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W·史迪威

信使

信使(据说)送信回来了。

问:你送了信吗?

答:是的。

问:你把信给谁了?

答:我把信给了奥利森(Oleson)先生。

问:可是奥利森先生不在那里。他现在在这里。你不可能把信送给了他。

答:噢,对。我把信给了翻译。

问:可是现在翻译也跟奥利森先生在一起,他说你没有把信给过他。

答:噢,我给了。我把信给了厨子。

问:什么厨子?

答:那里的厨子。

问:哪里?

答:在谢昆岭(Hsieh Kung Ling)。

问:可是谢昆岭没有厨子,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

答:是的,我真的把信给了厨子。

问:可是你听我说!那里根本就没有厨子!你把信给了谁了?

答:我把信给了马夫。

问:什么马夫?

答:奥利森先生的马夫。

问:可是奥利森先生没有马夫,所以你没有给他。

答:马夫?

问:是的,马夫马夫。奥利森先生没有马夫。

答:噢,我把信给了别的送信人了。

到这个时候,一般的外国人只能放弃,或者另外写封信,或者杀掉这个送信的,或者乘下一班船回国。第二天早晨他可能会在餐桌上发现这封信。

碛口区长

碛口区长第一次造访来到这里的工程师就想镇住他们。工程师可以让公路通过碛口,而奇怪的是,考虑到其他镇子的想法,碛口人也非常急切想得到这条路。这原因很可能是,他们意识到如果道路通往春图的话,那么碛口作为黄河港口的声誉将大受影响。看吧,这个脚穿高袜子、身高五英尺二(约157厘米)的区长带着他身高六英尺(约180厘米)的保镖威风凛凛地进来了。这个警卫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灯笼,上面写着显示威严的字。区长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打开扇子,轻声咳嗽一下,鞠了三四次躬,然后说:

区长:请教您贵姓?(他知道姓甚名谁,但是他必须要再问一遍。)

工程师: 岂敢岂敢,鄙姓史。

区长: 贵国是美国,不知确否?

工程师: 对,鄙国正是美国。

区长: 哦。不知道路何时通到碛口?

工程师: 噢,此事尚未最后定夺。

区长:碛口是大港——黄河上的生意都经过这里。春图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没有生意,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往那里修路没有用。

工程师: 但是,公路是往碛口比较短还是往春图比较短?

区长可能从来没有去过春图或者看过这条道路,于是他便转过头,眉头紧锁,然后厉声厉气地朝警卫喊出了这个问题。

区长:这路到碛口近还是到春图近?

警卫: (声音小得像三岁小儿)老爷,到春图近些。

这个回答让区长非常恼怒,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并语气温和地告诉工程师(自然,工程师已经听到了警卫的回答)

区长: 到春图近些。

工程师: 有没有其他从柳林直达碛口的路?

区长: (朝警卫喊道)有没有其他从柳林直达碛口的路?

警卫: 老爷,从柳林有一条直达碛口的路。

区长: (对工程师说)是的,从柳林有一条直达碛口的路。

工程师:从柳林到这里有多远?

区长: (朝警卫喊道)从柳林到这里有多远?

警卫: 老爷,一百里(50千米)。

区长: (对工程师说)是一百里。

工程师: 这条路怎么样?

区长: (朝警卫喊道)这条路怎么样?

警卫:老爷,这条路骆驼走是不错的,没有多少石头,大都是土……

就这样这场经过两次转达的谈话继续着。

涵洞

进来一位苦力,就是普普通通的那种,显然他裤子剪裁的式样是为了方便蹲下;他没有袖子,戴着草帽,眼神游移不定。他慢慢进来,好像我们跟他一样有的是时间,在打量了所有在场的人并确定谁是头以后小声对翻译说了什么。翻译答应了,但是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得清:“对,就是那个穿着泥鞋、没有穿衬衫的人。不过不要喊他牧师(这种场合的常用尊称)。这会让他觉得了不起的。他是个工程师。”

约翰拖着步子走上来,称工程师为先生,这是一种尊称,表明此人年龄较大,因此应该更有学问,并因为年长更应得到尊重。

约翰: 先生,那个涵洞……

工程师: 什么涵洞?

约翰: 噢,当然是那个涵洞了。

工程师: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约翰: 先生,就是有关涵洞的事。

工程师: 是的,是的。可是你想要什么?你来是为什么事?

约翰: 我来是为了涵洞的事。

约翰现在觉得这个老毛子很是无知。还总工程师呢!任何一个上年纪的工程师总要比苦力懂得多,可是他显然什么都不懂。

工程师: 好的。可是你要我做什么?我能为这涵洞的事做什么?

约翰: 我造了涵洞。

工程师: 你想要钱吗?

约翰: 什么?

工程师: 你——想——要——钱——吗?

约翰: 要什么钱?

工程师: 天哪!涵洞的钱!

约翰: 我不明白。

工程师没有把取暖器吞下去,因为四周没有取暖器。他吞咽了四五次,然后和颜悦色地说——

工程师: 你在哪个标桩干的?

约翰: 标桩?标桩?什么标桩?

工程师: (再试一次)你在哪里干活?

约翰: 我没有在干活。

哦——哦——哦——哦——哦!!!

工程师: 是的。你曾经在哪里干活?(有点希望了,一点点。)

约翰: 我在木村东边干。

工程师: 噢!!!你修过涵洞吗?

约翰: 是的,我修过一个很不错的涵洞。

工程师: 你拿到钱了吗?

约翰: 是的,可是钱还不够干活的人买粮食吃的。

工程师: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吗?你想让我多给你一些钱吗?

约翰: 噢,不是的。

工程师: 你想要什么?

约翰: 涵洞。谢村西边还有一条涵洞。(让我们做!让我们做!)

工程师: 噢,你的意思是想再修一个涵洞?

约翰充满怜悯地看着工程师,仿佛在说:“可怜的东西,你早些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只知道摇动手臂,鼓着眼珠子,嘴都冒白沫了。我可是一进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然后他平静地回答:“是的。”

当然,约翰得到了那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