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上将格拉斯伯爵受命为美国提供海军支援,成了美国战争中的一个关键人物。1781年3月,他率领着庞大的舰队驶离法国前往西印度群岛,这是他准备与华盛顿会合、联手作战的第一程。这场战役至关重要,是华盛顿的最后一搏。他从布雷斯特出发的消息在航海界不胫而走。很快英国人得到消息说,一支准备涉入战事的重要部队正在途中。干涉军队地理上来自西印度群岛,因此罗德尼面临着一个挑战:在这支庞大的舰队抵达美国、改变战争实力平衡之前就拦截它。罗德尼和格拉斯这两位海军将领都明白预料到了他们之间的对抗。他们的侦察员都爬上摇摇晃晃的桅杆瞭望台,焦急地望着泛着微光的海面,随时侦查着海平面上出现的可能意味着桅杆、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交手的任何迹象。

当格拉斯4月28日抵达马提尼克岛的时候,他发现胡德正在该岛的下风处巡航。他率领区区17艘主力舰和5艘快速帆船,受命拦截法国舰队,还准备封锁皇家要塞,防止那里的4艘法国舰船出来与格拉斯会合,阻止格拉斯进入并占有罗德尼所说的这个地区“最宏伟、最好的”海港。除了夺取这个重要的港口,格拉斯还可能与咄咄逼人的马提尼克岛总督布耶侯爵(the Marquis de Bouillé)会合,联合他的陆上部队进攻一个或多个英国人占领的岛屿。

当胡德的人从桅杆上发现法国人时,法国人在上风处,显然正在朝北驶去。由于晚上拿不准他们在干什么,胡德决定先按兵不动,到早上再说。很不幸的是,他的船在风力作用下顺风漂走,到了拂晓已经被吹了很远,最后船因为没有风而静止不动了。正当胡德忙着重新设法借风的时候,敌人的船队出现了,他们那些受到护航的船队贴近海岸行驶,炮舰则在朝向大海的一侧。就在双方都在形成战线的时候,法国船队溜进了皇家要塞。炮舰远距离开火了。格拉斯尽量保持距离,竭力诱开敌人,指望他的船队能够安全入港。他的船舷遭受重创,伤亡惨重。胡德有两条船在吃水线以下的部位被打出窟窿,在连续24小时朝外泵水之后,已经无法保持稳定;其他船只的桅杆受损,也已经无法继续战斗。快到晚上,“无畏”号的主中桅轰然倒下,“拉塞尔”号的水泵也被一点点淹没,情况岌岌可危,因此受命赶往圣尤斯特歇斯岛。这艘船给那里带去的消息是,这场战斗已经造成37人死亡,125人受伤。到第二天天黑的时候,舰队已经距离皇家要塞70英里,胡德决定脱离战场。到次日晚上,舰队双方均看不见对方了,但法国人已经进入皇家要塞了。在事后的相互指责中——这对英国人已是家常便饭——胡德及其追随者将这个结局归罪于罗德尼,指责他一开始就不让胡德驶往上风位。但一个不容置辩的事实是,格拉斯在谋略上胜出一筹,打败了胡德。

病情加重、情绪愈加暴躁的罗德尼一直将舰队停靠在巴巴多斯,补取迫切需要的水和用来防止坏血病的新鲜蔬菜。巴巴多斯岛本身虽然无足轻重,但它位于向风岛链的最东面,距离欧洲最近,在英国占有的岛屿中历史最久,土地肥沃且经过精耕细作,一向以出产上好的朗姆酒而闻名。就在船只装储食物的时候,罗德尼得到情报,说法国部队正侵入往南200英里的多巴哥。罗德尼立即派出一支由志愿者组成的救援队伍,却发现多巴哥在他们到达之前就投降了。下午的时候,他们发现整支法国舰队在向北驶去。在需要做出决定的关键时刻,罗德尼克制了想追逐敌人的诱惑,担心他可能会被引向下风位,那样的话,一旦没有防御能力的巴巴多斯受到攻击,他就将无法赶来救援了。他在夜里故意亮灯,想诱使格拉斯第二天再来战斗,但那位法国将领还有其他的打算呢。罗德尼未能追击的后果是,格拉斯没有受到阻拦地按计划抵达美国。

罗德尼十分明白法国干预美国战争的后果有多严重,却没有能够提前阻止格拉斯,这部分由于他需要回国治病,部分由于他相信反正胡德也会阻止的。更重要的原因是海军部本身对此事并不重视,这也反过来说明英国政府缺少统一的战略方针。

