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汉尼拔远征意大利的目的在于破坏意大利同盟:三次战役过后,只要是能达到的目的都已达到。很显然,意大利的希腊和拉丁或其他拉丁化城邦既然没有因坎尼战役变节,那他们就不会屈服于威吓,只会屈服于武力;甚至南意大利的一些偏远小乡镇,如布鲁提亚的佩特利亚,都不顾一切,对腓尼基人进行殊死抵抗,从这足以看出马尔西人和拉丁人将会如何对待他们。如果汉尼拔期望用这种方法获得更多的成就,甚至能够带领拉丁人反抗罗马,那这些希望已成为泡影。但是在其他方面,意大利联合似乎也没有产生汉尼拔预期的结果。卡普亚立即规定,汉尼拔无权强制性征召坎帕尼亚公民入伍当兵;坎帕尼亚公民没有忘记皮洛士在他林敦的所作所为,他们天真地幻想能马上摆脱罗马和腓尼基的统治。撒姆尼和卢塞利亚不复从前,那时国王皮洛士欲率领萨贝利的年轻人攻入罗马。

不仅成串的罗马堡垒处处切断此地的神经和肌腱,而且多年来罗马统治已使得居民不习武器——他们只派出少量队伍加入罗马军队——已平息了他们往日的仇怨,而且已拉拢了许多人处处为占据统治地位的城邦谋福祉。确实,在罗马似乎大势已去之后,他们与征服罗马的人联合,但他们认为这不再是一个自由问题,而只是以一个意大利主人交换一个腓尼基主人,将萨贝利部落投入胜利者怀抱的也不是热情,而是绝望。在这种情况下,意大利的战事不免有所懈怠。汉尼拔控制意大利半岛北至沃尔图耳努斯和加尔加努的半岛南部,他不能像放弃凯尔特人的领地那样再次随意放弃这些地方,他现在有需要保卫的边界,如果不对其加以庇护,那他必将受到惩罚。为了守卫既得的疆域,以对付处处反抗他的堡垒和自北方行进的军队,同时又要恢复艰难的攻势以对付中意大利,他的兵力——不算意大利分遣队的话,约4万人——远远不够。

马塞卢斯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其他敌人与他对立。因为受了惨痛的教训,罗马人采取一种更为明智的作战方法,只任命经验丰富的军官为军队首领,而且至少在必要时延长他们的领兵期限。这些将军既不会从山头俯瞰敌人的动态,也不会不管在何处,只要一发现敌人便与其交锋,而是在按兵不动和鲁莽行事之间保持正确的折中之道。他们驻扎在堡垒城墙之下稳固的军营里,并在胜可收功败可不灭的地方应战。这种新式战术的灵魂人物是马尔库斯·克劳狄乌斯·马塞卢斯。坎尼一战惨败后,元老院和人民群众都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这位英勇老练的军官,并即刻委托他担任实际的最高统帅。他已在西西里与哈米尔卡的苦战中接受了训练,并在最近与凯尔特人的对战中充分展示了他的领袖才能和个人勇气。他虽然早已年过五十,但却依然如最年轻的士兵一般洋溢着满腔的热情,仅在数年前任将军时,他就砍倒过骑在马上的敌军将领;他是罗马首位也是唯一一位实现这种战绩的执政官。他把他的一生献给两个神——荣誉和勇猛,并在卡佩尼[1]门为他们建造了两座宏伟壮观的庙宇。拯救罗马于水火之中的功绩不属于某个人,而属于全体罗马公民,尤其属于元老院,但是对于共同事业的成功,马尔库斯·马塞卢斯所作的贡献无人能及。

汉尼拔前往坎帕尼亚

汉尼拔已从战场转往坎帕尼亚,古往今来的愚人都以为他一进攻敌人首都便可结束这场战争,可是汉尼拔却比这些愚人更了解罗马。确实,近代战争在战场上决胜负,但古时候的攻城术远不及守城术成熟,无数情况下,战场上最圆满的胜利却因首都城墙的抵抗而功亏一篑。迦太基的议会和公民根本不能与罗马的元老院和人民相提并论,雷古拉斯第一战之后的迦太基所面对的情形比坎尼战役之后的罗马危急得多,然而迦太基固守阵地、顽强抵抗,最终大获全胜。我们能以什么立场期望罗马现在向胜利者上交钥匙,甚至是接受一个公平的和约呢?因此,汉尼拔不会为了这种虚无的表示而牺牲切实重要的胜利,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攻打被困于卡努西乌姆城墙之内的两千罗马败兵上,他赶在罗马人派出的卫戍部队到达之前即刻前往卡普亚,并因此成功引诱这座意大利的第二城市在经过长时间犹豫过后与他联合。他可能希望能够在占据卡普亚之后夺取坎帕尼亚的一个港口;此次大胜使得国内的反对派不得不提供增援,而他可以在这一港口把这些增援卸载下来。

坎帕尼亚战争和阿普利亚战争的复萌

当罗马人得知汉尼拔的行踪时,他们也离开阿普利亚,只留下一支弱小的队伍,并把剩余兵力都集中在沃尔图耳努斯河右岸。马尔库斯·马塞卢斯率领两支自坎尼生还的兵团进军帖亚农·西底西农,当时来自罗马和奥斯蒂亚的可调遣军队在此地与他会合,同时独裁官马库斯·尤尼乌斯率仓促编成的主力军紧随其后,缓缓而来;马尔库斯·马塞卢斯远至卡西利努姆的沃尔图耳努斯河,如果可能,他想要拯救卡普亚。他发现此城已被敌人控制,但另一方面,敌人对于尼亚波利的企图已因公民的英勇抵抗而受挫,罗马人仍不失时机地派兵戍守这一重要港口。其他两座沿海大城——库迈和努塞利亚也同样忠诚地依附罗马。诺拉的民众党和元老党对于他们是应该依附迦太基人还是罗马人这一问题的争端仍未有定论。马塞卢斯听说民众党正占得优势,于是在卡亚佐渡河,沿苏伊苏拉的高地前进以避开敌军。他抵达诺拉,还有充足的时间固守城池抵御内外之敌。在一次出击战中,他甚至击退汉尼拔亲率的队伍,使之大受损失。作为汉尼拔遭遇的首次败仗,此次胜利在精神层面的影响远比在物质层面的结果重要。确实,在坎帕尼亚,努塞利亚、阿切拉以及受强势围攻直至次年(罗马纪元539年即公元前215年)的卡西利努姆(沃尔图耳努斯河的钥匙),均被汉尼拔征服,而这些依附于罗马的城市,其元老院也都受到最为严厉的处罚。可是威吓是改变信仰的有力武器,罗马人以较小的损失成功度过他们一开始软弱无能的危急时期。坎帕尼亚的战事陷于停滞,然后冬天来临了。汉尼拔驻兵于卡普亚,对于三年来未曾身处屋内的军队来说,卡普亚的奢侈绝没有益处。次年(罗马纪元539年即公元前215年),战事又有转机。久经沙场的将领马尔库斯·马塞卢斯,在去年的战争中担任骑兵统领、战功卓著的独裁官提比略·塞姆普罗尼乌斯·格拉古以及老将昆图斯·法比乌斯·马克西穆斯,统率必将包围卡普亚和汉尼拔的罗马三军到来,其中马塞卢斯任地方总督,其他两个人任执政官;马塞卢斯停留在诺拉和苏伊苏拉,马克西穆斯据守在加勒附近的沃尔图耳努斯河右岸,而格拉古则驻守在里特农附近的海岸,掩护尼亚波利和库迈。坎帕尼亚人进入距库迈三英里的哈迈,欲突袭库迈人,却被格拉古彻底击败;汉尼拔出现在库迈城下以雪此耻,却在一次争斗中败下阵来,他提出对阵战也遭拒绝,只得忿忿撤回卡普亚。因此,坎帕尼亚的罗马人不仅守住了他们已有的领土,而且还收复了康普尔特利亚和其他一些小地方,与此同时,汉尼拔的东部盟友怨声四起。执政官马尔库斯·瓦利留斯已率领一支罗马军队据守卢塞利亚,一方面可以联合罗马舰队监视东部海岸和马其顿人的行动,一方面可以协同诺拉的军队向那些叛变的萨莫奈人、卢卡尼亚人和赫比奈人征收贡赋。为了救助他们,汉尼拔转而先攻击他最活跃的敌人——马尔库斯·马塞卢斯。然而,马尔库斯·马塞卢斯在诺拉城下彻底打败了腓尼基军队,腓尼基军队未雪此耻,便不得不从坎帕尼亚出发前往阿尔皮,以图最终能抑制敌军在阿普利亚的发展。提比略·格拉古率兵紧随其后,同时坎帕尼亚的其他两支罗马军队计划于次年春季继续攻打卡普亚。

汉尼拔被迫转为守势以寻求支援

汉尼拔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日益明显的是,他并不是因为这个才达成目标。汉尼拔的胜利主要依赖那些急促的行军、那种来来回回的冒险作战,而今却都已完结。敌人越来越狡猾,因为防守既得之地是必要之举,所以几乎不可能再进一步行动。攻势未作考虑,守势又很困难,而且每过一年都有可能会更加困难。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如果仅凭他自己和意大利同盟的兵力,他根本无法完成其伟业的后半部分,即征服拉丁人和罗马。要想成就其伟业,需依赖迦太基议会、卡塔赫纳的总部以及佩拉和叙拉古的朝廷。如果非洲、西班牙、西西里和马其顿现在能集合所有人力物力,团结一致抗击共同的敌人,如果下意大利成为西、南、东三方海陆军的主要集结地,那他便可希望去完成先锋队在他的领导之下已创下辉煌开端的事业。最自然简单的途径就是本国给予他足够的支援。迦太基政府仍然未受战事影响,由于一小队果敢的爱国人士自主行动、自担风险,它才得已从近乎深渊之中崛起,赢得圆满胜利,毫无疑问,迦太基政府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论何种规模的腓尼基舰队都能在罗克里或克罗顿登陆,尤其当叙拉古港口对迦太基人保持开放以及布伦迪西的舰队受马其顿牵制的时候,更是如此,以下事例皆可说明这一点:大约,在这个时候,波米尔卡带4000名非洲人从迦太基赶来支援汉尼拔,他们在罗克里登陆而未受阻拦,更重要的是,汉尼拔在全盘皆输时乘船,竟也未受干扰。但是在坎尼胜利的最初影响已渐渐消散之后,迦太基的主和派随时都准备好牺牲祖国以换取其政敌的垮台,又得目光短浅、好逸恶劳的公民衷心拥护,当汉尼拔请求更明确的援助时,他们以半简单半恶毒的话回绝了他,说他既然真是胜利者,那实际上便不需要援助。这样说来,他们对于拯救罗马所做的贡献并不少于罗马元老院。汉尼拔在军营中长大,对人民党派的机构并不熟悉,他的父亲可以依靠哈斯德鲁巴这位人民领袖的援助,他却无人依靠;国内本拥有充裕的救国工具,可他却不得不向国外求助。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依靠西班牙爱国军队的将领,依靠其在叙拉古建立的联系以及腓力的参战。一切都仰仗西班牙、叙拉古或者马其顿派新军到意大利战场以对抗罗马。而为了实现或阻止这个目标,西班牙、西西里和希腊境内都在作战。这些战争都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历史学家通常会在比较它们的重要性时犯错。就罗马人而言,它们在本质上都是防御战,而这些防御战本身的目的在于扼守比利牛斯山脉的隘口,牵制希腊的马其顿军队,守卫梅萨纳城并断绝意大利与西西里之间的交通。当然,无论在何时,只要有可能,罗马人都用攻势方法发动这场守势战争;如果形势有利,事情可能会发展成将腓尼基人逐出西班牙和西西里,并解散汉尼拔与叙拉古和腓力的同盟。就其本身而言,意大利战争暂时蒙上了阴影,演变成堡垒争夺战和掠夺性的军事袭击,这都不会对大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不过,只要腓尼基人保持其攻势,意大利就一直都会是军事行动的中心目标;汉尼拔在南意大利备受孤立,人们费尽心力、全情投入,都只为终结或延续这种孤立状态。

派往增援的部队暂时受挫

如果在坎尼之战以后,汉尼拔能即刻启用他认为可以依靠的一切资源,那他差不多就胜券在握了。但是埃布罗河一战以后,哈斯德鲁巴在西班牙的地位十分严峻,以至于迦太基公民因坎尼战役得胜而提供的金钱和士兵大部分用在了西班牙身上,那里的局势却并未因此得到改善。下一次战争中(罗马纪元539年即公元前215年),西庇阿兄弟将战场从埃布罗河转移到瓜达尔基维尔河;在安达卢西亚,即迦太基固有领土的中心区域,他们取得伊里突吉和茵替比里两战的辉煌胜利。在撒丁岛,与土著人之间的交往使得迦太基人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座岛屿的主人。这座岛屿作为西班牙和意大利之间的中转站,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然而,提图斯·曼利乌斯·托尔夸图斯奉命率一支罗马军队前往撒丁岛,彻底摧毁了迦太基的登陆部队,保证罗马人毫无争议地占领了这座岛屿(罗马纪元539年即公元前215年)。从坎尼派往西西里的军团英勇无畏,成功据守该岛的北部和东部地区以抗击迦太基人和希耶罗尼姆斯;罗马纪元539年即公元前215年末,希耶罗尼姆斯死于刺客之手。甚至是在马其顿,批准结盟一事都被搁置,这主要是因为马其顿派到汉尼拔那里的使者在回国途中被罗马战舰所擒。所以东部海岸那令人畏惧的侵袭暂时停止;罗马人获得时间先以舰队再以格拉古抵达之前就用于保护阿普利亚的陆军据守布伦迪西这个非常重要的驻地,甚至准备一旦宣战就进攻马其顿。在意大利境内,战事因此陷入停滞,与此同时,在意大利境外,迦太基人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以加快新军或舰队开赴战场的进程。罗马人又极力处处将自己置于防御状态,由于持有这种防御的态度,无论汉尼拔的天赋如何发挥作用,罗马人作战多半都能得到好的结果。于是,坎尼一战取胜在迦太基激起的爱国心很快就消失殆尽;有不少军队都是在这里组建,要么是因为党派的反对,要么只是因为笨拙地想要调和议会中发表的不同意见,都浪费在了无用之地,只有很小一部分真正用在了实处。到了罗马纪元539年即公元前215年底,深思熟虑的罗马政治家确信,危险的紧急关头已经过去,为了达成目标,冒险开始的抵抗只能在各方面继续努力。

