯人。车长是个有着灰胡子的老人,受伤的头上有个奇怪的头巾包着。驾驭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着只到腰间的蓝色制服和一件衬裙,没有任何官方标记。这位优秀的驾驭人自然是赤脚跑路,驾驭这辆车本身我不能说我不喜欢,只是好几次看到它停在轨道上,车长、驾驭人以及乘客们都下来一起在后面推车。主要的大道均通向广场——被称作雷塞布的广场,那里可以看到苏伊士运河建造者的半身像,白色的大理石已经变黑,纪念像基座上写道:费迪南—德—雷塞布[6]—塞得港(La Ville de Port-said)。广场的另一侧有许多咖啡厅,其中,也提供德国啤酒。桌子就摆在街上,广场上还有些现场演奏,有许多游唱歌手唱着七月十四日法国国庆[7]的傍晚会唱的歌曲,这一天,人们在巴黎大道上也唱一样的歌曲。在广场的中间有棵被太阳晒伤的大树,似乎表示这里是一个音乐广场,停靠在塞得港的英国船上的乐队,也办了一个现场音乐会。整个塞得港充满着相互不熟悉的乐音。然后,乐师们在广场上集合,整齐行进在节庆的海港中,小号在狭窄的街道中显得嘹亮,引出了房内的居民以及走廊上的人,街上阿拉伯的年轻人也踏着节拍在街道上行进着……
“普鲁士号”这时已经填满了煤,缓慢地朝苏伊士运河方向前进,运河两岸的景观单调而沉闷,左边看到的是沙漠绵绵不绝直到天际,那里就是亚洲;右边看到的是宽阔的礁湖以及白亮的水面,那里就是非洲。紧接着运河有低矮的河堤出现,堆积好的土坯看起来是垒在砖头的基座上。右侧是杂草丛生的灌木山坡,还有覆盖着灰色灰尘的植被,电话线杆沿着河岸火车的铁轨排列延长着,在此可以遇到运河旁往来的火车,这条铁路尽管融入在景色之中,可是看起来却不够协调。火车在空气中完全自由地穿梭着,不受限制也不受拘束。它是这个陌生世界的闯入者,沙漠容忍它但似乎并不接受它。进入运河通道一定的间距后,就会有数个红色的浮标,旁边有很大的挖沙船,每个都有高高的铁杆支在空中。我们的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前进,它用其强大的蒸汽机呼吸,轻轻地、慢慢地推进。只有在过了提姆萨赫湖(Timsah-See)以及后来在大苦湖[8],这台机械巨兽才开始大步向前,并且像是她很高兴又能够以正常的速度行进的样子。船长以及所有的官员都站在舰桥上,这趟艰难的旅程如此紧绷着的压力仍然持续着。
运河两岸的景观十分单调,就像我说的,它与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没有共同之处,你只要看到它就永远不会忘记。颜色是没有差别的,沙漠是偏绿的黄色,荒野与天际融合形成一条小小的锥形线,沐浴在粉红色的阴霾中。碧蓝的天空虽然充满了阳光,但沙漠还是显示出它的庞大,它看起来是如此的无边无际、沉寂荒凉,就像是被抛弃在死寂之中的一片荒野。
我们继续向前,远处看到一些灰色的山丘,然后,你可以看到在山丘中有些豁口。这些豁口像是大门,但是,好像没有窗户,也没有屋顶。这样的房子彼此之间相距甚远,在沙漠中随意地分布着,村庄中没有一处阴影(如果那是座村庄的话),围绕着柱子有马与骆驼,它们在烈日下安静地或卧或站。
岸上是一个有着一点点绿的地方,一些棕榈树和仙人掌生长在这里,所有这一切都是经过精心维护的,显然是一个花园。沙丘中有一个人背对我们蹲着,当他把背转过来的时候,就像什么都没有,只有背部一样。