这些战役贯穿了1781年5月和6月初。格拉斯在夺取多巴哥之后,带领舰队返回皇家要塞。在这马提尼克岛的优良海港,他可以把周边岛屿的船只聚集过来,并为美国的战役补给水、木材、牛肉和其他给养。他在7月转往弗朗索瓦之角(Cap-Français),这是海地-圣多明各的港口,由于雅致而被称为“岛屿中的巴黎”,开放锚地很是开阔,可以容纳400艘舰船。格拉斯在这里发现了等待着他的30名美国领航员,他们是根据他的请求准备带领他去切萨皮克湾的。等待他的还有罗尚博从韦瑟斯菲尔德写来的一些信,罗尚博在信中坦诚地说明了美国事务所面临的“严重危机”,并提出他希望在切萨皮克湾发起“决定性一击”。同在这批邮件中的还有巴拉斯从纽波特写的信,信中说“这里现在最缺乏的是钱”。这些信以及几位美国特使的信均强调了南方所面临的危险军事形势,以及如何急需援助。格拉斯并没有气馁,他和自己中队的夏瑞特上校(Captain Charitte)立即用自己在圣多明各的财产和种植园做担保,从当地居民那里为政府借到了30万比索(西班牙货币单位),这才使得远征得以成行。尽管担保的财产价值“远远超过”借款额,但是政府还是拒绝提供贷款,这让格拉斯很是不满。他没有生闷气,而是自己出钱,让15艘商船运送他的给养。他真是完全投入到这场战争中去了。

在弗朗索瓦之角的时候,格拉斯做出了两个决定,这两个决定将对美国革命的军事后果产生决定性作用。第一个决定是带上自己的全部舰队,而不是把舰队分开;第二个决定是把舰队带到切萨皮克湾去。格拉斯不但勇猛善战,而且辩才无碍,他说服了西班牙人,既然他们没有计划在西印度群岛发动攻势,那么即便没有法国人的帮助,西班牙人也可以守得住安的列斯岛,这样他就可以放手将全部舰队带往美国了。在总是占了多数的短视之辈看来,美国与西印度群岛相比,其价值是次要的,带领全体舰队赴美参战的决定乃是唐突冒险之举,此举意味着他们违背了自己本应护卫现在的法国商船返回欧洲的职责,故而指责他们无视法国商人的既得利益。能够这般行事的人,要么是心中尚未完全泯灭对自由事业的热忱,要么就是极富远见,比大多数欧洲人更好地预见了未来的美国。历史赋予格拉斯的任务是帮助美国人与英国彻底断绝。他仿佛心有灵犀,感觉到这是自己的天职,尽管他是个外国人,却似乎听见了《独立宣言》的召唤,为这项事业奉献自己的生命、财产和至高的荣誉。一个崇高的理想能够为精神注入极大的能动性。这甚至感动了圣多明各的西班牙总督,他同意调遣圣西门三个团共计2500人的兵力归格拉斯统辖,这原来是借给西班牙人使用的。也许西班牙人并不喜欢自由事业,但是相比之下,西班牙更不喜欢英国。

格拉斯在写于7月28日,8月14日送达罗尚博和华盛顿的信中肯定地说,他正带着25或者26条舰船赶来,载着三个团的兵力,将于8月3出发驶往切萨皮克湾。这封信径直由“康科德”号迅速递送,而没有通过外交渠道,因此受雇于英国的间谍无法读到此信,也不可能抄写下来。在20世纪初期,美国陆军部长亨利·L·史汀生(Henry L. Stimson)曾反对建立“黑室”(Black Chamber),理由是“绅士们从不偷看别人的信件”。但在18世纪,这种偷看是司空见惯的。外国使馆均雇用了长期雇员,这些人因为长期接触,能够破译密码,读懂并抄录外国官员的信件。尽管英国不久即获悉有支法国舰队正前去支援美洲殖民地,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支舰队的大小,具体赶往何处。

当受伤的“拉塞尔”号徐徐驶入圣尤斯特歇斯岛的时候,罗德尼得知了胡德与格拉斯交战的消息。罗德尼罚没的财物的归属问题尚未在法律上得到界定,那些英国叛逆们也还没有被绳之以法,但罗德尼马上驶往安提瓜和胡德会合,安提瓜属英国,是位于马提尼克岛链北部的海军基地。他预计法国会进攻巴巴多斯,而他可以从那里去保护巴巴多斯。北美海岸即将上演一场冲突,而冲突的三位主角现在都汇聚背风群岛——格拉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罗德尼和胡德则被派去阻止他。胡德的旗舰以及其他部分舰只已经失去战斗力,格拉斯从皇家要塞补充了一些别的舰只,因此现在法军有24艘军舰,而英国只有18艘[1]。面对这样的优势,通常不应贸然挑战,特别是当时法国人位于上风位,一旦英国人处于下风位,他们将无法支援没有防御能力的巴巴多斯,巴巴多斯就可能被攻占了。作为背风群岛的指挥官,罗德尼认为,英国的荣誉和利益——也许还有他自己的荣誉和利益——都不允许他再失去一个岛屿。岛上还有2000名法国囚犯,因此,显而易见,法国人会试图解救这些囚犯。当罗德尼赶到巴巴多斯的时候,他发现那里的英国旗帜仍然在飘扬。接着格拉斯带着来自马提尼克岛的陆上部队攻击了圣卢西亚,但是依靠岸上火炮的帮助,马提尼克岛成功击退了入侵。防御者还很有创意地把一艘被拆卸的舰船上的火炮派上了用场,增强了防御力量。

