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尼尔同你们兄弟做伴。”她最后说,无疑期望我们帮他改进品行甚于投竿抛线。城里人都知道,保罗和我是“牧师的孩子”。多数做妈妈的并不愿把我们俩指给她们的孩子看,可这位苏格兰女人把我们认作“牧羊善人的儿子”,又是蝇饵投钓能手,会在冰凉的齐腰水里站上一整天,让操行欠缺经受各种难题的考验,是真正的却又并非不可克服的难题。
“可怜的孩子。”她说,把尽量多的苏格兰卷舌音/r/加在“poor”一词后面。苏格兰籍的母亲,比之其他妈妈,更得使自己习惯于外流与罪恶。对她们来说,儿子全是浪子,回头就是金不换。苏格兰男人对于欢迎男性亲人的回归,要含蓄得多,而且多半是在女人强大的影响之下。
“当然,我愿意,”保罗说,“假如弗罗伦丝要求我。”我知道,保罗答应之后,不会再难为我了。
“喝一杯去。”我说。时间是早上十点一刻。我付了酒钱。
快到十点一刻的时候,我告诉他尼尔后天到狼溪城,翌日去鹿角河钓鱼。“还准备家庭野餐呢。”我对他说。
“不错。”他说。鹿角河是条流向密苏里州的小溪。保罗和我都喜欢钓大鱼,瞧不起那种听老婆唠叨什么“我们喜欢小鱼,吃着香呐”的男人。不过,鹿角河也有不少特色,诸如从密苏里远道游来的大褐鲑。
虽然鹿角河是我们中意的小溪,保罗在付了第二杯酒钱之后还是说:“我明天晚上之前不用上班,那么明天歇一天,在野餐日之前,到大河去钓一次如何,就你我两人?”
保罗和我去钓过鱼的大河还真不少,但是兄弟中只要有一人说到“大河”这个词,另一个顿时领会,指的只是大泥腿。这并不是我们钓过鱼的最大的河,可水势汹涌,而就每磅体重而论,这儿的鱼劲儿也大。河水湍急直泻——在地图上或是从飞机上俯瞰,大泥腿差不多就是一条直线,从位于大陆分水岭上的劳济思山口发源,一路向西流往蒙大拿州的邦纳,在那里分别融入哥伦比亚河的南面分支和克拉克分支,一路喷薄急进。
在大陆分水岭的发源处附近,有个水雷式装置带有温度计,指示水温在零下六十九点七华氏度。这是全美国(阿拉斯加除外)官方记录中的最低温度。从源头到河口,大泥腿全由冰川造成。由北南下的冰川划破大地,形成河谷,上游开始六十五英里的河水,就在这儿撞上南岸的峭壁;下游二十五英里的河道更是形成于一夜之间。当时,覆盖蒙大拿州西北部和爱达荷州北部的冰川大湖,突然冲决坚冰大坝,蒙大拿和爱达荷山脉的残存部分倾泻于华盛顿州东部数百英里的平原之上。这是世界上地质证据犹存的最大一次洪水,也是波及面最为广袤的地质剧变,对此,人类惟有依靠想象,而不能实证,直到地球卫星能够摄得照片之日。
地图上的直线同样意味着河流起源于冰川。不见曲曲弯弯的河谷,为数不多的农庄大都位于未被冰川撕裂的南部支流,而不是面向河口附近的广阔的洪泛平原。巨大的冰坝融化以及大湖消失时,一夜之间形成的河谷,渐渐变狭,到最后,河道、一条年代久远的伐木铁路和一条通行汽车的公路三者要容纳于此,惟有让其中两者绕行山腰。
鲑鱼要生存在这样一个地方可不容易——河水咆哮不说,湍急的水流使藻类无法附着于岩石成为食料。所以这儿的鱼都少脂肪,肯定可以保持鲑鱼蹦高的纪录。