西西里之战 围攻叙拉古

首先,西西里的所有战事宣告结束。汉尼拔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要在西西里岛上发起战争,但一部分出于偶然,主要是因为鲁莽的希耶罗尼姆斯幼稚自大,一场陆上战役在这里爆发——无疑是因为汉尼拔之前并未有此计划——迦太基议会特别重视这场战事。罗马纪元539年即公元前215年底,希耶罗尼姆斯被杀,在这之后,叙拉古公民更加无法确定是否要坚持他所奉行的政策。如果说任意一个城市有理由依附于罗马,那这个城市必然是叙拉古,因为迦太基人战胜罗马人之后,无论如何,叙拉古都不得不将整个西西里的主权交与迦太基人,至于迦太基对叙拉古人所作的承诺,没有人会真的相信它将依言兑现。一部分出于这方面考虑,一部分因罗马人危险的准备而恐惧——这座重要的岛屿是沟通意大利和非洲的桥梁,罗马人竭尽全力想要再次彻底控制它,如今又派他们最优秀的将军马尔库斯·马塞卢斯到西西里岛,为罗马纪元540年即公元前214年的战役做准备——叙拉古公民有意适时回归罗马同盟,以图罗马联盟对他们既往不咎。但是,希耶罗尼姆斯死后,有人企图重建旧时的人民自由,又有许多人发起突击,要求补王位空缺,如此循环交替,叙拉古陷入可怕的混乱之中,同时,外国雇佣兵首领成为此地真正的主人。在这种情况下,汉尼拔机敏的密使——希波克拉底和埃披库代斯寻得机会阻挠和平计划。他们假借自由的名义煽动群众,恰巧莱昂蒂尼人刚又被罗马人征服,据说罗马人已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惩处,这些不着边际、大肆夸张的言论甚至在上流社会中都引发了疑惑:现在要修复旧时他们与罗马的关系是否为时已晚?同时佣兵之中的许多罗马逃兵大部分都是从舰队逃跑的桨手,他们很容易就相信,公民与罗马缔结和约就等于宣布了他们的死刑。于是,主要官吏被处死,停战协定被撕毁,希波克拉底和埃披库代斯接管了这座城市的治理事宜。罗马执政官别无他法,只得进行围攻。但是叙拉古防守巧妙,其工程师阿基米德[2]以精通数学著称,在这场守城战中表现尤其出色,罗马人不得不在攻城八个月后变围攻为海陆封锁。

迦太基远征西西里岛 迦太基军队未能征服叙拉古

同时,迦太基迄今为止都只用舰队支援叙拉古人,一听说他们又起兵反抗的消息,便命希米尔科率一支精锐陆军前往西西里,这支陆军未受阻拦便在赫拉克利亚·密诺亚登陆,立即占领了阿格里真托这一重镇。为了与希米尔科[3]会师,骁勇善战的希波克拉底率军从叙拉古出击,处于叙拉古卫戍部队和两支敌军之间的马塞卢斯面临危急之势。然而,一些援军从意大利赶来,在他们的帮助下,马塞卢斯守住了他在西西里岛的地位,继续封锁叙拉古。另一方面,大部分内陆小城市被迫加入迦太基阵营,其主要原因不在于敌军,而在于罗马人在岛上的残暴行径,尤其是他们怀疑恩纳的公民企图谋反,驻守在此地的罗马戍兵便对其进行大肆屠杀。罗马纪元542年即公元前212年,在叙拉古城庆祝佳节期间,外墙守兵离去,围城军成功攀上城墙,深入自“岛屿”和海滨市区(Achradina)延伸至内地的郊区。欧律阿罗斯的堡垒位于郊区的极北之地,保护这些郊区以及从内地通向叙拉古的主要道路,因此与外界隔绝开来,不久之后便陷落了。当围攻叙拉古城的局势因此转而对罗马人有利时,希米尔科和希波克拉底率领的两支军队前去支援叙拉古,并试图同时攻击罗马人的阵地,另外,迦太基舰队企图登陆,叙拉古卫戍部队企图突围出击。但是,各方面的进攻均被击退,两支援军不得不在城下扎营,驻守在阿纳普河沿岸低洼的沼泽地。盛夏仲秋之际,这里瘟疫横行,对逗留此地的士兵都有致命的威胁。这些瘟疫多次拯救叙拉古城于危难之中,其作用甚至超过了英勇的叙拉古公民;在狄奥尼修斯一世时代,两支腓尼基军队都曾围攻叙拉古城,但最后都这样覆灭于该城之下。如今,命运将叙拉古城的这种特殊防御之道转变为毁灭它的工具。驻扎在郊区的马塞卢斯军队所受损害并不严重,热病却使得腓尼基人和叙拉古人的营地一片凄凉孤寂。希波克拉底死了,希米尔科和大多数非洲人也死了,两支军队存活下来的人大多是西西里土著人,他们四散奔逃至周边的城市。迦太基人还想从海洋方面拯救叙拉古城,但当罗马舰队向海军将领波米尔卡发起挑战的时候,他却撤退了。埃披库代斯在叙拉古城内发号施令,如今也深感无望,弃城而去,逃到阿格里真托。叙拉古欣然向罗马人投降,目前双方交涉已经开始。可是罗马逃兵再次妨碍交涉:在另一次兵变中,主要长官和许多有身份的公民被杀,外国军队把政府和城防都委托给他们的首领。马塞卢斯现在与其中一位首领进行谈判,结果叙拉古城内一个仍然自由的区域,即“岛屿”部分落入马塞卢斯之手。之后,叙拉古公民也主动向他敞开市本部的大门(罗马纪元542年即公元前212年秋)。很显然,叙拉古城没有自主行动的自由,而且曾屡次极力摆脱外国士兵的暴政,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显示仁慈的话,那么,甚至是按照罗马公法处理叛变城邦时那种不足称道的原则,叙拉古城也可获得宽恕。不过,马塞卢斯准许手下士兵大肆劫掠富裕的商业城市,致使阿基米德和许多其他公民在此期间惨遭杀害,玷污了自己的军事荣誉。而且后来叙拉古人控诉这位名将,罗马元老院也充耳不闻,既不归还被掠的私人财产,也不恢复叙拉古城的自由。叙拉古和先前依附于它的各城被纳入罗马纳贡城邦之列——只有陶洛米尼乌姆和内顿得到与梅萨纳相同的特权,而莱昂蒂尼的领土则归罗马所有,其昔日的地主变为罗马的租户——此后没有叙拉古公民能够定居在“岛屿”部分,即该城内控制海港的部分。

西西里游击战 罗马占据阿格里真托 西西里归于安宁

就这样,迦太基人似乎失去了西西里岛,但汉尼拔的天才甚至能从远处影响至此处。汉诺和埃披库代斯率迦太基军队驻守在阿格里真托,他们迷惘窘困,无所作为,于是汉尼拔派利比亚骑兵官穆丁到军队驻地,接管努米底亚骑兵统帅一职。罗马施行的暴政已在西西里全岛激起满腔仇恨,穆丁率手下游击队将这彻骨的仇恨煽成熊熊的火焰,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游击战,并最终取得了极好的战绩,以至于迦太基军队在希梅拉河与罗马军队相遇时,他甚至能与马塞卢斯本人数次对战,并成功取胜。然而,汉尼拔与迦太基议会的关系又在这里小规模凸显。议会任命的将军心怀嫉妒,排挤汉尼拔派来的军官,坚持不用穆丁及努米底亚人,自己单独率兵与马塞卢斯作战。汉诺的愿望得以实现,他被彻底击败。穆丁并不因此改弦更张。他据守内地,占领几个小城市,不少援军从迦太基赶来与他会合,因而他能够逐渐扩展他的军事行动。他战功显赫,最后,主帅无法阻止这位骑兵官功高盖己,便立即革除他的轻骑统领之职,转而任命自己的儿子为轻骑统领。两年来,这个努米底亚人为腓尼基主人保全西西里岛,如今受到此等待遇,忍无可忍。他和手下不肯听命于小汉诺的骑兵,与罗马将军马尔库斯·瓦利留斯·莱维努斯谈判,并将阿格里真托献给罗马。汉诺乘船逃回迦太基,向上级报告汉尼拔所派军官的无耻叛国行径。城内的腓尼基卫戍部队为罗马人所杀,公民被卖作奴隶(罗马纪元544年即公元前210年)。为了保证西西里岛不再遭遇罗马纪元540年即公元前214年那样的登陆突袭,该城精选一批西西里居民,组建一支新的居民团,归罗马处置,昔日辉煌的阿克拉加斯不复存在。在整个西西里岛就这样被征服以后,罗马人努力使这扰攘的岛屿恢复些许安宁和秩序。在内地出没的成群匪徒一同被逐,并被遣往意大利,这样一来,他们可从其位于利基翁的总部焚毁汉尼拔各同盟国的领土。西西里岛上的农业已彻底荒废,罗马政府尽其所能促进农业复兴。迦太基议会不止一次谈到要派舰队去往西西里岛,再兴岛上的战事。但这个计划也仅仅只是计划而已,再无进一步行动。

马其顿的腓力及其耽搁事宜

比起叙拉古,马其顿对事情发展可能更具决定性影响。眼下,人们既不期望东方各国予以援助,也不担心他们从中作梗。大安条克王是腓力的天然同盟,罗马纪元537年即公元前217年,埃及人在拉菲亚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之后,他便不得不庆幸自己从懒惰的斐拉佩特手里获得了原有的和平。一方面,拉基代与之竞争,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战事再发;另一方面,国内觊觎王位者发起叛乱,小亚细亚、大夏和东方各省的种种冒险事件频发,因而他无法加入汉尼拔筹划的反罗马大同盟。埃及的朝廷毅然站在罗马一边,罗马纪元544年即公元前210年,它与罗马再结同盟,可是人们也不再期望托勒密·斐拉佩特会在除运载粮食之外的其他方面支援罗马。因此,除非是他们自己互起纷争,否则没有什么事能阻挡希腊和马其顿把决定性的力量用于意大利大战。如果他们有自制力,能在为数不多的几年时间里相互支持,以对付共同的敌人,那他们便可挽救希腊的声誉。这种情绪无疑在希腊风行一时。诺帕克图斯的阿革拉奥斯曾预言说,希腊人如今所沉迷的武打比赛恐怕不久便会成为过去。他诚挚提醒人们放眼西方,不要让一个强国将同等奴役的和约强加在所有交战国身上——从根本上说,此番言论有助于促成腓力和埃托里亚人之间的和平(罗马纪元537年即公元前217年),而且它也是这一和平趋势的重要证明,即埃托里亚同盟即刻任命阿革拉奥斯为其将军。

与迦太基一样,民族的爱国心在希腊愤然而起:一时之间似乎能激起一场希腊反抗罗马的民族战争。但在这样一场讨伐战争中,任将军一职的只能是马其顿的腓力。发动这样一场战争必须要有热情及民族信仰,而腓力身上却缺乏这两种特性。他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即如何完成从压迫者到希腊拥护者的角色转换。他推迟与汉尼拔结盟,抑制了希腊爱国者一开始最为高涨的热情。当他真与罗马交战的时候,他的作战方式仍不足以唤起同情和信心。就在坎尼战役那一年(罗马纪元538年即公元前216年),他首先企图占领阿波罗尼亚,最后却失败得近乎可笑,因为腓力一接到毫无根据的消息,即一支罗马舰队正向亚得里亚海驶来,便仓皇往回赶。此事发生在与罗马正式决裂以前。双方最终决裂时,不论敌友都料定马其顿人必将登陆下意大利。自罗马纪元539年即公元前215年以来,一支罗马舰队和陆军便据守在布伦迪西以备战争之需。腓力没有战船,于是便建造一小队伊利里亚轻艇以运送军队渡海。可是到了需要认真努力的时候,他却不敢与那令人胆战的五桨木船在海上相遇。他曾向盟友汉尼拔许诺要尝试登陆,如今却违背诺言,而且为了仍有所作为,他决定对他自己的那份战利品即罗马在伊庇鲁斯的领地发起攻击(罗马纪元540年即公元前214年)。在最好的情况下,这件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罗马人深知攻势要比守势更为可取,他们绝不会如腓力所希望的那样,甘心坐观来自彼岸的袭击。罗马舰队从布伦迪西运送一支陆军到伊庇鲁斯,从腓力手里夺回诺里库姆,将卫戍部队置于阿波罗尼亚城内,攻陷马其顿的营垒。于是,腓力从局部行动变为完全无所作为,汉尼拔试图将自己的热情与果敢注入腓力这种犹豫不前、目光短浅的政策之中,终究是徒劳无功。尽管他颇多抱怨,但腓力却仍然按兵不动,虚度了几年的光阴。

罗马领导反马其顿的希腊联盟

率先再兴战争行动的并不是腓力。由于他林敦沦陷(罗马纪元542年即公元前212年),汉尼拔在最便于马其顿军队登陆的海岸上获得了一个极好的港口,诱使罗马人从远处避开这个打击,马其顿人忙于国内事务,因而无暇顾及意大利。希腊的民族热情当然很早以前就烟消云散。借助于对马其顿的旧仇以及腓力新犯下的轻率不公的罪行,罗马海军将官莱维努斯轻易便把处在罗马保护之下的中小国组成一个反马其顿的联盟。这个联盟由埃托里亚人领导,他们开公会时,莱维努斯亲自到场,并承诺交出埃托里亚人觊觎已久的阿卡纳尼亚领土,以此获得了公会的支持和拥护。他们与罗马达成一个适中的协议,以共同掠夺希腊的人民和土地,这样一来,土地应该归埃托里亚人所有,人民和动产应该归罗马人所有。希腊本部意欲把反马其顿或者更准确地说主要是反亚该亚的国家也拉入这个联盟。在阿提卡有雅典,在伯罗奔尼撒半岛有伊利斯、墨塞奈和斯巴达,特别是斯巴达,它的陈腐体制约在这时被一位英勇的士兵马坎尼达斯推翻;国王珀罗普斯尚未成年,他加入这个联盟就是为了假借国王名义行使专制权,成立一个由佣兵部队支持的冒险政府。此外,加入该联盟的还有马其顿的宿敌,即半野蛮的色雷斯和伊利里亚各部落的首领,以及最后的帕加马国王阿塔罗斯,在他周围的两个希腊大国惨遭毁灭之时,阿塔罗斯积极睿智地追求他自己的利益,而当他的援助尚有一定价值的时候,他又以其敏锐的眼光依附于罗马,做个附庸。

