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八年四月十日
热那亚—那布勒斯—塞得港途中
易碎品—“普鲁士号”—启程—德法蒸汽船—少许食物—船舰协会—船长—繁忙的船—行政官员—高等服务员—离开欧洲
在热那亚[2]港口边上,行李工人们忙着把小纸箱装船。整个搬运行李的流程是再简单不过了,那就是把行李丢弃到停泊在石阶尽头的船上而已。难道行李不会因此而掉入水中吗?这的确是有可能的,而且也时常会发生。掉入水里的行李箱在喧闹声中被打捞上来时,那些看似英勇的码头工人,情绪也随之沸腾了起来。他们不懂得整件事情的荒谬之处,因为每一个滚下石阶的箱子上面,都清清楚楚地漆着德文“易碎品”字样。我对要带我去登船的渡船人说,如果他能够用其他方式把我的行李送到船上,而不是把它们丢下石阶,我心里会舒服些。他会意地对我眨了眨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则半开半闭地说:没有四个里拉他就无法为我渡船,即便我是他的亲兄弟也不能再便宜了。我们在讨价还价的过程中,甚至连圣母马利亚都搬了出来。我把一个里拉攥在手里,说这是我仅存的意大利钱,他如果不想要,那我就待在陆地上;他要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么事情可能会变得有些棘手。但是,最后他还是把那一个里拉收进了他的口袋里,将我的行李稳稳当当地放到了船上,并奋力摇桨向前划去。
我们的小船在锚链和松动的缆绳下方滑行,一下往右弯,一下往左转,甚至,还差点撞上其他船只。“普鲁士号”这艘北德航运公司的大型东亚航线蒸汽船,她停泊得实在是有些远。顺带一提的是:在英文语法中所有的船都用代名词“她”,而德文的蒸汽船是阳性冠词“他”,船是中性冠词,普鲁士王国也是中性冠词。但是,为什么这艘“普鲁士号”却是阴性冠词“她”呢?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普鲁士号”停泊在远处,你只有靠近了才能看清她的全貌。首先,必须得绕过停泊在热那亚港内的“珀修斯[3]号”,接着看到一艘巨大而修长的白色船以及两个深黄色的烟囱。当人们看着她的船首,会看到Llyod的标记刻印在锚上面,也就是不来梅皇冠搭配着钥匙。另一侧大船的舷梯已经放下来了,一艘小船牵着其他小船,有些船上飘扬着黑白红的三色旗帜[4]。
人们登上舷梯,然后站在上面,周围尽是启程前最后几个小时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我有个奇异的感觉:这里的人们在某些方面,并没有协助要去中国的人,他们也相当习惯这件事情。有人问友善的服务员哪里是分配好的客舱。我穿越长长的通道,这让人想起大酒店中的长廊,这里不时还听到某处有小孩的嬉笑声。通道统统都是白色的,干净得闪闪发亮。船的内部设施都是明光锃亮的,这使得船舱的友善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服务员开门说:“请进!这就是您的客舱。”这将是我接下来几周的住处。这房间是如此地宽敞,以至于我感觉有可能是在另外一艘船上。床之外还有一个沙发,以及几件木制家具,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小房间,但是,却让我觉得气势非凡,让我回想起第一次海上旅行。那是搭乘意大利的船,船上必须要打开窗户,才会有足够的空间刷牙。
甲板上有个礼拜堂,尽管是一支只有八个人的乐队,但是他们打击得很用力,大鼓的回音震动着整个船壁。此刻,从热那亚港某个教堂尖顶传来了深邃、轰隆隆的钟声,普鲁士号启动的铃声以清脆嘹亮的声音“叮!叮!叮!”回应着,锚链开始叮当作响着收起,船准时启动了。灯塔从我们的左边缓慢滑过,还有一座山丘以及山丘上的老建筑,那里可能是一间有着浓密灌木丛的修道院。我们就这样出港了。
一艘小小的船跟着我们的大船一起同向航行,一位女士撑着白色的阳伞站在上面。她挥了挥手帕:“再会!再会!”很快,她的阳伞便成为水上的一个白点。热那亚港在我们的后方,海岸线沿着绵延的山脉展开,处处闪烁着房屋的灯光。海水的波动如同深呼吸,让船也跟着潮起潮落。