再说,这是我们最熟悉的河流,世纪之初,兄弟俩就在大泥腿钓鱼了——父亲更早。我们把它视作家族之河,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现今,我只有老大不情愿地把大河让给城里人跑来兴办的伪农场、不分青红皂白闯进大瀑布城的居民和来自加州的摩尔人后代入侵者。
第二天一早,保罗来狼溪把我接上,驶过劳济思山口,就是那个温度计指示再降十分之三格便到零下七十华氏度的地方。跟往常一样,清早时分尤甚,我们保持着虔敬的缄默,坐在车里,直到越过分水岭,自以为进了另一个天地,方才开口说话。保罗几乎总有趣事可说,自己在其中扮演主角,虽非英雄。
他用一种看上去轻松又略带诗意的心绪讲述“大陆分水岭”故事。这种心绪是记者在写作“生趣百态”的报道时常见的。但是,只要你把这种心绪一剥离,故事涉及他的内容便难以获得他的亲人们的认同,或早或晚总会被我看穿。他肯定还觉得,出于尊严,自己必须告诉我,他同时过着几种不同的生活,尽管他对我讲的明里是滑稽故事,却饱含谜一样的内容。很多时候,在我们越过两个天地分界线的时候,我并未领悟他对我说到的关于他自己的事。
“你知道,”他的开场白说,“有两三个星期没来大泥腿钓鱼了。”开头,他的叙述很像如实报道。他是一个人来的,斩获平平,于是只好坚持到夜晚以达到自己的定额。因为要直接返回赫勒纳,他沿一条多年的泥路往内华达河上游驶去。车随分道线而行,到了分道拐弯处,就取直角转弯。这时已是月下行车,人很累了,巴不得有个同行的朋友能让自己保持清醒。蓦地,一只长耳野兔窜上路面,随着汽车的前灯蹦跳。“我没去紧紧地挤搡它,”他说,“因为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他接着说,自己就一边开车,一边把头伸出车窗,这样才觉得跟兔子更亲近一些。月光洒在他的头上,他的叙述开始变得诗意浓浓。晦暝的月光世界被前灯打出的明晃晃的三角形白炽光刺破。等腰三角光的中央正是那只长耳野兔,若不是它跳跃的距离长,简直成了雪兔。身披一身荧光的野兔,正力图保持自己在等腰光柱中央的位置,生怕发生偏差。它回过头来检测车灯,双目闪烁着大自然赋予它的蓝白两色。弟弟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事,但这时路上出现一个直角的陡转。兔子看见了,我却没看见。”
后来,他不经意地附带提到,修车花去他一百七十五块钱。在1937年,花同样的钱足可以旧车翻新了。这一点他自然不曾提到。尽管他钓鱼时不喝酒,可他垂钓结束时总要喝上两口。
沿泥腿河驶去的路上,我好一阵子都在想,坏运气最后化作幽默,这算不算一个“生趣百态”的故事,要不,他是要告诉我,自己饮酒无度,车头给撞得一塌糊涂。
哪一种解释都不重要,所以我最后决定把这事忘了,可是正像诸位看到的,我实际上并没忘记,只是转念想起我们要去钓鱼的峡谷。
分别指Meriwether Lewis和William Clark。其事详见1804—1806年两人穿越美国大陆的探险。 位于清水桥上方的峡谷,乃是泥腿河涛声最响之处。山的脊梁骨是不会断裂的。于是,大山就把那水势已经颇为汹涌的河流,挤压作声音和水花之后方容通过。当然,在这儿,大路和河流分道扬镳,峡谷里无处容得下一条印第安人的小道,甚至早在1806年,当路易斯让克拉克 沿大泥腿河勘探时,他也得与峡谷保持着安全距离,绕行而过。这儿不是小鱼出没之处,也不是捕小鱼的人应来的地方。高浪蹴天的巨响会给鱼增加蛮力,要不至少使捕鱼人怯懦不前。