无果的战争 腓力与希腊人之间的和平 腓力与罗马之间的和平

密切关注这场漫无目的的战争变化,既不适合,也没有必要。腓力虽比他的任何对手都要优秀,凭其干劲与个人勇气击退各方攻击,但他却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了那种无益的防守上。时而埃托里亚人联同罗马舰队一起歼灭了倒霉的阿卡纳尼亚人,并威胁洛克里斯和塞萨利,他不得不转而抵抗他们;时而蛮族入侵,他被召去北部各省;时而亚该亚人寻求他的帮助以对抗埃托里亚人和斯巴达人的侵略性远征;时而帕加马国王阿塔罗斯和罗马海军将官普布利乌斯·苏尔皮西乌斯率其联合舰队威胁东海岸,或运送部队登陆于埃维亚岛。因缺乏一支作战舰队,腓力的一切行动都受到限制。他甚至向其盟友比提尼亚的普鲁西阿斯甚至汉尼拔请调战船。只是临近战事结束,他才决定下令建造100艘战船,而这事本应在一开始就做的。然而,就算此项命令能付诸实践,这些战船也未派上用场。在这场不幸的战事中,希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自相残杀,这片土地的繁荣也化为乌有,所有了解希腊形势并同情它的人无不痛惜。那些商业国家,如罗得岛、希俄斯、米提利尼、拜占庭、雅典,甚至是埃及都屡次试图居间调停。事实上,协议双方都能从中获益。罗马同盟国特别重视埃托里亚人,跟马其顿人一样,埃托里亚人受战争迫害匪浅,尤其是在阿达马尼的小王被腓力笼络之后,埃托里亚内地便门户大开,受到马其顿人入侵。许多埃托里亚人也逐渐意识到罗马同盟使他们扮演着这个可耻歹毒的角色。当埃托里亚人伙同罗马人把整批希腊公民(如安提库拉、俄瑞乌斯、代美和埃伊纳岛的公民)卖作奴隶时,惊恐的呼喊声响彻希腊全国。可是埃托里亚人不再自由,如果他们主动与腓力缔结和约,那便冒着极大的风险。罗马人仅用几艘船只作战,战争的负担与损害大都落在埃托里亚人身上,他们认为罗马人绝对无意停战,特别是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局势正变得对罗马有利之后,罗马人就更不愿停战了。然而,最后埃托里亚人决定听从各城市的调停,尽管罗马人从中作梗,希腊各国还是于罗马纪元548—549年即公元前206—前205年间的冬季商议一份和约。埃托里亚已把一个过于强大的盟友转变为危险的敌人,但罗马已然筋疲力尽,元老院当时正集中罗马的所有资源以供远征非洲决一胜负之用,所以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为埃托里亚背弃同盟而愤愤不平的适当时机。埃托里亚人退出之后,罗马人要继续对腓力作战,就必须竭尽全力;而且对他们来说,如果也凭借一纸和约来结束战事,似乎会更加方便,和约规定实际恢复战前的状态,特别是罗马可保有除阿丁达尼人无用疆域以外的伊庇鲁斯沿岸领土。在这种情况下,腓力得到这种条款,必定自认为是幸事。可是事实表明——的确,这再也无法掩藏——希腊人经历了十年惨无人道的战事,忍受了难以言说的痛苦,终究是徒然。汉尼拔筹划了那公平正义的伟大联合,一时之间全希腊踊跃加入,而今却都土崩瓦解,无法挽回。

西班牙战争

在西班牙,哈米尔卡和汉尼拔的精神影响深远,斗争越发胶着。由于地方特性和人民习惯,战事进展异常跌宕起伏。埃布罗河河谷优美,安达卢西亚土地肥沃,物产丰足,崎岖不平的高原地带介于两地之间,许多树木葱茏的山脉横断此处。居住在这里的农民和牧羊人很容易便能响应号召,集合从军,但要想带领他们抗击敌人或在任何情况下都凝聚在一起,实为难事。尽管城市居民每次都躲在城墙后面坚定地向压迫者挑衅,但他们同样无法联合起来采取稳健的行动一致对敌。他们似乎都平等对待罗马人和迦太基人;无论是定居埃布罗河河谷的麻烦客民,还是占领瓜达尔基维尔河流域的讨厌外客,他们都据有半岛或大或小的领地,而对于当地居民而言,这可能是件非常无关紧要的事情。因此,那种西班牙所特有的根深蒂固的党派偏见在这次战争中并不明显,只有个别城市例外,如萨贡图姆支持罗马人,而阿斯达帕则站在迦太基人一边。但是,因为罗马人和非洲人都没有带来充足的兵力,所以这场战争必然会演变成双方争取党人的斗争,这种斗争很少由忠实的依附决定,更多情况下是取决于恐惧、金钱或者偶然。而当战争似乎将要结束之时,便分解为层出不穷的堡垒攻坚战和游击战,不久之后,战事却又死灰复燃。军队如海岸上的沙丘一般忽隐忽现,昨日小山还立于此处,今日便已寻不到它们的踪迹。一般来说,罗马人比较占优势,一部分是因为他们最初作为助西班牙摆脱腓尼基暴政的救星出现在西班牙,一部分是因为他们有幸选择了正确的领袖,而这些领袖又带来值得信赖的队伍作为其坚强的核心。然而,传至今日的史料记载残缺不全,而且混乱不清,特别是在年代方面,我们几乎不能对这样进行的战事发表一个令人满意的见解。

西庇阿兄弟的胜利 西法克斯攻击迦太基

罗马人在这半岛上的两位代理执政官,格涅乌斯和普布利乌斯·西庇阿(特别是格涅乌斯)都是优秀的将军和执政官,他们成功完成任务,立下最为卓越的功勋。他们不仅坚守住比利牛斯山脉的关口,坚决粉碎了敌人欲重建主帅与其总部之间那已被切断的陆路交通的图谋;不仅仿照西班牙的新迦太基模式,借助于在塔拉科广泛设防修港的方法,创造了一个西班牙的新罗马,而且罗马军队已于罗马纪年539年即公元前215年在安达卢西亚成功取胜。次年(罗马纪元540年即公元前214年),他们再次远征此地,仍大获全胜。罗马人的武装几乎远达赫拉克勒斯之柱,他们扩展南西班牙的保护地,最后又通过收复并重建萨贡图姆获得自埃布罗河到卡塔赫纳路线上的一个重要军站,与此同时也尽可能偿还了罗马人欠下的旧债。西庇阿兄弟像这样几乎将迦太基人赶出西班牙时,又会在西非鼓动一位危险的敌人去攻击他们,这个人就是强大的西非君主西法克斯,他统治近代的奥兰和阿尔及尔两地,大约于罗马纪元541年即公元前213年与罗马人建立联系。如果可以给他一支罗马军队,想必会有好的结果,可是当时在意大利没有一个闲人可供差遣,西班牙军队也因太过薄弱而无法分散兵力。尽管如此,那些隶属于西法克斯的部队由罗马军官训练和指挥,仍能在迦太基的利比亚国民中掀起一股巨浪,以至于西班牙和非洲的副元帅哈斯德鲁巴·巴卡亲自率西班牙的精锐部队前往非洲。他的到来很可能给事情带来了另一个转机:国王加拉——在如今的君士坦丁——曾长期与西法克斯为敌,拥护迦太基;他与他英勇的儿子马西尼萨一起击败了西法克斯[4],迫使他求和。关于这次利比亚战争,不过是叙述迦太基在马西尼萨胜利后如何照常残忍报复叛徒而已。

西庇阿兄弟战败被杀 罗马人据守于埃布罗河南岸的西班牙 尼禄被派往西班牙

非洲的事宜发生此类转变,对西班牙战事具有重要影响。哈斯德鲁巴又能回到西班牙(罗马纪元543年即公元前211年),不久之后,大量增援和马西尼萨本人都追随他而来。敌军将领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罗马纪元541年至542年即公元前213年至前212年),西庇阿兄弟继续在迦太基领地内劫掠招降,现在却发现他们意外遭优势兵力攻击,不得不退守埃布罗河或者召集西班牙军队。他们选择了第二种方法,雇佣2万凯尔特伊比利亚人,然后为了更好地抵御分别由哈斯德鲁巴·巴卡、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和马戈率领的三支敌军,他们把军队分散开来,甚至连罗马部队也不放在一起。因此,他们实属自寻死路。格涅乌斯所率军团包括三分之一的罗马人和所有西班牙部队,他们驻扎在哈斯德鲁巴·巴卡对面,哈斯德鲁巴·巴卡不费吹灰之力便以一笔钱诱使罗马军队里的西班牙人撤退——或许,从他们自由职业的道德观念来看,这甚至似乎并不有悖忠诚,因为他们没有投归其雇主的敌人手下。罗马将军别无他法,只得仓皇撤退,敌人紧随其后。与此同时,普布利乌斯率领的罗马第二军团,遭受由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和马戈所率的其他两支腓尼基军队重击,马西尼萨的骁勇骑兵队赋予了迦太基人决定性的优势。罗马军营几乎被敌人重重包围。已在途中的西班牙补充兵马如果抵达,罗马人便将被彻底围困。这位代理执政官大胆决定趁前进中的西班牙人尚未出现,封锁线的缺口尚未填补之际,用他最精锐的部队与其交锋,最后不幸失利。罗马人一开始确有优势,但努米底亚骑兵迅速奉命追击,不久便赶上他们,使他们无法延续已完成一半的胜利,也无法引兵退回,直至腓尼基步兵到来,将军阵亡,战事才转败为胜。普布利乌斯这样阵亡后,缓慢撤退的格涅乌斯抵御一支迦太基军队本就非常吃力,如今他见三支大军突然同时袭来,努米底亚骑兵又切断了他们的所有退路。被围困在一座甚至无处扎营的荒山上,所有的罗马士兵不是被杀死,就是沦为俘虏。至于格涅乌斯自己是生是死,却未有确切资料可考。盖乌斯·马奇路斯是格涅乌斯派的杰出军官,他仅率一小队人马安全抵达埃布罗河彼岸。使节提图斯·方泰也带领普布利乌斯军团中留守营地的部队安全抵达此处,甚至大多数分散在西班牙南部的罗马戍兵也逃到这里。如今腓尼基人统治着埃布罗河南岸的整个西班牙,无人反抗。渡过埃布罗河、打通比利牛斯山脉及恢复与意大利的交通的时日似乎也并不遥远。但是罗马军营正处于危急关头,急需合适的人选主持大局。士兵们不推选资历较老且不无能力的军官,而召唤盖乌斯·马奇路斯任军队领袖,他的英明领导,以及三位迦太基将领之间的嫉妒不和(可能具有同样的效果),使得他们所获重大胜利的成果大打折扣。那些已经渡过埃布罗河的迦太基人都被逐回,同时,罗马人据守埃布罗河一线,直至罗马赢得时间派遣一支新军队和一位新将军前来支援。幸运的是,卡普亚陷落,意大利的战事出现转机,这使得此事能够实现。行政官盖乌斯·克劳狄乌斯·尼禄率一支12000人的强大军团到来,恢复了双方兵力的平衡。次年(罗马纪元544年即公元前210年),罗马人远征安达卢西亚,大获全胜;哈斯德鲁巴·巴卡被团团围住,只是依靠卑劣的计策和公然叛变才得以免于立约投降。然而,尼禄不是进行西班牙战争的适当人选。他不乏能力,但为人严厉、暴躁易怒,因而不得人心;他不善于重修旧好或是建立新交;西庇阿兄弟死后,迦太基人一概用不讲情理、骄恣傲慢的态度对待远西班牙的人,不论敌友,已然激怒了所有人,可他也不会加以利用。

普布利乌斯·西庇阿

元老院对西班牙战事的重要性和特性具有正确的判断,又从被罗马舰队收为俘虏的乌提卡人那里得知迦太基人正极力派遣哈斯德鲁巴和马西尼萨率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翻越比利牛斯山脉,于是决定派新援军和一位非凡的高级将军到西班牙,至于对这位将军的任命权,他们认为应该交给人民。据说长久以来,没有人愿意接下这个复杂艰险的职务,但是到了最后,一位二十七岁的年轻军官普布利乌斯·西庇阿(战死于西班牙的同名将军之子)自告奋勇前来竞选这一职位,他曾任军团司令官和民选行政官。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元老院在其所召开的人民大会中竟将如此重要的选举交托于偶发事件。同样不可思议的是,罗马的雄心壮志与爱国热情竟然就这样消失殆尽,以至于没有一位可靠的老将挺身而出担任这一重要职位。反之,这位年少多才又经验丰富的军官曾在提希纳斯河与坎尼的两次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可他的官阶仍不足以让他自告奋勇参与竞选,继任地方官和执政官。如果元老院把目光投向他,那么采用这个方法便很顺理成章,这样的话,尽管他的资格不够,但是人民出于善良的本性也只好承认这唯一的候选人。毫无疑问,远征西班牙十分不得民心,采用这个办法也使得民众不得不支持这位年轻将领以及这项征战计划。这候选资格表面上未经筹谋,如果其效果实为精心策划,那它便是非常成功的。九年前,普布利乌斯·西庇阿曾在提希纳斯河战役中救下他父亲的性命,现在他要去报这杀父之仇;这位年轻的长发美男,谦逊腼腆地请命说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愿就任这一危险的职位;数百人投票表决,立即将区区一个军团司令官升到最高行政官之列——凡此种种给罗马公民和农人留下了奇妙而不可磨灭的印象。事实上,普布利乌斯·西庇阿是一个热情而又能激发他人热情的人。少数人凭借自身能力以及钢铁一般的斗志强迫世界接纳并移入新路径,长达数百年之久,或是至少将命运牢牢掌握在手中,一去数年,直至命运的车轮从身上碾过,但普布利乌斯·西庇阿不是这样的人。他谨遵元老院的指示打胜仗、收国土;借助于所得的军事荣誉,他也以政治家的身份在罗马取得了一个重要地位;然而,这样一个人与亚历山大或恺撒还是相去甚远。作为军官,他对国家所作的贡献至少不多于马尔库斯·马塞卢斯;作为政治家,他虽然可能没有完全意识到其政策的损公利己,但他的军事才能对于国家而言至少是利弊均等。然而,一种特殊的魔力萦绕在这位优雅的英雄周围,西庇阿总是半轻信半机敏地活跃在安静自信、富有灵感的氛围中,这种氛围将他的形象笼罩着,犹如一团炫目的光圈。他的热情足以感化别人的内心,他的筹谋足以令凡事都听从智慧的安排,同时又不会将那些世俗之人置之度外;他既不会天真到跟民众一样相信他受神灵的启示,也不会坦率到对其置之不理,但他却暗自深信他是受神特殊眷顾的人——简言之,就是真正具有先知性的人;他超脱于人民之上,又远在人民之外;他信守承诺,大有王者之风;他认为若是采用普通的王者称号,便是自贬身价,但他不明白共和政体的宪法应怎样拘束他;他对自己的伟大深为自信,以至于他不知道何为嫉妒,何为怨恨,他谦恭有礼地承认他人的功绩,慈悲地原谅他人的过失;他是一位杰出的军官,也是一位优雅的外交家,但他身上却没有这两种职业中让人生厌的特质;他把希腊文化和罗马人最为丰富的民族感结合在一起,谈吐中满是才气,举止间尽显优雅——不论是士兵还是妇女,是一国同胞还是西班牙人,是元老院中的对手还是更为伟大的迦太基敌人,无不对普布利乌斯·西庇阿心悦诚服。他的名字不久便广为人知,似乎他就是那个注定为国家带来胜利与和平的明星。