罗德尼为多巴哥的投降感到羞辱。他在紧急公文中写道,他一心一意地要“打下法国人的威风”,只要“他们能给我这样的机会”。他们没给他机会。罗德尼在6月5日日落时发现了法国舰队,靠近后发现法国舰队共计29艘帆船,包括24艘战列舰和5艘快速帆船——根据当时的计数,他自己只有20艘。由于必须让自己的舰队随时准备为各个岛屿提供防御,保护来自英国和爱尔兰的船队,罗德尼决定不与之交战。像所有的海员一样,他接受的教条是,没有风的时候不能开战,因此他调派快速帆船前去侦察。7月初在马提尼克岛附近巡航时,他们俘获了一艘来自皇家要塞、属于法国船队的快速帆船,从这艘船的船长那里得知,他属于由格拉斯伯爵指挥的舰队,舰队由25艘主力舰组成,还有来自各个法国岛屿的近200艘商船,而且据说舰队是驶往圣多明各的。格拉斯据此向纽约时任英国海军指挥官的格雷夫斯上将发出警报说,一支由28艘[2]主力舰组成的舰队已经出现在马提尼克岛,据说舰队的“一部分”准备驶往北美。他认为“很快”舰队就会出发,不过他无从知道舰队是否会在途中停靠圣多明各的弗朗西斯之角。他写道:“我会密切观察他们的动向,据此决定自己舰队的动向。”他接着说,胡德上将将受命率领由14艘主力舰和5艘快速帆船组成的舰队,跟随法国人直到弗吉尼亚海岸,然后沿着特拉华海角航行,再到桑迪胡克接受格雷夫斯的调遣。他还告诉格雷夫斯,要在特拉华海角派遣巡逻船,预备胡德的到来,“这样他们可以联手拦截来自西印度群岛的法国人”。他还对格雷夫斯说,“如果敌人的确是朝那个方向去的话”,那么他的舰队肯定会得到增援。罗德尼还向伦敦的杰曼保证,自己会“像山猫一样密切观察敌人”,又向纽约的阿巴思诺特保证说,“会竭尽所能给你提供各种增援”。他在给卡莱尔伯爵的另一封信中详细地谈到,他所期望和计划的不是让敌人(格拉斯)利用“在美洲海岸的优势”,而是设法让胡德“赶在法国舰队从弗朗索瓦之角到来之前抵达美洲海岸”,与已经在那里的英国部队(格雷夫斯)会合,“击垮敌人并挫败他们所有的计划”。与此同时,罗德尼还派遣了一支由5艘主力舰和5艘快速帆船组成的舰队护送商船去牙买加,命令那里的指挥官彼得·帕克爵士(Sir Peter Parker)立即调派舰船前往北美。这样在与胡德的舰队会合以后,他们将使美洲的英国海军明显占据优势,亦可让格雷夫斯得到承诺给他的增援。与别人一样,罗德尼也认为格拉斯会分散自己的舰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彼得·帕克爵士并未执行他下达的命令。

罗德尼把法国参战看得很严重。他告诉胡德,如果他看见法国舰船,“应该想方设法让我尽快得到有关消息……这至关重要”。他似乎是唯一一个事先意识到格拉斯参战会产生关键影响的人,他认为自己必须亲自追击。在8月1日出发前,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敌人在离开这片海域后会驶往美洲。不管他们赶往何方,我都要观察他们的动向,一旦他们给我适当的机会,我一定会对他们发起进攻。这可能维系着英国的命运。”

罗德尼给格雷夫斯的警告和他发出的紧急公文均表明,罗德尼对当时的局势有清醒的认识,确认了地点和面临的问题,也有了合适的行动计划。因为是在与头脑比较迟钝的人打交道,罗德尼给格利佛斯下达了非常明确的指令,否则他放心不下。在7月31日发出的一份补充的紧急公文中,他已经明确指出了他所预料的情况。他重复了有关格拉斯正驶往美洲的情报,并补充说,他已经派胡德前往弗吉尼亚海角,“我相信法国人打算在那里发动强大攻势”。这并非罗德尼有什么先见之明。罗德尼已经得知有领航员在弗朗索瓦之角加入格拉斯的队伍中,他据此推断(这颇有些不同凡响),既然格拉斯请求领航员在切萨皮克湾导航,那无疑就是他打算去的地方。

