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从他饭店的房间给海洛伊丝打电话。她不在家。用人说她和父母出去吃晚饭了。汤姆又给汉堡的里夫斯打了电话。这次二十分钟后电话接通了,里夫斯接了电话。
“你好,里夫斯。我是汤姆。我在巴黎。最近怎么样?……你能马上给我弄一本护照吗?我已经把照片寄给你了。”
里夫斯听起来很激动。天哪,终于提要求了?护照?是的,这种必备的小东西随时随地都会被人偷。汤姆礼貌地问里夫斯要收多少钱。
里夫斯说现在还说不准。
“那就先记我账上,”汤姆自信地说,“关键是立即给我搞到。如果你周一早上收到我的照片,当天晚上能做好吗?……是的,我很着急。比如你有没有朋友周一晚上坐飞机去巴黎的?”如果没有,就找一个,汤姆想。
里夫斯说,是的,我有个朋友可以飞到巴黎。不要运货商(或货主),汤姆坚持说,因为他绝不能扒别人的衣兜或提箱。
“随便一个美国名字都可以,”汤姆说,“美国护照最好,英国的也可以。对了,我在凡登广场的里兹酒店……丹尼尔·史蒂文斯。”为了方便联络,汤姆把里兹酒店的电话号告诉了里夫斯,说一旦知道了他的信差到达奥利机场的具体时间,他会亲自去见他。
此时,海洛伊丝已经回到了尚蒂伊的家,汤姆和她通了电话。“是的,我在巴黎。今晚你想过来吗?”
海洛伊丝想过来。汤姆很高兴。他想象着再过一个小时自己就可以坐在海洛伊丝对面一起喝香槟了,如果她想喝香槟的话,通常答案都是肯定的。
汤姆站在灰色的人行道上,看着眼前圆形的凡登广场,圆圈使他心烦。他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是往左朝着剧院方向,还是往右去里沃利街?汤姆更喜欢正方形或长方形。伯纳德在哪里?为什么你需要护照?他问自己。把它当成应急的王牌?为未来的自由增加的砝码?我没法再模仿德瓦特画画了,今天下午伯纳德说过这句话。我只是没办法再画了——甚至很少为我自己画了。伯纳德此刻会不会在巴黎的某个旅店,在浴盆里割腕自杀?或者靠在塞纳河边的一座桥上正打算跳下去——轻轻地——趁没人注意的时候?
汤姆径直走向里沃利街。此时的夜晚萧条且黑暗,橱窗都安装着铁栅栏和锁链,防止小偷盗窃那些专卖给游客的垃圾——印着“巴黎”字样的丝巾、定价过高的丝质领带或衬衫。他想着乘出租车到第六区,那里的氛围更愉悦,在那儿散步,再到“利普”喝杯啤酒。但是他不想遇到克里斯。他回到了酒店,打电话到杰夫工作室。
电话(接线员说)要四十五分钟才能接通,线路很忙,但是半小时就接通了。
“喂?——巴黎?”杰夫的声音就像溺水的海豚一样。
“我是汤姆,我在巴黎呢!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不清!”
还不至于不清楚到重打电话的地步。他继续说:“我不知道伯纳德去哪了。你有他的消息吗?”
“你为什么在巴黎?”