在峡谷,我们俩在同一边垂钓,原因很简单,峡谷里无处可以让你蹚水到达对面。我可以听见保罗走过我身边,到我头顶上方找好钓位的声音。当我注意到再没声音传来时,就知道他已不再走动,而在那儿注视着我了。我从不佯装高明,可对我说来重要的是,我是个捕鱼人,看上去也得像,尤其是跟弟弟在一起钓鱼的时候。开始保持肃静了,我知道自己实际上什么角色都不像。
虽说我对峡谷抱有个人柔情,这却不是我理想的钓鱼地点。在这儿,你必须有远抛钓线的能力,可身后到处是峭壁和树木,所以必须得把钓线全部置于身前,就好比棒球的投手不能大挥臂。这地方逼着蝇饵投钓人做一种人称“滚式抛掷”的动作。这动作非常难做,我始终不曾学会,它要求抛掷出去足够长的钓线,以达到一定的远点,不让钓线落到身后,接着便是短弧发力,抛线入水。
套筒、转轮和击锤都是左轮手枪部件。这里把抛掷钓线的动作比作一次手枪射击过程,但作者并未使用手枪部件的规范名称,所以用表明这些部件原理的词汇比如piston,revolver和punch替代。 他慢慢提起钓竿,为下一次远投而回抽钓线,他提得如此之慢,钓线留在水下的部分,超过了平时的长度,而水上的一段则呈现出一个松垂的半弧。弧形在变大,因为手臂现在笔直向上了,而手腕也转到了一点半的位置。眼看钓线出水的长度够了,这时,他用尽全力高扬钓线出水,再由蝇饵和钩头牵引着入水——手臂就是套筒 ,手腕是待击发的左轮枪,驱动击锤的便是全身之力。另外有一点也很重要:钓线在水下的额外长度给了抛掷动作一个或虚或实的基点。这过程有点像响尾蛇发动攻击时,长段尾巴着地,形成一个发力点。响尾蛇这么做再容易不过,但对我来说却总是很难。
保罗知道我对自己的钓技并不自信,所以留心着不来指点,以免自显高明。可是他注视我有好一会儿了,不能什么也不说就走开,于是最后提醒了一句:“鱼儿在远处呢。”像是怕这么一说会使亲人间的关系紧张,又赶快说明:“远一点点的地方。”
我慢慢收线,不朝后看,以免见到他。他也许有些后悔刚才说话,可既然说了,又不得不多说几句:“收线时别成一直线,要从靠下游方向对角收进。这对角会使线圈不轻易脱开基点,这样你前抛时力量更大,着水点也会稍远一些。”
接着,他装得什么也没说过的样子,我呢,装着什么也没听见。他转身即刻离开时,我已开始对角收线,发现果然有效。一俟投竿稍远,我又跑去找了个新钓位,算是生活里一个新的开端吧。
这一带水势奇美,不管是在钓鱼人还是摄影师眼里,虽说这两种人找地方安放装备时瞄准的对象大不相同。这儿其实就是水下瀑布。礁岩在水下约两英尺处,河水在此受阻而腾扬,形成一个滔天巨浪,复散作水花四溅,最后恢复流势,水色蓝澄澄地向前淌去,仿佛从方才的惊悚中复苏了,回头看那水位的落差。
大河在此迸发出斑斓色彩,又曲伸争湍,定是摄影的精彩场面,却不是鱼儿栖息的好地方。鱼多麇集于那慢悠悠的逆流中,在那混有泥土的水沫里,泥土是吸引鱼儿的主要原因。松树撒下的花粉是泥土的一部分,但泥土的主要成分还是被瀑布冲刷而死的可食小虫。