有人对我这个航海新手保证,上下摆动的船身很快就不会恼人了,可是我足足等了八九天,这个承诺依旧没有实现。令我难以适应的是:上面站着人的甲板,突然离开脚底,又总是像后悔一样,重新回到脚下。
“普鲁士号”是一艘富丽堂皇的船,船舱内装潢优雅宜人,到处挂满了画、到处都是镀金的饰品。客厅以樱桃色的丝绸布置,吸烟室还镶着锃亮的黄木。以白色及金色装潢的餐厅,可以同时容纳八十人,靠十二个舷窗与天花板中间的彩色玻璃采光。当然,所有的房间以及客舱都有电灯。当人们散步于甲板之上,绕着头等舱专属的俱乐部圆环,它占地宽敞而洁白得不可思议(这让人相信每个污点都被去渍油洗掉了)。头顶用木头以及帆布覆盖了二三层,以遮蔽热带地方较晚升起的太阳照射——所有乘客们能想到的都已经被考虑得很周到。这艘船拥有自己的烘焙坊、点心坊、肉铺、洗衣房(我看到有中国人在此服务)、药局、印刷店、发廊,还有许多提供冷热水的浴室等等。甚至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活动空间,在那里边可以爱叫多大声就叫多大声(可惜我们在甲板上听到的可是相当大声)。每一层甲板,第一层、第二层都还有一个给小孩子的秋千——虽然搭这艘船就已经很像是在玩一个大的秋千了。
第二层提供的服务设施对于乘客而言不亚于第一层,只是房间少了一点点奢华的东西。第三层的下等舱也被布置得井然有序并且干干净净,这就是德国船与法国船的区别。后者所有东西都是为了头等舱的乘客,只留下很少的东西给下等舱级的乘客。哭吧,谁叫你没有钱呢!在法国,她的国家就是按照这个原理运作的,社会也是依照这样来组织的。难怪同样是法国船的标准设置,在德国至少比较有民主精神,人们会顾及其他等级舱的乘客。
我们一整天都在吃饭,从早上很早就开始,直到夜幕降临很晚才结束。每天三次大餐:早上这个时候人们就已经喝咖啡配二三盘肉了,再来就是中午及晚上的餐食,这中间还有许多咖啡与茶水点心可用。尽管三餐的时间间隔很短,不过考虑到人们还是会有可能肚子饿了找不到东西吃,所以在这些间隔时间,船上又供应着许多奶油餐包。夜晚,当先生们在吸烟室坐着吞云吐雾,啤酒杯与威士忌放在桌上时,服务生还会提供三明治。如果说唯一可以摆脱进食的时刻,那就是躺在床上睡觉之时。但是,让人更为惊奇的是,当你睡着了,也会有某个步伐轻盈的服务员出现在客舱边,偷偷地把好吃的东西塞给你,让人无法逃出白天的习惯。
船上食物的准备维持在最高的标准。
“要小心。”一位桌友这样跟我说。他是从槟城[5]来的大商人,一个有经验的航海人,而且他经历过的事情,使得我年轻的航海热情一下子就减退了一些。他说:“要小心,在一周后,所有的人都会因为食物而抱怨。”
“为什么?”我问。
“因为,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事都不做。”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很好啊!”我说,“到目前为止味道还是很好的。我们这里有盘烤牛肉,这可是我人生中吃到的最鲜嫩的。”
槟城来的先生切了块儿烤牛肉,轻轻地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即使等一下,”他说,“这也是上好的热那亚牛。不过,当塞得港以及亚丁牛上桌的时候——这些牛拉了一辈子的车,那时候你等着瞧吧!”
“船上不是有小牛吗?”我试着反驳他。事实上甲板下面的确有两只小牛拴着,它们卧在一层稻草上,大大的眼睛对着湛蓝的大海眺望着。对于槟城来的先生而言,我声称有小牛显然是件有趣的事儿。
“你真能相信,”他回答,“我们航行的时间长到足以让两只小牛长大?”餐桌上的气氛很欢乐,蔓延到那个要去广东的老先生那儿,以及要去胶州青岛建港口的皇家建筑检查员那儿。要去广东的老先生心情特别愉悦。他把头上的黑帽子矫正好开始讲述有关法国的事情。他说了许多法国的好话,只是,有一个难处,他对名字没什么记忆力,一直在讲一位他那个时代常出现在报纸上的人物,不过那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我们猜了许久终于知道了,原来他叫甘毕大[6]!