西庇阿前往西班牙 攻取新迦太基

普布利乌斯·西庇阿于罗马纪元544年至545年即公元前210年至前209年前往西班牙,随行的有代理行政官马尔库斯·西拉努斯,他将继任尼禄的职位,当这位年轻主帅的助手和谋士;另外还有他的知己盖乌斯·莱利乌斯任海军将官,并配备有一支异常强大的军团和一个充盈的金库。他一来到战地,便立即进行了一场史上最大胆最幸运的突击行动。迦太基有三位将军,其中哈斯德鲁巴·巴卡驻守在塔古斯河源头,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驻守在塔古斯河河口,马戈则驻守在赫拉克勒斯之柱;他们之中距腓尼基首都新迦太基最近的也有十天的行程。突然,罗马纪元545年即公元前209年春,在敌军开始行动之前,西庇阿率全部近3万陆军和舰队前往新迦太基,从埃布罗河河口出发沿海岸线行进,几日之内便可到达此城。他通过海陆联合攻击,突袭腓尼基首都不足1000人的卫戍部队。新迦太基位于延伸至海港的舌形陆地,三面同时受罗马舰队的威胁,第四面则受罗马军团威胁,而所有救援都相距甚远。不过,指挥官马戈毅然自卫,武装公民,因为他手下的士兵不足以供守城之用。他试图突围出击,却被罗马人轻易击退。罗马人也不把时间用于展开正式的围攻,而是开始攻打向陆的一面。攻击者急切地沿着通往新迦太基城的狭窄陆地推进,新队伍不断接替疲惫的队伍,薄弱的守军完全精疲力尽,但罗马人也未曾得利。西庇阿对此也没有任何期待,他发起攻击只是为了引守兵离开靠近海港的一面。他听说退潮时海港的一部分会变干涸,于是便想在那里进行第二次攻击。当向陆的一面激战正酣之时,西庇阿派遣一支小分队带上梯子走过浅滩,“那里有海神亲自为他们指路”,他们竟有幸发现一处未设防的地方。于是这座城市第一天便被攻下,随后马戈在大本营立约投降。与迦太基首都一起落入罗马人之手的还有18艘解除武装的战船,63艘运输船,全部军需物品,大批谷物,600塔兰特军用资金(合4万余镑),1万名俘虏(其中有18位迦太基长老或法官),以及迦太基属下所有西班牙同盟的人质。西庇阿承诺,各城邦一与罗马结盟,他就让其人质回国;另外,他用新迦太基城的资源增强和改善部下军队的条件。他命新迦太基的2000名工匠替罗马军队工作,并承诺战事一结束就放他们自由;他还在剩下的民众之中挑选身强力壮的人做舰队的桨手。可是,此城的市民却被赦免,他们可以继续拥有自由和先前的地位。西庇阿了解腓尼基人,知道他们会言听计从;重要的是,要保全一座拥有东海岸唯一良港和丰富银矿的城市,光有一支卫戍部队还不够,还应利用其他方法来加以防护。

因此,这一大胆的冒险行动荣获成功——之所以说大胆,是因为西庇阿不知道哈斯德鲁巴已经接到政府要他向高卢进军的命令,并且正忙于将其付诸实践,还因为如果西庇阿的归期延迟,留守埃布罗河的薄弱队伍就不能认真抵制这个行动。但是在哈斯德鲁巴出现于埃布罗河之前,他又到了塔拉科。为了进行勇敢的一击,这位年轻的将军放弃了他主要的任务,其所做之事的危险性被海神和西庇阿一同取得的巨大成功掩盖起来。罗马国内对于这位了不起的年轻人曾有诸多期望,如今他奇迹般地攻下了腓尼基首都,充分证明了这一切期望都是有道理的,以至于没有人敢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于是西庇阿的统帅任期被无限延长。他自己决定不再仅限于努力防卫比利牛斯山脉的隘口。由于新迦太基陷落,不仅埃布罗河以北的西班牙人已全数投降,而且甚至是埃布罗河彼岸最强大的君主也已背弃迦太基而寻求罗马保护。

西庇阿前往安达卢西亚 哈斯德鲁巴攀越比利牛斯山脉

西庇阿利用罗马纪元545年至546年即公元前209至前208年冬季的时间解散部下舰队,并以这样得来的人丁扩充他的陆军,如此一来,他便可同时守卫北方和在南方采取较以前更为积极的攻势。罗马纪元546年即公元前208年,他行军前往安达卢西亚。西庇阿与哈斯德鲁巴·巴卡在此相遇。哈斯德鲁巴·巴卡在执行他蓄谋已久的计划,正向北移动以支援他的兄长。双方在拜库拉交战,罗马人自称得胜,表示已擒获1万名俘虏,但实质上,哈斯德鲁巴·巴卡却得遂所愿,虽然这是以牺牲一部分军队为代价。他带着金库、战象和部下精兵,奋勇前进至西班牙的北部海岸。沿海岸而行,他又到达比利牛斯山脉西部似乎无人据守的隘口,在恶劣的季节到来之前,他到了高卢,在这里驻营过冬。很显然,西庇阿原本奉命坚持守势,如今却决定攻守并用,这既欠缺考虑,也非明智之举。这位得胜将军率领人数众多的军队,骄恣傲慢,交代给西班牙军队的直接任务,不仅是西庇阿的父亲和叔叔,而且甚至是盖乌斯·马奇路斯和盖乌斯·尼禄都曾以远不能及的兵力将其完成,可是他却还觉得不够。罗马纪元547年即公元前207年夏,汉尼拔合攻罗马人的计划最终得以实现,罗马陷入极其危急的境地,西庇阿要为此承担主要责任。然而,受神灵眷顾之人所犯的过错,自有神灵用月桂替他遮掩。所幸意大利的危机安然渡过,罗马人欣然接受拜库拉一战的可疑捷报,当新近的捷报又自西班牙传来时,他们便不再思及这样一种情况,即他们曾被迫在意大利与最具才干的将军和西班牙—腓尼基军的精锐部队抗衡。

西班牙被征服 马戈前往意大利 加的斯归罗马所有

哈斯德鲁巴·巴卡离开后,留守在西班牙的两位将军决定暂时退兵,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退至卢西塔尼亚,马戈甚至退至巴利阿里,他们只留下马西尼萨的轻骑,仿照之前穆丁在西西里岛的成功之举,在西班牙发动一场杂乱无章的战争,一直到新援军从非洲赶来。于是,整个东海岸落入罗马人的掌控之中。次年(罗马纪元547年即公元前207年),汉诺实际上率第三军从非洲赶来,随后马戈和哈斯德鲁巴回到安达卢西亚。但是马尔库斯·西拉努斯打败了马戈和汉诺的联合军队,并亲自擒获了汉诺。于是哈斯德鲁巴放弃驻守旷野的想法,将他的部队分散到安达卢西亚各城,西庇阿在本年内只能攻打其中一个城市,即奥林吉。腓尼基人似乎被彻底征服,可是次年(罗马纪元548年即公元前206年)他们又派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到战场,有32头战象,4000名骑兵以及7万名步兵,确实,其中大部分都是仓促招募的西班牙民兵。双方又一次在拜库拉交战。罗马军队的人数不及敌军一半,其中大部分也是西班牙人。西庇阿跟处于同种境况中的惠灵顿一样,把部下的西班牙人安排在无法参战的地方——这是唯一能阻止他们分散的方法——而另一方面,他让部下的罗马队伍首先攻击西班牙人。尽管如此,双方斗争依旧激烈,但最终罗马人取胜,当然,腓尼基这种军队一战败便无异于彻底瓦解——哈斯德鲁巴和马戈逃至加的斯。现在罗马在半岛上所向披靡,少数决意不降的城市也被接连征服,其中有几个受到了重罚。西庇阿甚至能在非洲海岸拜访西法克斯,并与他和马西尼萨建立联系以准备远征非洲——这是一次莽撞的冒险行动,虽然有关它的报告可以大大满足国内首都公民的好奇心,但是没有任何相应的有利条件证明这次远征的正当性。现在,只有马戈控制的加的斯仍属于腓尼基人。西班牙人处处抱有这样一种期望,即腓尼基人的统治结束以后,他们也能摆脱罗马客民,重获原有的自由,但罗马人继承了迦太基人的遗产,令他们大失所望。此后,西班牙一时似乎将全面爆发反罗马人的叛乱,罗马昔日的盟友将率先发难。罗马将军患病,部下一支兵团又因军队多年欠饷而发动兵变,这些都对西班牙的叛乱有好处。然而,西庇阿康复得比预期更快,他巧妙地镇压住这些士兵的哗变,于是在全国叛乱发展壮大之前,那些带头起事的城邦即刻被剿灭。鉴于这次行动毫无结果,又不能常驻加的斯,迦太基政府命马戈将一切船只、军队和金钱都聚集起来,如果可能,就用这些东西再度扭转意大利的战局。西庇阿无法阻止此事——他拆除舰队的武装,如今自食恶果——他受命保家卫国,如今却再度被迫将抵御新一轮武装入侵的防务交与他的神灵。哈米尔卡最小的儿子离开半岛,未遇阻拦。他离开以后,腓尼基人于西班牙最早和最后所得的领土——加的斯在优渥的条件下向新主人投降。经过十三年的斗争,西班牙从迦太基所属领土变为罗马领土,这里与罗马人之间的冲突不断,达数百年之久,叛乱屡遭镇压,但从不消亡。然而,当时这里却并没有敌人与罗马作对。西庇阿趁着最初的表面和平辞去统帅之职(罗马纪元548年即公元前206年末),并亲自在罗马汇报他所取得的胜利以及他所赢得的领土。

意大利战争 各军队所处位置

于是,马塞卢斯结束了西西里的战事,普布利乌斯·苏尔皮西乌斯结束了希腊的战事,而西庇阿结束了西班牙的战事,与此同时,声势浩大的战争正以不可抵挡之势席卷意大利半岛。坎尼战役已在这里结束,其胜败得失逐渐明朗,罗马纪元540年即公元前214年(即开战第五年)年初,彼此对抗的罗马人和腓尼基人布阵如下:汉尼拔离去后,北意大利再度为罗马人所占,有三个军团予以保护,其中两个军团驻守在凯尔特人境内,第三个军团则作为预备队留在皮凯努姆。下意大利远至加尔干诺山和沃尔图耳努斯,除堡垒和大多数港口以外,都掌握在汉尼拔手中。他率主力军驻扎在阿尔皮,同时提比略·格拉古率四个军团与他在阿普利亚对垒,依靠卢塞利亚和贝内文托的要塞。布鲁提亚境内的居民已完全归附汉尼拔,甚至境内的港口——除利基翁受来自梅萨纳的罗马人保护以外——均被腓尼基人占领,汉诺率领的迦太基第二军队驻扎在这里,在此期间,并未看到有敌军当前。罗马主力军四个兵团受两位执政官昆图斯·法比乌斯和马尔库斯·马塞卢斯统率,正企图克复卡普亚。此外,罗马还有留在首都的两个后备军团,驻守在所有海港的卫戍部队——因为担心马其顿人在他林敦和布伦迪西登陆,所以有一个军团在这两地支援——最后还有无可争议地掌握海洋控制权的强大舰队。如果我们再加上西西里岛、撒丁岛和西班牙的罗马军队,甚至不包括当地殖民者在下意大利堡垒准备的卫戍部队,罗马全部兵力大概不下20万人,其中三分之一是本年应征入伍的新兵,约二分之一是罗马公民。我们可以假定,所有从17岁到46岁能服兵役的男子都在备战,凡是在战争允许耕田的地方,田地都由奴隶、老人和妇孺耕种。我们可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财政肯定极度窘困;土地税是政府的主要财源,如今这种收入却极不稳定。然而,尽管在人力和资金方面都有困难,罗马人——固然迟缓并倾尽全力——却仍能坚定地收回他们曾骤然失去的东西;他们的军队年年增加,腓尼基人的军队却年年减少;汉尼拔的意大利同盟坎帕尼亚人、阿普利亚人、萨莫奈人和布鲁提亚人既不能像下意大利的罗马堡垒一样足以自保,也不能靠汉尼拔薄弱的军队给予他们充分的保护,罗马人对他们的势力却在逐年发展壮大;最后,罗马人通过马尔库斯·马塞卢斯创立的作战方略来发展军官的才能,充分发挥罗马步兵的优越性。毋庸置疑,汉尼拔仍然可以期望得到胜利,但却不再期望能得到特拉西美诺湖和奥菲杜斯河上的那种胜利,公民将军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他别无他法,只得等腓力实行其许诺已久的攻击计划,或者等他自己的兄弟从西班牙赶来与他会合,同时他要让他本人、他的军队和他的客民尽可能不受伤害,保持愉悦的心情。汉尼拔过去固守攻势,他的勇猛大胆几乎无人能敌,如今他却开始倔强地实行守势,我们几乎认不出这是同一位将军所做的事。一个人竟然能完成两种截然相反的任务,而且完成得同样圆满,这无论从心理学角度还是从军事角度来看,都是不可思议的。