电话听筒里几乎什么都听不见,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汤姆终于搞明白了,杰夫和艾德没有伯纳德的任何消息。
之后杰夫说:“他们正在寻找德瓦特……”(低声的英语骂人话)“天哪,要是我都听不到你在说什么,我就不信中间还有人能听到什么鬼……”
“好吧!”汤姆回复说,“把你遇到的麻烦都告诉我。”
“莫奇森的妻子可能……”
“什么?”上帝啊,电话简直能把人逼疯。人们应该回到用纸笔和客船的时代。“该死,我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们把《浴盆》卖掉了……他们正在寻找……德瓦特!汤姆,如果你只有……”
电话突然断了。
汤姆气愤地将电话摔了回去,握住,又拿起来,打算向楼下的接线员发火。但是他把电话又放下了。这不是她的错。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谁都没有错。
好吧,莫奇森夫人要来了,正如汤姆所预料的。也许她知道浅紫色推论。还有,《浴盆》卖给谁了?伯纳德在哪里?雅典?他会效仿德瓦特的行为,在希腊的某个岛上把自己淹死吗?汤姆想象着自己去了希腊。德瓦特的岛叫什么来着?伊卡利亚岛?那是哪儿?明天找家旅行社问问。
汤姆坐在写字台前,匆忙写了张字条:
亲爱的杰夫,
如果你看到了伯纳德,就说我死了。伯纳德以为他杀了我。我之后再解释。不要把这张字条给任何人,这只是用来以防万一你看到伯纳德,他说他把我杀了的——假装相信他,什么都不要做。拖住伯纳德,拜托了。
祝一切顺利,
汤姆
汤姆下楼去,在柜台买了七十分的邮票,把信寄出去了。杰夫也许周二才能收到信。可这又不是那种能打电报传递的消息。要不打一个?我必须要藏起来,甚至躲到地底下避开伯纳德。不,那还不够清楚。海洛伊丝进门时他还在思考着。汤姆看到海洛伊丝带着古驰的皮箱回来时感到非常开心。
“晚上好,史蒂文斯夫人,”汤姆用法语说,“今晚你是史蒂文斯夫人。”汤姆想着带她去前台登记,后来又觉得不用那么麻烦,于是和海洛伊丝上了电梯。
三双眼睛盯着他们。她真的是他的夫人吗?
“汤米,你的脸色很苍白!”
“我今天很忙。”
“啊,出了什么事了——”
“嘘——”她说的是汤姆的脑后。海洛伊丝洞察一切,事无巨细。汤姆觉得可以给她透露一些情况,但不能全讲。坟墓——那就太恐怖了。此外,这等于表明了伯纳德是凶手,但他不是。服务生坚持给海洛伊丝提箱子,汤姆付了他小费。
“你的头怎么了?”
汤姆摘掉了一路裹得高高的墨绿色与蓝色相间的围巾,那是用来挡住流出来的血的。“伯纳德打了我。不用担心,亲爱的。脱掉鞋子,还有衣服。舒服点。想喝香槟吗?”
“好啊。当然。”
汤姆打电话订香槟酒。汤姆觉得头晕,感觉像是发烧,但他知道只是疲劳和失血导致的。他检查过家里有没有血迹吗?是的,他记得出门前上楼特地去各处看看是否有血迹。
“伯纳德去哪了?”海洛伊丝脱掉鞋子,光着脚。
“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在巴黎。”
“你们打架了?他不肯离开?”
“哦——小打一架。他现在情绪非常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事。”
“但你为什么来巴黎?他还在家吗?”
有这个可能,汤姆意识到,虽然伯纳德的东西都拿走了。汤姆检查过。伯纳德除非打破落地窗,否则他是进不去屋子的。“他不在房子里,肯定不在。”
“我要看看你头上的伤。进浴室吧,那里灯光亮一些。”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香槟送得很快。那个身材微胖、留着灰色头发的服务生微笑着打开了木塞。瓶子放进冰桶里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谢谢,先生。”服务生说,接过了汤姆的钞票。
汤姆和海洛伊丝举起酒杯,海洛伊丝犹豫了一下,喝了酒。她要看看汤姆的伤。汤姆屈服了。他脱掉衬衫,弯下腰,闭上眼睛,海洛伊丝在洗手盆里用毛巾清洗他脑后的伤。预料到她会惊呼,他堵住耳朵,或尽量堵上,不去听她的叫声。
“伤口不大,不然会一直流血的!”汤姆说。清洗自然使得血又流了出来。“再拿一条毛巾——拿个什么。”汤姆说,回到了卧室,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他没有昏迷,因此又爬回了浴室的地砖上。