对英国来说很是不幸,罗德尼给格雷夫斯的预警没有被送达。正是战争中发生的这类怪事促使克劳塞维茨(Clausewitz)在一个世纪后制定了一项基本原则:在制订所有的战争计划时,都要预先考虑到那些无法预计的因素。给格雷夫斯发出的警报是通过英国的“燕子”号发出的,它的船速比快速帆船慢,亦不够灵活,结果在长岛海湾(Long Island Sound)被三个美国私掠船船员俘获,因此格雷夫斯未能收到有关格拉斯正在过来的警报。这几位不知名的私掠船船员应该在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胡德还曾发出一封警报信,但同样在海上被截获,因此格雷夫斯既不知道来自英国的援军正在赶来,也不知道来自法国的威胁已经在路上。当胡德在8月28日抵达纽约湾的时候,他从自己的船上下来,划小船到长岛与格雷夫斯上将晤谈,但没有取得什么结果。他们并没有像罗德尼计划的那样,把兵力联合起来赶在格拉斯之前抵达切萨皮克湾。尽管他们在会晤中同意组成联军驶往切萨皮克湾,但他们无所事事地原地逗留了三天。即使他们立即行动也来不及了,不可能赶在格拉斯8月30日到达前使切萨皮克湾布满英国舰船,因为当时格雷夫斯停靠在纽约港里,通常穿越桑迪胡克的沙洲就要花上三天时间。实际上他们直到8月31日才出发,之前不过停留着静待事态发展而已。

罗德尼原计划联合胡德和格雷夫斯的部队,或通过调遣彼得·帕克爵士的舰只取得在弗吉尼亚海岸的海军优势,但现在这些打算都落空了。缺少人的配合,再好的计划也无济于事。格雷夫斯,就像他后来所展现的,总是四平八稳的;而胡德呢,不管后来纳尔逊怎么评价他,他在美国是没有什么冒险精神的。

当时的形势是,已经预计到意外情况,也制订了恰当的应变措施,但是未能实施。英国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抓住手中的机会。是不是因为他们陷入了一场自己不知道如何才能获胜的战争,因此才懵懵懂懂、不知所措?悲观是被动的一个主要原因。

罗德尼对法国积极参与美国战争的威胁一直以来都非常关注,这在英国人中是绝无仅有的。既然如此,当他们还在背风群岛——自己的地盘上的时候,为什么罗德尼没有与胡德联手拦截法国人,却要放开他们,让他们到了美国之后再去拦截?这是个真空时段。并不像当时或者现在那些指责他的人所说的,罗德尼没有追击,是因为他想留在圣尤斯特歇斯岛,尽可能多地搜刮财物。就他自己的能力而言,他能捞到的也都捞得差不多了。早在3月时,他从圣尤斯特歇斯岛得到的战利品就在霍瑟姆的护送下驶往英国。那么他为什么不派遣快速帆船前去侦察,以精确地确定格拉斯离开皇家要塞后到底去了哪里,他带领着多少船以及他出发的准确时间(而不仅仅是“不久后”)?若有这些情报,罗德尼和胡德的联军很可能在格拉斯穿越大西洋之前就重创他们,或者拦截他们。

罗德尼并没有进行这种尝试,因为他认为自己的首要任务是用自己的舰船保护好那些岛屿;也因为修理胡德受损的舰船需要时间,这让他在舰船数量上处于劣势;最主要的是因为病痛,他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锐意进取的精神,要是在过去,他早就主动搜寻并摧毁自己附近的法国舰只了。对于一种不正义的事业,很难像正义事业那样注入积极进取的冲劲。他没有主动搜寻,也没有找到什么战斗机会。然而,他决定自己必须与胡德一道追逐格拉斯。也许他心存侥幸,以为朝北航行,清新的海风能够缓解自己的疾病。7月25日,他命令胡德扬帆起航,开始追击格拉斯。此后的16天,胡德忙着修理和补充给养,然后才做好出发的准备工作。在这段时间里,罗德尼一直饱受剧烈病痛的折磨,现在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已被批准的假,起程回家治疗他尿道狭窄(当时对于这种毛病,还没有用“前列腺”这个字眼)的毛病了。7月25日,罗德尼签署命令让胡德追击格拉斯,8月1日,他自己也在舰队医生布兰的陪伴下跟随过去,期冀自己在离开热带之后身体会好转,并能继续驶往美国,再度成为一名积极进取的将领。为了预备发生战斗,他还带上了“直布罗陀”号和“胜利”号(Triumph)两艘比较大的主力舰,但这两艘船均需修理,此外他还带上了“珀伽索斯”号(Pegasus)快速帆船,他希望如果自己的身体允许,他可以乘这艘船前往美国。

在航行途中,他的健康状况并未像他希望的那样有所好转。当他经过百慕大一带时,情况仍无好转,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回家了。因此,不久之后,当英国海军和法国海军在美国领海一争高下的时候,他所带领的这两艘战舰未能帮助英国海军作战。他在向卡莱尔描述自己所经受的折磨时说,本来准备驶往美洲,“率领的舰船足以遏制或击败”国王陛下的敌人,“却由于严重病痛无法亲自指挥赴美舰队,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他于9月19日返回英国。