我盱衡周围。虽说我的滚式抛掷距离刚有三英尺的长进,还得好好琢磨一下如何弥补其他不足之后才能投竿。不过自觉开头还不错,已经弄明白大鱼出没于何处以及为什么如此。
接着发生一件怪事。我看见它了。一条黑脊在泡沫中上下沉浮,我甚至觉得连背鳍上的条条鳍骨都看清楚了,于是对自己说:“上帝,这家伙不可能大到连鱼鳍都清晰可见的程度吧。”过后又补充着自我否定:“那儿泡沫那么多,若不是你先想象那儿有鱼,压根儿就看不见鱼。”可我又确信看到了大鱼的黑脊,印象挥之不去,因为就像被意念牵着走的人一样,我知道自己常常这样心至而后目随。
看到那条我心目中以为必定存在的鱼,使我继而琢磨鱼在河流中的游向。“第一次抛掷时,要记住你刚刚看见它时,那是在流水打着漩涡往上游去的逆流一带,也就是说,鱼头朝向下游,而不是上游,就好比鱼在主流中游弋。”
由此我又联想到该用何种钓饵的问题,结果决定用上大饵比较稳妥,譬如四号或六号饵,倘若真要抓住泡沫里那隆背庞然大物的话。
从鱼饵这最前端我又想到投钓作业的最后端,自问究竟应从何处抛线。瀑布处全是嵯峨巨石,我选中最大的一块,打量着如何爬上去,思忖着爬得越高,抛掷距离会越远,可马上又问自己:“如果钓着它了,我站在那么高险的地方,究竟该怎么把它拖上岸呢?”如此看来,还是找块小一些的岩石,虽说抛掷距离会短一点,可一手提钓竿,一手抓大鱼,哧溜滑将下来会容易些。
我其实正逐步接近所有的河边钓鱼人投竿前都应当回答的问题:“钓到个大家伙,拉上岸以后到底往哪里放呢?”
蝇饵投钓的好处之一是,经过一段时间,世间一切不复存在,惟余投钓的念想。同样有意思的是,钓鱼的念想是由对话来表达的。对话的双方,一是希望,二是疑虑——要不,多数就是两种疑虑对话,一方非压倒另一方不可。
第一种疑虑沿河岸望去,对我说(我是超乎双方的第三方):“三十码之内全是岩石,可是别怕,在你一路过去到达第一个河口沙洲前设法把它弄上岸就是了。”
第二种疑虑说:“到第一个沙洲的距离是四十而非三十码。这一阵天气暖和,鱼嘴肯定绵软,你要是往下游方向跟它纠缠四十码之遥,它肯定有办法脱钩逸去。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把它拉到附近的一块岩石上。”
第一种疑虑又发言了:“河中有块大石,你得把鱼拖过那儿才能把它弄上岸。不过如果你紧拉钓线,把鱼的位置保持在岩石这一边的话,就可能让它溜掉。”
第二种疑虑说:“可是如果你让鱼扑腾到岩石的那一边,钓线会卡在石头底下的,那么鱼就准溜。”
这时你才知道想得太多是怎么回事——“可能让鱼溜掉”和“鱼就准溜”,你自己跟自己对话了。我也并未就此完全敛思会神,只是思路转换了主题。书里虽不曾说过,可只要是人,都会在抛掷之前略一沉吟,估摸那鱼儿会在想什么,纵然一丁点儿的鱼脑小得与鱼卵一样,而且当你在水下游泳时,你根本想不到鱼儿还会思想。即便如此,没人能够说服我相信,鱼儿只知饥饿和恐惧。我尝试过只谙饥饿和恐惧的生活,却还总是难以想象,一条鱼长到六英寸的长度怎么可能除去两者,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事实上,有时我会走得更远,设想鱼儿也有成熟的思想。投竿之前,我想象着那黑背鱼镇定自若地躺在充满二氧化碳的水里,周围全是瀑布激起的流沫水泡。它朝下游方向看着,只见泡沫夹带着鱼食,就像一座流动的自助食堂逆流而来,准备为顾客服务。在它看来,沾着星星点点鱼食的泡沫也许就像一杯蛋奶酒,上面撒满肉豆蔻。蛋白分离露出隙缝那一刻,它从这儿望出去,看到岸上的我,也许正暗自庆幸不迭:“我真他妈的走运,在这位置钓鱼的是这位,而不是他的弟弟。”