海洛伊丝正说着胶带什么的。
汤姆晕厥了一会儿,但是他没提,爬到厕所吐了,用海洛伊丝的湿毛巾擦脸和前额。几分钟后,他站在洗手台前,啜饮香槟,海洛伊丝用白色的小手帕做了一条绷带。“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胶带?”汤姆问。
“用来粘指甲。”
怎么粘?汤姆问。他拿着胶带让她剪断。“粉色的胶带,”汤姆说,“是种族歧视的标志。美国黑人力量应该提起抗议——并阻止它。”
海洛伊丝听不懂。汤姆用英语讲的。
“我明天给你解释——也许。”
之后他们上了床。奢华的大床上有四个厚枕头,海洛伊丝贡献出了她的睡衣垫在了汤姆的脑袋下面,以防出血,但是他觉得血基本止住了。海洛伊丝没穿衣服,她的皮肤光滑得令人难以置信,就像抛光后的大理石一般,只不过她当然很柔软,而且是暖的。今晚不适合做爱,但是汤姆觉得很开心,也不担心明天——这样也许不明智,但是那个晚上,或许应该说是凌晨时分,他放纵着自己。黑暗中,他听到了海洛伊丝喝酒时杯中气泡发出的嘶嘶声,还有把杯子放在床头茶几上的叮当声。接着汤姆的脸抵在她的胸前。海洛伊丝,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只想活在当下的女人,汤姆想说,但是他太累了,而且这句话也许不重要。
第二天早上,汤姆要对海洛伊丝解释些事情,但必须要说得非常巧妙。他说伯纳德·塔夫茨因为他英国女朋友的事很伤心,也许他会自杀,汤姆想要找到他。他也许在雅典。因为莫奇森的失踪,警察就想看牢汤姆,所以最好让警察知道他在巴黎,也许和朋友在一起。汤姆解释说,他在等一份护照,最快周一晚上到。汤姆和海洛伊丝在床上吃着早餐。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管那个打你的傻瓜。”
“朋友嘛,”汤姆说,“亲爱的,你还是回丽影和安奈特太太做伴吧?或者——我们给她打电话,这样你今天就可以陪着我了。”汤姆说着高兴起来。“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今天我们最好换个饭店。”
“哦,汤米——”海洛伊丝的语气有点失望,但她其实并不感到失望,汤姆知道。她喜欢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喜欢保守一些没什么必要的秘密。她给汤姆讲过一些她青春期时为了摆脱父母的监视,和女同学也有男同学一起搞的小阴谋,可以和谷克多笔下的故事相媲美了。
“今天我们有别的名字了。你想叫什么名字?可以是美国的,也可以是英国的,因为我的原因。你只是我的法国夫人,明白了?”汤姆用英语说。
“嗯,格雷斯顿?”
汤姆笑了。
“格雷斯顿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
海洛伊丝很不喜欢英语,因为她觉得英语里有太多她永远也掌握不了的下流双关语。“没有,只不过是他发明了行李箱。”
“他发明了行李箱!我才不信呢!谁会发明行李箱啊?这太简单了!真的,汤米!”
他们换到了大使酒店,在第九区的奥斯曼林荫大道上。这里保守且体面。汤姆用威廉姆·坦尼克的名字登记入住,他的妻子叫米瑞儿。汤姆又给里夫斯打了个电话,把他的新名字、地址和电话PRO 72-21留给了那个一口德国腔的人,这人经常替里夫斯接电话。
汤姆和海洛伊丝下午去看了电影,六点钟回到酒店。没有收到里夫斯的消息。海洛伊丝听从了汤姆的建议,给安奈特太太打了电话,汤姆也和她说了几句。
“是的,我们在巴黎,”汤姆说,“很抱歉我没给你留字条……也许海洛伊丝明天夜里回去,我也不确定。”他把电话还给海洛伊丝。
伯纳德肯定不在丽影,否则安奈特太太会提起他的。
他们早早上了床。汤姆想劝服海洛伊丝把脑袋后面那些愚蠢的胶带剪掉,但没成功,海洛伊丝还买了淡紫色的法国消毒水,涂在了绷带上。她在里兹已经把他的围巾洗好了,早上就晾干了。快到午夜时,电话响了。里夫斯说有个朋友会在明天星期一晚上把他需要的东西带过去,乘坐汉莎航空311次航班,于凌晨十二点十五分抵达奥利机场。
“他叫什么名字?”汤姆问。
“是一位女士,叫格尔达·施耐德,她知道你的长相。”
“好。”汤姆说,很满意里夫斯在收到照片前就搞定了。汤姆挂了电话问海洛伊丝:“明晚想和我一起去奥利吗?”