除了与家人团聚之外,他的返乡并不特别欢快,因为圣尤斯特歇斯岛和圣基茨的商人向他提起了64项诉讼,政治上的反对派也正步伯克和福克斯之后尘,准备在国会一起谴责罗德尼。原本有人提议给他封爵,现在他饱受非议,此事也不再被提起[3]。他到达后急忙赶往温莎城堡,请求觐见乔治三世,为自己辩解,但觐见被推后了。更糟糕的是他得到消息说,装载着大部分圣尤斯特歇斯岛财物的霍瑟姆船队被法国人缴获,这使得本来就备受诟病的桑德威奇又成了众矢之的,被指责未能提供足够的舰船保护装满财宝驶向英国的船队。

在公众眼中,由于罗德尼曾经为直布罗陀解围并参与“月光之战”,他头上笼罩着的荣耀的光环尚未完全褪去。码头工人在普利茅斯向他欢呼,他的伦敦住处的门上也挂满了花环。他赶往巴斯去接受手术——要接受18世纪的手术的恩惠,那是要有相当耐受性的。在之后的一个月中(9月到10月),他做了手术并处于康复阶段,与美洲的事务完全脱节。美洲的危机正在加重,即将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根据罗德尼传记作者的说法,外科医生西泽·霍金斯爵士(Sir Caesar Hawkins)的这个手术似乎做得不错,“治好了他的病人”。不过罗德尼自己在11月4日写给海军部的杰克逊(Jackson)的信中说:“我的病一如既往,仍在发展。”不过,尽管他“经受了外科手术的痛楚”,他精神上热情很高,一如往常。政府曾经对他很是冷落,现在却期盼他能服役。11月时,他被任命为大不列颠海军副元帅(Vice-Admiral of Great Britain),承诺给他有90门火炮和三层甲板的“威力”号(Formidable)作为他的旗舰。他很快接受任命。尽管他的朋友看到他因为疾病身体虚弱,但他“坚定地准备继续服役”。桑德威奇写给他的信中几乎是恳求他重返军职,坚持说:“如果失去了你的帮助,那么我们的损失将无可估量”。

这就引发一个疑问:如果他真的如此可贵,那么当他在3月2日第一次提出因为“严重的尿道狭窄……极为严重和痛苦,因此必须马上回家”时,海军部为什么不给他准假?如果他在那时得到及时治疗,那么后来被委派到美国的可能就是他,而不是后来在至关重要的海湾之战(Battle of the Bay)中遭受败绩的格雷夫斯了。胡德后来在提及罗德尼时也颇为大度地承认说,如果“那位上将率国王舰队从西印度群岛前往这里的海岸的话,那么我认为9月5日(海湾之战发生的日子)就可能是让英国感到荣耀的一天”。

考虑到一年后罗德尼因在“圣徒之战”中战胜格拉斯而轰动一时,胡德也许并未说错。换作罗德尼,他肯定不会在“海湾之战”中弄得这样糟,以至于完全受制于法国人。如果英国人掌控了海湾的话,他们就会,或者说可能救出康沃利斯,那么华盛顿最后的机会也就丧失了。那样的话便只剩下叶卡捷琳娜大帝居间调停一条道路了。一旦受到俄国的影响,由于英国已经处于敌对者阵营之中,那么无论是美国独立还是美国宪法都不大可能出现。罗德尼自己对“海湾之战”的判断是非常明确的。他在10月19日给杰克逊的信中写道:“在我看来,法国已经取得了一个关键性胜利,而美洲也就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他在这两点上都没有错。他写信的那天恰恰就是康沃利斯在约克镇投降的日子,不过这个消息是又过了一个月后才传到伦敦的。

格拉斯7月份时在西印度群岛已经做好了展开战役的各种准备工作,就剩下钱还没有着落。他本想从圣多明各的居民那里筹得借款,但此事受阻,之后他又转向当地的另一个财源,这就是古巴居民,也属于西班牙人。他派遣快速帆船给哈瓦那总督送去一封信,信中解释了他为什么急需相当于120万里弗尔的一笔钱。尽管西班牙官方并不热切地期盼美洲叛军取得成功,因为他们担心可能会对自己的殖民地产生影响,不过哈瓦那的居民还记得不到20年前英国人袭击哈瓦那的情形,很高兴能有报仇雪恨的机会。据说,通过向大众募集的方式,只用了不到48小时就为格拉斯筹好了钱,古巴的妇女们也助了一臂之力,纷纷拿出自己的钻石,筹好的钱很快送到了他的旗舰上。特恩奎斯特的说法则没有那么令人动容,他说“古巴”开出了70万比索的现金汇票,并用5个小时兑现了现金。这样,格拉斯在1781年8月5日带着钱、圣西门的三个团以及他自己舰队的28艘船,从弗朗索瓦之角出发,前往美洲和切萨皮克湾。这比他原来预计的出发时间只晚了两天。