意大利南部的战争

最初,战事主要转向坎帕尼亚。汉尼拔及时赶来保卫此地的首都,使其免遭围困。可是坎帕尼亚的城市为罗马人占领,他却无法从强大的罗马卫戍部队手中把它们夺过来;他也无法阻止——除了许多不那么重要的城市以外——保护他渡过沃尔图耳努斯河的卡西利努姆在经过顽强防守后被两位执政官的军队攻占。汉尼拔意欲夺取他林敦,是专门为了得到一个供马其顿军队登陆的安全地点,最后也没有成功。同时,汉诺所率布鲁提亚的迦太基军队多次与阿普利亚的罗马军队在卢卡尼亚交锋。提比略·格拉古最终得胜,在距贝内文托不远的`地方打完胜仗之后,因被迫服役的奴隶军团在此役中战功卓著,他以人民的名义赐予部下奴隶兵自由和公民权。

罗马人夺取阿尔皮

次年(罗马纪元541年即公元前213年),罗马士兵偷偷潜入富庶且重要的阿尔皮,在此之后,阿尔皮公民与他们合攻迦太基守军,因而罗马人收复了这座城市。一般来说,汉尼拔结成的盟约关系正趋松散,许多显要的卡普亚人和布鲁提亚的几座城市都归顺罗马,甚至腓尼基军队的一支西班牙队伍在从西班牙密使那里得知家乡的情况后,也由迦太基军转投到罗马军的怀抱。

汉尼拔夺取他林敦

对罗马人而言,罗马纪元542年即公元前212年是比较不顺的一年,因为罗马人犯了新的政治和军事错误,汉尼拔则不失时机地乘虚而入。汉尼拔与大希腊所保持的联系并没有产生重大的结果,只有一件事例外,即他林敦和图里伊的人质被拘留在罗马,受汉尼拔部下密使的唆使,企图冒昧出逃,最后很快又为罗马哨兵所擒。但是对于汉尼拔来说,罗马人所表现出的那种浅薄的报复精神比他的阴谋诡计更为有用,所有企图逃跑的人均被处以死刑,这就使罗马人失去了有价值的抵押品,从那以后,愤怒的希腊人便在考虑能如何对汉尼拔敞开大门。由于汉尼拔和公民之间互相理解,加上罗马指挥官疏于防范,他林敦竟然为迦太基人所占,罗马卫戍部队艰难地自保于要塞之地。赫拉克利亚、图里伊和梅塔蓬图姆纷纷效仿他林敦,罗马戍兵必须撤离梅塔蓬图姆以拯救他林敦的卫城。这些胜利大大增加了马其顿登陆的风险,以至于先前几乎完全不注意希腊战事的罗马也被迫对其重新关注,并重作努力。幸运的是,叙拉古首都沦陷,西班牙战局有利,因而它有这样做的可能。

卡普亚战争

在主要战场——坎帕尼亚,战争所产生的成果各异。驻守在卡普亚附近的罗马军团至今并未正式包围这座城市,但却大大阻碍了土地耕种和收割,以至于人口密集的城市急需外来供应。于是,汉尼拔收集大量粮食,让坎帕尼亚人在贝内文托领取,可是他们迟迟未到,罗马执政官昆图斯·弗拉库斯和阿皮乌斯·克劳狄乌斯趁机赶来,给了守护粮饷的汉诺一记重击,并夺走他的军营和所有军用储备。然后两位执政官包围了卡普亚,提比略·格拉古则驻守在阿庇亚古道以阻止汉尼拔前来支援,然而,由于卢卡尼亚叛变,这位英勇的军官中计而亡。他的死亡无异于彻底战败,因为他的军队里大多数都是他所解放的奴隶,他们敬爱的领袖一死,这些奴隶便都四散而逃。因此汉尼拔发现通往卡普亚的道路通行无阻,他们出其不意地来到此地,迫使两位罗马执政官解除刚刚才开始进行的封锁。汉诺和巴斯卡尔率腓尼基骑兵驻守在卡普亚,汉尼拔抵达之前,他们已和同样精良的坎帕尼亚骑兵一起彻底击败了罗马骑兵。盖乌斯·森特尼乌斯原是一名下级军官,却被随意擢升为将军,他所带领的常规军和自由队在卢卡尼亚全军覆没,而疏忽骄恣的执政官格涅乌斯·富尔维乌斯·弗拉库斯也同样大败于阿普利亚,结束了本年度一长串的灾祸。但是罗马人的坚定不移又再一次抵消了汉尼拔火速赢得的胜利,至少在最关键的一点上是如此。汉尼拔一转身从卡普亚前往阿普利亚,罗马军队便再次聚集在这座城市周围,一军由阿皮乌斯·克劳狄乌斯率领,驻于部丢利和沃尔图诺堡,另一军由昆图斯·富尔维乌斯率领,驻于卡西利努姆,第三军由执政官盖乌斯·克劳狄乌斯·尼禄率领,驻于诺朗路。这三座军营墙高池深,靠防御路线互相联络,阻断所有通往卡普亚的道路,如果援军不到,仅用围困之法便能迫使这座给养不足的大城在不久后投降。当罗马纪元542年至543年即公元前212年至前211年的冬季告终之时,城内粮食几乎耗尽,急不可待的使者只能偷偷穿过戒备森严的罗马封锁线,请正在他林敦忙于攻城的汉尼拔火速支援。于是汉尼拔带上33头战象和最精锐的部队,从他林敦出发,急赴坎帕尼亚,俘获卡亚佐的罗马哨兵,在卡普亚附近的替法达山扎营,他们深信罗马将军会像去年一样解除围困。但是罗马人已有时间将军营和战线修建成要塞,他们岿然不动,当坎帕尼亚骑兵和努米底亚骑兵分别从两面冲击他们的战线时,他们从壁垒之上冷眼旁观。汉尼拔不能发起正式攻击,他可以预见到,在这片曾受过大规模劫掠的地区,即便在其他罗马军队到来之前,他没有因粮食短缺而被迫离开,他的进军也会很快吸引其他罗马军队随他而来,前往坎帕尼亚。在这方面,他也无能为力。

汉尼拔进军罗马

汉尼拔又尝试另一项策略——他创造性天才的最后一项策略,以拯救这座重要的城市。在把他的用意告知坎帕尼亚人、力劝他们坚守阵地之后,他率援军从卡普亚出发,取道前往罗马。以他在初期的意大利战争中曾表现出的机敏勇敢,他带领一支薄弱的军队穿梭于敌军和敌垒之间,率兵穿过撒姆尼,沿瓦莱里安路,经过第布尔河,直抵阿尼奥河上的桥梁。他通过这座桥,在河对岸扎营,距离罗马城五英里远。罗马人的孙辈听到“汉尼拔在门前”仍不寒而栗,但却没有真正的危险。罗马城附近的乡间田舍惨遭敌人蹂躏,城内的两个军团奋起抵抗,阻止敌军围城。此外,汉尼拔从未想过如不久之后西庇阿对新迦太基所做的那样突袭罗马,更不想认真地围攻罗马,他只希望在首次告急之时,部分卡普亚围军能开赴罗马,从而给他一个打破封锁的机会。于是,短暂停留过后,他便启程离去。罗马人在他撤退时,看见有神灵以非凡的力量居间调停,当罗马军团确实无法逼退恶人时,神灵用先兆和幻象迫使他离开。在汉尼拔距罗马最近的地方,在卡佩尼门前阿庇亚古道的第二块里程碑旁,罗马人带着感激之心为“退敌护国”神(Rediculus Tutanus)建起一座祭坛。事实上,汉尼拔退兵是因为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朝卡普亚行进。然而,罗马将军并未犯他们的敌人所预期的错误,罗马各军团仍然守在卡普亚的战线处,岿然不动,汉尼拔进军罗马的消息传来,只有一支弱小的队伍被派遣出去。执政官普布利乌斯·加尔巴鲁莽地自罗马追随汉尼拔而来,迄今为止汉尼拔从不避免与他交战,如今,汉尼拔得知罗马围军不动,便突然转攻普布利乌斯·加尔巴,将他击败,以风暴之势攻取他的营地。

卡普亚投降

但是这不足以抵偿卡普亚如今不可避免的陷落。卡普亚公民,尤其是上流阶级,早已忧心忡忡地预料即将要发生的事。元老院和卡普亚政府几乎全由反罗马的民党领袖掌权,现在无论高低贵贱,无论坎帕尼亚人还是腓尼基人,都陷于绝望之中。28位元老自愿赴死,其他人则把这座城市交由怒气难平的敌人处置。当然,残忍的报复必定随之而来,唯一的争论点只在于这个过程是长是短:哪种做法较为明智恰当,是到卡普亚以外的区域对叛逆谋反的细节查根究底,还是迅速了结此事?阿皮乌斯·克劳狄乌斯和罗马元老院希望采取前一种做法;后一种做法可能比较人道,因而占据上风。代理执政官昆图斯·弗拉库斯下令,卡普亚的53名文武官吏在加勒和台农的集市当着他的面受鞭笞斩首之刑,其余元老被捕入狱,众多公民被卖作奴隶,富裕之人的财产被没收充公。阿泰拉和卡亚佐也受到同样的惩罚。这些惩罚着实残酷,但是,鉴于卡普亚的叛变对罗马影响很大,再加上当时的战争方法虽不正当却属平常,这些惩罚也就在意料之中了。而且,卡普亚公民一变节就将所有当时在卡普亚的罗马公民置于死地,这不是自己在给自己宣判量刑吗?不过,意大利这两个最大城市早已在暗中相互较量,罗马人不应当趁此机会满足其好胜心,而且从政治视角来看,他们也不应当通过废除这座坎帕尼亚城市的宪法来趁机歼灭他所嫉恨的对手。

罗马人的优势 他林敦投降

卡普亚的陷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又因它不是由突袭所致,而是对汉尼拔竭尽全力围攻两年的结果,所以影响更大。这足以证明罗马人已恢复在意大利的主权,一如数年前卡普亚向汉尼拔投诚,也足以证明罗马人失去了在意大利的势力。汉尼拔试图通过夺取利基翁或他林敦的要塞以抵消这个消息对其盟友的影响,但终是徒劳。他率兵急进,突袭利基翁,竟毫无结果。他林敦和迦太基联合舰队封锁海港以后,他林敦要塞大受饥荒之苦,但是因为罗马人能够率领更为强大的舰队切断那支舰队的给养,汉尼拔所控制的地域又不足以供应部下军队的粮饷,所以靠近海洋一面的攻城军所遭受的痛苦并不亚于被困在要塞之内的罗马人,最终他们离开了海港。汉尼拔现在一事无成,幸运之神似乎已离迦太基人而去。一直以来汉尼拔在意大利同盟中所享受的尊重和信任现在深受冲击,各个城邦只要受害不至太深,便都努力以尚可接受的条件重新加入罗马同盟(symmachy);比起直接损失,卡普亚陷落的后果对汉尼拔的影响更加强烈。他必须在两种方法中择取其一,要么派卫戍部队到风雨飘摇的城市,这样一来,他部下已经过于薄弱的军队会更加薄弱,并且会让他可靠的部队面临溃散覆灭或是被人出卖的危险——罗马纪元544年即公元前210年,萨拉庇亚城叛变,500名精锐的努米底亚骑兵就这样被人处死;要么焚毁那些不可依靠的城市以免其落入敌人之手——这种方法不能提升意大利客民的士气。卡普亚一陷落,罗马人感觉自己对意大利战争的最后结果又有了信心。因西庇阿兄弟阵亡,罗马军队的生存受到威胁,他们派遣大批援军到西班牙。自开战以来,尽管征兵的难度一年比一年大,总额却逐年增加,最终达23个军团之多,至此,他们首次冒险裁减军队。所以,次年(罗马纪元544年即公元前210年),马尔库斯·马塞卢斯虽在西西里战争结束之后再任主力军统帅之职,罗马人进行意大利战争却较以前疲软。他投身于攻打内地堡垒的事务中,并与迦太基人进行了胜负难分的交锋。争夺他林敦卫城的战争也仍然没有决定性的结果。在阿普利亚,汉尼拔成功于赫尔多奈击败代理执政官格涅乌斯·富尔维乌斯·森图马鲁斯。次年(罗马纪元545年即公元前209年),罗马人采取措施收复曾归顺汉尼拔的第二大城市——他林敦。马尔库斯·马塞卢斯继续以他惯常的顽强和精力亲自对抗汉尼拔,在为期两天的战斗中,第一天战败,第二天得胜,但代价颇大,伤亡惨重。执政官昆图斯·弗拉库斯诱使已经人心浮动的卢卡尼亚人和赫比奈人变节,献出他们的腓尼基戍兵。罗马人自利基翁闪电出击,布鲁提亚人被逼至困境,汉尼拔不得不火速赶来支援。这时,老将昆图斯·法比乌斯第五次担任执政官之职,并接下收复他林敦的任务,他固守在邻近的梅萨皮亚境内,他林敦的一部分布鲁提亚守兵叛变,向他交出此城。这些愤怒的胜利者犯下恐怖的暴行,他们将所有守兵和他们能找到的公民全都赶尽杀绝,还打家劫舍。据说,他林敦人被卖作奴隶的有3万人,送往国库的款项有3000塔兰特(合73万英镑)。这是80岁的老将所立下的最后一功。汉尼拔赶来支援此城时,一切都已结束,于是他退至梅塔蓬图姆。