与此同时我的烤牛肉已经吃完了,于是就要点鸡蛋来吃,槟城来的先生摇了摇头,斥责说:“鸡蛋怎么能吃!”
我听了非常惊讶,鸡蛋竟然是个起争议的食材,我的经验正好相反。
“船上的鸡蛋都臭掉了。”槟城来的先生如此宣称。
尽管有先前小牛的例子,但我还是想要反驳他,在有小牛的那一层甲板也有鸡窝,这些有翅膀的家伙大声啼叫,搞得羽毛纷飞、乱七八糟,其中甚至有只公鸡,每天早上都以无与伦比的热情宣告太阳的升起。有时,当月亮在海上微微地发亮,它会误以为是太阳,便开始对着月亮高声啼叫。这个错误是可以理解的,但我觉得奇怪的是,它有时候会把大桅杆上的灯笼也误以为是太阳,这种混淆想必是因为年老的关系吧。希望我们不会吃到这只年老公鸡的肉。不过在另一方面,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母鸡们每天下蛋的了,我把这信息提供给桌友听,试图让槟城来的那位先生,想想“船上的鸡蛋都是臭掉的”这种宣称是否正确?槟城来的先生不想接受这个反对意见,他完全是一个怀疑论者,无法理解船上的母鸡为了这艘船的乘客,即将会在某一天被宰杀,却仍然继续下蛋的理由是什么?“它们真是笨得可怜。”他这样说。除了槟城先生之外,我的桌友还有一位是在印度的商人,他是德国人,在印度开商店。此外,还有许多和蔼可亲的绅士来自英国。绅士们安静而且整齐划一。他们冷漠中带着亲和的面容,即使跟他们漫无目的地聊天,大家的关系也不会变得熟络。他们给人精明又有效率的印象,从听他们讲述个人的生活与事业,你就知道他们一定相当干练。他们说:“只有那些做大事情的人,才能够勇敢地走出去。平庸的人则只会一代又一代的继续待在欧洲。”人们跟他们谈论着他们有房产与事业的遥远国度,那是相当具有启发性而且激励人心。这跟从书本上学习到的东西不同,他们谈话的内容更加直白,不会受任何谎言与文学形式的干扰,令人感觉更加真实。跟他们谈大理论是没有用的,一般来说他们并不会轻易认同任何理论,除非是自己生活中的亲身经历。他们习惯了不受阻碍地独立判断,尽管他们有时候免不了会有点太过主观。我必须要举槟城先生作为例子。我们在相互聊着旅行的时候,我提到了意大利。“那是一个没人会去的国家!”他说着。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过,”他继续说,“现在越来越少的人愿意相信这个事情了。”
还有一位先生想要去新加坡,想去换掉他的生意伙伴。另外一位先生则是从新加坡来的欧洲,在两趟蒸汽船航程期间,他很快就订婚然后结婚了,现在,他要把年轻的太太带回到新加坡。这位年轻人的太太是莱茵人,有着娴静美丽的特质,被所有印度先生认为是大家闺秀。
除此之外,我们这桌还有苏门答腊[7]德国庄园的主人,是一位英俊的男士,手指上戴满了发亮的戒指,领带夹闪亮到可以照亮海面。他像是剧场上扮演的庄园主一样(只差一顶大帽子),虽然有点唐突而高调,但是当你接近他的时候,你又能感觉到他其实很温和。在他旁边坐着一个高大的退伍中尉军官,他竟然相信鬼的存在。有一次,当他晚上去拜访朋友的时候,在莱比锡大街和弗里德里希大街的路口,他见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这位先生因此决定:不回家,去旅馆过夜。第二天早上他发现他公寓卧室的天花板塌了。“是个不错的不回家的借口!”槟城先生说。他什么都不相信。这位退伍中尉有点郁闷,有时候人们会见到他一个人在交谊舞厅的角落里叹气,并斩钉截铁地说:一切都会更好!只有在喝得烂醉如泥的晚上,他看起来才摆脱了心中的阴霾,并与这个世界言归于好。
我们这桌的主人是船长海恩兹(Herr Heintze)先生,他如同北德航运公司旗下其他的船长一样,安安稳稳地开着船。对乘客而言,他是一个温和的领导者。他常常从驾驶舱下来巡视每一个搭船的乘客,他知道每一个人的名字,与每一个人做好朋友,对女士们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知道如何安慰晕船的人,他不知疲倦地回答问题,讲述着取之不竭的趣闻轶事。世界上所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有认识的人,而且都还有滑稽的故事发生:“我们的船医在巴尔的摩[8]生病了,因此,船上需要找到另外一名医生。我去找了一个年轻的德国医生,他刚刚在城里安顿好,然后,我问他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航行,还好医生同意并做好了准备。‘那你的病人怎么办呢?’我问,‘我只有一个老太太患者。’医生说,‘但是,她昨晚过世了,我也不用再为她操心了。’于是,他就跟我们一起航行。在航程中他一直不断地说,如果他有钱的话,他会为他的病人们准备墓园。”