我胡乱想着这些,还转了另外一些毫无实际意义的念头,接着抛出了钓线,而且捕到了这条大鱼。
我一直保持着镇定,直到从鱼嘴里取出钩子那一刻才乱了方寸。鱼正躺在被我拉上岸的小块沙砾地上,周身沾满沙粒。鱼鳃张开,那是在作断气之前最后的叹息。突然,它以头顶地,一个猛子直立起来,用尾巴扫我,而且打得沙尘飞扬。慢慢地,我的双手开始颤抖。尽管我知道发抖的手一定很不雅观,可硬是没法止住抖动。最后,我终于打开渔刀的大刀身,可在刺进鱼脑之前,刀身在鱼头上打了几次滑。
我把鱼弯着放进鱼篓,但是鱼身太长,尾巴还是伸在篓外。
鱼身上有黑斑,看上去像甲壳类生物。这似乎是条海鱼,身子底下还黏附着小贝壳一类的东西。我走过在下一个钓位上的弟弟身边时,看到他在仔细打量那尾巴,然后缓缓脱下帽子。他可不是对我的钓技表示敬意。
我好歹捕到了鱼,于是就坐下看这位钓翁表演。
他从衬衫袋里掏出香烟和火柴,放进帽子,又把帽子紧紧扣在头上以防渗漏。接着,他解开他那鱼篓的缚带,把篓子挂在肩沿,这样,要是水势太猛,可以速速把篓子卸下。如果说他在估量形势,那也是即刻间的事。只见他从一块岩石上纵身跃进激流,朝着将流水一劈为二的沉河巉岸游去。他和衣游泳,只用左臂划水,因为右手高高擎着钓竿。沉浮间,有时我只能看见鱼篓和钓竿,前者如果被水注满,那就只见钓竿了。
水流猛力将他冲到巉岸,这一撞准让他痛得够戗,可他的左手手指仍有足够的握力,得以抓着山石的一处裂口不放,这样才不致给冲刷到下方澄蓝的水里去。接着,如同勘探人使用鹤嘴尖镐一样,他以左手手指和右手的胳膊肘攀爬,还得登上岩顶。当他最后站上巉峰时,衣服全因水压而变形,像是顷刻间就要跟身体分离似的。
脚下不再踉跄的同时,他像鸭子和狗那样浑身抖一抖,把水珠甩干净。双脚展开,俯身,垂头。接着他让自己站稳,抛出钓线,这下,水成了世界的全部。
下方是滟滟大河。在他附近是那块把河水劈作两半的岩石,岩石周围腾起浓浓的水雾。抛出的钓线后面留下小得不能再小的水滴,一时形成一圈圈蛛丝般的水迹,很快融入正在升腾的浓浓氤氲,旋使蛛丝圈成了仅在记忆中留存的印象。从他身上甩出的水是更小的微滴,给他蒙上一轮他个人独有的光环。这光环时隐时现,就好比他是离开自身三英寸的摇曳烛光。他和钓线不时融入大河腾起的水雾,雾霭袅袅往峭壁的顶部升去,被风一吹而成缭绕,终与赫赫暾光混作一体。
他所在的那块岩石上下方,多产虹鳟鱼。他总是用力先向上游方向低低抛掷钓线,让蝇饵蹦跳过河面而不着水。然后,他在原地转身,在头顶画出一个椭圆,倒转钓线,同样有力地朝下游方向低抛,同样让蝇饵若即若离地跃过水面。这套繁复的来回转身动作,他做了四五次,动静虽大,却一无所获。虽然看不见,你只能设想总有个把小鱼在那儿乘浪游动。叫人吃惊的是,大动作有了回报,大泥腿河和河的上空这时像有虹霓划过,原来是一条虹鳟鱼的拱形鱼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