为了不被发觉,格拉斯在航行时选择经过古巴和巴哈马之间的巴哈马海峡,这条路难走,故很少有人经过,因为障碍很多,因此航行的速度比较慢。尽管美国人催促他快些去,但是后来证明他选择走巴哈马海峡是明智之举——或者说他很走运。胡德上将是8月10日离开安提瓜的,只比格拉斯晚了5天,他未能在开阔的大洋上发现格拉斯,因为他是沿最直接的路线赶往美洲海岸的,比格拉斯早了5天到达美洲。当他朝切萨皮克湾打量的时候,他没有发现有什么外国帆船的痕迹,因为格拉斯还在从巴哈马群岛赶过来的途中呢。格拉斯打消了英国人对他到来的担心,并且让他们相信,如果他的确在赶往美洲,那么他也是在赶往纽约,此时未能与他相遇后果之严重更胜过双方相遇并发生交战。

8月28日,胡德尽职尽责地参加了与格雷夫斯和克林顿的会晤。双方均没有将注意力集中于格拉斯到来一事。格雷夫斯安慰克林顿说,有关法国舰队正在从西印度群岛赶过来的传言很有可能是“痴人说梦”,或者,就算截获的法国人的信件中亦提到此事,这也可能是“吹牛”(gasconading)——说起法国的声明、威胁或承诺,英国人总喜欢不屑地用这个字眼。胡德自己肯定很清楚,这不仅仅是“吹牛”这么简单,因为他自己在不久以前还与格拉斯在西印度群岛交过手呢。他了解法国舰队的规模,因此如果他还有战略眼光的话,本来可以像罗德尼一样,判断出格拉斯的目的地,并通过格雷夫斯的手下人施加影响,说服他们联手赶在法国占领切萨皮克湾之前先把它控制住。如果他们真这样做了,就可能改变战争的进程,但是胡德并没有这样主张,无疑是因为他朝切萨皮克湾打量的时候,很不凑巧地没有发现什么敌人。后来因为救助康沃利斯一事陷入越来越严重的危机。考虑到他一直无所作为,这似乎表明,当他踏上美国领土的时候,他也受到了消极被动情绪的感染。

克林顿也与格雷夫斯和胡德一样,有些自命不凡。杰曼勋爵曾经肯定地对他说,无须害怕格拉斯,因为罗德尼率领着更强大的舰队,正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年事已高的阿巴思诺特上将在退休前曾经向格雷夫斯指出,不管罗德尼“警惕性有多么高”,他都不可能“赶在他们之前”及时增援美洲,如果格拉斯来到这里的话,他会在美洲领海占据优势,因此会对在切萨皮克湾处于劣势地位的康沃利斯造成威胁。这位长者的老花眼中所预见的事情后来一件件都应验了,只是长者已去,而纽约人根本不担心其南部战区,认为那里是次要的。他们只对自己的境地感到担心,因为所有的人都确信,一旦法国舰队来到,他们将会奔赴纽约。格雷夫斯和克林顿所担心的是,巴拉斯所率领的法国舰队会由纽波特南下与格拉斯会合,在美洲的海军实力上会超过英国,占据优势。为什么格雷夫斯不主动出击,对纽波特发起进攻消灭巴拉斯,却这样坐以待毙,被动地等待来自纽约方向的袭击?洛赞似乎对这场战争有了破天荒的独立思考力,他写道:“贯穿这场战争的始终,英国人似乎都在瞎摸乱撞……他们总是不愿意抓住最显而易见、最宝贵的机会。”他还提到了将会出现的机会:当罗尚博的部队离开纽波特与华盛顿会合,准备发起最后攻势的时候,“那时,英国人只需对罗得岛附近的法国舰队发起攻击,即可一举摧毁之,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策略”。其实他们想倒是想到了,但是担心寡不敌众的格雷夫斯一直都没有同意这个冒险举动。