汉尼拔被击退 马塞卢斯之死

汉尼拔就这样失去了他最重要的领土,并逐渐发现自己被困于半岛的西南端,在此之后,马尔库斯·马塞卢斯被选为次年(罗马纪元546年即公元前208年)的执政官,他希望与能力卓越的同僚提图斯·昆图斯·克里斯皮努斯合作,能以一场决定性进攻结束这场战争。这位60岁的老迈士兵对自己的年纪不以为意,终日萦绕在他心间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击败汉尼拔,解放意大利。可是命运却将胜利的花环留给较为年轻之人。两位执政官在维努西亚地区忙于一项无足轻重的侦察工作时,突然遭遇一支非洲骑兵队袭击。马塞卢斯坚持这场兵力悬殊的战斗——与他40年前和哈米尔卡的战争以及14年前在克拉斯提迪乌姆的战争无异——直至身死落马。克里斯皮努斯得以逃脱,但却在此战中受伤,最终伤重而亡(罗马纪元546年即公元前208年)。

战争压力

现在是战事的第十一年。数年前曾威胁国家生存的危险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但是战事无休无止,罗马人感受到更加沉重的负担,这种负担一年更胜一年。国家财政损失不可估量。坎尼战争(罗马纪元538年即公元前216年)后,罗马成立了一个专门的财政委员会(tres viri mensarii),该委员会由位高权重者组成,以在艰难时期形成一个审慎监督政府财政的长久机关。这个机关可能已经竭尽所能,无奈世事如此,一切明智的财政努力都无济于事。开战伊始,罗马人降低银币和铜币的价值,使银币的法定价值提升三分之一,并发行一种价值远超金属的金币。不久,这一措施便被证实并不完善,他们不得不从承包人那里赊取补给,纵容承包人的行径,因为他们需要这些承包人,一直到后来营私舞弊之风盛行,已到了不可原谅的地步,营造官这才终于在人民面前弹劾几个罪魁祸首,以示惩戒。人们经常呼吁富人的爱国心,而且并非徒劳,事实上他们才是受害最深的人。高级士兵、下级军官以及整个骑士阶层或出于自愿,或为团体精神所迫,都拒绝接受酬劳。国家将奴隶武装起来,并于贝内文托[5]战役后将他们解放,财政委员会要付奴隶主报酬,奴隶主回复说他们允许付款延期至战争结束(罗马纪元540年即公元前214年)。当国库再也没有资金举行国庆和修缮公共建筑时,一直以来包办这些事宜的公司声明他们准备暂时不收酬劳,继续服务(罗马纪元540年即公元前214年)。正如第一次布匿战争时的情形,富人甚至自愿集资装备一支舰队(罗马纪元544年即公元前210年)。他们花费未成年人的资金,终于,在攻取他林敦的那一年,他们动用了最后一笔久留备用的款项(合16.4万英镑)。尽管如此,国家还是无力偿付最必要的开支,军饷积欠许久,已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尤其是在较为偏远的地区。然而,国家的窘困还不是物质灾荒最为恶劣的部分。田地处处荒芜,甚至是未受战争摧残的地方,都缺乏锄草割麦的人力。一蒲式耳半(medimnus)谷物的价格增至15便士(10s.),至少是首都均价的三倍。如果埃及的给养不到,最重要的是,如果西西里的农业复兴不曾阻止灾荒继续恶化,那么很多人都将因彻底缺粮而死。这种情势必会毁坏农场,使小农户遭受损失,吞噬掉辛苦劳动所得的积蓄,把欣欣向荣的村庄变为乞丐和强盗的巢穴,我们从留有详细记载的类似战事中可以看出其影响。

同盟国

比物质灾荒更糟糕的是,同盟国对罗马战争越来越厌恶,因为这战争消耗了他们的生命财产。确实,至于非拉丁城邦,这并不那么重要。从战争本身来看,只要拉丁民族站在罗马一边,他们便无能为力;他们的厌恶是多是少无关紧要。然而,现在拉丁姆也开始动摇。大部分在埃特鲁里亚、拉丁姆、马尔西人领地和坎帕尼亚北部的拉丁城邦——在意大利受战事直接损害最小的区域——于罗马纪元545年即公元前209年向罗马元老院宣布,自此以后,他们既不派兵,也不献贡,战争原本对他们有利,现在他们要让罗马人自己支付战争费用。罗马大为恐慌,但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强迫这种难以驾驭的城邦。所幸不是所有拉丁城邦都这样做。相反,在高卢人领地、皮凯努姆和南意大利的殖民地均以强大而爱国的弗雷吉莱为首领,他们宣称会更紧密更忠诚地依附于罗马。其实,他们很明显可以看到,如果可能,比起首都的存亡,他们的生死与当前的战争更加攸关,这不仅仅是为罗马而战,更是为拉丁人在意大利的霸权而战,实际上,是为意大利民族的独立而战。当然,局部的变节本身并不是叛国,而只是目光短浅和精疲力竭的结果。毫无疑问,这些相同的城市必将惊恐地拒绝与腓尼基人结盟。但是,罗马人和拉丁人之间仍有分歧,这对这些地方的属国人(subject population)有不利影响。一场危险的动乱即刻在亚雷提恩爆发。埃特鲁斯坎人策划了一场有利于汉尼拔的阴谋,被人发现,情势危急,罗马军队奉命前往此地。军队和警察轻松镇压了这场运动,但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即一旦拉丁要塞不能再令人心生畏惧,那些地方便会有事发生。

哈斯德鲁巴·巴卡逼近

情势窘困危急之时,消息传来,说哈斯德鲁巴·巴卡已于罗马纪元546年即公元前208年秋翻越了比利牛斯山脉,罗马人必须准备次年与哈米尔卡的两个儿子在意大利作战。汉尼拔多年来历经千辛万苦,固守其地,百折不挠,并非是徒劳;国内的反对党和目光短浅的腓力都拒绝给他援助,最终,他的弟弟哈斯德鲁巴·巴卡带上增援,正在赶来的路上。他的弟弟与他自己一样,大有父亲哈米尔卡的风范。已经有8000名利古里亚人因收受腓尼基的金钱而入伍,准备与哈斯德鲁巴·巴卡会师;如果他赢得第一场战役的胜利,那么他可能会希望能像他的兄长一样,让高卢人或许还有埃特鲁斯坎人起兵对抗罗马。再者,意大利已不再是11年前的意大利,国家和人民都精疲力尽,拉丁同盟摇摇欲坠,他们最优秀的将军刚战死沙场,汉尼拔也还未被征服。事实上,西庇阿已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如果他的天赋能使这种过错所产生的后果不危及西庇阿自己以及他的国家,那他便可称颂这种天赋。

新式武装 行进中的哈斯德鲁巴·巴卡和汉尼拔

一如极端危险之时,罗马又派出了23个军团。义勇军被征召入伍,那些法律上免服兵役的人也被包括在征募之列。尽管如此,他们仍措手不及。哈斯德鲁巴·巴卡在阿尔卑斯山靠意大利一侧(罗马纪元547年即公元前207年),远比其敌友所料更早。高卢人现在已经习惯了军队过境,他们欣然受贿开放他们的隘口,并提供军队所需。如果罗马人有意据守阿尔卑斯山隘的出口,那他们又太迟了。他们听说哈斯德鲁巴·巴卡在波河上,他正在号召高卢人起兵,跟他兄长往日一样大获成功,普拉森舍被围。执政官马尔库斯·李维乌斯全速赶往北部军中,他的出现刻不容缓。埃特鲁里亚和翁布里亚陷入阴郁的骚动之中,这两地的义勇军赶来支援腓尼基军队。他的同僚盖乌斯·尼禄号召执政官盖乌斯·霍斯提利乌斯·图布鲁斯从维努西亚赶来与他会合,并率领一支4万人的军队迅速拦截汉尼拔北进。汉尼拔将所有兵力集合于布鲁提亚境内,沿着自利基翁至阿普利亚的大道前进,在格鲁门顿与执政官马尔库斯·李维乌斯相遇。两军激战,互不相让,尼禄自称得胜,不过,汉尼拔虽有损失,却无论如何都能用他惯用的巧妙侧进之法避开敌人,畅通无阻地抵达阿普利亚。他在此地停下,先扎营于维努西亚,后扎营于卡努西乌姆;尼禄紧随其后,在两地均与他对垒。汉尼拔自愿停下,而并非罗马军队阻其前进,这一点似乎毋庸置疑;他之所以恰好据守此地而不继续北进,肯定是由他自己和哈斯德鲁巴·巴卡之间协商的安排或者对哈斯德鲁巴·巴卡的行军路线所作的揣测决定的,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在两军这样按兵不动、彼此对垒之时,汉尼拔军营急切盼望着哈斯德鲁巴·巴卡发来的文书,但此文书却在半路被尼禄的前哨兵截获。文书中说哈斯德鲁巴·巴卡打算取弗拉米尼亚大道,换句话说,就是先沿海岸前行然后在法诺转越亚平宁山脉,朝纳尼亚进发,他希望与汉尼拔在此地会合。尼禄即刻命都城内的后备军开赴纳尼亚——腓尼基两军交汇之地,同时原本驻守在卡普亚的队伍去往都城,而且都城内又组建了一支新的后备军。尼禄确信汉尼拔不知道弟弟哈斯德鲁巴·巴卡的意图,必将继续在阿普利亚等他,于是决定进行一个大胆的尝试,即率领一小支7000人的精锐部队向北急进,如果可能的话,与其同僚一起逼哈斯德鲁巴·巴卡应战。他之所以能够这样做,是因为他留在后面的罗马军队仍然足够强大,如果汉尼拔来袭,这支军队能够固守其地、与之对抗,如果他离开,这支军队也能随行,并与他同时到达决战场地。

塞纳战役 哈斯德鲁巴·巴卡之死

尼禄在塞纳加利卡找到正在等候敌人的同僚马尔库斯·李维乌斯。这两位执政官见哈斯德鲁巴·巴卡正忙于渡梅陶鲁斯河,立即对他发起进攻。哈斯德鲁巴·巴卡想要避战,从侧翼躲过罗马人,但他的向导置他于不顾,他在陌生的地方迷了路,最后在行军过程中受到罗马骑兵的攻击,无法前行,直到罗马步兵赶到,一场战争无可避免。哈斯德鲁巴·巴卡将西班牙人置于右翼,十头战象在前,高卢人则在左翼,留在后面。右翼的战局早已风雨飘摇,执政官李维乌斯指挥右翼,遭遇猛烈攻击,后来尼禄再次将战略行动应用于战术,使得对面按兵不动的敌人坚守阵地,又带领自己的军队攻击西班牙人侧翼。这便决定了战局。全军浴血奋战,最终大获全胜;敌军毫无退路,便被一举歼灭,营垒也惨遭攻陷。哈斯德鲁巴·巴卡眼见大势已去,便如他的父亲一样寻求一个光荣的战士之死。无论是做军官还是做人,他都不愧为汉尼拔之弟。

汉尼拔退至布鲁提亚

战后一天,尼禄出发,在刚离开十四天之后,又与汉尼拔在阿普利亚对垒,汉尼拔没有接到消息,也不做行动。罗马执政官带来消息,那是哈斯德鲁巴·巴卡的头颅,罗马将领命人将其丢入敌人的前哨基地。他伟大的敌人不屑与死人作战,对鲍鲁斯、格拉古和马塞卢斯都予以厚葬,如今却得到这样的回报。汉尼拔明白他的希望已成泡影,一切都完了。他放弃阿普利亚、卢卡尼亚甚至梅塔蓬图姆,带领手下部队退至布鲁提亚,这里的港口是他从意大利撤退的唯一出路。由于罗马众将军积极作战,再加上他们得幸运之神眷顾,罗马免于危难。这场浩劫足以证明汉尼拔在意大利的顽强坚守、不屈不挠,而且与坎尼之战相比也毫不逊色。罗马陷入无尽的欢腾之中,人们如在和平年代一般重操旧业,每个人都认为战乱已经过去。

意大利的战事停滞不前

不过罗马人却并不急于结束战争。政府和人民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过度紧绷,难免精疲力尽。人们欣然沉湎于安宁之中,不思进取。

陆军和舰队都被精减;罗马人和拉丁农民都回到他们荒无人烟的家园;坎帕尼亚的一部分领地被变卖,国库因而充盈起来。国家行政事务经过重新整顿,盛行一时的纷乱局面得到了控制。政府开始偿还公民在战时自愿提供的贷款,而欠债不还的拉丁城邦则不得不履行他们未尽的义务,缴纳重息。

意大利的战事毫无进展。此后四年,汉尼拔仍能固守布鲁提亚,尽管敌人占尽优势,却无法逼迫他闭关自守或乘船离去,这就极大地证明了汉尼拔的军事天才以及如今与其敌对的罗马将军的无能。的确,汉尼拔不得不退守愈加偏远之地,其主要原因并不是与罗马人的焦灼对战,而是因为其布鲁提亚盟友日益麻烦,以至于到最后他只能倚仗部下军队驻守的城市。于是,他主动放弃了图里伊。经普布利乌斯·西庇阿提议,来自利基翁的远征军重新占领了罗克里(罗马纪元549年即公元前205年)。迦太基当局曾阻挠他的计划,如今考虑到罗马人按预期实行登陆,他们似乎最终认可了这些计划,并主动将其复兴(罗马纪元548年即公元前206年),增派援兵及补贴给意大利的汉尼拔和西班牙的马戈,命他们重新发起意大利战事,以使战战兢兢的利比亚乡间别墅及迦太基商店所有者得有喘息的余地。他们还派遣一支使团到马其顿,以图诱使腓力重新缔结盟约,并在意大利登陆(罗马纪元549年即公元前205年)。不过为时已晚,腓力已经于数月前与罗马缔结和约。迦太基在政治上濒临灭亡,这对他来说绝非乐事,但他至少不公然与罗马为敌。一小支罗马分队前往非洲,据罗马人所述,这笔费用是由腓力本人承担。这或许确是实情,但从后来的情况可以看出,罗马人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人们并未考虑到马其顿人登陆意大利一事。

马戈在意大利

哈米尔卡最小的儿子马戈全身心投入战斗。他首先率领西班牙残军前往米诺卡岛,而后于罗马纪元549年即公元前205年在热那亚登陆,攻陷这座城市,并号召利古里亚人和高卢人起兵。金钱和新奇的冒险促使他们像往常一样成群结队地投奔马戈。他甚至在政治迫害经久不息的埃特鲁里亚处处建立联络。然而,他所带领的军队人数太少,无法正式对意大利本土作战;同样,汉尼拔所率队伍的力量也太过薄弱,在下意大利的权势也已衰落过甚,无力支撑他朝成功进发。迦太基的统治者不愿在国家尚可得救之时拯救他们的国家,如今,他们有意救国,可是却再不可能实现。