“我开车送你。我希望你平安无事。”
汤姆已经告诉她那辆旅行车停在了默伦火车站。也许她可以找家里有时雇佣的园丁安德烈和她一起把车开回来。
他们决定在大使酒店再住一晚,以防周一晚上的护照交接再有什么变故。汤姆想星期二凌晨乘红眼航班飞往希腊,但是护照还没到手,所以无法决定。另外还要熟悉护照上的签名。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伯纳德。汤姆希望和海洛伊丝分享他的想法、他的感受,但是又怕她不能理解。如果她知道伪造画的事情,她能理解吗?是的,从理智上讲,她或许能明白。但是海洛伊丝会说:“为什么都要你扛着?杰夫和艾德不能去找他们的朋友——他们的经济来源吗?”汤姆没把事情告诉她。最好还是单独行动,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孤身一人以免牵绊。免去了慰问,甚至免去了家的温柔挂念。
一切都很顺利。汤姆和海洛伊丝于周一半夜到达了奥利机场,飞机准时抵达,汤姆在楼上的出口等着格尔达·施耐德——或者至少是使用这个名字的女人——过来与他打招呼。
“汤姆·雷普利?”她微笑着说。
“我是。您是施耐德女士?”
她三十来岁,金发碧眼,十分俊俏,看起来很聪明,没有化妆,好像只是用冷水洗了脸,穿上件衣服就来了。“雷普利先生,能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她用英语说道,“久仰大名。”
听到她礼貌风趣的语调和声音,汤姆大声笑了出来。里夫斯手下有这样的妙人一起工作真是出人意料。“我和我太太一起来的。她在楼下。你晚上在巴黎过夜吗?”
她要过夜的。她已经在酒店预订了一个房间,就在蒙塔尔伯特街的皇家桥酒店。汤姆将她介绍给了海洛伊丝,然后去取车,而海洛伊丝和施耐德女士等他的地方距离汤姆当初放下莫奇森皮箱的地方不远。他们一路开到巴黎,到了皇家桥酒店,然后施耐德女士说:
“我在这把东西给你。”
他们还在车里,格尔达·施耐德打开了她的大手提包,拿出了一个相当厚的白色信封。
汤姆停好车,天有些黑了。他掏出那本绿色的美国护照,把它塞进了夹克口袋里。显然,护照被一些白纸包裹着。“谢谢你,”汤姆说,“我会和里夫斯联系的。他还好吗?……”
几分钟过后,汤姆和海洛伊丝往大使酒店驶去。
“在德国人里她算漂亮的。”海洛伊丝说道。
回到房间里,汤姆掏出护照检查,护照已经用得很旧了,所以里夫斯把汤姆的照片也相应地做旧了。护照上显示:罗伯特·菲德勒·麦凯伊,31岁,生于犹他州盐湖城,职业是工程师,家属无。签名瘦长,所有的字母都连在一起,这种字迹让汤姆联想到了他认识的几个美国人,他们性格都很无聊。
“亲爱的——海洛伊丝——我现在是罗伯特了,”汤姆用法语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得练一会儿签名。”
海洛伊丝斜倚在梳妆台上,看着他。
“哦,亲爱的!别担心!”汤姆张开双臂搂住她。“我们开瓶香槟吧!一切都会顺利的!”