等到胡德苦苦追逐格拉斯却一无所获,最后抵达纽约的时候,纽波特传来消息说巴拉斯的确出发了,但目的地未知。英国对纽波特的封锁是在50英里外的加德纳斯岛(Gardiners Island)实施的,当这个封锁线接受考验的时候,却发现封锁线并不那么牢固,但这也并不令人惊讶。纽约人人自危,然而他们所预计的战场与巴拉斯所盘算的战场并不一致。英国人对自己的阵地过分关注,以为他是为进攻纽约前来助阵的。实际上,巴拉斯正带着运输船以及随军攻城设备,准备支持法美联军向弗吉尼亚行进,而克林顿和格雷夫斯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华盛顿的盟军正在赶来。这次计划的与盟军的会师将是最后的机会。在萨拉托加之战后,法国一直有很高的期待——一旦美国成功,将会让英国人颜面扫地——但是法国人的愿望落空了,因为美国的军事力量太虚弱了。法国人发现这个同盟缺乏冲劲,老是想依靠别人,未能建立强大的政府,如果要他们继续打下去,就要给他们输送军队及钱财。跟所有的战争一样,波旁家族发现这场战争也比他们原先预计的要更加昂贵。结盟以来,法国已经向美国人提供了超过1亿里弗尔(约合2500万美元)的贷款、物资和援助。根据一些人的估计,在战争结束之前,法国还要为美国独立战争花费15亿里弗尔。这是一笔史无前例的巨款,实际上已经让法国的国民预算濒于破产,不得不在1789年召开三级议会。这次议会导致国王被逮捕以及一系列骚乱,终于酿成法国大革命。美国人被告知说,法国政府之花费已经超过了“大陆会议仅凭盟友之谊所能够指望得到的”。韦尔热纳明确表示,1781年之后不会再提供部队、舰船和金钱方面的援助。华盛顿很清楚,此次盟军的增援行动必须达成目标。但是要组建一支有相当实力的美军,能够与法军在弗吉尼亚卓有成效地并肩作战,这谈何容易。这些人要吃饭,要穿鞋,还需要野战炮的支援。

美国严重匮乏,一片萧条,此时出现的第一位救星是罗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他使美军重新获得了战斗力。他是靠这场战争发了财的商人,富甲一方,在1781年经大陆会议选举出任财政总监(Superintendent of Finance)一职。大陆会议与荷兰国会一样,非常惧怕集中权力,因此有5年的时间都竭力避免把财政权交由一人掌管,只是到了1781年,国家信贷已经濒于崩溃,这才不得不承认,的确需要有人总管财物。莫里斯说,自己“与人类接触得越多”,则对之越无好感,他认为一旦一个老实人出任公职,他就会受人嫉恨,免不了受到“各种专事败坏人家声誉的无赖之徒的种种恶毒攻击”。然而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职位,而且由于筹集到了所需资金,对支持独立战争可谓与有力焉,功劳并不比别人小。财富亦可以被派上用场,尽管富人常被看成无赖,他们亦如他人,可以成为国家栋梁。并非唯有低贱之辈才有德行,才知爱国。莫里斯凭他自己的信誉,从各州筹得了钱款,削减了政府开支,为美国第一个国家银行的建立奠定了基础,还成功说服一群费城的银行家提供了一大笔现金借款。他总共从罗尚博和费城的商人那里借到了4万美元,让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大陆军士兵自入伍以来第一次摸到了现金,这不但减少了开小差的人数,甚至开始有人主动入伍了。更重要的是,有了这笔钱,华盛顿可以准备发动攻势了。

8月14日,华盛顿看到了格拉斯从西印度群岛写给罗尚博的信,信中说他正率领28艘船和3000名士兵驶往切萨皮克湾。华盛顿曾经梦想通过夺回纽约而结束战争,但是他对此不再纠结,立即着手准备在切萨皮克湾发动战役,试图歼灭康沃利斯。

他并没有浪费时间去仔细衡量个中利弊,那往往会拖延做出艰难决定的时间。格拉斯要求他在预计的9月13日到达后能够“立即配合”行动,这意味着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挑选作战部队并让他们做好准备,为部队经由当地道路总长约计500英里的行军做好给养准备,还要准备船只在河道上接应格拉斯,为他提供运输设备,在他们达成目标后,提供当地食物维持其部队的生存。此外也要为罗尚博的部队做好准备,该部队已经从纽波特行进了200英里,在6月的第一个星期抵达白原与华盛顿会合。此次战役有很大的冒险性,作战难度也很大。他们要冒着酷暑经过长途跋涉到达一个他们都不喜欢的目的地,士兵的脾气则捉摸不定,由法国人和美国北方佬组成的联军可能互相看不惯,甚至吵起来,他们还可能遭受克林顿的部队从侧翼发起的攻击——所有这一切都表明,战役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为了成功完成这“致命一击”,部队在经过一个月的跋涉之后,必须在法国舰队穿越大洋抵达的那一刻接应他们,双方都经过长途跋涉,途中遭遇的种种艰难险阻和意外事件均可能导致他们错过时机,挫败整个计划。必须要在时间上保证精确,这样他们就不至于分别与敌人相遇,也不会先后到达而让敌人有机会逃跑。最大的不确定性在于,康沃利斯是否会待在原处,陷入圈套,否则这项宏大的计划将一无所成。这种担心让华盛顿心事重重。他写信给拉法耶特,要他确保不让康沃利斯再回到北卡罗来纳,随时告知敌人的动向。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联军既然安营扎寨,驻扎约克镇准备围攻,那么他们的吃饭问题怎样解决?罗尚博起初带来的1500桶咸牛肉储藏在纽波特,这本可以对付一下,但是巴拉斯亦拒绝运送牛肉。他正因为格拉斯被任命为他的上司而闷闷不乐呢。他自己独立指挥的希望落空了,如果独立指挥,他就可以到纽芬兰周围进行冒险,因此他失去了得到战利品的机会,就像胡德放弃远征苏里南和库拉索的计划就失去了得到战利品的机会一样。现在由于华盛顿和罗尚博苦口婆心的说服工作,巴拉斯才改变主意,同意沿着海岸航行运送围城火炮——火炮太重,不适合陆上运输——也带上咸牛肉,格拉斯此时应该已经把海路开通了。