西庇阿远征非洲

迦太基对罗马作战已告终结,而罗马对迦太基作战则从现在开始,对此,罗马元老院里大概没有人会怀疑。然而,远征非洲虽无可避免,但他们却不敢着手准备。最重要的是,他们急需一个能力卓越、受人爱戴的领袖,但却无从获得。他们最优秀的将领不是已战死沙场,就是和昆图斯·法比乌斯、昆图斯·富尔维乌斯一样,年纪老迈,无力统率这样一场全新且可能旷日持久的战争。塞纳的胜利者盖乌斯·尼禄和马尔库斯·李维乌斯或许能担此重任,但他们俩都是极不得民心的贵族,他们是否能取得兵权还是问题——当时事态已发展到,才干本身只有在危急时期方能决定民意——而这两个人是否能激励精疲力尽的人民再作努力,更是问题。最终,普布利乌斯·西庇阿从西班牙回来,这位深得民心的将领出色地完成了(或者说至少似乎完成了)民众交给他的任务,即刻被选为次年的执政官。他早在西班牙时就计划远征非洲,如今一上任(罗马纪元549年即公元前205年)便毅然决定将此项计划付诸实践。然而,在元老院里,不仅支持依兵法作战的一派不愿于汉尼拔尚在意大利之时远征非洲,而且大多数人对这位年轻的将军本人也绝无好感。罗马城的教父严肃且有点粗鲁,普布利乌斯·西庇阿希腊式的优雅以及现代化的修养和见解都不讨他们喜欢;而且他们对他在西班牙的作战指导及军事纪律都持严重的怀疑态度。有人反对他,说他对部下军官太过纵容,不久之后,盖乌斯·弗拉米尼乌斯在罗克里肆意妄为,证明了此说确有依据,西庇阿监管不力,实为可耻,自然难逃罪责。在元老院商议组织非洲远征军及任命远征将军的事宜时,这位新上任的执政官每逢惯用法或宪法与他的个人见解发生冲突,便毅然排除这些障碍,并且明确表示如有必要他愿意借助于个人名望来与政府抗衡。凡此种种只会激怒元老院,而且引发严重的忧虑,即在即将来临的决战和最终与迦太基议和之际,这样一位将军是否会按他所接到的指令行事——他远征西班牙时的独断专行绝不适于消除这种忧虑。然而,双方都足够智慧,不将事情推至过于复杂的境地。元老院必须承认,远征非洲实属必要,不可无限期延迟。元老院必须承认,西庇阿是一位相当能干的军官,就此范围而言,他非常适于担任此次战争的领袖之职,如果有人能说服人民在必要时延长其统帅任期,释放他们最后的力量,那这个人便是西庇阿。多数派达成一项决议,即:西庇阿之前至少在形式上没有忽略这个最高行政机关应得的尊重,并预先遵从元老院的政令,如今他有意担任此职,便不要拒绝他。西庇阿将于本年前往西西里监督舰队的组建、围攻器具的准备及远征军的编制工作,然后于次年登陆非洲。为此西西里军——仍然是坎尼残军组建而成的两个军团——归他调遣,因为一支力量薄弱的戍兵和舰队便足以守卫这座岛屿,而且他被允许在意大利招募志愿兵。显然,元老院并未安排这次远征,而只是予以许可。西庇阿所得的资源条件不及过去雷古拉斯掌握的一半,他手下的军队正是多年来元老院有意诋毁的军队。在元老院的大多数人看来,非洲军就是被贬队伍和志愿兵组成的敢死队,无论如何,国家都没有必要为他们的伤亡惋惜。

除西庇阿以外,任何人都可能会声称非洲远征要么借助其他方法来进行,要么就根本不做考虑。但西庇阿却很有信心,仅仅只为了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军权,便接受任何条件。他小心翼翼,尽可能避免直接将压力强加于人民身上,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在远征时失去民心。远征的费用,尤其是组建舰队的大笔费用,一部分是来自埃特鲁斯坎众城邦所谓的自愿捐款,也就是对阿瑞底姆和其他倾向于腓尼基人的城邦判罚的战费,一部分则是由西西里各城负担。四十天之后,舰队整装待发。志愿兵的加入使队伍进一步壮大,其中7000名志愿兵来自意大利各地,他们响应受人爱戴的军官的号召来到此处。于是,西庇阿于罗马纪元550年即公元前204年春率两支由老兵组成的强大军团(约3万人)、40艘战舰和400艘运输船启航前往非洲,未遇丝毫阻碍,便成功登陆尤蒂卡附近的美丽岬。

在非洲的作战准备

过去几年,罗马舰队时常来到非洲海岸进行劫掠性远征,迦太基人早已预料到这会引起一场更为严重的入侵,他们不仅竭力再起意大利与马其顿之间的战事以作防御,而且在本国也做好了迎战罗马人的武装准备。两位柏柏尔君主中,锡尔塔(今君士坦丁)的马西尼萨是马西里亚人的统治者,西加(在奥兰以西的塔夫纳河口)的西法克斯是麻塞西里亚人的统治者,后者实力远比前者雄厚,并且迄今为止都待罗马人颇为友善。迦太基人通过条约和联姻成功让他亲附迦太基,同时摆脱西法克斯的旧敌以及迦太基人的盟友。经过浴血奋战,马西尼萨屈从于迦太基人和西法克斯的联合力量,被迫将自身疆土拱手让与西法克斯;他自己则带领一些骑兵在沙漠中辗转流离。除了预计自西法克斯而来的分遣队以外,一支共2万名步兵、6000名骑兵和140头战象的迦太基军队——汉诺曾为此被外派去猎象——准备为保卫都城而战,这支军队由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统率,他曾在西班牙获得过作战经验;港口泊有一支力量强大的舰队。所巴特率领的马其顿部队和凯尔特伊比利亚雇佣兵都有望即刻到来。

西庇阿退回海岸 迦太基营地遇袭

不久之前,马西尼萨曾作为敌方与西庇阿在西班牙对战,如今一听到西庇阿登陆,便立刻赶到他的营地。但这位失国君主一开始并未带来除其个人能力之外的任何东西以援助罗马人,利比亚人虽然非常厌烦征兵纳贡,但也在同类事件中有过极其痛苦的经历,因而不立刻声明支持入侵者。于是西庇阿开始参战。但凡只与力量弱小的迦太基军队对抗,西庇阿必占上风,几次小规模的骑兵战过后,他竟能前去围攻尤蒂卡;但当西法克斯赶到的时候(据说带来5万步兵和1万骑兵),他不得不撤离,在尤蒂卡和迦太基之间易于挖壕掘沟的岬上建造一座用于过冬的海军防御营。西庇阿在这里度过了罗马纪元550—551年即公元前204—前203年的冬季。到了春季,他陷于一种不适意的处境之中,而后又通过一次幸运的奇袭助自己摆脱困境。西庇阿以阴谋诡计向非洲人提出和议,非洲人受骗上当,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境,两处营地在同一夜遭遇突袭;努米底亚人的芦苇营房突然起火,迦太基人赶来援救,不料自己的军营也遭此厄运;众逃兵为罗马分遣队所杀,并无半点抵抗。此次夜袭比多次战役更具破坏性,不过迦太基人并没有就此意志消沉,怯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明智之士提议召回马戈和汉尼拔,他们甚至都不予采纳。就在这时,预期的凯尔特伊比利亚和马其顿的辅助兵力赶到,他们决心在距尤蒂卡五日行程的“大平原”上再兴一场对阵战。西庇阿急忙应战。他手下的老兵和志愿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溃了迦太基人和努米底亚人仓促召集的乌合之众,凯尔特伊比利亚人也不指望能得到西庇阿的宽恕,他们顽强抵抗,最终都惨遭杀害。双重溃败之后,非洲人再也无力据守战场。迦太基舰队试图攻打罗马的海军营地,虽不能说落败,但也绝非是决定性的胜利。西庇阿异常幸运,擒获了西法克斯,马西尼萨之于罗马人一如最初西法克斯之于迦太基人,这些都远比迦太基舰队攻营更加重要。

迦太基爱国之士为和平大计所作的协商

迦太基主和派过去16年都沉默不言,经过这样的兵败后,他们又能抬起头公开反抗巴卡家族和爱国者的政府。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尚不在城内,即被政府处以死刑,他们企图通过西庇阿来签订休战条约,获取和平。西庇阿要求割让迦太基在西班牙的领土及地中海的岛屿,将西法克斯的王国移交给马西尼萨,上交除20艘之外的全部战船,支付4000塔兰特(约合100万英镑)的战争赔款——这些条款似乎对迦太基特别有利,因而人们难免生出这样一个疑问,即西庇阿提出这几项条款,究竟是为他自己的利益还是为整个罗马的利益。迦太基全权大使在获双方政府批准的保留条件下,接受了这些条款,于是迦太基派大使前往罗马。但迦太基的主和派却不愿如此轻易地放弃斗争,他们笃信高尚的目标,信赖伟大的领袖,甚至尊崇罗马所做的榜样,所有这些都促使他们坚持不懈地奋斗下去,而若说和约的签订必然会使反对党重掌政权,最终走向毁灭,则另当别论。爱国党在公民之中占据优势,他们决定让反对党议和,同时准备最后做一次决定性的努力。政府命马戈和汉尼拔全速赶回非洲。马戈三年来(罗马纪元549—551年即公元前205—前203年)都致力于在北意大利促成反罗马联盟,而就在这时,他在因苏布雷人境内(靠近米兰)为罗马人的两支优势兵力所打败。罗马骑兵已被迫屈服,步兵也已陷入窘困;迦太基人似乎已对胜利势在必得,这时一支罗马军队英勇攻击敌人的战象,最重要的是,备受军民爱戴且能力卓越的迦太基统帅受了重伤,因此,战局发生了转变。腓尼基军队不得不退至利古里亚海岸,他们在这里接到登船命令并依令行事。然而马戈却在航程中因伤殒命。

汉尼拔被召回非洲

如果不是因为与腓力最近的一次协商令汉尼拔燃起了新的希望,让他以为在意大利比在利比亚更能报效祖国,他可能就预料到了这项命令;近来他将总部设在克罗顿,一接到命令,他便立刻遵命行事。他命人杀死他的战马及不肯随他过海的意大利士兵,然后登上早已在克罗顿停泊处准备就绪的运输船。即使是现在,也无人敢逼迫这位利比亚雄狮离开,然而他却这样主动抛弃利比亚领土,罗马公民深感舒畅。罗马众将军中,历经苦难而幸存于世、荣誉加身的,只有这位年近九十的老将昆图斯·法比乌斯,在这种情况下,元老院和市民授予他一顶草冠以示嘉奖。按照罗马人的传统,一位将军拯救了军队,那这支军队便会交予他一顶草冠;从整个城邦手中接下这顶草冠素来都是罗马公民的无上殊荣,也是这位老将的最后荣誉。同年(罗马纪元551年即公元前203年)他便辞世了。无疑,汉尼拔不是受停战协定的保护,而仅仅只是因为他行动迅速,又得幸运之神眷顾,所以才能一路畅通无阻,抵达莱普提斯,哈米尔卡的“狮子窝”当中最小的一个在离开36年之后再次踏上祖国的土地。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还是一个孩子,便开始走上那条崇高却全无结果的英雄主义之路,在这条路上,他先朝西进发,而后在迦太基海绕行了一个成功的圆圈,最后由东回国。如今,无论是他曾希望杜绝的,还是一经许可便可杜绝的,他都已践行,这时被召前来支援,如有可能,定是要承担救国大任。他听命行事,既无怨言,也不责难。

纷争再起

他一抵达,爱国党便公然挺身而出;哈斯德鲁巴所受的屈辱判决被撤销;通过汉尼拔的巧妙谋略,与努米底亚酋长建成了新的联系;不仅公民大会拒绝正式批准这份实际已缔结的和约,而且由于在非洲海岸搁浅的罗马运输舰队惨遭劫掠,一艘载着罗马使节的战船甚至也被扣押,停战协定遭到破坏。西庇阿当然有理由心生恼意,他从突尼斯军营出发(罗马纪元552年即公元前202年),越过肥沃的巴格拉达河(即Mejerdah)河谷,不再允许各镇区投降,而命人把各村镇的居民全部抓起来贩卖。他已经深入内地,处在拿剌加拉(在Sicca以西,现在的卡夫,突尼斯和阿尔及尔的边界之上),这时汉尼拔从哈德鲁麦图姆行军离开,与西庇阿意外相遇。这位迦太基将军企图通过与罗马将军亲自会面商议来赢得更好的条件。然而,西庇阿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他不可能在停战协定被破坏之后还同意继续妥协。汉尼拔采取这一措施,就是为了向民众表明爱国党并非绝对地反对和平,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目的。这次会议全无结果。

扎玛战役

于是,两军在扎玛(可能距Sicca不远)决战。[6]汉尼拔将步兵排成三线,第一线为迦太基雇佣兵,第二线为非洲民兵和腓尼基国民军以及马其顿部队,第三线为自意大利追随他而来的老兵。战线前方列有80头战象,骑兵则置于两翼。同样,西庇阿按照罗马人的惯例也将手下军团分为三部,精心安排其阵列以使战象虽能攻而不能破。不但这种阵列安排大获成功,而且横冲直撞的战象也搅乱了两翼的迦太基骑兵队。此外,因马西尼萨军队赶到,罗马兵力远胜于敌军,如此一来,西庇阿的骑兵不难将其击溃,不久便展开全面追击。步兵的战斗更为激烈。双方第一部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最终双方均在极其残忍的肉搏战中陷入了混乱,不得不向第二部寻求支援。罗马人得到支援,迦太基民兵却表现出一副动摇不稳的样子,让罗马雇佣兵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于是便与其掀起了一场肉搏战。然而,汉尼拔现在火速将前两线的剩余兵力转至两翼,并令意大利优势兵力沿全线推进。另一方面,西庇阿将大多数能参与战斗的第一线士兵集中在中军,并让二、三部的兵力集合于第一部的左右两侧。一场更为可怕的战斗又在同一处爆发。尽管敌众我寡,汉尼拔的旧部也绝不动摇,直到后来罗马和马西尼萨的骑兵追击落败的敌骑归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不但结束了此次战斗,而且歼灭了腓尼基军队。十四年前,这些士兵曾在坎尼败退,如今在扎玛大仇得报,给了他们的征服者一记重击。汉尼拔带着少数人逃到哈德鲁麦图姆。