当船长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身上散发着友善的光芒。船长的脸庞因为风雨而变红,蓝眼睛不时地闪烁着。他把这艘船的特性解释得如此完美,说我们搭的这艘船,就像是我们在德国的一个家,穿越一片蔚蓝的海洋。搭船的女士并不多,尽管如此我觉得心情仍然相当愉快。有一位看来不太安分的法国小姐要去北京,目的是什么连船长都搞不清楚,而且,她惊人地懂得多国语言。最近,她甚至为我们写出“嫉妒”这两个中文字,解释说顶盖下有一撇,左右各有一点,这一撇代表着与两个女人同住屋檐下的男人。还有个叫作格蕾琴阿姨的人物,我们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小孩子们都这样叫她。这位和蔼可亲的女士似乎属于第二号皇家建筑检查员的家族,他们在横滨为日本政府服务,早上她会在甲板上与先生来回散步,并静静地聆听她先生讲出的日本话。同时,还有另外一位皇家建筑检查员,他要去胶州湾建港口——我们的船上满是勤奋的能量。今天,船上还有一个小社团成立了,跟着住在第二层甲板的一位中国乘客学习中文会话,他在德国柏林的中国大使馆工作。所有这些建筑检查员以及公务旅行的人,都是相当友善且可敬的先生,其中有些官员相当有魅力。我们与整个胶州湾测量小组同行,这个小组由两位参谋和两位海军军官,以及从属于第二船务师的二十位水手组成。水手们都住在经济舱,那儿也放着小组的汽艇,此外,他们还带了一艘汽油驱动船同行。在经济舱,每天早上他们都有早会,水手们会按军衔与番号穿戴好,军官们会从上层甲板下来。有时候也会用红旗进行信号演习,早会结束之后水手们就会聚集在甲板上玩牌。除此之外,经济舱还有一支苏丹部队,他们在伦敦时与巴努先生一起,现在,要经由塞得港回到非洲。他们一个个穿着蓝色长袍,英俊挺拔。他们最喜欢躲在鸡笼的屋顶,有时会把鼓拿出来,然后击鼓跳舞。这种打击音乐与地毯打浆机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在甲板上踏出小小的步伐,摇摆着上身,借此获得心灵的满足。有个小矮人与他们在一起,他皮肤黝黑,胡子又长又灰。这小家伙是个相当厉害的舞者,他会模仿东方舞娘的肚皮舞动作,带给他的同伴们很多的欢乐。最底层的是在洗衣房工作的中国人,他们把衣服洗得洁白干净,但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们自己却是乘客中穿得最脏的一群。他们在洗衣房里,有时也会为自己准备中国佳肴。船长说,中国人打算在那不勒斯[9]买只胖哈巴狗来烤。在轮机室也有很多工作是由中国人来做的。他们有在厨房帮忙的,似乎也听得懂一点德语。一个大厨对着要浇酱汁的中国人用德语骂骂咧咧,似乎表明听者具备基本的德语能力。这是我目前在船上所听到的唯一的脏字,人们不然就是全然的静默,至少对整个船上船员而言是这样的,甚至一句命令都听不到,而这艘船就好像自己会走,自己会找方向一般。船上的机械装置也都小声地运作着,服务乘客的侍者与服务员踩着无声的步伐,就像是那些服务贵族的管家一样。他们被训练得友善而且乐于服务。船上的大副是一个大管家,他像上帝一样看顾着所有旅客,从他那儿什么东西你都可以弄得到。他确保客人在餐桌上吃得满意。当有人跳过几道菜时,他会忧心忡忡地问:您还有胃口吗?当有人晕船躺在客舱时,他会主动敲敲门,进来为你打气。他接下了所有的杂事。他要把信件带在身上,不管邮局到底有没有开。他上岸时总会带着装满各国货币的袋子。不幸的是,在海上他没有直接影响力,不过我必须得说:两天前,我请他让海面平静下来,直到目前为止海面真的相当平静,这让我能够安静下来写下这些文字。