我们继续向前航行!有时候河边会有骆驼沿着河岸行走。骆驼用那长长的腿向前奔跑着,它的驼毛在风中波浪般地飞扬。有个农夫划着小船过来,停靠在我们的蒸汽船旁,他有很多要卖的东西:干枣,鸡蛋,柑橘甚至草帽。他取出自己带来的秤,我以一个沙丁鱼罐头作为我的资本,最原始的买卖就可以开始了。虽然,太阳已经接近下山了,但仍然在天空闪耀着。光芒已经开始渐渐减弱,太阳以惊人的速度很快地变成黄色,瞬间就像是块黄金,然后,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太阳的下沉是如此地迅速,以至于看起来他好像是陷入在沙丘中。夜晚的天空星星匆匆地上来了,蒸汽船也在船头上大放灯火。白色的雾灯忽左忽右,像是这艘船长上了灵界的翅膀。那个白色小丘的河堤,现在看起来像是雪丘,这雪丘的世界是个真正令人窒息痛苦的炎热世界。热主宰了运河两边沙漠之间的缝隙,岸上有那醒着的野狗对着离去的大船大声吼叫着。
河岸的左边是亚洲土地上升起来的月亮。但那不是家乡夜晚洁白的月亮。这完全不一样!我们用惊异的眼光望着它,它热辣地脱离了沙漠,好像加了热般更加明亮,然后,它沉重地挂在天空当中,就像是个奇怪的金黄色的果实。
* * *
[1] 塞得港(Port Said)是埃及东北部地中海沿岸靠近苏伊士运河的港口城市,塞得港省首府,位于北纬31.25度,东经32.9度。塞得港以渔业以及化工、食品加工、烟草等工业为经济基础,是埃及出口棉花、稻米等产品的重要港口,也是船只过往苏伊士运河的加油站。
[2] 苏伊士运河处于埃及西奈半岛西侧,横跨在亚洲、非洲交界处的苏伊士地峡,头尾则在地中海侧的塞得港和红海苏伊士湾侧的苏伊士两座城市之间,全长约163公里,是全球少数具备大型商船通行能力的无船闸运河。这条运河连结了欧洲与亚洲之间的南北双向水运,船只不必绕过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大大节省航程。
[3] 基尔运河,又称北海—波罗的海运河,1948年前被称为威廉皇帝运河。是一条位于德国最北方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的,全长98公里长的运河。运河西起北海畔易北河口的布伦斯比特尔,跨越日德兰半岛,东至波罗的海的基尔湾的霍尔特瑙港。运河连接了北海和波罗的海,使得来往船只不必再绕过日德兰半岛,平均节省了460公里的路程。
[4] 摩尔人喜欢马蹄形的拱门,或是拱形的圆顶。
[5] 指捐款。
[6] 费迪南德·德·雷塞布(Ferdinand de Lesseps,1805—1894)是法国外交官、实业家。著名的苏伊士运河即由他主持开凿。1854年应埃及总督巴夏之邀,雷塞布重回埃及。巴夏同意由雷塞布来主持苏伊士运河开凿的工程。但英国出于自己利益的考虑,设法对工程进行阻挠。在欧仁妮皇后(雷塞布之表妹)及拿破仑三世的支持下,雷塞布于1858年底成立了国际苏伊士运河股份有限公司以获得资金,并终于在1869年完成工程。
[7] 七月十四日亦称巴士底日,1789年7月14日,巴黎民众与军队攻陷巴士底监狱释放囚犯,揭开了法国大革命的序幕。到了1879年,为了纪念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建立,法国政府宣布把7月14日定为国庆日。
[8] 大苦湖(Bitter-See)位于埃及的苏伊士地峡区,宽9千米、长17千米,其自然水道足以使各种船只畅行,苏伊士运河穿湖而过。在苏伊士运河落成前,大苦湖的所在地是铺满盐的山谷。由于运河没有水闸,海水可从地中海和红海经曼扎拉湖流入大苦湖,鱼类能从红海经运河和湖泊向北迁徙至地中海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