和约

经此一役,只有傻子才会劝迦太基继续作战。另一方面,这位罗马将军即刻掌权,开始围攻迦太基首都,此城既无防护,也无存粮,除非有意外事件从中调停,否则西庇阿现在就能将汉尼拔欲加诸罗马身上的厄运加诸迦太基。西庇阿没有这样做,他同意和约(罗马纪元553年即公元前201年),但却不再建立于以前的条款之上。上次谈判就已提出过一些有利于罗马和马西尼萨的妥协条款,除此之外,迦太基人必须于50年间每年纳贡200塔兰特(48000英镑);他们必须保证不对罗马或其同盟作战,甚至绝不在非洲边界之外的地方作战;在非洲,若非征得罗马同意,他们也不可在自有领地之外的区域作战——这种条款的实际影响就是迦太基成为附庸国,失去了它政治上的独立地位。迦太基人似乎甚至决定在某些情况下为罗马舰队供给战舰。

有人指责西庇阿,说他许给敌人太过优厚的条件,唯恐自己会被迫将结束罗马最惨烈战事的功劳连同兵权一起拱手让与继任者。如果第一次的提议得以实行,那这种指控可能还有据可依,至于第二次的提案,此番言论则似乎并无依据。扎玛得胜后,西庇阿在罗马备受人民爱戴,因而并不是非常担忧会被召回国——此次胜利之前,元老院就已图谋利用公民将他免职,但公民断然予以拒绝。这些条件本身也不足以证明西庇阿有罪。迦太基城的行动就这样受到了束缚,而且旁边出现了一个强大的邻邦,在这之后,它甚至从未试图脱离罗马的霸权统治,更别提与罗马为敌了。另外,凡是想要知道的人都知道这场刚刚结束的战争是因汉尼拔而起,而并非迦太基所为,爱国党这项宏大的计划也绝不可能复兴。在这场烈焰中毁灭的只是500艘交出来的战舰,而并非他们所憎恨的城市本身,这在心存报复的意大利人眼里似乎还远远不够。心存怨念以及迂腐守旧的人可能会力争唯有歼灭敌人才算真正地征服敌人,也可能会指责那个不屑严惩使罗马人陷于焦虑之罪的人。西庇阿却不这么想。我们没有理由因而也没有权力假定说这位罗马人此举是受卑鄙之心驱使,而不是受其性情中本有的高尚情操影响。这位自信自强的英雄每做一事都能取得超乎想象的成功,他没有彻底摧毁这座不幸的城市(此事于五十年后交由其孙儿奉命执行,现今他确能一样成功实施),不是因为考虑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召回国或时运变幻无常,也不是因为害怕马其顿战争必在不久之后爆发。更可能的是这两位伟大的将军如今身负解决政治问题的责任,便利用这种条款授受和平,以对战胜者的猖狂报复和战败者的莽撞难驯设下公正合理的限制。这两位互相对立的伟人都拥有高尚品性及政治才略,从汉尼拔胸怀雅量、甘受不可避免之事足见其实,同样,西庇阿明智禁止滥用胜利侮辱对手也清楚表明了这一点。试问这样一个慷慨公正、雄韬伟略的人又怎会不扪心自问:如今迦太基城的政治势力已毁,古时的农商业地位彻底遭到破坏,现存文明的一根主要支柱也被恶意推翻,这对他的国家又有何益处呢?罗马的领袖人物一心破坏邻国文明,并妄想掉一滴闲泪便能洗去民族的永世骂名,这还不是时候。

战争结果

第二次布匿战争,或者按照罗马人更为正确的叫法——汉尼拔战争,历时17年,损毁了自赫勒斯滂至赫拉克勒斯之柱的大陆和岛屿,终宣告结束。此战之前,罗马人所定政策的最高目的便在于取得对意大利半岛天然疆界内的大陆及意大利群岛和海域的控制权;议和时他们对待非洲的态度清楚证明了他们也抱有这样一种想法结束此次战争,即他们并非是奠定了统治地中海诸国或所谓世界帝国的基础,而是使一个危险的敌人变得纯良无害,也让意大利有了合意的邻国。无疑,战争的其他结果,尤其是征服西班牙,确实与这一理念不合,但他们的成功确不在原有的计划之内,事实上,罗马人征服西班牙也可称作偶然。罗马人入主意大利是其奋力争取所得,而地中海领域的霸权以及由此衍生而来的统治权,在某种程度上是因时势所迫才落入罗马人手中,而并非他们有意夺取。

意大利境外

意大利境外战事的直接结果就是:西班牙沦为罗马下属的两省,然而,这两省长久以来都处于暴动之中;一向独立的叙拉古王国今与罗马的西西里省合并;位高权重的努米底亚首领开始受罗马而非迦太基保护;最后,迦太基从一个强大的商业国沦为毫无防御的商业城市。换言之,此战建立起了罗马对地中海西部地区的绝对霸权。另外,第一次布匿战争仅预示了东西方国家体制之间的交流互动,而此战则使其得到进一步发展,因而使罗马对亚历山大各君主国的纷争实行密切果决的干涉。

意大利境内

至于意大利境内的战果,如果凯尔特人的命运之前尚未预先设定,如今他们注定最先趋于灭亡,这种命运的实现只是时间问题。在罗马同盟内部,战争的结果就是使得占统治地位的罗马民族所持的优势愈加明显,其内部的团结统一已经受磨难的考验与证明,虽偶尔会出现动荡之局,但这个民族总体上却已然能忠诚协力,共渡难关。非拉丁民族或非拉丁化的意大利人,尤其是埃特鲁斯坎人和下意大利的萨贝利人,更受压制。最严厉的惩罚或复仇一部分是加诸在汉尼拔最强大的盟友身上,一部分则加诸在他最早也是最后的盟友即卡普亚城和布鲁提亚人的领地身上。卡普亚的政治制度被废,卡普亚也从第二大城降为意大利的第一大村,甚至有人建议说将这座城市夷为平地。元老院宣布此城的全部土地除少数外国人或亲罗马的坎帕尼亚人所有的产地外,均转为公有土地,而后又将其分给小地主,以作短期租赁之用。西拉鲁河上的皮肯特族也遭受同样的待遇,他们的都城被夷为平地,居民也被遣散至周边的村庄。布鲁提亚人的命运甚至更加残酷,他们一同沦为罗马人的奴隶,永世不得佩带武器。汉尼拔的其他盟友也须为其过错付出惨痛的代价。希腊各邦损失惨重,少数坚定依附于罗马的城邦除外,如坎帕尼亚的希腊人和雷吉乌姆,而阿尔皮人和许多其他阿普利亚、卢卡尼亚和萨莫奈城邦所受惩罚也不轻,它们大多失去了部分领土。于是罗马便在一部分这样得来的土地上建立新的殖民地。因此,罗马纪元560年即公元前194年,公民殖民队陆续被派往下意大利的最佳港口,其中包括可叫出名字的锡彭顿(在曼弗雷多尼亚附近)和克罗顿,还有位于南皮肯特族故土以防止他们起事的萨勒农,最重要的是部丢利,它不久便成为文雅乡居生活的中心以及亚洲和埃及奢侈品的交易地。图里伊变成一座拉丁城堡,改名为科皮亚(罗马纪元560年即公元前194年),富庶的布鲁提亚城——维博改名为瓦伦蒂亚(罗马纪元562年即公元前192年)。萨莫奈和阿普利亚境内的土地被分为许多小块,分别由非洲胜利军的老兵居住,剩下的则依然留作公地,罗马贵族的牧场取代了农民的田园。而且,所有半岛城邦内不向罗马投诚的政要名流自然均被除掉,只要政治手段和财产充公能实现这一目的则必然予以实行。意大利各处的非拉丁同盟都感觉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同盟,自此他们便依附于罗马。人们认为战胜汉尼拔就相当于第二次征服意大利,胜利者狂妄骄恣,满心愤怒,他们宣泄其不满,尤其非拉丁族的意大利同盟更是成为他们发泄的对象。甚至这个时期无色彩的喜剧,实际上受警方控制,但也带有此事的痕迹。卡普亚和阿泰拉这两个被征服的城市沦为罗马滑稽剧的笑料,任人嘲弄,毫无限制,以至于阿泰拉成为滑稽剧的大本营,其他喜剧作家开玩笑说:在致命的氛围中,甚至最能吃苦耐劳的奴隶种族——叙利亚人都日渐衰弱,而坎帕尼亚[7]农奴却已习得生存之法。这种无情的嘲弄反映了胜利者对他们的藐视,也反映了这个被蹂躏民族的沉痛哀号。在后来的马其顿战争中,元老院焦虑而谨慎地监视着意大利,而且罗马派援兵到最重要的殖民地,罗马纪元554年即公元前200年到维努西亚,罗马纪元555年即公元前199年到纳尼亚,罗马纪元557年即公元前197年到科萨,罗马纪元570年即公元前184年前不久到加勒,这些都表明了当时的战争形势。

战争和饥荒给意大利民众造成了怎样的空白,可以从罗马公民的例子中得见——战时罗马公民的数量已减少差不多四分之一。如此看来,说在汉尼拔领导的战役中丧生的意大利人总数达30万绝不为过。当然,这一损失主要落在公民精英的身上,事实上,他们是战争的中坚分子,也聚成了大规模的士兵队伍。坎尼战役后,元老院成员降至123人,为填补空缺,后另外任命了177名元老,这才勉强恢复常态,可见特别是元老院的规模如何被大为削减。而且,这场长达17年的战事在意大利各处同时进行,其影响范围遍及海外,必定动摇了国民经济的根本,这是不言而喻的。然而,我们往日的传统并不足以具体说明这一点。无疑,国家通过没收财产获利,自此,尤其是坎帕尼亚领土成为国家岁入的不竭源泉。但通过这样推广公田制度,国家繁荣所受的损失自然大致等于之前分割国土所得的利益。许多繁荣的小镇——据统计有400座——均被烧毁,辛勤积累的资本化为乌有,人民因营地生活而道德沦丧,上至罗马都城下至最小的村庄,其市民和农民旧有的优良传统都遭到破坏。奴隶和亡命之徒聚集在一起行盗窃之事,仅阿普利亚一处在一年之内(罗马纪元569年即公元前185年)就有7000人因拦路抢劫被判刑,由此可见盗匪的猖獗。牧场扩张,再加上牧场里都是些半野蛮的奴隶牧人,助长了这片土地上有害的野蛮行径。自西西里和埃及运来的粮食能养活罗马人民,而他们自己收割的粮食则派不上用场——这一点在此战中已得到初次证明——因此这威胁到了意大利农业的生存。

不过,因上帝眷顾,身经百战却依然得以存活下来的罗马人可以为他们的过去感到骄傲,对他们的将来充满信心。罗马人犯过很多错误,但也受过不少苦痛。十年来,这个民族所有能持武器的年轻人几乎未曾放下过盾剑,对于自己的过失,他们自可以多加原谅。不同民族虽然一直相互对立,大体上却能友好相待、和平共处,这似乎是近代民族生存发展的目标,但在古代却并非如此。古时,铁砧或铁锤是必要之物,在战胜者之间的最后鏖战中,胜利依然属于罗马人。他们是否有此明断,知道如何正确利用此次胜利——以更加紧密的联系让拉丁族依附于罗马,逐渐使意大利拉丁化,将各省属下的依附者当作臣民来加以统治而不以对待奴隶的方式虐待他们,改革政治体制,重振并扩大摇摇欲坠的中产阶级——都尚未可知。如果他们知道如何利用此次胜利,意大利便可希望见证幸福的时代,其间个人在顺境中依靠自身努力实现繁荣,对当时的文明世界握有最具决定性的政治霸权,因而这个大集体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拥有公平合理的自恃力,每种抱负都有一个相称的目标,每种才能都有用武之地。如果他们不能善用其胜利,那事情无疑就另当别论。然而,一时之间怀疑的声音以及阴郁的忧惧都陷于沉寂,这时勇士和胜利者从四面八方赶回故乡,感恩、娱乐以及对士兵和公民的奖赏都是每天的惯例,获释的战俘从高卢、非洲和希腊被遣送还乡。最后,年轻的征服者行走在壮观的队伍中,穿过都城装饰起来的大街,将他的桂冠放置在那个神灵的庙宇内,据虔诚之士相互私语所言,他曾受这位神灵的直接感召,并得到其在决策和行动上的指导。

* * *

[1]马拉维最大城市,南部省首府。又称布兰太尔。——译者注

[2]阿基米德(公元前287—前212年),古希腊哲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出生于西西里岛的叙拉古。阿基米德到过亚历山大里亚,据说他住在亚历山大里亚时期发朋了阿基米德式螺旋抽水机。后来阿基米德成为兼数学家与力学家的伟大学者,并且享有“力学之父”的美称。阿基米德流传于世的数学著作有10余种,多为希腊文手稿。——译者注

[3]希米尔科(Himilco),迦太基航海家、探险家,曾由地中海航行到欧洲西北海岸。——译者注

[4]西法克斯(Syphax;?—公元前203年)是一位东努米底亚国王、马塞西利部落的酋长,约活跃于公元前3世纪后期。他的事迹在李维的《罗马建国史》中有记载。——译者注

[5]贝内文托(Benevento)是意大利坎帕尼亚大区的一个城市,贝内文托省的省府。——译者注

[6]叫扎玛的有两个地方,其中相对较西的一处位于哈德鲁麦图姆以西约60英里,这可能就是当时的战场。时间是罗马纪元552年即公元前202年春季或夏季。因为所谓的日食,有人将那天定为10月19日,这并无价值。

[7]坎帕尼亚,位于意大利半岛南部、亚平宁山脉南麓、濒临蒂勒尼安海。北起利里河,南坎帕尼亚至波利卡斯特罗湾,包括阿韦利诺、贝内文托、卡塞塔、那不勒斯与萨莱诺等省。面积1.36万平方公里,人口580.9万。坎帕尼亚大区其领土面积在意大利排第十二位,但人口却居全国第二。农业在坎帕尼亚大区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由于内陆地区多山少水,所以主要农作物种植区都集中在沿海平原地区。首府是那不勒斯(又称拿玻里)。——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