要在切萨皮克湾开战就必须果断、大胆,要充分意识到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这是最后的办法。华盛顿是个不喜欢犹豫不决的人。他在收到格拉斯信的当天就下了决心。他在那天的日记中写道,“由于格拉斯伯爵在这片海岸预计的逗留时间很短,加之(法国)海军军官显然不愿意对纽约发动强攻”,再之他自己的国家“不愿意答应”他招募新兵的请求,“将来积极备战的前景亦甚渺茫”,“因此我不得不放弃攻取纽约的想法,相反,必须将法军和美陆军一部调至弗吉尼亚”。他现在比较情愿放弃进攻纽约,是因为7月在洛赞公爵的率领下对克林顿在纽约的防御工事进行了侦察,结果发现防御非常坚固,必须发动强攻方能攻克,但凭华盛顿眼下的力量,组织不了这样的强攻。

美国士兵早已是战场上的弃儿,邋邋遢遢,食不果腹,粮饷拖欠了很久,而大陆会议的成员则出入有车辆接送,吃饭有山珍海味,因此士兵们坚持要求发饷,否则不肯出发。这时莫里斯和法国人的钱便如润滑剂一般,派上了用场,帮助消除了障碍。本来囊中羞涩的士兵有了点儿钱,军需官也可以筹办军需品了,食物也不像过去那样成为大问题了。一支每日四处转移的部队不像漫漫寒冬驻扎一处的部队那样让人们担惊受怕,因为驻扎的部队会消耗掉最后一片猪肉、最后一粒粮食,不免招致乡民的憎恶,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华盛顿可以在行军的路线上设置供应肉、面粉和朗姆酒的补给点。法国人的钱和费城银行家的借贷让部队重新行动起来,不过更关键的因素还是,格拉斯必须顺利穿过大西洋,按计划与美军会合,这才能让美国革命事业重现生机,提供发动战役所必需的军事力量。就美军本身而言,规模本来不大,物资严重匮乏,在1781年时根本无法在战场上独当一面。大陆会议也没有后备力量。此时的英国军队亦无力成功发起攻势。如果不是法国舰队的到来改变了力量平衡,英国和美洲殖民地可能会就那样相持下去,直到他们达成某种可悲的妥协,因为双方私下里都有达成和解的意愿。1781年3月,有传闻说俄国沙皇或者说女皇提出斡旋,各方均已接受,而根据沃波尔对曼所说的,约瑟夫·约克爵士正准备起程,“借助风力前往维也纳媾和”。这些消息一出,在两天的时间里,英国的股票便上涨了6%。后来发现传闻不实,约瑟夫爵士也待在家里,并未外出,股票市场又沮丧地回落了。在美国,有关俄国要居间调停的传言同样激起热望,因为很多地方都有强烈的厌战情绪。到了9月,英国人再次受到传言的鼓舞,说英国国王已经指派约克与荷兰单独媾和,这样英国至少可以免除一场战争。辉格党尽管倾向于和平,但对主动求和还是不免挖苦一番。据沃波尔说,他们指责“朝廷的行为为人所不齿。它先是神经兮兮地主动挑起战争,接着又卑躬屈膝地私下求和”。这个传言后来也被证明是不实的。议和的传闻盛行,足见公众有厌战情绪,想通过调停达成妥协。但战场上的将军们却寄希望于赢得“战斗胜利”并给予“致命一击”,一如既往地表现出强硬态度。这也许是件幸运的事,因为如果达成妥协的话,那就不会建立美利坚合众国了,也不会造就民主的新纪元了。1781年6月5日晚上在西印度群岛发生的事举足轻重:那一天,罗德尼决定保卫巴巴多斯,而不是追逐格拉斯。

[1] 舰只数量常常不准确,因为这取决于快速帆船是否被计入,还取决于是否有别的主力舰会加入或离开舰队主力。

[2] 不同观察者在不同时期对该数字的说法不一。可以比较确定的是,格拉斯舰队的主力舰包括26艘到28艘战舰,另外还有些快速帆船和武装商船。

[3] 后来,在1782年取得“圣徒之战”的胜利之后,他被晋封,但仅仅被封为贵族中最低等的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