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听闻野猪不知道人正在靠近,依然打着鼾睡得很香的故事。七八年前,我听一位进山采摘野木瓜时遭遇野猪的女人仔细说了说当时的情况。本地虽然多山,但除了猎人,实际也极少有人真的近距离见过活野猪。

村里有座集北托山(1),深谷之底蜿蜒着一条小溪。横跨小溪两岸的繁茂草丛中,有一串挂着累累果实的野木瓜。女人分开茅草丛朝它走去,在即将抵达野木瓜附近时,莫名感到一丝焦躁,蓦地向脚下一瞥,只见一丛横卧的茅草叶中心,正躺着一头浑身漆黑的巨大野兽。女人冷不防吓了一跳,而那野兽正跟猫似的呼噜呼噜打着鼾。只消这一眼,女人便立即转身逃走了,至于它具体什么样子、如何躺卧,她一概不知。女人因注意力全被野木瓜果实夺走,直到逼近野猪身边才有所察觉,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即便如此,成熟后低垂的紫色野木瓜与枯茅丛中酣眠的野猪两相对照,实在是一幅出人意料的构图。若是在野木瓜藤蔓交缠的树枝周围再加上一群小鸟,就会变成一幅更漂亮的画面吧。

下面的故事虽然不像画那么美,但也是从数尺以内近距离观察到野猪的实际见闻,令人耳目一新。遭遇这事儿的是村里一个男人。那天,他独自在凤来寺村分垂的山中烧木炭,大约午后时分,他感觉有某种东西踩着近处的蕨类植物下山来了。透过树与树的间隙一看,一头巨型野猪正静静朝炭窑的方向走来。事情发生得太快,男人已经没时间逃跑,也没地方躲藏了。如果野猪猛地冲过来,他就死定了。男人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紧紧握住炭木戒备。而野猪看到男人时毫不惊慌,静静地走过炭窑旁的小路,继续朝山下走去。以上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据男人说,那野猪长得很吓人,是头上了年纪的老野猪。毛色比起灰更接近白,从背到胸的区域不知是否涂了松脂,简直像把岩石穿在身上那般有光泽。这段经历就像曲艺故事里经常出现的狒狒那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部分;但亲历者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丝毫没有怀疑。其实,其他地方也曾出现过野猪身上涂有松脂的传闻。而且这个故事也有充分的旁证,证明那野猪非比寻常——事情发生的几天前,就有几组猎人在山中到处搜寻一头老野猪,据说那野猪明明挨了三四发枪子儿,却依然在山间自由出入,怎么也抓不到。以上传闻里有诸多要素与男人的遭遇相符合。

后来那头野猪到底怎么样了呢,我也再没听说,想来即使它被击中,也不会那么简单地死去吧。一方面,因为声称遇到野猪的男人是个素来话少的实诚人,他的经历也就这样被大家相信了。在口口相传的讲述中,这则见闻想必也会逐渐镀上一层松脂般的金箔,永远地流传下去吧。

即便是居住在深山里、时常与野猪打交道的人,也只有极少数能以冷静的态度观察它们的生态。生活在自然环境中的野猪,与被猎人扛着离开的尸骸不同,自带一种难以侵犯的威严,这是事实。很多时候,除了人眼所见的情况,还有更多值得探究的地方。而本该只把野猪视为猎物的猎人们,仿佛已经有了这种探究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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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为ジベットー(jibettou)山,假名仅为发音,无实意。