周二下午两点,汤姆到了雅典——比起五六年前,光鲜干净了。汤姆入住的是大不列颠酒店,房间对着宪法广场,他在房间里稍微梳洗了一下,就出门去熟悉一下环境,到了几家酒店,打听伯纳德·塔夫茨的下落。汤姆想,伯纳德不太可能入住大不列颠酒店,因为那是雅典最贵的酒店,甚至有六成的可能伯纳德不在雅典,而是去了德瓦特的小岛,或者其他小岛;即便如此,汤姆认为不去问问雅典其他的酒店就太愚蠢了。
汤姆编的故事是,他本来应该和朋友——伯纳德·塔夫茨——会面,但他们失去了联系。不,他自己的名字不重要,但要是被问到的话,汤姆给出了这个名字——罗伯特·麦凯伊。
“现在岛上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汤姆在一家中档酒店问道,他估计这里的人可能了解一些旅游观光的事。汤姆在这家酒店里说的是法语,但在其他酒店汤姆说了一点英语。“尤其是伊卡利亚岛的情况。”
“伊卡利亚岛?”对方很惊讶。
伊卡利亚岛在最东边,是多德卡尼斯岛最北部的岛屿之一。那里没有机场,有船,但没人确定船多久发一班。
汤姆周三到了那里。他只能从米克诺斯岛租了一艘快艇,雇了船长。伊卡利亚岛——在汤姆转瞬即逝的乐观之后——令人大失所望。阿美米斯特城(或者其他之类的名字)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汤姆一个西方人都没有看见,只有水手在补网,还有当地人坐在狭小的咖啡馆里。汤姆到处打听,一个名叫伯纳德·塔夫茨的人是否来过这里,他深色头发,身形修长等等,然后汤姆给另一个叫圣基利克斯岛的小镇打了一个电话。那儿的一个旅馆老板帮汤姆查询了,并说他还会问另一间旅馆,并打电话回来。他没有打过来。汤姆放弃了。真是大海捞针。也许伯纳德选择了另一座岛。
但因为德瓦特在此地自杀了,这座岛对汤姆来说仍有一种模糊的神秘感。在岛上黄白色沙滩的某处,菲利普·德瓦特走向了大海,再也没有回来。汤姆怀疑伊卡利亚岛上的居民对德瓦特这个名字根本就不会有印象,但他还是问了咖啡店主,果然不记得。德瓦特在这呆了不到一个月,汤姆想,还是六年前。汤姆在一个小饭店吃了一盘西红柿羊肉烩饭,然后去另一家酒吧找船长,船长说他会在酒吧呆到下午四点,以防汤姆需要的时候找不到他。
他们全速开回了米克诺斯岛,那是船长的落脚点。汤姆带着手提箱,感到焦躁不安、筋疲力尽、心情沮丧。汤姆决定当晚就回雅典。他坐在咖啡馆里,心灰意冷地喝着一杯甜咖啡。然后他回到当初遇到希腊船长的码头,又去船长家找到了还在吃饭的船长。
“今晚载我去比雷埃夫斯要多少钱?”汤姆问。汤姆还有一些美国旅行支票。
船长说手头还有很多事,列举了重重困难,但钱解决了一切问题。汤姆系着安全带,在狭小的船舱的木质长椅上睡了一会儿。他们到达比雷埃夫斯时大约清晨五点。船长安提诺晕头晕脑的,汤姆不知道他是因为开心或者赚到了钱,还是太过疲劳,还是茴香酒的缘故。安提诺说他有朋友在比雷埃夫斯,见到自己会非常高兴。
清晨冷得刺骨。汤姆硬逼着一位出租车司机载他去雅典宪法广场的大不列颠酒店,口头答应给司机很多车费。
汤姆入住了一间房,不是以前那一间。值夜班的服务生很诚实地告诉他,房间还没打扫好。汤姆将杰夫工作室的号码写在一张纸上,告诉服务生给接通伦敦的这个号码。
然后他上楼到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一直留意着是否有电话打来。早上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我是汤姆,我在雅典。”汤姆说,他在床上快要睡着了。
“雅典?”
“有伯纳德的消息吗?”
“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在——”
“我要去伦敦。我的意思是今晚。准备好化妆的东西,好吧?”
* * *
(1) 让·谷克多(Jean Cocteau,1889—1963),法国剧作家、小说家和电影学家,其剧作以诗意、讽刺和幻想的巧妙结合而著称,代表作品:剧本《爆炸装置》(1934)、电影《美女与野兽》(1946)和小说《可怕的孩子们》(1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