本船的服务之良好是所有德国船舰中难得的,借此与那些英国船舰区分开来。在那些船上通常只有特定时间的服务,然后,他们就会摆出礼貌的姿态想要退场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往南航行着。在某一天中午当我们坐在桌边时,有一阵曼陀铃[10]的声响出现,告诉我们那不勒斯到了。晚上当我们离开港口时,曼陀铃声又在四面八方出现,到处都是乘着小船的音乐家与歌唱家。有人靠着船壁,开始演奏小提琴,声音温柔甜美,那不勒斯的小提琴声……维苏威火山[11]在晚上仍然冒着烟,从山顶上流出的岩浆让火山显得更加明亮,好像是有人为了欢迎你而在山上挂着灯泡一般。那不勒斯映在我们的眼前,布满灯笼与电灯的一个银白色城市。在船上他们开始唱着“再见!我的宝贝那布里[12]”,甚至还尝试“祝福你在歌舞中”等歌谣。
岸上的人们纷纷把硬币丢到船上,真像是下起了一场硬币雨。这时,一个人点亮了火把,查看甲板上丢来的硬币。另外一个人则撑开雨伞,然后把雨伞翻过来,好接住其余投过来的硬币。小提琴家继续演奏着,又唱又拉,音乐激起了难以抗拒的哀伤之情。我可以感觉得到:离开家乡如此之遥远,这是一种无止尽的悲伤。
一个手上捧着玫瑰花束的小姐,把自己的脸庞隐藏其后,一个人以深沉的声音说道:“这是与欧洲告别!”
* * *
[1] 普鲁士,中世纪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为止,存在于欧洲中北部的一个国家或地区,在历史上是德意志统一以及德意志帝国立国的主要力量。普鲁士之含义在不同时期有变迁。
[2] 热那亚(Genua)是意大利北部的港口城市,属于利古里亚大区,是该大区首府,并且是意大利第六大城市。
[3] 珀修斯,拉丁文Perseus,亦作珀耳修斯,是希腊神话中宙斯和达那厄的儿子。
[4] 1866年的普奥战争之后,普鲁士国王领导的北德意志联邦采用黑、白、红三色旗为联邦旗。黑白红三色旗后来也成为1871年德意志统一后的德意志帝国(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国旗,并一直使用到1918年一战结束。
[5] 槟城(Penang),亦称槟州,是马来西亚十三个联邦州属之一,位于马来亚半岛西北侧。以槟威海峡为界,槟城分成槟岛和威省两部分,其中威省的东部和北部与吉打州为邻,南部与霹雳州为邻,而槟岛西部则与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隔马六甲海峡相对。槟城州是由槟城岛及半岛威省共同组成。
[6] 莱昂·甘毕大(Gambetta),法国共和派政治家,出生于卡奥尔,父亲是热那亚的杂货商,母亲是法国人,15岁时因事故造成右眼失明,1857年在巴黎学习法律,1859年成为法庭律师,曾出任法国内政部长。
[7] 苏门答腊(Sumatra),印度尼西亚最西面的一个大岛,全球第六大岛屿。
[8] 巴尔的摩(Baltimore)是美国马里兰州最大的城市,也是美国最大独立城市和主要海港之一。巴尔的摩市被巴尔的摩县环绕,但不属于巴尔的摩县,是马里兰州唯一的一个独立市,因此经常称为巴尔的摩市。
[9] 那不勒斯(Neapel)是意大利南部的第一大城市,坎帕尼亚大区以及那不勒斯省的首府。
[10] 曼陀铃(Mandoline),拨弦乐器,由欧洲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琵琶家族鲁特琴演变而来,一般有钢弦四对,按小提琴音高定音,用拨子弹奏。
[11] 维苏威(Vesuvio)火山是欧洲的一座活火山,位于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湾东海岸,同世界名城那不勒斯相距不过20千米。海拔1,281米。维苏威在公元79年的一次大喷发,摧毁了当时拥有2万多人的庞贝城(Pompei),其他几个有名的海滨城市如赫库兰尼姆、斯塔比亚等也遭到严重破坏。
[12] 那布里(Napoli):那不勒斯的意大利语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